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傷疤
和汪桐離婚的第二個月,林瓷書丢掉所有能丢的東西,拖着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坐上了去往美國的航班。
白色的鋼鐵海鷗越過太平洋,最後降落在美國西部的一個機場。
飛機落地時不過下午一點,春末午後溫暖的陽光透過多層玻璃窗落到林瓷書的發梢和臉上。
他看着窗外漂浮的雲朵,輕輕碰了碰臉上被太陽溫暖的皮膚,在空乘的低聲詢問中撐着扶手慢慢站起身。
空乘為這位蒼白的Omega乘客取下行李箱,輕聲問:“需要我扶您下去嗎?”
林瓷書站在客艙的通道之間,單薄的身體如同一個易碎的瓷器,就連站起來這麽簡單的動作都做得搖搖晃晃,像是随時會倒下一般。
空乘想伸手去扶他,卻被冷淡地拒絕了。
“謝謝,我自己可以。”林瓷書拉過自己的行李箱,扶着牆壁走上傾斜的廊橋。
他在頭等艙的座椅裏躺了很久,長時間蜷縮的身體變得僵硬,關節和肌肉拉扯着發出令人牙酸的彈響。
雖然是最先下飛機的乘客,但林瓷書走得慢,從經濟艙湧出的人流很快就将他吞沒。
跟在人流末尾走向到達層的通道,隔着人頭攢動的通道,林瓷書遠遠地就看到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舉着寫了他名字的牌子站在人群裏。
身着西裝的男人胸前挂着工作證,證件和接機牌上的LOGO顯示他是西部地區最大房産中介公司的員工。
林瓷書拉着行李箱走到男人面前,啞着嗓子問:“你好,是麥克先生嗎?”
“是的。”麥克向林瓷書伸出手,“林先生你好。”
林瓷書看了一眼伸到眼前的手,握着拉杆的手緊了緊。
到達層人流嘈雜,來來往往的旅客拖着行李箱從他們身邊走過,輪子滾動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着。
林瓷書沒有握麥克的手,接待過無數客戶的麥克很快就意識到這位來自異國的Omega客戶排斥身體接觸。
他收回手,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遞給林瓷書,“您要先去酒店休息,還是直接去看您的房産?”
林瓷書接過厚厚的文件袋,沒有急着打開,只是摩挲着牛皮紙袋的邊緣緩緩道:“去別墅吧。”
林瓷書的母親出身名門,去世前給林瓷書留下了豐厚的遺産,除去信托基金和存在銀行裏的金條,還有一處美國的房産。
那是一棟二層帶花園和露臺的獨棟別墅,在林瓷書從沒聽過的一個偏遠小鎮上。
麥克開車帶林瓷書離開西部機場,沿着公路向北開了兩個小時,終于趕在日落前抵達那個遠離繁華都市的小鎮。
小鎮遠離都市卻毗鄰景區,街道熱鬧幹淨,沒有林瓷書想象中的荒涼蕭瑟。
車停在路口等待紅綠燈,林瓷書靠在車窗上望着站在街邊聊天的青年。
青年們眉飛色舞地交談着,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看上去和林瓷書差不多年紀,卻比他更有朝氣和活力。
林瓷書搭在大腿上的手撫上小腹,無聲地嘆了口氣。
蒙着薄薄塵土的汽車駛過小鎮最熱鬧的街道,沿着居民區向城市的邊緣開去,最後停在了別墅的門口。
麥克拉起手剎,轉頭對靠着窗戶出神的林瓷書說:“林先生,我們到了。”
林瓷書站在別墅的門前,隔着黑色的鐵栅欄看裏頭的花園。
翻新過的花園清除了所有的植株,黑色的土壤裸露在外,空氣裏彌漫着泥土特有的氣味,荒涼的表面下隐藏着無限生機。
從林瓷書的母親買下那年算起,別墅已經矗立在這座小鎮整整三十年,期間一直交由麥克任職的公司出租打理。
決定和汪桐離婚的第二天,林瓷書聯系上房屋中介公司,委托他們将別墅從裏到外重新裝修一遍。
如今別墅裝修好了,林瓷書也成功和汪桐離婚,擺脫了前夫和家族的束縛。
麥克從後備箱取出林瓷書的行李箱,打開鐵制大門,帶着林瓷書穿過荒涼的花園走進別墅。
別墅的牆面用淺黃色的水性漆重新粉刷過,家具齊全,但沒有一件多餘的擺設,甚至連裝飾用的挂畫都沒有。
麥克帶林瓷書參觀了所有的房間,“按照您的要求重新裝修了一遍,裝修使用的都是環保材料,随時可以入住。”
他拉開電視櫃下的抽屜,取出一個透明的文件袋,“所有房間的鑰匙都在這裏,裏面的小冊子是地圖,上面有附近社區服務中心和醫院的聯系方式。”
“這是之前寄存在公司的鑰匙,現在還給您。”麥克将口袋裏的鑰匙連同文件袋一起遞給林瓷書,“有什麽事您再聯系我。”
林瓷書接過文件袋,對麥克輕輕颔首道:“謝謝。”
麥克打開別墅的電閘後就自行告辭離開了。
汽車引擎的聲音逐漸遠去,林瓷書坐在沙發上,把麥克給的兩個文件袋擺在茶幾上。
牛皮紙文件袋裏裝着別墅過去三十年的所有資料,包括了委托書、出租和維護收據,而透明的那個文件袋裏面除了麥克說的那些,還有一張電話卡。
林瓷書把文件裝回牛皮紙袋,拔出手機裏的舊電話卡,插上新的,将小冊子上的電話一條一條輸進空白的通訊錄裏。
通訊錄被一個個官方機構的聯系方式占據,卻沒有一個屬于家人或朋友的私人號碼。
林瓷書把手機扔到茶幾上,倒進沙發,柔軟的海綿溫柔地托住這具因長途飛行而疲累的身體。
