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草驚蛇
天邊挂了一輪彎月,星子也競相在天邊閃熠。照得方臨縣的夜景一派繁榮。
方臨縣的夜市比早市熱鬧許多,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幾人站在暗色的巷子裏,看那曹貴申所指的春花樓前幾個姑娘招攬着來往過客。
發生了這麽大的怪事,春花樓的生意倒瞧着還是紅紅火火的樣子,大抵人都是抱有僥幸心理的,沒輪到自己,什麽都是遙不可及的。抑或者誰也沒有将怪病往這春花樓上想,畢竟古往今來,嫖/娼雖會得病,卻從來可沒聽過會爛那玩意。
無淮兩眼發光地搓手準備往春花樓走,被紫川真人一把扣住了肩膀。
“你在外頭等着。”
“為什麽啊?”無淮滿臉的失望,噘着嘴一臉的不情願。
“下山的時候怎麽答應我了?”紫川真人也不看他,聲音也淡然,似乎并不打算與無淮多解釋,“你若不聽,我立時将你送回去。”
或許将紫川真人的話當了真,無淮悻悻沒說話,腦袋一轉,抵着牆頭沉默去了。
沈慕遮離開前看了眼無淮,有些好笑的無奈,無淮的年紀還是太小,自然是不适合進出這些勾欄瓦舍。但是他不一樣啊!他的靈魂可是擁有一個成年男子的思維呢!要去逛青樓,想想就很激動呢!
還沒激動完,劈頭被江恨庭罩了件衣服,他胡亂扒拉下來,江恨庭給他一個眼色:“穿上。”
沈慕遮這才看清,這是件普通的外衫,紫川真人與江恨庭已經換上了,遮了他們原本的道袍。
他胡亂套上跟上了他們的步伐。
三人剛走近春花樓,就被幾個拉客的紅倌推搡拉扯着進了樓,撲面而來的脂粉氣讓江恨庭皺了皺眉,沈慕遮不禁好笑,不動聲色地替他隔開了與那些紅倌的距離。
那幾個紅倌瞧着江恨庭回避,誤以為他是腼腆,來了調戲的心思,愈發往他身邊湊。江恨庭眉間微皺,隐隐顯露出不快,紫川真人朝他使了個眼色,江恨庭才閉眼平息忍住沒表現出來。
沈慕遮就不一樣了,他見江恨庭這個樣子,暗嘆江恨庭沒開竅,明着替江恨庭左攔右擋,眼睛卻不安分地四下亂瞟,手也故作遮擋地東摸下這個姑娘的帕子,西推下這個姑娘的香肩,簡直不亦樂乎。
江恨庭看出了他的小動作,咳了幾聲示意卻不見有成效後,一把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嗓音低沉帶着咬牙切齒的意味,“你們這裏可有一個叫玉蓮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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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紅倌立時明白了,帕子一揮,悻悻道:“有有有,這做清倌的女子到底是不一樣,時時招人惦念。”
春花樓的鸨兒一瞧見這裏幾個姑娘的神色不對,立馬過來打圓場:“會不會招呼客人?走走,忙你們的去。”回身朝他們笑臉相迎:“幾位爺瞧着面生,我是這兒的管事,我姓溫,你們可以叫我溫媽媽,幾位爺是想找我們玉蓮姑娘?”
沈慕遮點點頭。
溫媽媽似乎面露難色,絞着帕子欲語還休。
江恨庭:“有話可以直說。”
見江恨庭有些不太圓滑,溫媽媽虛虛一攤手:“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們玉蓮姑娘是清倌,可不是說見就見的。”
紫川真人遞過去了一錠銀子:“沒旁的,我們幾人與玉蓮姑娘說幾句話,絕不多煩擾。”
沈慕遮眨眨眼,師傅還是挺有錢的。
那鸨兒收了銀子,見幾人也并非是來這勾欄之地尋歡作樂的樣子,便不甚在意地提醒道:“那你們可快些,我們玉蓮姑娘也是需要休息的。”
紫川真人:“自然。”
幾人在溫媽媽帶領的房間裏等了又等,總算将人等了過來。
沈慕遮原以為清倌多是嬌怯的,卻不想玉蓮并不忸怩,見着三人,自顧在桌前坐下,掃了眼三人,目光中有些說不明的省視與……貪婪。
沈慕遮一度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結合師傅之前所說的鬼祟,沈慕遮也并未從玉蓮身上察覺出任何異樣,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平常人罷了。
倒是玉蓮先開口道:“聽溫媽媽說,幾位爺有話與我說?”
