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主治醫生，雖然才三十多歲，但在藥劑和內科方面很有研究，幾個月之前路森從莫陌那裏拿來的藥就是他将之分解出來的，并成功配合成了和原藥一模一樣藥效的藥丸。
楊炎是醫生，亦不是第一次被人威脅，眼前的女人已經是第二次威脅他了。第一次是在他宣告路森無法換心髒的時候，第二次則是現在……
“路小姐，我能知道你為何這麽關心這個女孩兒麽？”他所知的路一雪可從來不是什麽善良的人。
“不關你的事。”路一雪移開眼睛，似乎是怕被人從中看出什麽。
楊炎苦笑一聲，他自然知道她對同時送來的另一個病人的關心，好像那個叫林霄的男人是路老爺子新收的弟子吧。
“放心吧路小姐，我或許沒有辦法，但有一個人一定可以。”楊炎笑着說道，英俊的臉上一片柔和。
路一雪面對這樣的他有些不自在，只說了一句，“你看着辦。”然後就離開了。
楊炎看着她離開，沉默片刻才打開手機找到了號碼，想到那個讓他想要追上卻永遠無法企及的男人，他不禁嘆息一聲。
遠在另一個城市的寧暮歸拿着手裏剛剛研制出來的藥劑，眼裏是止不住的激動，成功了，他成功了。
終于，他終于研制出了能完全抵抗她內髒衰老的藥了。
他的陌陌再也不需要被困在宮殿一隅，他的陌陌終于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樣跑跳，一樣大笑，一樣淘氣……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這若是在以前他定然是不會理會的，不過現在他很高興就自然拿起了電話。
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名字，寧暮歸有些疑惑，是他。
說來楊炎還是寧暮歸醒來第一個聯系的人，他離開了這個世界十五年，他的實驗室很多東西都已經淘汰了，而楊炎是他大學時的學弟，亦是一個醫術很好并有一定名氣的醫生，他需要的有些東西找他會方便很多。
“喂？”很久沒說話的嗓子有些沙啞。
“寧師兄，我想請你幫我救一個人。”楊炎看着手裏的病歷，語氣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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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空。”說着就要挂電話，寧暮歸此刻只想回到宮殿找陌陌，對于救人并不感興趣。
“等等！寧師兄你一定會有興趣的，病人是一個才十六歲的女孩兒，但她的內髒都已呈現衰老的趨勢……”楊炎并不知道對方的事，他只是盡量給出了一個誘惑，他知道作為一個成功的醫者，對于這樣特殊的病歷很有興趣的。
寧暮歸正要按掉挂機鍵，突然聽到了他後面的一句話，心一緊，他忙問道：“病人叫什麽？現在在什麽地方？”或許陌陌也離開了宮殿也說不定，可一想到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或許就是陌陌，他又焦急不已。
楊炎有些奇怪，卻并沒有多問，只是說了病人的名字和醫院的地址。
寧暮歸放下電話，緊了緊手中的藥瓶，陌陌等我。
将自己關在實驗室整整幾個月時間的人終于出了實驗室的大門，外面的人來不及高興又被他的一連串吩咐弄得頭暈。
“暮歸，你終于出來了……”莫夕的話沒說完就被寧暮歸打斷。
“莫夕，我們的事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現在有急事先出去。李叔，機票定好了嗎，我現在就去。”
李叔連連點頭：“少爺，都已經準備好了，我讓司機把車開來送您去機場。不過要不要備些換洗的衣物。”雖然李叔也被自家少爺弄得有些頭大，但還是毫不猶豫執行對方的要求。
寧暮歸搖頭：“不必了。”想了想又道，“對了李叔，麻煩讓人多備些女孩子喜歡的東西。”
李叔愣了愣，條件反射地看向莫夕，寧暮歸見他誤會，又道：“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兒。”
