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綁架
成親前的兩天,華珍珍來找華音,說是制衣坊那邊的嫁衣出了些差錯,尺寸做得偏大了。為趕時間,讓她直接去制衣坊那邊量個身。
金陵城但凡有點家底的,都是請師傅上門度身的。更何況,之前制衣坊已經拿過她的尺寸了。華音只消一想,就知道華珍珍不安什麽好心。
“妹妹和我身形相仿,由你代勞便可。”華音不急不慌地說,“若真的趕不及,大一些也無妨。反正最近我豐腴了一些,正好。”
華珍珍一聽,果然臉色有些異樣,支支吾吾又道:“還有花冠,三寶齋的掌櫃說是選了些珍珠,讓姐姐去挑選。”
這是擺明了想引她出門?華音笑了笑:“我信得過妹妹,一切就由妹妹替我做主就可以了。”
華珍珍尋不到借口,只得悻悻地走了。華音原以為,這就結束了。是夜,當她睡得正香的時候,面上卻忽然被人壓住,随即昏迷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自己被綁得嚴實,置身于一間廢棄的茅屋內,門窗俱被麻布封住,只隐隐透進一點光來。沾滿灰塵的桌子邊,一個衣着光鮮的女人背對着她坐着。
華音沒有猶豫地開口:“華珍珍,你膽子夠大。”
那女人慢慢轉過身來,現出一張豔麗的容顏,紅唇像火一樣彎起,笑道:“姐姐真聰明,一下子就猜到是我。你以為躲在家裏不出門,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華音平靜地看着她:“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放我走,我可以不和你計較。否則,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哈哈哈哈……”華珍珍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華音,你以為你還在華府呢?就算是,這麽多年你還沒認清楚自己的地位嗎?機會,應該是我給你才對,如果你願意放棄這門婚事,我可以讓你少受點苦。”
原來,她始終還是看不得別人過得比她好。華音頓時覺得華珍珍很可悲,她一直活在自我的欲望裏,根本看不到別人的努力和付出。
“你根本不喜歡秋狄,何苦要阻止我嫁給他呢?我離開華府,眼不見為淨,對你來說不是更好嗎?”
“我确實不想看見你,可不是讓你這麽風光地嫁出去!”華珍珍嗓音變得尖利起來,“李秋狄本來是我的,都是你,是你變成朱黎黎去勾引他,他才會移情別戀的。”
華音失笑:“那你呢?你不也移情別戀喜歡上那個文公子了嗎?你們還有了……”
“不要和我提那個負心人!”華珍珍的臉色變得慘白猙獰,一下子撲到華音面前,“我會變成這樣,全拜你和李秋狄所賜。如果不是李秋狄負我,我怎麽會喜歡上姓文的,又被他抛棄呢?枉我還為了他騙爹娘,說我已經是他的人,沒想到,他竟然是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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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那位姓文的公子,她的表情變得悲喜不定,華音忽然有些不忍:“珍珍,其實金陵有那麽多追求你的貴公子,你何必非要李秋狄呢?他根本不喜歡你。那位姓文的公子,說不定他只是突然有事要離開,過段時間就會回來呢?我陪你去找她好不好?”
華珍珍慘淡一笑:“不會了,他永遠不會回來了。如果要回來,怎麽會連一封信也不給我留呢?走得那麽着急幹脆,根本是在逃開我。可笑啊,我連他長什麽樣子也不知道,從頭到尾都隔着個面具和他相處。你說,我怎麽找,怎麽找?”
