第78章
一甲被侍從提溜到劉荨面前, 劉荨非常溫和的給這三人安排了座位, 讓他們坐下說話。
“反正在宴席上你們也要為了低調不和其他人多聊, 不如陪着朕,你說對吧嘉飨?”劉荨沖着羅朗眨眨眼睛。
羅朗:“陛下你說的什麽都對。”
劉荨托腮:“我怎麽感覺你對朕很不滿的樣子?朕又惹你了?”
羅朗嘴角抽了抽。旁邊還有兩陌生人呢,陛下你能不能端着點?
劉荨:能啊,你看我都自稱朕了。
羅朗洩氣。算了,陛下若能靠譜一點, 他也不就不會心心念念往外跑了。
羅朗嘆氣:“陛下, 臣沒意見。”
劉荨道:“啊,沒意見?那太好了?快彈琴給朕聽?”
羅朗:“???”
劉荨在司俊不贊同的目光中, 幹咳一聲, 道:“朕開個玩笑。朕和你很熟了,沒話跟你說, 你自己去找許和聊天區。來,你們兩這次考試考得很不錯啊。”
羅朗十分乖覺的端着凳子跑到許和旁邊坐下,一副不想理睬皇帝陛下的樣子,那模樣是十分嚣張了,看得旁邊榜眼探花驚呆了。
劉荨道:“不用驚訝,我和他很熟了,不在乎這些虛禮。來,我們聊聊你們兩在考試中的獻策吧。榜眼你先說。”
楚通立刻應下, 正準備侃侃而談,侍從又引來了幾人。這幾人中,就有季斯在。
劉荨道:“不用在意, 讓他們也聽着,這樣他們才知道和你們差距在哪。”
楚通立刻繼續回答皇帝陛下的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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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幾位進士都沒有一甲這麽好的待遇,一個個都站着聽。
他們被皇帝陛下喚來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激動的。雖然不知道皇帝陛下是依照什麽标準選人,但只要有面聖的機會,他們就很高興。
不過皇帝陛下這番話,卻像一盆涼水從他們頭上潑下,把他們潑了個透心涼。
敢來參加第一次科舉的人,心裏都是很自傲。現在被皇帝陛下指着鼻子說他們不如別人,他們心裏不可能不難受。
劉荨看出他們臉上的神情,很好奇。
明明考試考輸了,試卷也公布了,他們難道還沒有自愧不如嗎?他們就這麽盲目自信?
如果是這樣,他要用一甲之外的人,還真的需要打磨打磨了。
許和雖然呈上來一本翻印的試卷給劉荨翻越,但劉荨熟讀一甲三位的文章,還和人讨論過許多次,不看案上試卷冊子,就能将對方內容中獻的策倒背如流。
楚通一邊解釋劉荨的疑問,一邊心裏十分自豪和感動。
皇帝陛下這樣子,明顯熟讀自己的文章。沒有什麽比這一點更讓他高興的了。
他感覺到了皇帝陛下對他的看重和尊重。
他能到考上榜眼,顯然獻得策十分對劉荨胃口之外,他自己下的功夫也很深。
楚通不僅研究了劉荨和司俊曾經發布的政策,還研究了其他地方現在的政策。更重要的是,他熟知北方中原地形,并且對百姓心理研究很深厚。他的獻策方向是如何能損失更小的拿下中原。
楚通每一則建議,都是建立在當地的實際上的,而不是根據自己的空想。
劉荨細細問過之後,稱贊道:“濟之高才,可直接上任,不必在成都熟悉朝政。朕将派季佩和公宇去徐州,到時候你和他們同去。他們兩都是高才之人,你要多學多看,該建議的時候,也要提出建議。”
楚通立刻起身行禮:“謝陛下。”
季恒和季斯都被那個熟悉的名字給吓到了。
他們兩科舉,怎麽他們爹先受重用了。
劉荨見他們兩那樣子,失笑:“你兩人這是什麽表情?別人不知道,難道你們兩還不知道季佩的才能?朕覺得,或許你們兩加起來,都不一定有你們兩老子強呢。嗯,至少現在不可能。”
季恒和季斯連忙替父親謝過皇帝陛下。
劉荨擺手道:“要謝,他自己來謝。季斯,你知道嗎?季佩向朕上書,希望不給你授官,想帶你去任上磨砺一二。”
季斯低頭道:“臣不知。”
劉荨道:“他很後悔,見你天賦奇佳,才華橫溢,就對你太信任,疏于管教。你文章寫得好,卻對實務知之甚少。剛濟之所說方向,也是你選的方向。他所說中原地形和百姓生活狀況,你知道多少?”
