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件事過去很久之後, 劉荨仍舊深陷尴尬情緒不可自拔。
他現在已經沒辦法拉着人出去游玩了, 因為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 就跟“媽媽,出來看神”似的。
劉荨現在很佩服宿誼。宿誼是怎麽頂着這種視線淡然自若的。這心态他學不來。
四個有本事的方士已經被他留下,原本的道教創始人之一的方元被迫改行去編書,偶爾客串謀士;喻室每天泡在剛建好的圖書館裏,捧着劉荨從宮裏帶出來的珍本醫書不肯挪窩, 就等着原桦回成都下跪拜師;平祝和周安不再提自己的天賦, 他兩跟在劉荨身邊,成了劉荨私人秘書。
其實這兩人只想當個小官, 激動的旁觀神龍下凡的皇帝陛下開創盛世。但劉荨才不會養兩個白吃飯的人。正好他需要人幫忙處理文書, 就讓這兩人當了秘書。
其實這工作應該是宦官完成,但劉荨才不要宦官。他作為一個現代人, 怎麽能去切人家的蛋蛋?他又沒準備找女人,哪需要擔心男人給他戴綠帽子就切人家蛋蛋?
所以秘書還是單獨安個官職吧。
平祝和周安又激動又迷茫。他們為了研究透自己的天賦,幾乎沒有去點其他技能。現在皇帝陛下這麽看重他們,讓他們很慌。
劉荨總不能說,文字秘書工作誰都可以做,但需要找信任的人做。你兩為了不禍及其他人,親緣寡淡也不結婚生子,身家性命全都系在皇帝一個人身上, 是最适合被培養成心腹的人。
以上并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劉荨不想養兩個吃白飯的人——這個原因更不能說。
于是劉荨随意忽悠道:“你兩能被上蒼選中,就證明是天資卓越之人。沒了天賦, 也能做其他事。不會慢慢學,朕有耐性。朕總不能見你們兩為了蒼生自願折損壽命的人過得太差。”
平祝和周安感動得眼淚汪汪——是真的眼淚汪汪,那眼淚流得啊,讓劉荨差點沒拔腿跑路。
這個時代的男人真可怕,連哭都哭得這麽有美感,簡直要人命,我感覺我已經快彎得向蚊香了。
劉荨立刻去端詳了一會兒自己的小夥伴司俊洗洗眼睛。
嗯,還是我的小夥伴最好看,我又直回來了。
今天的劉小草仍舊很直,完全沒發現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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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荨在躲避下屬們炙熱的眼神的時候,關于他的神奇名聲終于傳到了外地。
這神奇異象可不是劉荨自己下屬傳出來的,幾乎大半個成都城都聽見了雷霆的聲音,看見了神龍升空。
連他們安插在成都城的奸細都看到了,那一閃即逝但十分清晰的神龍。
許多奸細在傳回消息之後就失聯了,根據他們最後傳回來的消息來看,并不是被抓走了,而是跑路了。
也就是說,看到了神龍的他們,決定棄暗投明。這最後的消息,就當是辭職報告了。
其他勢力心很塞。
難道皇帝陛下的确有神異之相?
他們本來不相信,但是一想起那斬白蛇的太祖皇帝和召喚天火的世祖皇帝……哦,斬白蛇什麽的還算好,太祖那神異也不算什麽神異,但世祖是真恐怖,整個人在史書中畫風異常不對。
所以,大漢再出一個畫風不對的皇帝……似乎也正常。
衆軍閥衆豪門陷入沉思,表面十分平靜,實際上心裏慌得一逼。
益州上下和荊州上下就高興了。皇帝越神奇他們會就越高興啊。
荊州的人除了高興之外,還有點酸溜溜的。
他們高興的是,自己站隊正确,以後前途大大的好;酸溜溜的是,沒有親眼見到神龍。
那可是神龍啊,就算是神龍的影子也是神龍啊,說不定見到了就有什麽好事發生。
真別說,成都傳出了多則“奇事”。據說神龍顯世之後,有重病在床的人突然能爬起來了,有腿瘸的人突然能走路了,有愚鈍之人突然開竅了……總而言之,就跟被神仙開了光似的,全成都都陷入狂歡中。
劉荨:……
劉荨忍不住問司俊:“這些是你安排的吧?”
