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原來，這是戲
挂鐘“滴答”作響，客廳裏劍拔弩張的氣氛凝固着。
陸晉南在下手的那一刻就後悔了，他引以為傲的冷靜碰見顏兮便一無是處。她的皮膚本來就白，剛才那一巴掌下去，臉立刻紅了，下意識的想要擡起她的臉，手卻猛的停在半空中。
她像個瓷娃娃，他怕自己一碰她就碎掉，他甚至不敢開口，什麽叫心驚膽戰，什麽叫小心翼翼，他第一次迫切希望這世界有後悔藥可賣。
“陸晉南。”
顏兮擡頭，冷漠的看着他，就像看陌生人。
他突然怔住了，以前兩個人做戲時她的眼睛都是靈動美麗的，時時刻刻印着他的容顏，哪怕是剛才兩人僵持不下她眼睛噴火的對象也是他，而此刻，他慌了，因為她的眼裏再也尋不到他的影子。
“從小到大，除了我媽媽和爺爺，誰都沒有資格打我。”
平淡的述說，擡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彎腰，抱貓，轉身，回房，別說腳步就連目光都沒有停頓。
陸晉南被顏兮這一巴掌打得愣在原地，他清楚的聽見顏兮在關門前說：“就算你和路瑤在一起，我也要你們背一世罵名。”
那天晚上顏兮抱着小貓在窗邊坐了一夜，窗戶上印着她寂寥的神色，卧室的燈光把她的背影拖得很長，樓下萬家燈火星星點點，歸心似箭的人步履匆匆，昏暗的路燈孤獨的站在夜裏，來來往往的人不曾為它駐足，就像她。
小貓似乎察覺到她的低落，舔舔她的手指，尾巴輕掃她的手臂。顏兮看着小貓讨好的眼神，苦笑，她究竟何其悲哀，連小貓都可憐她。
寂靜的夜裏，思念格外長，顏兮想到了媽媽。
記憶裏的女人溫婉善良，知書達理，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閨秀的典範。雖然她們生活拮據，但母親的衣着永遠都是幹淨整潔，家裏總是一塵不染。母親對誰都很和氣，不争不搶，每次她和小朋友打架，家長來找麻煩時，她總是挂着溫和的笑給人道歉，然後語重心長的給她講道理，從來不對她說一句重話。
可就是這樣一個慈愛的母親，在十五年前的夏天悄然離世。顏兮記得那個暴雨的晚上，她睡不着，母親抱着她躺在病床上，給她唱童謠、講故事，母親的聲音在雷雨聲中格外安撫她忐忑的心，漸漸地她睡着了。
睡意朦胧，她聽見母親說：“兮寶，你是媽媽這輩子唯一的寶，願你一生喜樂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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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清晨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平日裏陰冷的病房難得染上一層暖意，她醒了，但母親永遠的睡着了。不到三十的女人安詳的躺在床上，歲月染白了她鬓角的發，時光在她的眼角刻下皺紋。她安靜的睡着了，嘴角銜笑，眉間一片安寧，想必最後的夢美滿快樂。
“小喵，媽媽一直教育我做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可是，我今天讓她失望了呢，這麽咄咄逼人的顏兮，哪裏是她心尖上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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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例行回陸宅吃飯。
顏兮有時候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前幾天才和陸晉南撕破臉皮，現在居然要在那麽多人面前大秀恩愛，到底是面具戴久了，忘記取了。
臉上的紅腫已經消的差不多，如果不是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更何況她今天出門前還特意多擦了幾道粉。陸晉南被爺爺叫去書房談話，顏兮陪着一群叔嬸坐在樓下聊生活聊工作，順帶聊陸洵一的終身大事。
前段時間家裏人好不容易給陸洵一找了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眼看着陸洵一就要安定下來，誰想他身邊那些個花花草草硬是把人姑娘給氣跑了，陸二少花名在外直逼當年的賀卿，讓陸二嬸好不容易染黑的頭發又白了回去。
“你說你，人苗苗脾氣那麽好，你都有本事把人給氣跑，你就不能讓你老娘省省心？”
“媽，她要是真脾氣好，會抽你兒子兩個耳刮子？”陸洵一不以為意，臉上的五指印絲毫沒有遮掩，就這麽大大咧咧的擺在衆人面前。“再說了，她要真在乎我，會跑？顏小兮你說是不？”
“人姑娘就是太在乎你，才跑。”三嬸挨着顏兮坐下，轉頭喊道：“小兮，三嬸和你商量個事兒。”
“三嬸，你說。”顏兮咽下最後一口蘋果，端正的坐着，母親教育她同長輩說話不可嬉皮笑臉，要端正有禮、張弛有度。
