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尚書房放學後,大皇子如往常一般,打算在貴妃這邊吃過晚飯後再回皇子所,怎料一進門,跟在他母妃身邊伺候的翡翠姑姑就沖他來了一句,“大皇子安好,九減五等于四。”
大皇子愣住,“翡翠姑姑,你說什麽?”
翡翠姑姑目光平視前方,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回大皇子的話,九減五等于四。”
沒過多久,大皇子就悲催的發現,自個兒好像被算學給包圍了。
所有見到他的人,不管是宮女還是內監,都會在與他對話的每一句末尾都加一句十以內的加減法,聽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母妃,尚書房的課業繁重,日後我就不過來了。”大皇子想要逃離苦海。
貴妃笑得一臉溫和,“可以,我兒心向學習,母妃心中甚是寬慰。為了我兒能夠盡快學會算學,母妃決定給我兒身邊換一批下人過去,每日都同我兒念叨算學中的這些加減法,直到我兒什麽時候閉着眼睛都能将算學學明白為止。我兒意下如何?”
大皇子瞠目結舌,良久之後,掬了一把辛酸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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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的加減法學得都不錯,乘除法卻是一竅不通,算出來的答案……那叫一個一言難盡,蘇鯉覺得就算自個兒喝醉了,也絕對不會算出像二皇子給的答案一樣那麽離譜的東西!
二皇子是淑妃所出,他有一個心比天高的母妃!
淑妃自認為自個兒的才情、相貌樣樣都比貴妃好,卻始終被貴妃穩壓一頭,心裏氣得要死,卻還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将自己的這份壓力都加諸到了自家兒子身上。
“皇兒,你一定要給母妃争氣啊!現在的宮裏頭,誰不知道那算學有用?母妃聽一些女官說,學了算學之後,感覺自己的腦瓜子都靈光了不少!”
“那些女官們都能學會的東西,皇兒你怎麽可能學不會?”
二皇子有一肚子的理由,“母妃,那加法與減法有用,乘法與除法有何用?宮裏的女官當差也好,內監當差也好,哪個不是一件東西一件東西地數,不是我不願意學乘法與除法,而是乘法與除法實在沒用啊!”
淑妃一聽,還真是這麽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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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二天就去找皇帝吹耳邊風了,“陛下,臣妾有一事不明,您讓皇子們在尚書房跟着那小丫頭學算學,加法減法不夠用嗎?非要學乘法與除法。學那乘法與除法有什麽用?”
皇帝放下手中的書冊,問,“你這話是聽誰說的?”
淑妃哪敢把自家兒子給供出來了,她想了想,道:“臣妾看二皇子每日為攻克煩憂,不堪困擾,心中憂慮……這些都是臣妾自個兒琢磨出來的。”
皇帝冷笑一聲,“你若是閑着沒事,就多出去走走轉轉,少琢磨這些不該由你來琢磨的事情。女官們當差,都說那加減乘除有用得很,到了你這兒,怎麽就變成無用之物了?”
淑妃:“……”
她不甘心,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求陛下明示。”
皇帝被問得凡了,索性直接說了,“你說加減法夠用,那朕問你,大燕朝供二十四省六十九州,倘若每州每年都能繳納賦稅三千一百八十石米,最後進入國庫的粟米,共有多少石?”
淑妃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
皇帝問她,“怎麽,愛妃好歹也是出自書香門第,連這麽點東西都算不明白了麽?”
淑妃趕緊道:“陛下且榮臣妾想想,每州每年都能繳納賦稅三千一百八十石米,一共六十九州,那就是六十九個三千一百八加起來,給臣妾一晚上……不,給臣妾三天時間,臣妾一定能算清楚。”
皇帝冷笑,“三天?何須三天?随便從六局一司提溜一個女官過來,半盞茶不到的工夫,就能将這數目給算得清清楚楚,這就是乘法的用處!民間雖早有匠心之人琢磨乘法,但從未被人重視過,如今朕才知道,算學居然有如此大用處,之前從來都是守着寶山而不自知!”
“至于那除法,真問你一個問題,朝廷共收上賦稅四千八百萬石,若按省來分,各省均繳納賦稅多少石?”
淑妃:“……”這他娘該咋算?
皇帝不願再看淑妃那張滿是驚訝的臉,他說,“你自诩聰明,殊不知,卻是從頭到腳都傻透了!這等簡單的算學題目,随便找一個女秀才過來,都能在一息之間給出答案,便是各省均出兩百萬石,這便是除法,你同朕說除法無用?”
“朕看你這腦袋才是無用!從今日起,你別出來了,找個女官抄一份九九乘法表,何時學會算學,能将九九乘法表倒背如流,你再出來!”