放個煙花還能治百病了!!!這麽神奇!!!
司俊苦笑:“過猶不及,我什麽都沒做。”
劉荨驚訝:“沒有托?”
司俊搖頭:“沒有托。”
劉荨驚訝:“沒有引導輿論?”
司俊搖頭:“我倒是壓制了輿論。”
劉荨瑟瑟發抖:“神棍的煙花真的這麽有用?”
司俊想了想,道:“或許是安慰劑效應?”
劉荨瞠目結舌:“安慰劑效應能這麽給力?”
司俊道:“許多人去求神拜佛之後都能身體變好,何況見了神跡。”
劉荨:“……這可真可怕,我再也不放煙花了。”
本來覺得煙花好看,劉荨還想玩。現在誰還敢放煙花?
劉荨覺得很遺憾。穿越之後連煙花都看不到了,真慘。
司俊哭笑不得。不過這煙花的确是不能放了,效果實在是太可怕了。現在親自放煙花的暗衛們還在懷疑人生,各個成了劉荨的腦殘粉,他猜測,如果自己的命令和終于劉荨相背,估計這群暗衛都會反水了。
不過這樣也不錯。
劉荨聽司俊這樣開玩笑之後,特意把暗衛召來,告訴他們司俊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忠于司俊就是忠于他,如果他以後患了什麽疑心病腦袋抽了,請他們一定要以司俊的安危為重,不能讓他事後後悔。
劉荨對司俊道:“我肯定不會和你絕交。但難免有人挑撥離間,假傳消息,讓其他人誤以為我要殺你,一定要防微杜漸,永絕後患。”
司俊心裏熨帖,嘴裏還是說:“你何必這麽想?不會有事的。”
劉荨堅持:“這是必須的。我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就是你,不然作為一個穿越者,就算我有改變世界的願望,但華國現代過得好得很,改變這段歷史其實對未來并沒有多大作用,我何必這麽努力?你要是死了,我就宅在系統裏不出來了,管別人去死。”
司俊嘴皮動了動,又是感動又是些許害怕。
他害怕自己真的出什麽事,讓劉荨徹底逃離這個世界。
他真的後悔讓劉荨留在皇宮——雖然他堅持讓劉荨離開,劉荨自己不願意也沒有任何辦法。于澤的囚禁和心理虐待,還是給劉荨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司俊輕輕嘆了口氣,把一臉倔強的劉荨攬進懷裏:“我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丢下你一個人,絕對不會。”
劉荨吸了吸鼻子,臉在司俊懷裏蹭了蹭。
他也不知道怎麽的,腦海裏突然閃現在宮裏那一幅幅血色的畫面,還有于澤那張可惡的充滿惡意的臉。
“我們約好了。”劉荨低聲道。
“嗯。”司俊揉了揉劉荨的頭發。
劉荨和司俊抱了一會兒,突然推開司俊,一臉懊悔,捶胸頓足:“我怎麽能說約好了!這種類似于事情結束就回老家結婚的flag太不吉利了!”
司俊:“……”
他不知道該吐槽“回老家結婚”,還是吐槽劉荨思維太發散,簡單一句話就會聯想到死亡flag。
不過劉荨恢複元氣,真是太好了。剛才低落的樣子,真是讓他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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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路途上遇到賊匪,再加上幾場大雨,耽誤了行程,劉景遺憾的錯過了皇帝陛下的忽悠大會,沒能遭受龍氣洗禮。
劉景在得知此事的時候,老淚縱痕:“時也,命也!時也,命也!”
