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摘李子
季望海在一樓鐵門後站了許久。
不是他不想走,是他硬了,可恥的硬了,就因為付瑾舟的一句話一個吹耳朵的動作硬了。
又羞又憤的他站在原地郁悶不已,再也不想見付瑾舟了,最好以後都別再有交集。
那框李子整整吃了一周,付瑾舟吃瘦了五斤,牙酸牙軟,吃不了別的。
最後一顆李子吃完他給季望海發信息:“季同學,李子很甜,是我吃過最甜的李子。”
季望海被蟲子咬傷的手臂剛剛恢複,褐色的疤點還沒完全消下去,一聽他這番誇贊又想去給他摘李子。
理智壓不住沖動,季望海第二次出現在果園,果園老板搖着草帽,指指太陽:“小夥子,你看看日頭,你這個點來摘,不怕中暑?”
十一點多,太陽最烈的時候。
“不會,我摘一框就走。”
“那你進去吧,別往太深,裏頭不透風。”
付瑾舟沒等到季望海回信,意料之中,也談不上失望,轉頭處理工作。
一個月前公司給員工們定制了公司周年慶紀念品,所有當時在職員工都有份,獎品共有三個,一個刻了員工姓名的純銀小吊牌,可當鑰匙鏈用,一個按員工生肖定制的印花水杯,還有一把雨傘,昨天禮品到了,通知了促銷員們今天中午到辦公室領取。
他到辦公室時禮品領得差不多了,只剩請假的和已離職的沒領完,文員在旁邊點着數,吐槽:“你看,有免費的東西領一個比一個跑得快,十點就有人來領了,平時讓他們來開會總是拖到最後一分鐘來,無語。”
付瑾舟笑了笑,拿起他那份,小銀牌倒是精致,“正常,人都是為了利益而生,還剩幾份?”
文員點數,“沒幾份了,請假的說了明天過來領,離職一個回老家了,讓幫寄給她,還有一個聯系不上,就這個叫喬念念的,我聯系不上她。”
“喬念念的給我吧,我幫她領,我拿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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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公司要檢查員工領用簽名表,不能紙質簽也要員工本人通過電子簽發郵件證明本人已領,不能代領的,被公司查到要扣績效分的。”
“那你把簽名表給拿給我,我帶過去讓她簽,簽完拿給你。”
文員把表和禮品給他:“行,早完成任務早交差。”
時間還早,不到一點,付瑾舟給喬念念打電話,電話沒通,只能打給季望海。
季望海出門急,手機沒帶,落在家裏了,還好,電話能打通,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從黑名單放了出來。
接電話的是喬念念:“舟哥,真的是你啊,我哥存了個讨厭鬼,我說號碼很眼熟呢,還真的是你,你找我哥有事啊?”
“我不找他,我找你。”
“那你怎麽不打我電話啊?”
“你電話打不通。”
喬念念一聽就明白了,肯定是她哥用她手機把付瑾舟的號拉黑了,付瑾舟在電話裏說明情況,問:“我剛好要出門,你看在哪碰頭方便,我把禮品帶給你。”
“那個,我今天被我爸罰不能出門,最遠也只能走到門口小賣部,舟哥,你能不能幫我送過來啊?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明天找你拿。”
離下午上班還有一段時間,付瑾舟說可以,問了喬念念家地址,說半小時後送過去。
季望海摘完李子,今天手臂被蟲咬得更厲害了,加上天熱流汗,一框李子摘下來整個手臂腫得連果園老板都看不下去了:“你這太嚴重了,得回去打吊針消毒,下次要摘得趕在早上或下午三點後,不會太熱。”
“多謝,知道了。”
付瑾舟騎着共享單車趕到喬念念家附近,她家很好找,當地有名的樓盤,小區以園林藝墅出名,小橋流水,蘇式景觀,每棟別墅都有着獨特的設計。
到小區門口登記完拎着禮品往裏走,太大,不好找,在裏面彎彎繞繞了好半晌都沒找到喬念念說的“望月居”。
季望海騎進小區,拐了個彎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起初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怎麽可能在這個小區碰到付瑾舟。
騎近,超越他,仔細看,還真的是付瑾舟。
付瑾舟也看見了他,笑着沖他揮手:“季同學,緣分啊,這次真的是偶遇。”
季望海剎車,“你怎麽在這裏?”
“去你家。”
季望海皺眉,付瑾舟趕在他開口前說:“真的是去你家,給念念送公司禮品,不過我找不到地方,你能帶我過去嗎?”
“上來。”
後面還綁着一框李子,兩個人坐着有點擠,付瑾舟的前胸幾乎是貼着季望海後背的,他後背很燙,整個後背心都是半濕的,付瑾舟忍不住問:“你幹農活去了?衣服濕透又被風吹幹了。”
“嗯。”
“還真的幹農活去了?看不出來呀,幹什麽去了?”
季望海說:“摘李子。”
“李子還要自己摘?”付瑾舟後知後覺,“所以你上次送我的那框李子也是你自己摘的?”
“不然呢?零售都要自己摘,除非批發。”
“那弟弟你辛苦了,我請你吃飯吧?”
