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直谏
說是那樣說,高洋很快把王晞給放了。高演不同于高湛,他是真正的為大齊着想的。
李祖娥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的一塊大石也落了地。
然而,同時而來的消息是:幾乎是在一夜之間,薛嫔和高岳私通的謠言就傳遍了宮廷內外。
昨日的薛嫔是“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的羨慕對象,如今的夜來宮卻是夜裏也無雀來的清冷。
“娘娘。”嫣翠邁步走進了殿內,李祖娥已經磨好了墨,輕輕地在紙張上書寫,沙沙的,讓中宮裏有些聲音。
“何事?”李祖娥放下筆,輕輕的聲音緩緩飄下。
嫣翠的手中端着一只鎏金的盤子,上面放着兩三捧的瓜子,她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只是将這盤瓜子放在了李祖娥的旁邊。
李祖娥磕了一粒,瓜子的香味纏繞着舌尖,她心滿意足地道:“好久沒吃到瓜子了,我這幾天可想壞了,要我說,這世上的各種瓜子都不如這西瓜子好吃。”
“就知道您喜歡。”嫣翠道。
李祖娥磕了一陣,忽然停下來,瞪着大大的眼睛,問道:“我聽說嗑瓜子的女子讓人看起來很刻薄,你說,我會不會變得很刻薄?”
“娘娘說笑了。”嫣翠忍不住笑了,“那薛嫔不嗑瓜子,不是還比段昭儀還刻薄?”
李祖娥的心中猛地一驚,哎呀,聽說薛嫔和高岳私通,高洋會怎麽處置她呢?這謠言是怎麽傳出來的?難道真的……李祖娥暗自搖頭,那天明明看見的是薛嫔和高湛,難道是高湛……為了撇清自己而丢卒保車……想到這裏,李祖娥問道:“陛下打算怎麽處置薛嫔?”
嫣翠搖了搖頭:“不知道。”
“阿娥!”高洋一進來就喊李祖娥的名字。李祖娥抓着瓜子的手一下掃在盤子上,把盤子連瓜子一齊摔在了地上,瓜子以及瓜子殼散落了一地。
“阿娥,你在做什麽?”高洋走到她的身邊,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我路過這裏,就過來看看。”
李祖娥站起來,嗔道:“還不是你,無聲無息的過來,突然間就進來說話,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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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翠蹲下身來,一會兒把東西收拾得幹幹淨淨。
“下去吧。”高洋命令道。
殿內只剩下李祖娥和高洋兩個人。
“說吧。”高洋斜倚在長榻上,“你幹什麽呢?”
李祖娥期期艾艾,不知道怎麽說合适。
“怎麽?”
“沒怎麽!”李祖娥咬咬牙,立刻說道,“我想問你你會怎樣對待薛嫔?”
“我把她殺了,還有她的姐姐。”他說得輕描淡寫,在他眼中,他視人命如草芥,令人不寒而栗。
“是……是高湛告發的?”
“不是。”高洋遲疑着,“是高歸彥。你怎麽覺得是他?”
李祖娥置若罔聞。
“你在害怕?”高洋見她站着不動,輕輕地走過來,抱住她的腰,擁她入懷,“薛嫔想試探我的底線,無異于是自取其辱。無論那刺客……就算是你真的要殺我,我也不會殺你的。你知道嗎?”
李祖娥身子一窒,還要什麽矜持呢?她趴在他的肩頭,想到應該要和他說些話,而她想了半天,不知如何開口,最後說了一句:“我身上的瓜子殼會沾到你身上的。”
“傻瓜。”他輕輕斥責,卻抱着她更緊了。
“我是傻瓜。”李祖娥輕輕嘆口氣,“所以才總是不能揣測到聖心。”
高洋轉過頭低頭看着她,說道:“我就是喜歡傻瓜。”
李祖娥聽了,甚為感動,擡着頭看他。
他摟着她道:“阿娥,你不知道我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有多寧靜。”
李祖娥靠在他的胸膛:“難道你每次離開我的時候很不寧靜?”
“當然。”高洋掰開她的手掌,看着她掌中的紋路,“我已經對什麽都無所謂了,功名富貴皆如眼前的浮雲,風一吹就散了。以後,我只想和你永遠在一起,躲避世間的煩憂。”
“不!”李祖娥忽然瞪大了眼睛,她在他面前,雙膝跪下,“不行。”
“你要幹什麽?”高洋問道,有點手足無措。
李祖娥嚴肅地說道:“妾希望陛下親賢臣,遠小人,勤理政務。”頭上的步搖在她說話間相互碰撞着,擊出來小小的樂音,為這個空曠的大殿增添一些聲音。
高洋沒有說話。
李祖娥頓了頓,繼續道:“陛下初登大位的時候,曾經勵精圖治,被東魏的宇文泰稱為‘英雄天子’,使四方不敢冒然侵犯我大齊的領土,陛下減免稅賦,勸課農桑,百姓安居樂業。而自從……”她低下頭,“而自從陛下擢升了高湛,便開始耽迷酒色,不再處理朝政,近日更是……”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李祖娥淚流如注:“妾是女流之輩,不懂許多治國的大道理,但也自小讀了很多的聖賢之書。陛下認為現在把朝政大事交給高湛是正确的嗎?”
“這麽說來,你在教訓我了。”高洋嘆口氣,他退後幾步,身子猶如掏空了一般,“大哥被刺、阿殷受驚、阿演絕食,以及家家的責斥,這些……都是我的錯嗎?”
他看着她,期望得到她的回答。
李祖娥重重地點頭,又重重地搖頭:“沒有……沒有陛下說的那麽糟糕,妾只希望陛下從此能夠痛改前非。”
“不許得寸進尺!”高洋瞪着她,卻無法反駁,他的手揚起來,又放下去。
“難道你喜歡我騙你?”李祖娥望着他,“陛下受到過傷害和欺騙。我是不會再傷害和欺騙陛下的。”
“不。”高洋喃喃自語地道,“有時候我倒寧願受到欺騙。”
他拂袖而去,可才走到門口,突然他就眼前一黑,雙腿一軟地倒了下去,他的身體靠着門框滑下來,重重地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