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朝廷把倒黴蛋都給選好了,也就沒有強求這些倒黴蛋都得盡快赴任,為了彰顯自己的仁義,朝廷特意給這些倒黴蛋留了三個月的時間,只要求端午節前,所有被任命的官員都得到各州府就任。
另外,朝廷也不是徹底地放棄了北疆。
當朝陛下已經派出軍隊前往北疆,所有因染上瘟疫而喪命之人,全部以火焚屍,那些染上瘟疫依舊茍且于世之人,全部隔離,所有河流等都需要駐軍把控,絕不允許任何屍骸漂浮在河水之中。
蘇崇文聽到還有将近三個月的緩沖時間,總算松了口氣。
梧桐莊位于并州省,而他需要赴任的地方在遼州,京城就位于并州與遼州之間,相距并不算遠。
可葛天明原先是從并州南下抵達的揚州,他需要先南下返回揚州城接上蘇崇菊,然後再北上帶着蘇崇菊返回并州,與爹娘見一面,最後再奔赴遼州上任。
葛天明在揚州城倒是見過一些防治疫病的書籍,他喊着蘇崇文與他在京城各大醫館及書肆買書,若是買不到,那便沒日沒夜地借書抄讀。
葛天明還利用太醫院特許所有醫官的職務之便進宮了一趟,将太醫院中所有與疫症相關的書籍全都拓印了一番。
這般沒日沒夜地忙完,已經是一個月後。
從京城至揚州,哪怕是乘船沿京蘇運河一路順水漂流而下,也至少需要二十餘天的路程,葛天明不敢再耽擱,匆匆上路,蘇崇文也将賃來的院子退掉,将他與葛天明這段日子收集來的書全部裝好,帶着朝廷配給他的随從,換上從五品官員所配置的車馬,一路向并州而去。
蘇崇文回到并州時,已經三月中了。
蘇鯉已經一歲近半,虛歲已是三歲,葉桂枝給她蓄起了頭發,紮着兩個小辮兒,自個兒已經能夠穩穩當當地走了,小.嘴也挺巧,不管大人讓她學什麽,她都能學的很利落,一點兒都不像是別家的孩子,說話是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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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桂枝近來又睡不踏實了。
那個許久未出現的老頭子前幾天夜裏又出現了,這次居然教她認草藥。
葉桂枝也就認識個車前草和那些之前煉膏時用過的草藥,哪裏記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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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頭子每講一味草藥就敲她一下腦袋,仿佛拿她的腦袋當成了木魚,硬生生往她腦袋裏灌了許許多多的東西。
到最後一晚,那老頭子才教了葉桂枝真本事。
“你個笨婆娘,給我記好了,今日教你三道救你全家性命,為百世積德的方子!”
“第一道是香方,名叫避瘟香。你取檀香、降香、**、防風、黃柏、連翹、砂仁殼、生大黃、蒼術、薄荷葉、速香、芸香,研成末,以我現在的手法,制成核桃大小的香丸,而後曬幹,每日置屋內燒煙,令煙火氣透入鼻中,可保人不被邪疫侵體,你記住了麽?”
“第二道是湯方,名叫除穢湯。蒼術、降真香、川芎、大黃、虎頭骨、細辛……明雄,沒藥,共八八六十四味大藥,煎成藥湯,莫要多飲,一次一盅即可,随三餐服下,已染疫病之人連服半月即可痊愈,未染疫病之人只需連服三日九次,便可避瘟除穢,不沾邪疫。”
“第三道是囊方,共四味藥,皆是大兇之藥,明雄黃,鬼箭羽,丹參,赤小豆,各取二兩,研為細末,燒茂術、白芷、羌活、細辛、柴胡、吳茱萸為灰,細末與灰混勻,至于黃綢袋中,五錢即可,随身佩戴,可保邪疫不侵,若必要時,可以黃綢帶捂住口鼻,更為穩妥。”
這個夢做完,葉桂枝便猜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了。
定是應了蘇崇文之前說過的話,蘇崇文被朝廷取上了,還要發派到那瘟疫橫行的北疆去。
關于夢中學藝這回事,葉桂枝早就習以為常,她平時又不做夢,一做夢準會遇到事兒。第一次平白無故就夢到了錢,第二次夢到了鹵肉的法子,第三次夢到了煉膏的法子,仔細算算,這是第四次,夢到了防治瘟疫的法子。
原先葉桂枝還挺擔憂的,都說北疆瘟疫橫行,要是蘇崇文被朝廷指派去北疆,那還有命回來嗎?