“莫夕小姐……”李叔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這些年莫夕小姐對少爺的感情他是看在眼裏的，而且兩家人也算是門當戶對，少爺小姐也是郎才女貌，當年是所有人都十分看好的一對。只是十五年前少爺莫名失蹤，莫夕小姐也大病了一場，所有人都認為少爺兇多吉少，但堅信少爺沒事的就只有莫夕小姐和自己。
可是幾個月前少爺突然出現，但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一醒來就匆匆訂購了許多先進的醫療設備，然後将自己關在實驗室，任由他和莫夕小姐怎樣勸說都不理，甚至這麽久了他們還不知道這十五年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李叔畢竟是寧家的管家，寧暮歸少年失去父母，是他一手把他帶大的，他對于寧暮歸的感情自然是別人都無法比的，無論寧暮歸的要求讓他有多麽不解，他都會一絲不茍為他做好。
莫夕也不是一個遇事就只會哭哭啼啼的女人，見寧暮歸離開，她強笑着對李叔道了別。
深吸一口氣，沒關系的，十五年她都等了，也不在乎這麽點時間。
自始至終，莫夕和李叔都沒能猜出寧暮歸去接的那個女孩兒是誰，他們完全遺忘了當年和寧暮歸一起失蹤的還有那個小小的不足一歲的嬰兒。
☆、霄逝
手術室外，手術進行了整整十個小時，突然主治醫生停了手，摘下口罩，表情冷漠道：“病人宣布死亡。”作為一名醫生，見過了太多的生死，他們已經由最開始的悲戚變得麻木了。
手術室裏的醫生、護士各自收拾着手術用具，時間卻突然在這一刻停止——
剛走到門邊的護士，一只腳踏在空中靜止了，助理給病人蓋上白布的手也停在了空中……一切的一切，似乎連空氣中的塵埃都靜止了。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手術室裏，及膝長發，暗紅如血，黑袍曳地，陰冷似鐵，妖異腥紅的瞳孔，絕魅惑人的臉龐。他似從地獄走出來的死神，一步步走向手術臺上已被宣布死亡的人類。
可惜，他沒有死神收割靈魂的鐮刀，因為他不是死神，而是比死神更可怕的惡魔。
左眼眼角的紅色嬌豔欲滴，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似乎連死神也為之膽顫。
他伸出雙手，五指白皙修長，晶瑩透明，寸長的暗紅色指甲銳利陰冷。
來到手術臺前，他彎腰，如瀑的暗紅色發絲和白色的布相映成輝……
白皙修長、晶瑩透明的五指輕輕撫上手術臺上男子滿是傷口的臉頰，他像是在撫摸着情人一般，那麽輕柔，那麽小心……
只是如果忽略掉指尖寸長的暗紅色指甲，這當真是一副美好的畫面。
銳利的指甲輕輕劃過男子的臉頰，然而他是沒有實體的，只見一道紅色光芒随着指甲的滑動而漸漸劃開男子的肌膚，鮮紅的血液從傷口處冒出。
閉上眼，他貪婪地聞着空氣中漂浮着的若有似無的血腥味，絕美的面容上一片享受。
“這就是生命的味道啊，真是可惜……”魅惑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嘆息，手再次撫上男子的臉頰，被劃開的肌膚以肉眼可以看清的速度慢慢愈合，甚至連臉上其餘的傷口也都愈合了，不留一點疤痕。
雖然比不上寧暮歸的身體，不過，我忠誠的仆人，你是除了寧暮歸最契合我的身體了。
垂眸看着自己一雙骨節分明卻蒼白透明的手指，扭動了一下脖子，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同樣蒼白無色的唇瓣，那模樣真是該死的魅惑和誘人……只可惜，這一幕卻無人欣賞。
血紅的瞳孔裏紅光流轉，完美的菱唇輕輕啓合：“醒來吧，我忠誠的仆人。”
他的聲音像是來自古老的遠方——悠遠、空靈，又像是來自地獄深深的召喚，召喚着無可歸依的靈魂。
來吧，我可愛的孩子們，你們将不再害怕，不再孤單，不再痛苦……
手術臺上，一個虛影從屍體上緩緩坐起……
“醒來吧，我忠誠的仆人。”惡魔魅惑人心的聲音再次響起。
虛影的眼神由開始的迷茫變得冷漠，他冷眼看着跟前的惡魔，輕啓嘴唇——有言無聲。
惡魔，你來了。
惡魔無聲一笑，美得動人心魄。
惡魔，你贏了，我自願獻出自己的靈魂和身體。