淑妃天天聽自家兒子抱怨說那九九乘法表有多麽難背,根本就不是人該背的東西,這會兒乍一下聽到皇帝讓她也背,當下就感覺天都要塌了。
因為主動作妖,淑妃成為後宮裏頭一個需要學算學的妃子。
二皇子好歹還能把加法減法學明白,淑妃卻是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阿拉伯字母就頭痛……這件事成為了後宮當年十大笑柄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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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和二皇子表現出來的差勁讓皇帝十分擔憂,他特意召來蘇鯉,問蘇鯉尚書房中各皇子的情況。
蘇鯉哪敢妄議皇子?指不定哪天哪位皇子就當權了,甭管傻的還是聰明的,這些皇子都是得罪不起的潛力股,她想了想,同皇帝提議道:“陛下,若說聰穎,微臣不敢妄斷,只能說在算學一道上,十三皇子的天分最高,也最勤奮踏實,不論是加法減法還是乘法除法,亦或者是四則運算以及近日才講到的解方程,十三皇子都學得很好。”
“老十三?”
皇帝眼中有疑惑閃過,轉而又變成了恍然,“老十三乃是中宮嫡出,皇後雖然近些年有些瘋瘋癫癫,但不論是品貌還是才情,都是其它妃子無法比肩的。小丫頭,你同朕說說,在你看來,老十三身上有哪些缺點?”
蘇鯉縮了一下脖子,仔細斟酌好才回答,“十三皇子性情堅韌,守心自律,品性亦是優良無雙。若是陛下叫微臣說十三皇子的優點,那微臣定然可以講個三天三夜,但若是叫微臣講十三皇子的缺點,微臣可得仔細想想,不知道過分早熟算不算?十三皇子與微臣本是同齡,但看着太過老成持重,這點固然好,但少了些孩提時期應當有的天真爛漫,也算是一種遺憾。”
皇帝挑起眼皮看蘇鯉,“你說十三太過老成持重,怎麽就不看看自己?朕一直都納悶,蘇愛卿是如何教你們姐弟三人的?”
蘇鯉立馬噤聲。她一個穿越來的老靈魂,怎麽能和那貨真價實的十三皇子比?
皇帝就喜歡吓唬蘇鯉,見這一招奏了效,他又問蘇鯉,“既然你說談到老十三的優點,你可以講個三天三夜,那就同朕仔細講吧,莫說是三天三夜,就是九天十夜,朕都允你講!反正朕今日正閑的無聊,聽你在耳邊叨叨,也挺不錯。”
蘇鯉嘴角抽搐了一下,臉上堆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假笑,“陛下……”
皇帝哈哈大笑,笑得全身舒坦通泰後,才同蘇鯉說,“從今日起,你每天都拟一份單子,讓內監送到禦書房來,朕想看看朕的這些兒子究竟是什麽成色。”
“對了,公主那邊呢?”
皇帝這麽随口一問,卻是給蘇鯉出了個大難題,她字斟句酌道:“公主們倒是挺天真爛漫的,可就是有些天真爛漫了過頭,依舊在學十以內的加減法,不過陛下吩咐過,公主們無須學太多太難的東西,日子也長得很,倒也犯不着着急。”
皇帝又問,“那各宮的掌事嬷嬷以及內務府的內監呢?她們學得怎樣?”
蘇鯉用一言難盡的表情給了皇帝回答。
皇帝一看,心中和明鏡兒一樣,擺手道:“能教多少教多少吧,他們若是學不會,也莫要強求。”
各宮各院的掌事姑姑都一大把年紀了,好些人比楊繡槐的年紀還大,這些人一輩子就做了一件事——伺候人,現在突然讓她們拿起筆杆子學東西,這才是真正地強人所難。
最要命的是,這些掌事姑姑們攀比了一輩子,遇到點芝麻綠豆大的事情都想比比。
別看都是掌事姑姑,可腦子和腦子還是有差別的,有的掌事姑姑學三遍五遍就學明白了,有的掌事姑姑學二十遍都學不明白,還極有可能把人的思路也給帶跑偏了。
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這些掌事姑姑是宮裏頭學習熱情最高的一茬人。
原因無他,她們不僅要比過其它宮院的同僚,還得回去幫着自家主子給皇子公主們批改作業,說不定還得臨時充當一個答疑的角色……真是要了這些掌事姑姑們的老命。
蘇鯉在尚書房和勤文殿三個時辰的課,都不及給這些掌事姑姑們上一個時辰的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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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鯉看着一把老骨頭都頂着壓力發奮學習,那些皇子公主們卻學得漫不經心,憋出一個損招來。
皇帝不是想了解皇子公主們的學習情況嗎?那她就日日都給出一份成績單,差內監送去禦書房,将皇子公主們最真實的學習情況彙報給皇帝看。
自家孩子自家操心,皇帝見到那些成績單的排名,應當就會有所動作了吧!
再想想,有幾個皇子與公主願意被皇帝當成是不學無術的?
皇帝撂下的狠話還在前頭呢,皇子如果不成器,那就封塊地送去種地,公主如果不成器,那就遠嫁去和親,有幾個皇子公主敢不在意皇帝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