現在葉桂枝的心直接掉進了肚子裏,她決定提前就把夢裏學會的那三樣東西給備好,等蘇崇文回來,收拾收拾東西就能走。
好歹是去北疆當官兒,日子能差到什麽地方去?
藥材都是從仁心堂買的,制香和煎藥的時間是從鹵肉的空檔裏抽出來的,她不敢貿然就把那湯藥給蘇鯉和楊繡槐、蘇老頭喝,自個兒先喝了一天試試,感覺沒出啥問題,這才敢把藥給拿出來,讓蘇鯉、楊繡槐和蘇老頭喝。
楊繡槐看着那黑漆漆的湯藥,問,“桂枝,這是啥玩意兒?”
葉桂枝扯了扯嘴角,沒敢同楊繡槐說實話,而是道:“這不是開春容易上火麽?我去仁心堂買了一付清心瀉火的藥,想着給家裏人都清清火,這個春夏都過得舒坦些。”
楊繡槐不疑有他,她看着葉桂枝給她放的那一小盅藥,嫌棄道:“這麽一小盅夠幹啥?寶丫頭喝這麽一小盅都怕是勉勉強強夠,我和你爹啊,得喝一大碗!”
說罷,楊繡槐作勢就要端起那碗黑漆漆的湯藥來喝,吓得葉桂枝趕緊奪過碗,“娘,這個藥藥性太烈了,可不敢瞎喝啊!喝一盅就成!連着和三天,一共喝九盅,真的不能多喝!”
楊繡槐皺了皺眉,盯着葉桂枝看了半晌,臉色古怪地說,“老三媳婦,你同我到竈房來。”
葉桂枝乖乖跟着楊繡槐進了屋,沒等楊繡槐逼問,她就沒骨氣地都招了,“娘,這是避瘟疫的藥,我做夢夢到的。”
“崇文估計快回來了,鐵定是被朝廷派到北疆去了,好在老天爺罩着咱家,讓我做夢夢到了這避瘟疫的方子,到時候我和寶丫頭肯定是要跟着崇文去北疆的。”
“當初崇文說我們夫妻倆給你和爹養老,所以我讓你和爹也喝了這藥,到時候哪怕咱全家都搬去北疆也可以平安順遂。”
“咱喝了這藥就不怕瘟疫了,崇文去北疆還是當官兒的,日子肯定能過順暢。我仔細想過,崇文那次說,如果在北疆幹得好,能幫老百姓把日子給過起來,那他的官位就能一路升上去麽?我幫不了崇文別的,這瘟疫方子能救命,我還是能幫到他的!”
聽葉桂枝這麽一說,楊繡槐明白了。
原來老天爺還這樣暗搓搓地幫這三房啊!
難怪啊難怪!
難怪她說原先看葉桂枝什麽本事也沒有,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農家女,怎麽就搖身一變又會鹵肉又會煉膏,看事情也變得通透圓滑了許多,感情.人家是有老天爺在教!
命好就是不一樣!
楊繡槐打消了心中的懷疑,按時按量地吃了三天藥,見葉桂枝開始鼓搗香,她還主動接過了研磨的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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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蘇崇文乘着馬車回到縣城時,整個縣城都轟動了。
從五品大人的車架停在城門口,縣令縣丞都被吓了一跳,趕緊出城門迎接,等他們趕到時,卻聽見守城門的人說,“那五品大官是咱們縣城中的人,他說心急歸家,就不用守這些虛禮了。”
“五品大官?本縣人?莫非是這次上京趕考的?不應該啊,趕考的人哪怕是中了進士,那也是從七品開始往起爬啊!絕對不可能直接上來就是五品。到底是何人?莫非那五品大官的祖籍在我們縣?”
守城門的那人又說了一句,“我聽人喊那官老爺是蘇大人,瞅着像是之前在咱們先開私塾的那個蘇家三郎。我姨奶奶家兒媳婦的堂姐的大姑子與那蘇家是老鄰居,若是她在,肯定能辨上一辨,但我的話,實在認不出來。”
縣令急忙問,“那是往那個方向去了?”