華音一時也無言了,不知道如何勸慰她。華珍珍慢慢地靠過來:“你放心,我們姐妹一場,我一定會放你一條生路的。等我和秋狄成了親,我自然會讓人放了你的。”
“你想做什麽?”華音驚惶地瞪着她。
華珍珍站起身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蓋頭一遮,誰會知道我不是華音呢?等我和他拜過堂,就算是錯了,他也不能不認。”
華音無奈地搖頭:“你何必要拿自己一輩子的幸福來賭?秋狄連碰都不會碰你的。”這樣嫁過去,只會從此孤獨一生,她雖然不喜歡華珍珍,卻也不想看她落得這個下場。
華珍珍怔了怔,忽然低頭對華音一笑:“姐姐提醒得很對。看來,我還應該準備一點藥。生米煮成熟飯,李秋狄還有什麽拒絕我的理由?以他的性格,只要做了就會負責任。姐姐,還是你想得周到。”
努力維持冷靜到此刻,華音終是忍不住發火:“華珍珍,你卑鄙!”努力掙紮,身上的繩子卻摩擦得皮膚痛楚不堪,一點逃脫的機會都沒有。
華珍珍冷冷一笑:“委屈你在這待兩天了。”說罷,用絲巾綁住華音的口,開門走了。
四周一下子安靜得像黑夜。華音并沒有覺得恐懼,只是這樣子清醒地獨處時,她才會開始反省,自己到底為什麽會落得這步田地。從小到大,遇到任何事情,她的第一反應總是息事寧人。因為她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華府是她唯一的支撐,哪怕那裏有她再不喜歡的人,她也得忍。忍來忍去,終于把自己忍成了一個軟柿子。
就像李秋狄,她明明喜歡他,也知道他不喜歡華珍珍,她卻不敢光明正大去争。一想到華珍珍知道真相後的情景,她就吓得心虛發慌,連攤牌的勇氣也沒有。華珍珍再三地踩到她頭上,不是沒有原因的,是她縱容,也是她懦弱。如果她有華珍珍一半的敢作敢為,她何至于被她算計呢?如果這次當真讓她得逞,她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麻布透進的光漸漸變暗,長久之後又開始變亮,華音獨自在廢屋裏度過了一天。從一開始的平靜等待,到心急如焚,離成親的時間越接近,她就越是無法冷靜。可華珍珍早就有所準備,将廢屋裏所有能切斷繩子的東西都收走了,她被綁在柱子上,除非有老鼠過來咬繩子,否則根本不可能逃出去。即便真的有老鼠,她也很懷疑,老鼠會先咬她還是咬繩子。
到了晚上,華音幾乎已經絕望了。想到華珍珍現在也許穿着嫁衣,扮作她的樣子等着天亮上花轎,她簡直快崩潰了。她開始拼命扭着身子,想把繩子磨斷。可是手指粗的麻繩堅硬得像鐵,還沒磨損一分她的衣袖上已經滲出血珠了。
此時,窗戶邊傳來一聲極細的聲響。華音吓得魂不附體,這麽一處廢棄的屋子,又是大半夜,根本不知道會有誰來。她又被綁在這,如果是什麽壞人,那她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她屏住呼吸,努力地把自己的身體轉到柱子後頭,好在這繩子綁的雖緊,倒不是一點移動的餘地也沒有。正挪着,窗戶外頭又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響,好像是什麽東西碾過草叢的聲音。
華音急得快哭了,這輩子她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怕過。她甚至已經想好,一會如果有人沖進來,她一定先磕頭求饒用銀票求他放自己一馬,萬一真碰上個劫色不劫財的,那她就咬舌自盡,寧死不屈。
還沒想完,砰的一聲,門從外邊被人大力推開,半扇門直接倒了下來,揚起一屋子的塵土,嗆得華音直打噴嚏。兩眼迷蒙之際,她看見月光下那道模糊的輪廓,墨發飛揚,寒若冰霜。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闵隽塵……”
“哭什麽哭?”他呵斥了聲,卻難掩語氣中的關懷。随着他這一聲,另一道人影從門口竄了進來,待到了近處,華音才發現,竟然是蔣少玄。
“表哥,你怎麽會來的?”她簡直不敢相信,好像一瞬間,老天爺把前面十多年欠她的恩惠又還了回來。
蔣少玄利落地用刀切斷繩子,把她打橫抱了起來,簡明道:“闵大夫通知我,說你被人給劫到這間廢屋。我沒想到她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這個她,指的自然是華珍珍了。
華音死命地抱着他的脖子,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她四下望了下,又問:“秋狄知不知道我被抓走了?”
“怎麽可能不知道?你可是他的新娘子。”蔣少玄回道,“不過他擔心華珍珍有後招,怕打草驚蛇,所以讓我過來救你,他則假裝準備婚禮,一切不知。”
華音此時才真正松了口氣,走到門口,見到闵隽塵,心裏又是無法說出的感激。闵隽塵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走吧,快天亮了。”
回到華府,華珍珍已經穿好了嫁衣在房裏等候着。華音踏進去的時候,立在新娘一旁的蔣瑞芝吓得踉跄後退,撞在梳妝臺上。
華珍珍掀開蓋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你怎麽會跑出來的?”
華音二話不說,走上前去,給了她一巴掌,清脆響亮,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華珍珍,這巴掌還遠遠不足以償還你對我做的一切。”華音眼眶通紅,渾身顫抖不止,“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我和你的姐妹之情一刀兩斷。你若再進犯,我絕對十倍百倍地還給你。”
“你敢!?”華珍珍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臉,忿恨地望着她。華音冷冷一笑:“你試試我敢不敢?馬上給我滾出去!”
華珍珍目光狠厲地瞪着她,咬牙切齒地朝門口走,剛走到一半,卻被華音喝住。
“把嫁衣給我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