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風苓動君心

第33章

和塵淵戀情受阻，已是個把月的事情了。而這個把月之後的相見，相思更濃。

我內心翻江倒海的焦灼不安也許不僅僅是憑空生的那鯉魚公主的氣。可以想見的是，我身邊親人對我這傾心傾意的愛情的否決讓我一度失去了信心。

甚至有時候也會突然絕望地想。我和阿淵，我們真的不合适麽？

想得多了，就會再補上一句。那麽，為什麽呢？

走過櫻花樹時，塵淵突然停了下來，他對我說：“小苓，我想跟你說……”

我下意識地捂住他的嘴，我阻止了他。因為我明白，兩個人的愛情既然無法得到他人的祝福，那麽為什麽我們自己還要無情地毀掉自己的愛情呢？

“阿淵，我真害怕？”我雙手緊緊地擁住他，我的臉貼着他的胸膛，“你知道麽，大哥跟我說……上一次我們去的雲澤洞府，裏面墓碑裏睡着的就是我阿娘。她……她是因為我死的，因為我死的。”

我的手團起拳頭輕輕地敲在他的胸膛上。可惜，我舍不得。怎麽可以把自己犯下的糊塗錯抹在阿淵的臉上。

“小苓。倘若有一天，你發現我跟你想象中的差很多，你……你還會愛我麽？”阿淵的雙手也緊緊地摟住了我。是是非非，只有真落到我的頭上才會知道。

“我不知道。”

“那麽，你……你願意給我機會麽？”這次我只能擡起頭來，對着他微微一笑，說：“我會的。”

“今日，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他握緊我的手。

如果這時候我就猜準了他對我做的事情。

也許我永遠也不會輕輕松松地去記恨一個人。

一個我愛的人。

一個愛我的人。

黑纭池一地，我遇見了諾諾。

諾諾氣宇軒昂，一身墨色錦袍。

黑靴上系着一個紅色的小鈴铛。

“諾諾，我們又見面了。”因着只有諾諾一人，他顯地更加可愛。眯縫着一雙小眼睛對我笑：“姐姐，這天底下最不像話的情侶恐怕就只有你們了。”

我懷疑地目光瞪過去：“為什麽？”

“因為你和哥哥私會沒有情調啊！”

一氣呵成的口吻。

我實心實意地說：“哪，寶貝，你覺得要怎樣才有情調呢？”

“……”

我本想着将諾諾這麽可愛的孩子介紹給阿淵，并想着日後要替他生一個如此俊俏的孩子。

然而中途遇見了司命星君，因着天君旨意。阿淵不得已離開。

“說完了話，你一定要快點回來。我就坐在這裏等你！”

我拉住阿淵的袖角，這模樣看上去真有些幼稚。小時我也這樣拉過阿娘的袖角，我纏着她，讓她在高高的梨花樹尖上給我摘了一朵梨花。

如櫻花般雪白。

遺憾那時年紀小，記憶有些模糊。所以事情也記得不清不楚。

“你看，還情調呢？”我悶悶不樂道，“小烏鴉嘴，這不還沒開始私會，人就被帶走了麽。”諾諾咯吱咯吱地笑，卻沒笑出聲。臉上的肌膚帶着散不盡的笑容。

他呶呶嘴，眼神裏分明寫着委屈：“姐姐，冤枉啊，明明是天君他老人家把他叫去的。你怎麽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怪在我的頭上？”

“很簡單，誰叫姐姐心情不好。”我犀利的眼神掃過去。

諾諾攤手無奈，随即抗議道：“那你怎麽不把氣撒給別人。”

我玩味地一笑：“話說這裏除了你一個可以拿來出氣的，還有別人麽？”

諾諾無法，只得懊惱地垂下頭。

我們近到黑纭池坐下，因着這池吹來的風甚是涼爽，便挨着那池坐了。

“諾諾，我們等了半個時辰了，他怎麽還不回來？”我踮起腳東張西望。

“姐姐是心急了。”諾諾在身後天真地笑。

“誰心急了。”我反問道，“本來就等很久了麽。就算天君他老人家要交待阿淵做什麽，也不至于……沒完沒了吧！”

“哎，戀愛中的女人真可怕！”諾諾只感嘆了這麽一聲兒。

身後一股血腥的味道，引得我回過頭去。

只瞧見黑纭池邊一塊扯壞的黑色外袍。

最吃驚的，是站在身後冷眼旁觀的鯉魚公主幽躍。

“你……什麽時候來的？”我一邊找諾諾，一邊心神不定地問，“我不想見到你！”

她只是輕蔑地笑。

“諾諾呢？你把那孩子弄哪裏去了？”我回過神，一把拉住她。

她白皙的手指往池中輕輕一擡：“哦，孩子，什麽孩子？也許……他自個兒不小心掉下去了。砰……妹妹沒聽到浪花濺起的聲音麽？”

我扶住黑纭池壁，靜靜地往裏瞅着。

濺起的如同浪花的沸水使我後背發涼。我顫抖着手指，抓住幽躍的兩肩：“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對個孩子動手？”

她生氣地拉開我的手，啧啧舌道：“哦，原來燒得這麽旺啊。我的好妹妹，你來天界這麽久了，不會不曉得黑纭池這個個吞人的池子，好像歷來都沒有誰會願意在這上面坐着聊天？”