紫川真人笑道:“不錯,我觀姑娘額起青黑,怕有禍行。”
沈慕遮一愣,有沒有搞錯,上來就給人家相面?确定不會被打出去嗎?
玉蓮面色有一瞬的僵硬,只是很快就被她的笑容遮了下去,她微微握緊了拳,面上不動聲色。“爺說笑了,若是沒什麽要緊的事,玉蓮先告辭了。”
“且慢,玉蓮姑娘。這有一道平安符,你好生收着,他日或許對姑娘有些幫助。”
玉蓮看了看桌上擺着的平安符,手指僵了僵,仍是收下了:“謝謝爺。”而後逃也似的離開了。
沈慕遮不明白了:“師傅?你這是做什麽?”
“打草驚蛇。”
“把蛇打跑了怎麽辦?”沈慕遮輕聲嘟囔了一句,這還啥都沒查沒問呢,先把人吓着不出來了。
紫川真人卻聽到了,搖搖頭低聲問道:“你覺得是她做的?”
“……不像吧。”
“她的氣息平常,似乎只是個普通人?”
“沒錯,可她知道是誰做的。”紫川真人看向玉蓮逃也似離開的方向,緩緩道:“她進門的眼神,你可看到了。”
沈慕遮回想了下那個讓他以為自己出現幻覺的眼神。不确定道:“她是不是也将我們當成了目标?”
紫川真人點點頭:“最重要的一點,她幕後的鬼祟,太着急了。按照我們打聽到的說法,這件怪事籠統不過發生十日的時間,但這方臨縣上遇害的男子卻遠遠多過了這個數字,她想幹什麽暫且不知,這樣大範圍的害人,雖然近日不說,時間一久,必定引起重視,所以她短時間害這麽多人,必定有她着急的理由,我現在激一激她,若她按奈不住,便是引蛇出洞。”
沈慕遮回想了一番,覺得師傅真厲害,他就沒想到這麽多。
紫川真人站起身,朝倆徒弟道:“走吧,去看看她将我的符咒扔在何處便知曉她是否是我們猜測的那樣了。”
春花樓裏處處笙歌,三人繞開明亮的大廳,在一處僻靜無人的拐角發現了安靜躺在草叢裏的符咒。
“果然有問題。”江恨庭撿起符咒,低低道。
“她與鬼祟接觸,也不怕遭了反噬?”沈慕遮摸着下巴不解,“這女人膽子還挺大。”
江恨庭看了眼沈慕遮,情緒也聽不出濃淡,只在走過沈慕遮身邊時留下一句:“你近日頗多不同。”
沈慕遮僵了僵脖子,回想原主不聲不響的悶葫蘆性子,他最近确實有些活潑過頭了,但是他就是這麽個性子,讓他閉嘴裝啞巴真是為難死他了,不知怎麽解釋,他只能幹巴巴笑了聲:“師兄不覺得我從前無趣多了,近日我想了想,這三千世界供我觀賞,何必整日悶悶不樂。”
見江恨庭腳步不停,他追上去又問:“你說是不是,師兄?”