惡魔，我只有一個要求——讓陌陌擁有完全健康的身體。
“呵！”惡魔輕笑，嘴角勾起一抹譏諷，“人類啊，總是那麽地言不由衷，他們一邊告誡自己不要相信惡魔，一邊卻又貪婪地乞求惡魔去達成他們的心願。人類啊，呵！”
人類呵！你的另一個名字叫“欺騙”。
騙人，亦騙己。
似乎想到了什麽，惡魔很是爽快地答應了。
……
夜涼如水，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卻亮如白晝，女孩兒如破碎的瓷娃娃一般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無血色。突然，女孩兒的手從被子裏伸出，她好似在空中抓着什麽，卷翹的睫毛顫動得厲害卻怎麽也睜不開眼睛。
楊炎暗道一聲不好，她應該是夢魇了，可這對她目前的狀況并不好。喊了兩聲也不見人醒來，楊炎皺眉，眼睛卻無意間瞥到角落裏女孩兒昏迷時都一直緊緊抱着不撒手的小熊玩偶。
他試着撿起小熊玩偶放到女孩兒的手上，女孩兒頓時奇跡地平靜下來。
楊炎松了口氣，看了看時間，寧師兄應該快到了，否則他還真不知道如何完成一雪的交代。
似乎有些疲倦了，再次檢查了女孩兒的各項指标，楊炎打了個盹兒。
就在楊炎閉上眼睛的片刻，女孩兒的額角開始冒出大滴的冷汗，她抱着小熊漸漸蜷縮起身子，接着又是大滴的淚珠從蒼白的臉蛋上緩緩滑落，一雙無助的美眸突然睜開。
“陌陌。”溫柔的聲音突然在死寂一般的病房響起。
莫陌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阿大……”女孩兒抹着眼淚想要抱住對方，可是……
莫陌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穿過對方的身體，她回頭恐懼地望着對方，此時她才發現對方只是一抹虛影。
虛影在笑，無怨無悔的笑。
“陌陌，好好活着。”他的聲音一如他的身體——飄渺虛無。
女孩兒捂着嘴使勁搖頭，滾燙的淚珠再次滾滾而出。
“陌陌，我親愛的公主殿下，答應阿大永遠不要哭泣好嗎？”想要替女孩兒抹去臉上的淚水，動了動手，他知道他不能，他根本無法碰上心愛的女孩兒。所以他只能笑，他要讓他的公主殿下看到自己的笑，這樣她就會不用這麽難過了。
“對不起，公主殿下，阿大曾答應過你永遠，可是……阿大的永遠似乎并不長久呢。不要怨阿大好嗎？因為怨一個人也好辛苦，阿大的公主殿下不應該辛苦的，她只需要笑和幸福。”
虛無的身影淡淡笑着，很淺也很濃，“對不起，公主殿下，阿大自私地讓您陪了這麽久，現在老天終于看不慣了……”
看着女孩兒無聲的哭泣，看着她顫抖的身軀，他想要閉上雙眼，這樣就不會看見她的難過了，因為看着她難過，他的心好痛。可是，一抹靈魂的他，有心嗎？
而且他舍不得閉眼，因為這将是他這輩子……不……不僅僅是這輩子，因為他把靈魂交給了惡魔，所以他沒有來世。
所以，親愛的公主殿下，請讓阿大記住你的容顏。
“公主殿下，阿大走了，好好活着，健康幸福地活着。”晶瑩虛無的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融進了空氣不見影子。
“阿大……”女孩兒嘶啞的喊聲劃破了漆黑的夜空。
雪白的床上，雪白的女孩兒，雪白的發絲，種種雪白幾乎融為一體。睡夢中的女孩兒睡得并不安穩，她不停地呓語，白色的枕頭濕了一片。
“阿大……”女孩兒驀然驚醒。
窗外，夜涼如水，慘淡的月色和着幾顆忽明忽暗的星星。
楊炎被這一聲叫喊驚醒，他有些奇怪，自己怎麽突然睡着了？
“你醒了？”揉了揉發脹的眼睛，楊炎還沒反應過來目前的狀況。
拿手碰了碰女孩兒的額頭，正常，再檢查其它各項指标……
楊炎突然瞪大了雙眼，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雙目呆滞坐在床上的女孩兒。
正常，太正常了，她的一切指标都非常正常，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健康的人了。
“阿大……”女孩兒嘴裏呢喃。
這時手機震動響起，楊炎這才想起還有一個人需要自己解釋，他不禁苦笑連連。