老天是告訴他,讓他徹底離開權力圈子,好好輔佐皇帝陛下,不要想着背叛了對吧?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劉景一瞬間老了許多。
實際上在身體被治好之後,劉景曾經的野心又回來了。
雖然他現在已經歸順皇帝,但當個比皇帝地位更高的權臣也不錯。雖然益州有司俊在,但憑借皇帝陛下為了救治他寧願以身赴險的信任,他說不定能将司俊從近臣的位置擠下來。
他就不信,皇帝陛下不會忌憚手握大權的司俊。
但聽聞這次大會神跡之後,他覺得自己或許想錯了。
能說出大漢總有一日會消亡,他現在奠定盛世不過是華夏真正盛世基石的皇帝,其心胸怎麽可能去猜忌一個臣子?
皇帝,或許真的是沒有私心的聖人。
若不是如此,神龍怎會現世?
而且皇帝陛下駁斥方士那些言論,也顯得皇帝陛下高深莫測。他似乎什麽都明白,似乎能通天徹地,屈指一算,就是上下八百年。
皇帝陛下能看到未來,但皇帝陛下不相信命運。
如此聖人,如此偉人,他要如何取而代之!
劉景的心氣一下沒了。
劉景喚來二子,道:“你們兩兄弟無論以前有什麽嫌隙,到皇帝陛下身邊之後,一定要守望相助。為父已老,恐不能幫助陛下太多。你二人作為宗室之後,定要同心協力,助陛下重現盛世。”
“你二人的确不适合為君,但是為臣,應該是沒問題的。”劉景看着跪在地上的兒子,心中閃過許多糾結不甘之後,重歸釋然。
是啊,反正他兩個兒子一個太過寬和老實,一個太過天真稚嫩,既不适合為君,也不适合當權臣,他就算汲汲鑽營,得到再大權力,又有何用?反而為兒孫徒添災禍罷了。
劉勇和劉聰之間的間隙不會因為劉景這席話就縫合,不過他們兩也知道,兩人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兄弟,現在同在皇帝陛下座下為官,一個人出了問題,另一個人也讨不了好,就算不互幫互助,也不會蠢到互相陷害。
劉景求得不多,至少他們兩不要互相争鬥就成。其他的,待他們再年長一些,再成熟一系,該放下的總會放下。
……
劉景來到京城的時候,是劉荨親自在城外迎接。
不過劉荨并沒有擺帝王的銮駕,而是和司俊二人,帶着幾個侍衛,直接闖入劉景車隊。
劉荨笑眯眯道:“不會責怪朕不夠莊重吧?朕實在是膩了被人簇擁。這些日子,他們看朕,就跟觀賞什麽珍稀物似的,實在是讓朕頭疼。”
劉景忙道:“陛下怎會如此想?臣惶恐至極。”
劉荨道:“別惶恐,好好養病。翻年之後,朕要重開朝廷,到時候給你個太傅或者太師當當。放心,不會累着你,朕只是向你學學政務而已。子傑雖然厲害,但他畢竟年輕。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朕還是得學學長輩的經驗。”
劉景聽了劉荨這一句“長輩”,心裏的忐忑不安瞬間就撫平。他似乎找回了一點曾經風華氣度:“臣雖老矣,尚能飯。”
劉荨開心道:“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朕給你準備了大宅子,暫且不給你兩兒子安排官職。你先好好教教他們,別讓他們出來做官就着了別人的道。朕覺得你兩兒子都是可造之材,只可惜沒被你親自教導,明珠蒙塵了。不過大器晚成,他們還年輕,你也別焦慮。”
劉荨這一席話,沒有避着劉勇和劉聰。劉勇初次見到劉荨也就罷了,劉聰覺得自己曾經在皇帝陛下眼中留下不好的印象,現在聽到這麽一句鼓勵的話,那個眼淚啊,立刻奪眶而出,恨不得立刻跪地表忠心。
自從劉聰對荊州望族沒用之後,他身邊阿谀奉承的人立刻閉了嘴,曾經玩得好的青年才俊們也露出真面目,曾經變着法子誇他的老師們也都變得冷漠。
劉景人還沒走,他這裏茶就已經涼了,讓這個本質上很單純的小青年心裏拔涼拔涼的。
劉聰已經懷疑人生懷疑自身,覺得自己是個徹徹底底的朽木庸才,他快要自暴自棄,連劉景的教誨都聽不進去的時候,被皇帝陛下這麽一誇,他頓時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他覺得,皇帝陛下就是他人生的導師,黑暗中引領他前進的星光!他決定一定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為了皇帝陛下懸梁刺股,力要成為棟梁之臣,肱股之臣!