“就是沿着正路走了,大人,要不要小的沿着路尋過去,幫您打聽打聽?您回縣衙等着,打聽到之後我立馬去縣衙同您說。”守門的那兵卒笑得谄媚。
縣令沒好氣地說,“若是等你打聽到,怕是黃花菜都涼了。你安心守門便是,我親自去。”
從五品官的車架從鬧市中走了一圈,怎麽會沒人看到?
縣令一邊打聽一邊走,肚子上的肥肉都一顫一顫的,最終停在了福臨樓旁邊那六尺巷子口上,遙遙一看,見那車架就停在鹵肉攤的門口,他心裏有了答案。
還真是那蘇三郎!
只不過不知道那蘇三郎是如何做到的,難不成是中了狀元?可往年的狀元也沒有開過從五品的先例啊,最好的也只是從六品。
這蘇家祖墳上莫不是開了個煙囪?青煙冒的都止不住了。
縣令心裏一邊琢磨一邊往那車架旁走,還未走到車架旁就被人給攔住了,“蘇大人說了,三天之內不見任何人,還是請回吧!”
縣令心裏還是有些不确定,試探着問,“可是蘇崇文蘇大人?”
那随從點頭,“正是。”
縣令又問,“蘇大人此次可是去何處任職?”
“遼州,任知州一職。”
縣令明白了,恭恭敬敬地退後三步,轉身就走,沒有多留半刻。
北疆已經徹底亂了,被朝廷派去遼州,可不就是替死鬼麽?也算是朝廷仁慈,從五品官員是蘇崇文仕途的開始,也定是他的終點!
這樣的從五品官,不值得巴結,也不能巴結,不然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惹禍上身了。
縣令假裝自個兒從沒聽見蘇崇文回了縣城的消息,還下令讓人封了口,不能四處傳蘇崇文成了五品官的消息。
蘇崇文樂得清閑。
在家休整了幾日,蘇崇文才打算将自個兒即将赴遼州上任的消息告知葉桂枝,楊繡槐以及蘇老頭。
“爹,娘,桂枝,我有點事想同你們說。”蘇崇文的語氣有些沉重。
楊繡槐一掀眼皮子,發出了靈魂拷問:“我瞅着你這次回來挺排場的,是不是考中了?當官了?是去哪兒當官?”
一連串三個問題,将蘇崇文問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他連叩三個響頭,聲音悲苦凄涼,“爹,娘,孩兒不孝,被朝廷派去北疆遼州任職,不日就将啓程。”
“遼州苦寒閉塞,瘟疫橫行,孩兒此去恐怕有去無回,還望爹娘多多照拂桂枝與寶丫頭,也請桂枝代我守在爹娘膝下盡孝。若是我身染了瘟疫死在遼州,爹娘切勿要苛待桂枝,桂枝若遇到良人,亦可改嫁他姓。”
楊繡槐被蘇崇文突然打的這一手感情牌搞得有些鼻酸,她扭過頭去,同葉桂枝說,“桂枝,拿藥來!”
葉桂枝沖跪倒在地的蘇崇文翻了一個白眼,險些把白眼翻到屋頂上去,然後氣呼呼地端來一盅黑漆漆的藥湯,咬牙切齒地同蘇崇文說,“相公,吃藥!”
蘇老頭也氣得吹胡子瞪眼,“三郎,吃藥!”
蘇崇文:“……”他被搞蒙了。
“爹,娘,桂枝,你們這是做什麽?這是什麽藥?”蘇崇文有點慌。
楊繡槐氣得站直身子,把站在一旁歪着頭暗中觀察的蘇鯉抱起來,道:“寶丫頭,咱不管你爹了,奶帶你出去轉悠去!老頭子,你也走,讓桂枝好好撓他幾下!這氣人的東西!”
蘇鯉還沒表達自己的意見就被楊繡槐給抱走了,蘇老頭也識趣地離開。
葉桂枝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她握着拳朝着蘇崇文心口重重地一吹,哭罵道:“你說的都是些什麽混賬話!什麽叫一個人孤身赴任,讓我留在家中?當時你在婚書上寫的那些東西都不作數了嗎?還說什麽你允我改嫁,我改嫁給誰去?”