作為醫生他原本不應該在巡視病人的時候帶着手機的，不過今天情況比較特殊，這才随身帶着通話工具。
匆匆接了電話，知道女孩兒擔心手術室的人，直接将她帶去了手術室外，這才下樓去接人。
手術臺上原本已經停止了心跳的人忽然坐起，低頭看着手臂上的傷口，冰冷漆黑的眸子紅光微閃。他伸出舌頭輕輕舔上傷口旁邊已經凝固了的血液，閉上眼，英俊冷硬的面龐魅惑而享受。
啊，真是太美妙了，有多久沒有感受過有實體的感覺了？
睜開眼，原本漆黑如深潭的瞳孔深處多了一抹散不去的妖異紅色。大手一拂，身上蓋了一半的白布瞬間成了碎片。
薄唇微勾，他一步步向外走去，身上的傷口也随着他的步伐緩緩愈合……
手術室的門打開——
惡魔……出來了——
手術室裏的人瞬間清醒，熟練地清理着裏面的污跡，一切平靜無波，就好似今天沒有一個被砸傷的傷患。
路一雪盯着手術室門的眸子突然睜大，挺拔的身影一步步向她走來……
“林……霄？”路一雪直挺的身軀微微顫抖。
林霄擡眸對上她的眼神，輕輕一笑，恍若彼岸芳華盛開，生冷淡漠的臉龐不再顯疏離，反而帶着無與倫比的魅惑和驚豔。
不僅是路一雪，甚至連周圍的黑衣大漢都聽到了自己不正常心跳的聲音。
咚！咚！咚……
他是林霄，卻也不是林霄，他只是披着林霄皮的惡魔……
接着，在場的所有人都有片刻的晃神，再次清醒過來後卻視眼前的人如無物一般各自離開，只除了一人……
“阿大……”漂亮的女孩兒睜着明澈如湖水的眼眸，她怔怔地看着毫發無傷的男人，似乎在确認着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乖女孩兒。”惡魔向她張開雙手，又想到自己目前的身體，他微笑地喚道，“我的公主殿下。”
乖女孩兒，你果真是特殊的，在我的宮殿裏任何生物都會停止生長，唯有你一直在長大……
即使此刻，在所有人都中了我的術法後，唯有你好端端站在我的面前。
真是不聽話的乖女孩兒呢！這些小小的術法對你竟然沒有用，真是有趣。
聽到聲音，莫陌終于确定這是真人，原來剛剛的一切都是夢。她抛卻了最喜歡的小熊，上前緊緊抱住男人的腰，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一般。
“阿大，陌陌以為你不要我了。”她哭着道。
“怎麽會？畢竟你這麽乖。”惡魔輕輕拍着她的背。
沒有聽出來對方的話和往常有什麽不一樣，莫陌繼續哭訴：“阿大，陌陌不要小熊了，你以後不要離開陌陌好不好？”她一直認為之前阿大就是因為給自己撿小熊耽擱了時間才沒有逃離開，所以她好怕，好怕阿大就這樣離開自己，任由自己再怎麽呼喚也不出現。
她覺得，只要阿大好好的，她可以獻出自己的小熊，或者是其他，就像當初在宮殿一樣為了寧哥哥答應國王陛下的任何要求。
莫陌緊緊抱着他，覺得這樣才能讓自己感到踏實。
精致可愛的小熊被主人抛棄在一邊，而小熊的主人卻在另一個男人懷裏尋求安慰……
而這一切被剛剛匆忙趕來的寧暮歸看在了眼裏……
☆、惡魔複活
惡魔抱着女孩兒，輕聲安慰着，低垂着的眼眸閃過興味的神色。
寧暮歸，嫉妒吧！恨吧！你就乖乖掉入我這個惡魔給你設下的陷阱裏吧！
“我的公主殿下，你現在應該乖乖休息了……”他在女孩兒的耳邊輕聲呢喃，清朗的聲音裏帶着無限的魅惑。
想是哭累了，又加上惦記着的人好好地站在眼前，這讓一直擔驚受怕的莫陌在惡魔的安撫下閉上了雙眼。
輕輕地将女孩兒橫抱起，惡魔面無表情地對着來人，好一會兒他才将女孩兒交給他：“寧先生，麻煩你了。”這一刻他完美地扮演了林霄，一個愛女孩兒勝過生命，卻又卑微地做着她騎士的男人。
寧暮歸接過莫陌，緊抿着嘴唇，他看着林霄，眼神銳利。
“阿大？”他語氣危險而懷疑。
惡魔“深情”的目光從女孩兒身上移開，他對上寧暮歸逼人的眼神毫不退縮道：“寧先生，請叫我的名字——林霄。因為……”他微微一笑，若百花盛開，他說，“阿大只是公主殿下的阿大。”
寧暮歸微眯起雙眼，接着回之一笑，然後抱着女孩兒頭也不回地離開。
挑釁麽？阿大，不，林霄，沒有人能夠從我身邊奪走陌陌，哪怕是惡魔！
看着“心愛”的女孩兒被抱走，惡魔不急，他彎腰撿起被丢棄在一邊的小熊。
“乖女孩兒，你怎麽可以遺忘了這個呢？它可是你最心愛的玩具，是阿大為之失去生命的玩具呢。”俊美的男子詭異一笑，完美的側臉在過道上昏黃的燈光下若隐若現。