劉勇倒是沒有劉聰這麽豐富的心理活動。只是他原本被劉景看重,後來又被劉景放棄,人情冷暖已經嘗了個遍,連劉景重病都沒告訴他,還是他自己查到的。就這樣,他還是遍尋名醫,想要治好劉景,可見純孝。
但純孝,不代表他心裏不難過。即使他知道,這可能是因為劉景要為了穩固和荊州望族的聯盟,放棄了他這個和荊州望族毫無關系的兒子,但被放棄、甚至遭受死亡威脅的日子真的不好過。
劉勇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抑郁成疾的趨勢。
現在皇帝陛下誇了他,他想,他可以在皇帝陛下這裏證明自己。
他現在和弟弟站在同等條件下競争,再也沒有誰是誰的棄子這回事,大家都各憑本事。他希望,能打破別人所說,劉景的兒子都是豬狗的評價。
他要證明,自己并不輸給世間那些成名的青年才俊,他只是沒有得到屬于他的舞臺,沒有找到信任他的主公。
劉勇眼眶也有些濕潤。他覺得他終于找到了人生目标。
劉荨見劉勇和劉聰這模樣,整個人都懵逼了。
他就普通的客套了幾句,這兩人哭什麽啊?說好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呢?怎麽這個時代的男人這麽容易哭?別哭啊?
劉荨慌慌張張扯出手帕遞給兩人,安慰道:“別難過,以後好日子長着呢。”
劉勇和劉聰哭得更厲害了,劉景也開始哽咽。
劉荨這一刻很想以頭搶地。
司俊勒住馬缰,将速度放緩,落後這幾人一步。
這種時候,他還是別去湊熱鬧了。只要劉荨一個人尴尬就成了。
不是他沒有兄弟愛,實在是他同為劉荨的臣子,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
安慰劉景啊,他地位不夠;難道陪劉景一起抹眼淚?算了,那太丢臉了。
……
劉景一家到了成都之後,立刻閉門謝客。
他們既然決定要當好皇帝陛下的臣子,那就要賣力學習才是。
劉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于教導自己兒子上了。半年不成一年,一年不成三年。反正兒子還年輕,皇帝陛下又承諾會給她一個太師或者太傅的身份。劉景知道這官職沒有實權,但沒有實權也夠了,這就是為了顯示出皇帝對他的看重。
有了這個身份,只要兒子在自己這裏出師了,他立刻就去向皇帝陛下求官。
本來益州官員,以為劉景到了成都,一定會積極串聯,搞風搞雨,誰知道人家連曾經認識的人都不邀請,直接閉門謝客了。
于是劉景到成都這件事,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湖泊中,波紋蕩了兩下就沒了。
但益州官吏并沒有忽視劉景,而是更加警惕了。
劉景這樣子,是想搞大事啊。聽聞他現在在教兒子,還在給皇帝陛下上折子論國策。這副兢兢業業老臣子的模樣,一看就是來跟他們搶飯碗的。
這老賊居然沒有居心不良!他居然也想當個忠臣!他甚至還有遠得不能再遠的宗室血脈,和進獻荊州的buff加成!