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放空大腦,不該被喚醒的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叮咚——”
千篇一律的鈴聲在安靜的客廳裏回蕩,林瓷書閉上眼,努力忽視來自陌生人的打擾。
他的交際圈幹淨又冷清,在國內只有為數不多幾個能說得上話的熟人,如今初來乍到,在美國唯一認識的人只有剛剛開車離開的麥克。
門外的陌生客人似乎猜到林瓷書不想見客,門鈴響過一聲後便停下來了,林瓷書剛要松一口氣,但幾秒的短暫寧靜後,擾人的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林瓷書閉着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扶着沙發慢慢站起身。
他不太溫柔地打開門,差點撞到門後那位陌生的金發白人女性。
女人看見站在門後的林瓷書,先是驚訝地張了張嘴,随後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連忙露出溫和禮貌的笑容。
她說:“你好,我是住在你隔壁的鄰居,我叫克裏斯。”
林瓷書打量着陌生的女人,握着門把的手慢慢松開了些。
他沒在女人身上聞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也沒有在她脖子上看到阻隔信息素的設備,心裏默默将她歸為Beta。
Beta不會受Omega或是Alpha信息素的影響,攻擊性低,盡管林瓷書已經被剔除正常Omega的範疇,但這并不意味着他會輕易相信陌生人。
他站在門口,冷淡地問道:“請問有什麽事情?”
這位叫克裏斯的女性沒想到看起來柔弱漂亮的新鄰居說話如此冷漠,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她尴尬地揮了揮手,說:“我看到你剛搬過來,過來打個招呼。”
林瓷書“嗯”了一聲當作回應。
克裏斯抿了抿唇,又問:“晚上我們打算辦個小型的聚會,你要不要一起來?”
這位漂亮的新鄰居看起來身體不太好,雖然對林瓷書的冷淡有些失落,善解人意的克裏斯卻沒有為此而生氣。
“謝謝,但我喜歡安靜。”林瓷書朝克裏斯輕輕點了一下頭,不等她說話,直接将門關了起來。
靠着冰冷的門板,林瓷書聽見門後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他從門邊的窗戶向花園望去,那位名叫克裏斯的Beta女性快步走出花園,體貼地關上門口的鐵門,朝窗戶的方向望了一眼才轉身離去。
直到克裏斯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野裏,林瓷書才扶着牆慢慢走向浴室。
新鄰居是個熱情的Beta女性,和林瓷書在電視劇裏看到的美國婦女形象相差無幾,但即使是Beta,林瓷書也無法和他們友好融洽地相處。
他無法再相信任何不求回報就向他示好的人,甚至連麥克那樣單純的金錢雇傭關系都無法讓他放下戒心。
林瓷書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脫掉,黑色的長褲和淺色的針織衫躺在瓷磚上,沒有布料遮掩的身體徹底暴露在鏡子前。
他看着鏡子裏那張憔悴蒼白的面容,手輕輕撫摸着幹癟的小腹。
鏡中的Omega瘦骨嶙峋,布滿鮮紅色妊娠紋的小腹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剛拆線的新鮮傷口還能看見新長出的粉色皮肉。
那是剖腹産的疤痕,硬生生将林瓷書的小腹剖成了兩半。
他的生**裏曾經孕育過一個新生命,也僅僅只是孕育過,經歷了長達十個月的懷孕周期,那個孩子終究沒能活着降生到這個世界上。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
林瓷書彎下腰,勾着衣服的一角将它提了起來。
他分娩時難産,坐月子期間沒有好好調養,一直在為離婚的事情勞心傷神,為此落下了後遺症,現在不管坐着還是站着,恥骨總是隐隐作痛,遇到陰雨天氣甚至嚴重到無法蹲下。
撐着洗手池的邊緣,林瓷書将衣服扔進髒衣籃,側過身的姿勢讓鏡子照到了他的後頸。
他和正常的Omega一樣,後頸有一個會釋放信息素勾引Alpha的腺體,但那本該留有标記齒印的腺體現在遍布蛛網般的紅血絲。
這是兩個月前清洗标記留下的痕跡,本來清洗完的第二天就會消退,卻一直留到了現在。
林瓷書摸上鏡子裏腺體的位置,手指輕輕觸着冰涼的鏡面,指尖沿着蛛網的紋路摩挲。
他不是第一次清洗标記,後頸的腺體反複受傷,蛛網般的痕跡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消退。
但即便這些痕跡消退,清洗過兩次标記的腺體已經脆弱得無法再承受Alpha的标記,哪怕只是一個臨時的咬痕。
作者有話說:
1.追妻但我覺得不夠火葬場,自行判斷
2.前夫會以各種形式出現,所以标換攻
3.會入V,完結會清理一部分作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