自打生了閨女之後,葉桂枝就沒再表露過這種小女兒态,以至于她對自己拳頭裏的力道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還當自己是當初未出閣前的那個只會洗衣裳做飯的人。
葉桂枝忘了,她可是拎着鍋勺鹵了一整年鹵肉的人啊!
蘇崇文基本上沒幹過太多的農活,過去這一年更是一直都在讀書,若是他們夫妻倆掰個手腕,指不定會誰輸誰贏。
葉桂枝那重重的一拳打下去,險些将蘇崇文剛喝下去的藥給打出來,他一通驚天動地的咳嗽,把葉桂枝給吓了一大跳。
葉桂枝趕忙去給蘇崇文拍背順氣,她急得眼淚都飙出來了,蘇崇文卻突然捂着臉開始笑。
葉桂枝懵了一下,她臉上的表情瞬間收住,把手裏攥着的給蘇崇文插嘴的帕子丢到一邊,問,“你捉弄我呢?”
“我就說麽,當年我可捶了你不止一下,也沒見你咳嗽啊,我這拳頭裏能有多少力氣?你就裝吧!”
“難怪娘一直和我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最是靠不住。我之前還不信,覺得三郎你是個好男人好相公,現在一看……哼,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天下的男人一般雞賊!”
蘇崇文有點傻眼,“葉嬸兒還教過你這些?”
“不是我娘家親娘教的,是咱娘教我的!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一直以為你蘇三郎挺老實,結果呢?你把我當傻子糊弄!”
見葉桂枝是真的有了惱意,蘇崇文趕緊說軟話安慰,他把葉桂枝圈進懷裏,柔聲說軟話,“我哪舍得把你當傻子糊弄?你別怪我,實在是北疆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帶着寶丫頭和我一同去犯險。”
“犯什麽顯?老天爺都托夢給我了,治瘟疫的法子已經有了,剛剛給你喝的那湯就是治瘟疫的藥湯。連着喝三天,每天喝三頓,就不會染上瘟疫,你記得一次都別落下。”
蘇崇文愣住,“老天爺托夢?”
葉桂枝瞅了一眼門外,擔心隔牆有耳,掩上門用手指指了指被掏空炕洞的那間屋子,又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鹵肉的事兒,問蘇崇文,“明白了麽?你閨女運道好,老天爺都幫。我和娘商量過了,到時候我們都跟着你一起去北疆。”
“你沒有耕作的經驗,聽說北疆苦寒,哪怕是侍弄莊稼的好手去了,也不一定能種出糧食來,要是讓你這種半吊子水準的人去種糧食,怕是得餓垮肚皮。”
“你身邊不能沒人幫你操持生活,我得跟着去。閨女離不開咱倆,也得跟着。所以我同娘商量過了,全家都跟着你走。”
“到時候知會大哥和二哥一聲,要是他們也走,那就一家子都搬去遼州,若是他們不樂意,那他們就留在梧桐莊,大哥家和二哥家這一年都挺照顧咱的,鄉下的田地和屋子就給他們兩家分了,崇梅應該丢不開這福臨樓的活計,咱把這院子留給崇梅。算是咱倆給崇梅添的嫁妝。”
蘇崇文感動地淚都出來了,他轉過頭去拭幹臉上的淚,抓着葉桂枝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楊繡槐‘一不小心’從門前經過,然後又‘一不小心’聽到了蘇崇文和葉桂枝的那些話,老臉通紅,趕緊用手把懷中蘇鯉的耳朵給捂上,疾步走遠,小聲咕哝道:“這倆人也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還說什麽羞話,讓人聽了淨鬧笑話!”
蘇鯉:“……”
她奶這行為就是典型的口嫌體正直。
再說了,她這爹娘說土味情話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當初這夫妻倆估摸是覺得她年紀小,啥都聽不懂,在屋裏那叫一個騷話連篇,殊不知一歲不到的她被折磨得起了好多神雞皮疙瘩……到如今,她已經習慣了這夫妻倆膩死人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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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崇文在家待了一陣子,他還乘着自個兒的車馬親自回了梧桐莊一趟。
梧桐莊的百姓不知道北疆的事情,只是聽說蘇崇文考中了大官,比縣太爺都要高了好幾個品級,紛紛出來道喜。
楊繡槐做主,自掏腰包在梧桐莊擺了個流水席,将全村人都宴請了一遍,順帶着告知了全村人她們老兩口都将跟着蘇崇文去北疆的消息。
楊繡槐的原話是這麽說的,“老三孝順,赴任時非要帶上我和他爹,我們老兩□□了大半輩子都沒有出過這縣城,更遑論說出并州省。如今老三出息了,要帶着我和他爹去見見世面,我們夫妻倆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有人問楊繡槐,“那你家裏這幾個呢?你都撇下不管了?”