這能忍嗎?果斷不能忍。
于是益州官吏立刻積極走動,互相打探關系,打聽皇帝陛下對劉景的态度。
他們定要把競争對手扼殺在萌芽中!走,美女美男送起!
劉景冷哼。他就知道這群人不會歡迎他來。這時候他只要不動如山,以不動應萬動,就能贏!
孔瑾等新人,在聽上司和同僚憤憤說,劉景這老匹夫居然要來當忠臣,實在是可惡至極的時候,差點驚得把下巴都掉地上。
益州這群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這還不是一個兩個人腦袋有問題,是集體性的腦袋有問題啊!
劉景當個忠臣不好嗎?怎麽當個忠臣你就罵人家老賊老匹夫?難道你們盼着劉景搞事嗎?
最後他們終于懂了益州上下的邏輯。
劉景要當忠臣——搶飯碗的老賊。
劉景要來搞事——送功勞的好人。
嗯,沒毛病,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個鬼。
翟陽忍不住把自己腦袋埋在了手臂裏,悶聲道:“元長啊,益州這群人有點可怕啊。你說我們兩能出人頭地嗎?”
陳文十分震驚。
平時狂妄的翟陽,居然說出這種話,這心态不是一星半點的崩了。
陳文堅定說:“我們可是被陛下親自帶回來,陛下還等着我們兩的策論。”
翟陽打起精神:“沒錯!只要策論遞上去,我們就還有機會!”
不就是争寵嗎?!誰怕誰!!
翟陽重新燃起熊熊鬥志,連陳文都有點被點燃了。
這不怪陳文,實在是益州這競争意識太強烈。連邀請他來的知己好友劉初,都明裏暗裏告訴他,需要幫忙找他,但是競争絕對不放水。
陳文呵呵。
你丫都已經當上高官了,是益州的老班底了,你對我這麽說,心裏不虛嗎?我們那是站在同一競争地位上嗎?
這紙做的交情啊,陳文傷心了。
不放水就不放水,我定要憑真本事,後來居上,讓你心服口服!
嗯,陳文人設崩了。
不過他兩還沒發力,孔瑾先把厚厚的折子交上去了。
孔瑾作為被皇帝陛下親自邀請的人,自入益州之後,就受盡了羨慕嫉妒恨。
他一直蟄伏,安安分分,并未有任何出格的舉動。就在別人以為,他還要韬光養晦許久的時候,他抱着一疊折子直接面聖。
這家夥居然能夠直接面聖!皇帝陛下居然給了他特權!
益州官吏轟動了。
許多人捶胸頓足。他們看着孔瑾這麽安分,居然忽視了還有這麽個大威脅!他究竟給皇帝陛下遞了什麽折子!
雖皇帝陛下現在還沒有大動作,不過誰都知道,皇帝陛下既然離開京城,肯定會重開朝廷,到時候他們就能瞬間升官。
坑就那麽多,多一個出彩的人,他們的位置就要靠後。
孔瑾這家夥怎麽跟狗似的——咬人疼的狗根本不叫啊!
知道自己被比作會咬人的狗的孔瑾嘴角抽了抽,對于益州官場這群紙糊的同僚情又有清醒認知。還好他早在同僚大搞皇帝個人崇拜的時候,就認清了這幫人的真面目。
這群人簡直不是上趕着做官,而是上趕着去侍寝似的。對誰多得了皇帝陛下注意力,都會眼紅嫉妒咬手絹。
不過如果他們是争寵的話,司益州就是地位穩固的正宮?
孔瑾臉色灰暗,他覺得,自己被益州這幫神奇的同僚給傳染了。他以前不是這種人,怎麽能有這種聯想呢。
劉荨正翻看着孔瑾遞上來的折子,并不知道孔瑾那神奇的腦洞聯想。
他看完之後,深呼吸了一下,對司俊道:“天啦,古人真可怕!”