高高的摩天大樓頂上與星月同存，男人雙手背在身後，垂眸俯視着燈紅酒綠中穿行的人類，唇角譏諷。
“主人。”身材傲人，長相妖魅的女人突然出現在男人身後，她恭敬地彎腰行禮。
惡魔沒有回頭，他微眯着雙目，聲音平淡無波：“晴雨，你說你們人類是不是真有不可摧毀的愛情？”不知為何，說到愛情他的心裏總感覺到絲絲悲涼和點點恨意。他知道這一定和他被封印有關，想到身上來自靈魂上的封印，他的眉眼笑得越加魅惑。
神？魔？人？無論你是哪一類，等着吾，等着吾解開封印，等着吾憶起與你有關的一切……
惡魔的眼裏紅光乍現，似要焚燒，焚燒所有的過去……
“大人，晴雨已經不屬于人類了。”淡淡的陳述，無悲無喜。早在她決定将自己交給惡魔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是人類了，她是人類痛恨的惡魔的使者。可是那又如何，惡魔也罷，使者也罷，人類又好得到哪裏去？
只是為何堅定的意志在那個人的身影浮現時有了一絲動搖？不，不能，不能動搖，亦不能讓主人發現。她是使者，惡魔的使者，她和他終究沒有結果，她不能為他帶去危險。
“呵！”惡魔輕笑，他突然轉身一把拉過葉晴雨，銳利駭人的目光盯着她，他的臉貼近她的臉，他用着近乎情人般暧昧的聲音說着殘酷無情的話，“晴雨，你是我最最忠誠的……仆人，不要想着在我面前耍小心思，否則我是不介意換一個使者的。”
葉晴雨強忍着身體的顫抖，美麗的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她垂下眼簾躲避對方迫人的氣息：“主人，晴雨不敢。”即使她為惡魔做事上百年，卻畏懼他如初，但同時又帶着一股她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期待。
她不敢再想其他，她拼命告訴自己：你是惡魔的使者，惡魔是你尊貴的主人，你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主人給的。為主人服務，是你作為使者的榮幸和義務。
惡魔輕輕一笑，松開了她的領子，葉晴雨踉跄地退後一步，緊接着雙膝跪地，給予對方無比的虔誠。
惡魔修長的食指輕撫上左眼眼角，仔細看去，在那裏有一個小小紅點，只是那抹紅色太淡，淡得幾乎用肉眼看不見，那是他們魔族象征力量的存在……
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它承受不住自己原本擁有的強大力量，這又何談解開封印？
所以對于寧暮歸他勢在必得，惡魔的瞳孔妖異鬼魅。
“你可以走了，不要忘了你的任務。”清冷淡漠的聲音和剛才的魅惑暧昧仿佛不是一個人。這具身體太弱，他必須吸取更多的惡靈才能保持身體的無恙。
“是的，主人。”葉晴雨說完和來時一樣消失在漆黑森嚴的夜空。
惡魔垂眸，漆黑的瞳孔深處紅光閃爍，嘴角譏諷，不聽話的人類啊，向來不怎麽讨喜。不過沒關系，他目前還沒找到下一個合适的使者，而且……或許要不了多久他就不需要使者了。
他上前兩步站到樓頂的邊緣，身體慢慢向前傾，然後直直的下落……消失在夜空中。
寧暮歸坐在床邊看着熟睡的女孩兒，伸手輕輕撫上她光潔紅潤的小臉，他的陌陌終于健康了，終于能像正常人一樣跑跳和調皮了，可是他似乎一點也不開心。
從衣袋裏拿出他花費了十幾年才研制成功的藥劑，他看着藥瓶怔怔出神。
他突然想到了惡魔無數次在耳邊的魅惑聲：“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人類！可能現在的她是離不開你，可是只要我治好她的身體，你對于她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真的不重要了嗎？只要身體健康了，你就可以離開寧哥哥了嗎？
緊緊握住藥瓶，他恍然覺得自己十幾年的努力就是一個笑話，他的陌陌即使沒有自己不也變得健康了嗎？
想起之前在過道裏見到的那一幕，他的陌陌，曾全心全意依賴他的陌陌在另一個男人懷裏嬌喃，甚至丢棄了他送給她的小熊。
他還記得最初将小熊送給陌陌時的場景，她是那樣的高興，高興得似乎擁有了全世界。