望月居到了,季望海停穩,說:“看你誠意。”
“我非常非常有誠意,不信你看我眼睛。”
季望海斜了他一眼:“看了,眼睛裏有根睫毛。”
“還好你沒說有眼屎。”
喬念念趴在二樓往下看,大叫:“舟哥,表哥,你們怎麽在一起?”
季望海招待付瑾舟進屋:“不用脫鞋,随便坐,喝水還是飲料?”
“水吧。”
喬念念跑下樓,接過禮品,“謝謝舟哥,想不到我都離職了還能領到禮品,表哥,你看,好看嗎?”
季望海對穗香的任何産品、物品都沒好感,“不好看,很土。”
“哪有,明明很好看,不懂欣賞。”
付瑾舟看着他們拌嘴,笑着附和:“就是,不懂欣賞。”
季望海給付瑾舟拿來礦泉水,順手替他擰開了,遞水時付瑾舟一把拉住他的手:“你手怎麽了?”
"沒怎麽。"
“沒怎麽腫成這樣?也不像摔的,怎麽回事?”
喬念念湊過來看:“哇,哥,你又被蟲咬了,什麽蟲這麽厲害,上次的還沒好全呢,又被咬了,你今天又去哪了?”
季望海用力抽回手,“都說了沒事,不用大驚小怪的。”
付瑾舟盯着他的手:“是摘李子吧?李子樹蟲子多。”
喬念念聽得一臉懵:“什麽李子啊?”
“你表哥上周沒拿李子回家嗎?”
“沒有啊,我家沒人吃李子,全都怕酸,多甜的李子都沒人吃。”
付瑾舟突然什麽都明白了,上次他帶自己嘗了酸的野生李子,為了補償摘了甜的李子送給他,又因為今天他發信息說李子很甜很好吃,季望海以為他喜歡又去摘了。
付瑾舟站身起,一把拉起季望海:“走,去醫院。”
“不去。”
“不可以不去。”
“為什麽要聽你的?”
付瑾舟嚴肅起來的時候臉上一點點笑意都沒有,那雙原本含笑的眼裏全是焦急:“不聽也可以,上次李子多少錢,還有你今天車上綁着的那框,一起多少錢?加上醫藥費,一并轉給你。”
季望海妥協了,乖乖跟着付瑾舟去看醫生,摩托車沒騎,他們并排坐在出租車後座,付瑾舟托起他的手臂,滿眼責備:“季望海,你是不是傻啊。”
“這只是意外。”
“痛嗎?”
突然來的溫柔一問問懵了季望海,他呆了幾秒才回:“有點。”
付瑾舟低頭給他吹了吹,季望海還沒來得及享受那稍縱即逝的溫柔,付瑾舟又一巴掌拍到他後腦勺:“該!看你下次還犯不犯傻,哪裏買不到李子,特意跑去摘,這麽熱的天!”
前面司機大哥本地人,跟着說:“這是被蟲咬過敏了了?我們村有一個大哥去年摘李子倒在果園再也沒起來了,聽說先是被蟲咬了,毒素進入神經麻痹了身體,後面在裏面活活被熱死了,可憐啊,一米八幾的大個兒,被小小的蟲子咬死了。”
季望海:“……”
付瑾舟對着他後腦勺又是一巴掌:“聽到沒有?”
司機笑呵呵:“你們親兄弟吧?感情真好。”
付瑾舟說:“不是,我沒這麽傻的弟弟。”
季望海紅着臉,頭扭到一邊,“不是,我沒有他這樣的哥。”
到了醫院,醫生說是毒素進入皮肉,開了點口服抗生素和外塗松乳膏塗,叮囑他随時觀察,一旦起了水泡立即就醫。
回去的車上付瑾舟問:“今天為什麽又要去摘李子?”
季望海好像永遠不會好好說話:“沒為什麽,閑得,想找點事幹。”
“哦,那李子不是摘給我的?”
季望海輕咳一聲:“你喜歡就拿走,你也聽念念說了,我們家沒人吃李子。”
“你又不是專程摘給我的,我不拿,你扔了吧。”
季望海手又癢又痛,“嘶”了聲,“付瑾舟,別氣我了,我手痛。”
“痛啊?下次還摘嗎?”
“李子你還要嗎?”
付瑾舟嘆了口氣:“你這麽辛苦摘的,不要适合嗎?現在跟你回去拿,你在家好好休息,等你手好了請你吃飯。”
這框李子被付瑾舟寄存在樓下小賣部的冰箱放了好幾天,牙好得差不多了才拿回來,凍過的李子更甜了,分了好幾小包硬塞進他的小冰箱,跟外婆的那盒馬蹄糕擠在一起。
在棉城接收到的善意并不少,很久沒見卻記挂着着他師兄林棟,會給他帶飯帶小吃的促銷員大姐,會在他需要幫忙出手的酒吧老板何景同,還有樓下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阿婆,更有可愛善良的喬念念。
可每每一想起就會嘴角上揚的只有季望海。
他是個特別的存在,付瑾舟會在他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小時候的自己,別扭,把自己僞裝成刺猬。
這一刻想起再次控制不住的嘴角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