水蒸汽缭繞，沸騰的池子裏耀出一片袖角。細碎的腳步聲自遠處傳來，近了，方知是南鬥真君和呆楞在遠處的阿淵。

然而身旁的鯉魚公主幽躍卻凄凄艾艾地哭出來，眼眶含着些淚：“可憐葉諾小君，就這麽鮮血淋漓地掉進了池子裏。”與此同時，她還拉拽着我的手，“妹妹，你……你就算再恨我，也不該把氣出在葉諾小君身上罷！”

真是百口莫辯！

平日伺候諾諾的幾位天将也在這時候尋過來。

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到黑纭池裏。

接着撲通一聲跪下。

痛哭流涕。

那時候我才知道這幾位天将都是菩提老君的心腹，是後來有緣才得以擁有仙身。如今看着自家主子掉進熱死沸騰的黑纭池，怎麽可能不生氣呢？

他們奔到我的四周将我圍了起來，因着是我大哥麾下，對我也略略客氣了些。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南鬥真君用他的星漏将諾諾打撈下來。

此刻的諾諾早已行将就木了。

而他面目全非的身子流幹了血。不到片刻功夫便化成了一根人參。

我楞在那裏，心仿佛已被掏空。幾位天将近到跟前，似乎想要抓我回府去見菩提老君。

南鬥真君同老爹是牌友，見這架勢，忙向阿淵使眼色。

可惜，阿淵走過來。目光呆滞，神色慌張，手扶着跟前一根柱子，低聲道：“我沒看見，我真的沒看見！”

“你來了約莫半個時辰了，怎麽可能沒看見？”南鬥真君素來脾氣沖，雙眼瞪着他。

半個時辰？阿淵已經來了半個時辰。

聽着南鬥真君的話，我覺得淚水自我的眼角滑了下來。視線裏，那個我愛着的人隔岸觀火地看着我被冤枉。

他至始至終都給我說半句實話。

諾諾一事，我惹怒了天君。

諾諾是葉輕輕的親弟弟，而葉輕輕卻是太子的未婚妻。

如今，即将成為太子妃的葉輕輕也許會從朋友成為不了寬恕的罪人。

對，我是害死她弟弟的罪人。

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等着阿淵奉命将我捉進了天牢。

我唯一無法忍受地，是阿淵的視若無睹。他應該曉得，我一直害怕地，莫過于被人冤枉。

以前我活地無憂無慮，并不為此難過。然而，塵淵卷進我生命的那一刻，波折便随之而來。

“老爹說你進了這裏，我過來看看！”大哥派人送了一條被褥放在天牢的角落裏，“這裏比較潮濕，記得晚上蓋。”他吸了吸鼻子，急着往外走。

“大哥，你真的很讨厭我麽？”他并不看我，步子卻停在出口處，答非所問：“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

我潇灑的大哥，再也沒有爽朗的笑聲。

只因為我，以及我無法如願的愛情！

但是，我從不懷疑大哥對我的寵愛。

沒有誰可以将骨子裏的混合的親情全部抹殺掉。

我沒有受任何處罰，被他們放出來的時候，只是有些頭暈。

離開日光已經許久，現在刺地我眼睛也跟着留淚。

塵淵沒有來接我。

我在出口站了許久，唯有微渺的風吹過臉畔，刮碎我不堪一擊的心。

“小二！”大哥拎着顯天長戟站在門口。

他把我抱住了，舉止溫柔：“大哥終于等到你出來了，終于等到了。”

我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胸膛，我說：“大哥，你還讨厭我麽？”

“讨厭，當然讨厭。讨厭你這臭丫頭到處惹禍，到處受人欺負。知不知道，要是沒了你，大哥會多難過。”大哥說這話的時候，手正摸着我的腦袋。

暖暖地，帶着別樣而又熟悉的寵愛。

“跟大哥回家！”目光所及處有一所亮堂堂的宮殿，有一個熟悉的名字，金辰宮，塵淵君的住所。

我掙脫大哥的手，自己安慰自己，也許阿淵不替我辯解的理由，真的是因為……沒看見。

可惜，多麽令人心碎的安慰。

從未想到~~~

就在我進入天牢的日子裏，守在他身邊，日夜作陪的就是這個害得我聲名掃地的幽躍。

月色朦胧，映着院子裏的櫻花樹。

我在那裏聽到了從未想過的事情。

“阿淵，你早就知道雲澤洞府裏葬着的人是我阿娘對不對？看着我這個傻子跪在自己的親娘面前，一口一句地叫着阿姨。挺滑稽是不是？”

他近前，伸手想要觸碰我的臉，全身也顫抖着。

他吞吞吐吐：“小苓，我……”

“你不用說了。原本覺得大哥和老爹都是薄情寡義之人。不懂你我兩情相悅。可是如今，我已經記不起那些我費盡心思嫁給你，而後被你抛棄，失去眼魂的歲月了。真的……好滄桑。”

阿娘，留給我在世上的卻只是一對眼魂而已。

犧牲自己，化身眼魂。

我沒有好好保管珍惜，以至于把它給弄丢了。

我擡起頭怔怔地望着他：“幽躍公主早就是你的未婚妻了，對不對？遠在你我認識之前。就像天後娘娘說的，我于你不過一個妾。幽躍才是你該娶之人。你興許不明白，我過早地喜歡上這樣完美的你，多麽地害怕。如今放手，也還……不遲罷！”

“小苓！”

我跑過這個曾經讓我流連忘返的地方。

呼呼的風聲回蕩在耳邊，我想起了一句話。

小苓，我們是名副其實的夫妻，我會待你一生一世！

可惜，往昔情緣終究抵不過流年摧殘？

我們到底被分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請支持！靜沫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