“我明兒和你三叔公派出國，少說也得兩三個星期，歡歡要高考了，陸淮在部隊回不來，她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想着她學校離你們那近，讓歡歡去你們那住幾天，你看成不？”三嬸說得有些為難，人小夫妻久別重逢，恩愛的日子還沒過得幾天，她現下打擾于情于理都不好意思。
“成成成！我沒意見的！”陸歡一股腦的點頭，大哥大嫂那邊離學校近，她每天就可以多睡會懶覺，而且大嫂做飯鼎鼎的好吃，老媽的安排實在是太合她的心了！
見三嬸一臉為難陸歡滿心歡喜，顏兮也不好意思拒絕，更何況陸歡六月就要高考了，考生第一，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邊：“沒事，三嬸，一會我和歡歡去你們那邊收東西，今晚她就住我們那吧。”
“耶耶耶，大嫂你真好，麽麽噠！”
陸童笑：“我也要去！”
“好。”
陸洵一：“我也去我也去！”
“不好。”
陸歡是高中生，童笑是大學生，兩個學生若是被陸洵一帶得三觀不正、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她無顏見陸家父老。
就這樣，陸歡在公寓住下了，顏兮一日三餐好生的照顧着，陸童笑時常跑來蹭吃蹭喝偶爾還要蹭睡覺。怕被這兩個鬼靈精怪的丫頭瞧出端倪，顏兮從一樓搬到二樓，只要她倆在，她就和陸晉南演一對甜蜜的小夫妻。
陸晉南對顏兮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更何況陸歡是他們這輩裏面最小的，他是大哥自然也寵得厲害。
人前恩愛，人後陌路。住在一個屋檐下，低頭不見擡頭見，難免狹路相逢。
“小喵，來來來，自己下來。”
“小喵，下來有魚吃。”
“喵~”
陸晉南剛從房裏出來，就聽見顏兮在和小貓讨價還價，最後一聲貓叫，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直接開到心裏最柔軟的地方。連着好幾天演戲，有時候他都快分不清到底是戲裏還是戲外。
“小喵太小，樓梯太高，它會害怕。”
小喵的旁邊出現一雙男士拖鞋，下一秒小喵就被抱了起來，顏兮順着小喵上升望去，陸晉南穿着灰色的家居服逆光站在樓梯口，身後的燈光給他鑲了一層金邊，尤其耀眼。他一步步走下來，走到她身邊，眼裏只有她。
顏兮怔怔的望着陸晉南，她已經找不到任何詞來形容他那雙眼睛，比藍天純粹，比藍寶石勾魂，比大海奪魄，而此時他碧藍的眸子裏只有她，獨一無二。
“咳咳，嗯，眉目傳情也請照顧未成年。”
戲谑的聲音在樓下響起，顏兮才驚覺家裏有人，陸歡站在客廳雙手捂着臉，指間縫隙甚大，一點都不像非禮勿視，身邊的陸童笑左手抱腰右手支着下颌，臉上寫着“我不是未成年，你們随意”。
原來，這是戲。
“回來了，就吃飯吧。”陸晉南抱着貓，牽着顏兮走下樓。
“快快快，我都餓死了！”陸歡把書包丢在沙發上直奔餐廳，拿碗筷盛飯，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樣子：“你們不知道，高三簡直不是人過的，慘絕人寰！慘不忍睹！”
“今天我們龍哥說這周模考，上周也是模考，周周模考，簡直不考慮我們這些可憐的學生狗。”
“沒事兒，到了大學就好了。”陸童笑看着手機安慰道。
“歡歡多吃一點，別瘦了，要不然到時候三嬸說我虐待你。”顏兮給陸歡和童笑各夾一塊肉，“笑笑要多吃肉，瘦得跟竹竿似的。”
“嫂嫂你也多吃點，你要是瘦了，我媽肯定說我搶你飯吃。”禮尚往來，陸歡夾了一夾胡蘿蔔絲給顏兮。
胡蘿蔔之于顏兮，正如甜食之于陸晉南。
碗裏的飯吃了大半，唯獨那夾胡蘿蔔紋絲不動，正當她準備浪費糧食，旁邊的人又夾了一夾胡蘿蔔絲放在她的碗裏：“不能挑食。”
顏兮愁眉苦臉的望着陸晉南：“我不喜歡吃胡蘿蔔。”
大手撫平她皺着的眉：“乖，不要挑食，嗯？”
顏兮沒有說話，極不情願的把胡蘿蔔塞進嘴裏，亂嚼一通，刨了口飯混着咽下去。吃得太糙，噎着了，他喂她喝水，撫背順氣。
望着她難受的小臉，陸晉南有千言萬語最後也只是說了句：“吃那麽急幹什麽？不喜歡吃就少吃點。”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邊，關切的話語近在尺咫，他的演技太好，她頻頻入戲，甚至都要忘了是誰賞了她一耳光，打破她所有的希翼。
有時候看着他的眼睛，眼底不僅有溫柔，還有缱绻。顏兮不止一次以為這都是真的，他們沒有弄虛作假，他們兩情相悅，他是夫她是妻。
“這年頭哪哪都是秀恩愛的，讓我們這些單身汪情何以堪。”陸童笑仰天長嘆，在學校被宿舍的虐，回家被自己哥哥嫂嫂虐，天下之大，何處可容身！
“你們三個讓我這個吃完飯還要複習的高考狗無地自容！”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段，其實二木心裏是心疼的，陸晉南打了顏兮一巴掌，顏兮回他一巴掌，這是要相愛想殺的節奏啊！
二木今個兒就不采訪陸先森了，敢抽我家顏兮，等着，二木絕對恁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