江恨庭嗯了一聲,道:“你這樣也好。”
沈慕遮卻擔心得不行,生怕自己了後被當成奪舍的怪物殺掉,忙敲打系統。
【我真學不來原主的沉默寡言,會不會有什麽問題啊?】
系統安慰他道【沒關系沒關系,你在這個世界裏的行為只要解釋過後都是可以被認為是合理可以理解的,只要不是有違常理,劇情都可以接受。】
沈慕遮【那什麽算是有違常理?】
系統為難了【額……比如,你是個男的,非得別人信你是女的,這別人是不會信的。】
沈慕遮杠了【那我化成個女人也沒人信?】
系統想了想【那不就是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嗎?劇情會接受的。】
沈慕遮:……
明白了。
少了心理負擔的沈慕遮覺得腳步都松快不少,颠颠地跟了上去。
在江恨庭眼裏,便是這個師弟壓抑了這麽些年,總算願意敞開心扉了。
紫川真人帶着倆徒弟又在春花樓轉了一圈,找到了那位溫媽媽,見幾人待了不久就離開,她又收了紫川真人的銀子,本是笑眯眯的,正要說幾句客套話,紫川真人先一步問道:“這位玉蓮姑娘最近可遇到過什麽反常的事?”
一句話問得老鸨花容失色,臉上的笑容唰一下消失的幹幹淨淨,“沒有,沒有。”隔空莫須有應了一聲,佯裝有人找,推脫離開了。
看來這老鸨也不正常。
三人離開春花樓,卻左右找不到無淮的身影,江恨庭暗道了一句:“不省心。”見紫川真人不動聲色,又加了一句:“平日師傅師叔太過放任他了。”
紫川真人并未回應,只嘆道:“我回去找找。”剛才無淮想跟着進,被拒絕後也不知會不會偷偷地跟進來。
江恨庭并未将紫川真人的話聽進去,悶悶道:“我去那裏找。”随意找了個相反的方向走了。
沈慕遮莫名覺得氣氛尴尬,撓撓臉,指了另一個方向道:“那我去那找看看。”
三人便兵分了三路。
其實原本以無淮的年紀,在外面跑累了自然會回去,但是無淮是個半吊子,加上他們又剛剛打草驚蛇,保不準人家暗地裏要做點什麽,要是無淮碰到,這可說不準會不會遭遇不測。
雖然有些漫無目的,沈慕遮還是在來往的行人中不停比劃無淮的身量,以期問出點什麽線索。出挑的相貌與墨色的道袍,應當會給人留下些格外的印象。
還沒等沈慕遮走出多遠,迎面便看到了沒個正型走過來的無淮,嘴裏叼着不知哪裏采來的狗尾巴草,晃晃悠悠沒心沒肺地朝他揮了揮手。
“師弟。”
沈慕遮自己也想不到的松了口氣,忍不住質問道:“無淮師兄,你去哪裏了?”也不知是因為江恨庭與紫川真人剛才莫須有的質問還是什麽,他語氣裏帶了些責備。
“師弟,你猜我剛才看到了什麽人?”無淮完全不在意他的責備,還神秘兮兮地湊上來準備與他分享。
“?”
“祁水蕭家。”
沈慕遮:???!!!
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男主的家族嗎?只怪自己當初被原主與自己同名同姓的梗迷惑了視線,都沒能把心思好好放在男主身上,臨末了看到原主被殺更是完全沒了看下去的欲望,以至于現在都不能精準的回想下男主在每一個時刻到底在幹什麽,在哪裏。
只能靠當初一目十行的大概過活了。
“這裏的動蕩居然把幾個世家的人都吹來了。”無淮咂舌點評,末了問沈慕遮:“師弟,你們進去盤查的如何了?”
沈慕遮的心思都在男主身上了,半個魂還沒回來,原劇情裏男主與江恨庭雖然沒有碰面,但是第一次有聯系的地方是鳳角鎮,現在他們還在方臨縣待着,男主已經出現了,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劇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變化了啊!
心裏激動,但他不好表現,只好順勢問道:“還有哪些世家也來了?”
“雲松魚家。”
女主。齊了齊了。沈慕遮暗自平複了下,故作雲淡風輕道:“除祟平亂各家自有義務,他們來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方才無事我跟了一路,看到他們進了林家。”無淮略一沉吟,将狗尾巴草一口吐了,道:“是我們來時聽的那個林家。”
沈慕遮點點頭,林家應當還是有些古怪的,只是他們既不信方士之術,又為何要請到這些訪仙世家。
沒想通。沈慕遮決定從長計議,伸手掄了掄無淮的肩膀:“我們先回去,免得師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