司俊挑眉。
劉荨拍着胸口,長舒一口氣:“雖然我是穿越者,命定的主角,自帶金手指和王霸之氣,但也不能小瞧古人啊。你看這主意損的,完全沒辦法提防啊。”
劉荨搖頭晃腦道:“啧啧,怪不得別人說地位不夠腦袋不夠,穿越古代就是作死。還好我有你這個純粹的古代豪傑幫忙,不然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司俊:“……”不,其實我才是穿越者,你才是那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
司俊微笑:“小草能收起輕視之心,自然最好。”
劉荨讪讪道:“我從來沒有輕視過……好吧,這段時間我是有點飄啦。誰讓他們被煙花震住了,這可不怪我。我現在會立刻落地,再也不飄了。”
司俊道:“小草是想直接實施這件事嗎?你選誰去宣旨?”
劉荨道:“這會有危險吧?我不知道選誰啊,總覺得選誰心裏都不安。”
司俊道:“雖有危險,也是大功勞。你何不在朝會上說此事,也可公榜民間,讓賢人自薦。”
劉荨想了想,道:“那就公榜吧。無論平民或者官吏,願意來的就揭榜來。他們揭榜的話,應該是做好了有危險的心理準備吧。”
司俊點頭:“你可要派孔瑾去?”
劉荨道:“這不要了吧?他這麽能幹,要是出了事怎麽辦?”
司俊道:“雖是如此,但我覺得孔瑾會主動請纓。”
劉荨驚訝:‘為什麽?“
司俊道:“孔瑾是你親自邀請的第一人,他受到的關注太重。為了今後仕途,他一定渴望得一場大功勞。”
劉荨搖頭,道:“孔瑾獻策,這功勞已經夠大了,還不夠嗎?”
司俊道:“如果說貢獻,這貢獻其實夠了。但孔瑾是想給陛下的臣子們留下,他願意為陛下赴險甚至赴死的印象。他要展現的除了自己的才華,還有自己對你的忠誠。若不這樣,他如何比得上益州原本班底?就算要做臣子,也是有野心的。”
劉荨眉頭緊鎖。
司俊道:“小草若不願意,也可阻止。不過我覺得,你應該聽一聽孔瑾所說的話。”
劉荨愁眉苦臉:“我肯定是不願意他去冒險的。雖然這對其他人不公平,但從這獻策,就看得出來,孔瑾是名副其實的人才中的人才。讓他冒險,我真的舍不得。不過……好吧,看他怎麽說服我。如果他不能說服我,我就不讓他走。作為皇帝,我就是這麽任性!”
司俊無奈笑:“好。”
……
于是劉荨将要派人去四處州郡宣旨的消息公榜貼出,這件事在開春之前都有效。
畢竟春耕是在開春之時。
聽到風聲的賢人們加快了奔赴益州的腳步。他們都知道,這事雖然冒險,但絕對是出人頭地的捷徑。只要能安全宣旨歸來,無論成功與否,肯定就有官做。
不過他們也好奇,這件事是誰提議的。
劉荨要宣的旨意主要是兩個意思。
第一個是,朕現在在成都,要重建朝廷,愛卿們快來朕碗裏,朕等着你們,明年年中朕就要組建班底了,過期不候,就算以前你有官職在身,朕重新定了班底,你的官職就算是被撸掉了哦;
第二個是,朕現在要推廣新糧食,作為天下之主,大漢每一寸土地都理應受朕管轄,和朕一起推廣新糧食。朕會派天師去各個勢力宣旨,所有得到旨意的勢力,第一是要積極配合推廣宣傳新作物的事,第二是要立刻随着宣旨的天師來成都拜見朕,朕要重新整合這天下勢力。如果你們不親自來,那就是背叛朕。
當然,朕知道,有可能有各種事拖住你們的步伐,比如生老病死之類。但是沒關系,如果你們不能親自前來,就派子嗣,帶着兵符和官印一起來。朕給你們重新整合好官職之後,你們事情忙完直接赴任就成。赴任的時候,朕會讓你們帶上種子和農官,一起去新的任地推廣新糧食。
如果這方勢力并非原本大漢任命的勢力,朕也給你們歸順的機會。你們只要親自來成都叩拜朕就成了。朕會給你們官做,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也會給你們種子和農官,一切按照正常任選的地方官的待遇。
嗯,就是這麽簡單粗暴。
其實這些旨意很簡單,但合在一道旨意裏頒布,就很有意思了。
你到底是來成都領種子呢,還是不領呢?你來領了種子之後,是去新的赴任地,還是不去呢?