他不知道他不在的這些日子在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他只知道他的陌陌似乎不再僅僅屬于自己了。
十幾年的努力付之一炬，還有比這個更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嗎？自然是有的，寧暮歸不在乎自己的心血是不是白費，他更在乎的是他的陌陌對自己的态度。
寧暮歸說不清自己是怎樣的心思，他希望即使沒有了自己，他的陌陌也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但一想到這樣的開心和快樂是別的人給她的，他又恨不得将她緊緊拴在自己身邊。
他曾經對惡魔說：“即使是下地獄，我也會和陌陌在一起。”
陌陌，怎麽辦？寧哥哥似乎寧願和你一起下地獄，也不願你就此離開我的身邊。
陌陌，我的陌陌……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病床上躺着的女孩兒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繼而睜開了雙眼，入目的雪白讓她眨了眨眼，明澈純淨的瞳孔裏有着一絲絲的茫然。
“陌陌。”寧暮歸輕聲喚着她，熟悉親昵的語氣讓莫陌似乎回到了宮殿。
“寧哥哥。”和無數次起床一樣，可愛的女孩兒用着起床時特有的軟糯向男人撒嬌。
而這一刻的莫陌卻讓寧暮歸感到莫大的驚喜，真好，他的陌陌回來了。
可是……
轟然坍塌的房屋，虛幻透明的阿大，濃濃的囑咐……這一切都讓莫陌變得恐懼，她緊緊抓住寧暮歸的衣服，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她茫然恐懼的眼神看着記憶中熟悉的面孔，可是這一刻她卻沒有了想象中的高興，她的心裏、腦裏全部被另一個人占領。
“阿大……寧哥哥，我要阿大。”
看着自己的女孩兒醒來第一件事不是久別重逢的高興，反而是抓住自己要另一個男人，寧暮歸剛剛回歸的幸福有些搖搖欲墜。
“陌陌，不高興見到寧哥哥嗎？”寧暮歸佯裝出難過的模樣。
“寧哥哥，我要阿大。”莫陌看着他茫然道。
女孩兒這明顯沒把自己話聽進去的模樣讓寧暮歸挫敗的同時有些怒火中燒。
他生氣了，真的生氣了，想到自己十幾年的付出卻抵不過這短短的幾個月時間，這讓他恨不得抓住女孩兒的肩膀質問她。
陌陌，你還記得你的寧哥哥嗎？阿大，阿大，為何全是阿大，你可曾一絲一毫關心過你的寧哥哥？你可曾知道你的寧哥哥又為了你做了什麽？
有些痛苦地閉上雙眼，他不能吓到他的陌陌。
他到底是不甘啊，不甘自己的付出得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病房的門突然不問自開，寧暮歸轉過頭剛想發火，卻不想有人早他一步開口。
“阿大……”獨屬于女孩兒依賴的聲音。
看着自己的女孩兒繞過自己抱着其他男人，寧暮歸的心情完全不是“憤怒”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林先生不知道進門前需要敲門的麽？”寧暮歸很平靜，他甚至恢複了一貫雲淡風輕的笑容。
惡魔一身黑色的風衣，鷹聿般冰冷的眸子對上寧暮歸平靜淡然的眼眸，無聲交鋒。他适時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冷硬俊朗的面容頓時平添了一抹魅惑。
他說：“那只是對外人而言，陌陌不是外人。”說着，他一手攬住女孩兒的肩，給了寧暮歸一個挑釁的眼神。
寧暮歸皺眉，雖然他不知道真實有靈魂的阿大是何種性格，但那種魅惑感卻讓人無端熟悉。
惡魔目光微閃，可不能就這樣被識破，游戲還沒結束呢。
融合了林霄靈魂的惡魔很輕易地學着林霄的表情神态，其實此時的惡魔也不能說是單純的惡魔，他融合了林霄的靈魂，這具身體也是林霄的，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他是惡魔，亦是林霄。
只不過，林霄的靈魂和身體都沒有意識罷了，是惡魔在操縱着他的一切。
于是，他拿出從進門就藏在身後的手，手中的是三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