季斯聲音更加低沉:“臣……不知。”
劉荨嘆氣:“你當然不知。以你才氣,被世家奉為上賓。日日和那些世家子醉生夢死,抨擊社會黑暗。你說你不願看着百姓的慘狀,就真的不睜眼去看了。你只知道現在國家在危急之中,卻不知道為何危急,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拯救他。”
“不止季斯,你們都是。”
“你們都是有才華之人,文章也做得花團錦簇,志向也很高遠,報效國家之心也很急切。可你們的文章都是泛泛而談,甚至連泛泛而談都不是,只是自己的空想。”
“種田、治水、車馬、糧草……這些在你們看來都是繁瑣的俗事,斤斤計較不适合你們高雅的性子,但為官後,做的就是這斤斤計較的事。”
“濟之的文章,可以看得出他曾經親腳丈量中原大地,親眼目睹百姓生活。你們的文章,也能看出你們過得是風花雪月的生活。”
劉荨看向季恒,道:“你父親也說了你的事。他說,他不是個會教育兒子的好父親。他看重季斯,卻差點毀了季斯。他忽視你,你卻因為旁人對你的忽視更加腳踏實地。朕聽過你曾作為小吏,在各個部門工作過,也曾經随你父親上過戰場。你雙手能拉弓,還有一手好劍法。這次你是不是想去武科?”
季恒眼眶通紅,道:“臣想去。”
劉荨轉頭對羅朗道:“嘉飨啊,文科別人比不上你,你好歹也是朕的主簿,若對政事的了解還比不過未出仕的人,朕的面子往哪擱?不過武科上可就不一定了。這次或許你會丢掉雙狀元也說不定。怎麽樣?武探花了解一下?”
哼哼,小樣,不想當探花,最終還是探花。
羅朗眼中浮現戰意,他笑道:“既然陛下這麽說了,那臣當全力以赴。”
劉荨對季恒道:“你也給朕努力,朕等着讓羅朗當探花呢。他長得這麽好看,怎麽能不當探花呢?”
季恒目瞪口呆的看着羅朗,然後心中了悟。
嗯,羅狀元的确很好看,和探花這個名字很配,怪不得皇帝陛下有執念。
羅朗微笑回看。
皇帝陛下如此看重你,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幾斤幾兩,說得好像我沒有上過戰場似的。
劉荨道:“不提嘉飨這個混球了,朕來說說你獻得策。你對胡人很有了解啊。”
季恒忙道:“略知一二。”
劉荨道:“大臣曾說你計謀過于毒辣,有傷天和,不符合大國之風,要壓你名次。不過朕和子傑都推舉你。天和?大國?大國的天和是給自己的老百姓,而不是給我們的敵人。對自己人如春風般溫暖,對敵人如冬風般冷冽,這才是一個好官員。朕覺得,他們倒是該反省一下,這種心态,可是要不得的。朕可不希望因為什麽大國之風,錯過戰機,或者放虎歸山。朕給你的那句詩你記好了。”
季恒激動道:“臣銘記陛下教誨!”
劉荨點頭:“你思想倒是到位了,不過手段還是差了些。的确,毀了他們的地方的确能斷了他們的根,但是我們也讨不了好。為什麽要說對胡人的主動攻擊是窮兵黩武呢?因為我們打仗是純消耗,沒有好處。但是為什麽現在朕收複失地的時候沒有人說窮兵黩武呢?因為打勝了,搶下了地盤,就有好處。”
“同樣是地,同樣是百姓,本質上是一樣的。只要能耕種的地,我們就能耕種;只能放牧的地,我們也可以放牧;就算是死地,也可能是戰略要地,或者下面儲藏着豐富的礦産。”
“而且如果我們真的不好占領他們的地方,但我們可以向他們所要賠款。一次付不清,就加上利息,每年都付一部分。這些錢,足以讓我們做許多事了。朕想他們一定會為了保住皇位,非常樂意向我們支付賠款。”
“畢竟錢還是從他們的老百姓身上出,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算問題對吧?”
“如果他們剝削太多,民不聊生,正好把他們的皇帝推翻,換我們支持的人上……”
劉荨口若懸河,越說越溜,周圍的古人們眼睛越瞪越大,嘴也越張越大,下巴都快脫臼了。
司俊扶額。劉荨在這方面,受宿誼印象太大,天天就想着從其他國家要好處,而且說不定還會來個幫助底層百姓推翻上層,自請歸順大漢什麽的。
以前宿誼跟着慕晏征伐高句麗的時候就這麽幹過。
他讓軍隊秋毫不犯,打土豪,分田地,處處宣揚高句麗和華夏百年前是一家,我們都是華夏人,并且組織分得田地的百姓建立城衛軍,保護打下來的城池。
因為高句麗一直都宣揚着他們的祖先來自華夏,用的也是漢字,老百姓本來心裏也想着他們和華夏王朝是一家,他們的國王是華夏王朝的臣屬。百姓們本來就對華夏王朝有歸屬感。
這結果,就不用說了。
現在劉荨有樣學樣,開始忽悠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