如果你不按照旨意做,就表示你是叛出了大漢不說,也享受不到皇帝陛下提供的好東西。
皇帝陛下順利甩鍋,如果哪個地方沒有推廣新作物,就是這些亂臣賊子不聽話的緣故。
到時候各地不占良田的新糧食豐收,百姓們得到恩惠,各個豐衣足食,你們領地卻要勒緊褲腰帶,你說你治下的百姓,是逃走呢,還是逃走呢?
以現在皇帝陛下那攔也攔不住的聲勢,百姓們肯定很相信皇帝陛下推廣的新糧食。他們即使有心造謠,也要考慮一下民間消息傳播的速度。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們能堵得住嗎?
皇帝陛下提前放出這旨意,也是給各大勢力反應的時間。
他不怕這群人不讨論,不制定對策。他要的就是這群人越讨論,越人心惶惶,越不堅定自己的立場。
孔瑾這獻策,不是天真的以為,抛出這個餌,皇帝陛下就能一呼百應,那些勢力主就肯投降,乖乖來成都朝拜,将領土獻上。而是要讓那些勢力主手底下的人知道這道旨意,知道皇帝陛下這推廣有何作用。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利”,可能是自己心系黎民蒼生的抱負,也可能是高官厚祿的誘惑。
這道旨意,意在告訴心系黎民蒼生的人,朕若平定這天下,定能讓百姓立刻安居樂意,這新糧種就是朕的底氣之一。若你們想要這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何不快快投奔朕?
這道旨意,也是告訴意在高官厚祿的人,皇帝陛下能讓百姓吃飽穿暖,将來,不,應該是現在已經是民心所向。皇帝陛下坐擁益州荊州,也是衆多割據勢力中實力最大的之一。皇帝陛下有大義、有民心、有實力,平定天下是早晚的事。成王敗寇,既然你們侍奉的主公遲早會失敗,你們遲早會成為階下囚,為何不立刻棄暗投明?
許多還在觀望的人,在聽說皇帝陛下要派天使去各處勢力宣這道旨意之後,不由嘆息。
若皇帝陛下真的能掌控益州而不是傀儡,那麽皇帝陛下的贏面至少有三分之一,剩下的贏面所有勢力主再分;
若皇帝陛下不但能掌控益州,還順利消化荊州勢力,那麽皇帝陛下的贏面就提升到了一半。無論是從後方儲備還是軍事勢力,皇帝陛下已經屹立于所有勢力之上,除非出現一個能人将其他勢力整合起來,不然能勝過皇帝陛下的人幾乎沒有;
當皇帝陛下召來神龍之事傳出後,皇帝陛下的贏面又上升了一成。因為大漢連代昏庸皇帝丢失的民心開始聚攏,他們開始重新對漢室燃起希望;
而皇帝陛下頒布這道旨意之後,皇帝陛下贏面至少有八成。這次,皇帝陛下在大義、利益、天意上,都已經站穩腳跟,民心所向,所向披靡。
剩下這兩成敗績的可能性,不過是将所有不好的因素堆上而已。比如皇帝陛下突然駕崩,比如皇帝陛下和司俊內讧……這些都是內部原因。
也就是說,只要皇帝陛下自己勢力不出問題,這天下再無皇帝陛下敵手。
為了個人榮辱,為了家族存亡,他們必須做出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