楊繡槐搖着頭笑着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崇文要去北疆赴任,崇菊嫁去了縣城仁心堂,我那小女婿也考上了醫官,同崇文在一個地兒上任,到了北疆再團聚就是。崇梅的意見,我也問過了,崇梅是要跟着我們一起走的,她也确實得跟着我們一起走,這親事還沒定,我和她爹不能不過問她的親事。至于崇山和崇水兩家,日子過得都不錯,他們想留在梧桐莊也好。”
張春芽一聽這話就急眼了,“娘,我跟着您走!我和崇山還有鹿娘都跟着您走!我們是長房,理應守在二老跟前盡孝,怎麽能不跟着您走呢?”
楊繡槐怎會不知道張春芽的那點小算計?不過她懶得拆穿。
人要是沒了算計,那才可怕,指不定哪天就瘋了。
張春芽這一整個春天都在為搬家做打算,眼瞅着機會到了身前,她哪能不抓住?張春芽問楊繡槐,“娘,那咱是啥時候走?時間定下來了沒?”
“時間定下來了,是下月初三走,還有幾天。”
張春芽掐着指頭算了一下,險些把舌.頭都給咬掉。她婆婆說話真是有意思,說是有幾天,那就真的是只有幾天了,‘下月初三’這四個字聽着挺遙遠的,可仔細想想,眼下就已經三月二十八了!
“還有不到五天時間,收拾東西也來得及。”
張春芽覺得還來得及,她知道李大妮和蘇崇水也是要跟着蘇崇文一起走的,便又同楊繡槐商量把梧桐莊這邊的田地宅子都賣了的事情。
楊繡槐斜眼看張春芽,“怎麽?你還差這幾兩銀子?你和崇山的那房子田産想賣就賣,我和你爹的就不賣了,三郎也說了,我和你爹的房子給你舅公家,三郎和桂枝的房子給桂枝娘家,田産也是一樣的,人雖然走了,屋子和田地不能廢置。你們兩家的房子和田産自個兒拿主意,我和你爹不管。”
張春芽想了想,她确實不差這麽點銀子,索性學了楊繡槐和葉桂枝,同蘇崇山商量了一下後,就把屋子和田産都借給娘家了,說是借,其實等于白送,畢竟北疆路遠,誰都不知道他們這輩子還會不會回并州省,更別說是回梧桐莊了。
于張春芽而言,房子和田産的事情一解決,剩下的事情就不多了,她在家裏一邊拾掇東西,一邊制備幹糧,日子過得還算輕松。
可李大妮險些快要瘋了。
她豬圈裏還有那麽多頭豬,雞籠裏還有那麽多只雞呢!
雞倒是開始下蛋了,不難處理,可豬圈裏的豬還都沒到出欄的時候,辛辛苦苦為了一整個春天,砸了不少銀子進去,還沒回本呢!
李大妮能咋辦?只能再學了當初懷猴姑時那樣,賤賣豬崽。
當初說是賤賣,實則她并沒虧多少,只是少賺了些,可這次就變成真的賤賣了,葉桂枝不打算鹵肉了,福臨樓和福滿樓收的豬自然就少了,人人都擔心自家的豬賣不出去,哪還有人願意再多養幾頭?
李大妮養的豬膘肥體壯,毛光水滑,可都不幸被賣成了白菜價。
張春芽冷眼旁觀着這一切,見李大妮氣得随時仿佛升天,好心勸了一句,“你還是別氣了,能摟多少銀子就摟多少,到了北疆再好好賺呗!你可別把自個兒氣病了,路上誰來照顧你?你還得照顧你家那小的呢!”
“再說了,你現在氣有啥用?當初我沒勸過你?是你和崇水不聽,非要養豬養雞,現在賠一大筆銀子進去,能怪誰?只能怪你們夫妻倆。”
李大妮聽完之後,越發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