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事
兩個人各拿着圍巾的一端,盡量把水擰幹了,期間項前更是不知道說了多少句對不起。
江洵把圍巾扔進烘幹機,回頭看項前。項前哭喪着臉,平時看起來挺兇的眼睛耷拉着,垂成一雙狗狗眼。
江洵本來就不會說什麽狠話,看他這樣更說不出什麽了,甩了甩手上的水,盡量不帶什麽情緒地問到:“你怎麽突然想起來洗它呢?我不是說了周末一起洗嗎?”
項前懊惱地薅着頭發,視線亂瞟,就是沒往江洵那去。
“你明天,不還得戴嗎?我就想着順手,洗一下……”
“我明天不戴……”
“……洗了,你不就戴了嗎。”
“我……”江洵發現這個對話模式是個死胡同,臉上表情都控制不住了,想笑又覺得不太合适,只能從頭解釋,“我早上戴出去的時候,就覺得它有一股灰塵味兒,當時就想着明天換一條戴,周末一起送去幹洗的。”
灰塵味兒?項前沒聞到灰塵味兒,但此時聽到這個解釋,心裏忽然通暢了很多,連折損了一條羊毛圍巾的郁悶都消散了不少。
“你給我發個鏈接,我重新給你買一條吧。”
江洵正趴在烘幹機前看裏面的圍巾,沒注意項前變明朗的表情,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打開手機點了幾下。
半分鐘後慌亂伸手,關了烘幹機打開門,裏面的圍巾看不出有什麽變化,半幹不濕的團成一團。
“怎麽了?”項前走過來把圍巾拿了出來。
一整天的雜亂被這條羊毛圍巾蓋上了最後一根稻草,江洵只覺得半分力氣都沒有了,退後兩步倒在最近的懶人沙發上,手臂擋着眼睛無聲嘆息。
室內一時安靜下來,項前看了一圈圍巾,沒發現有什麽不同,但看着江洵的樣子心裏着急,輕手輕腳坐在了他旁邊,低聲詢問:“怎麽了?”
半晌後,擋在眼前的手臂往上偏移了一點兒,露出幾絲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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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說,羊毛圍巾,不能用烘幹機。”
項前看着江洵發紅的下眼眶心口一滞,光線晦暗,看不分明。
羊毛圍巾又一次被他緊緊攥住,項前慌忙開口:“我明天就給你買一條一樣的回來,明天一大早就去。”
“不關你的事,”江洵很快恢複了平靜,“我今天,狀态不太對。”
項前猶猶豫豫,不知道該說什麽。
江洵察覺了身邊人的不自在,露出一只眼睛看他:“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冷靜一會兒。”
須臾,項前起身關了客廳的大燈,把牆角的落地燈打開,調成暗光,又坐了回來。
江洵偏頭看他,項前仍捧着那團圍巾,低着頭不知道在手機上查什麽,落地燈的光影打過他的鼻梁,高挺筆直。
“想聽故事嗎?”他問。
項前立刻回頭:“你說。”
江洵探手拿過另一個沙發上的抱枕,擡腿蜷進沙發。
腦子裏各種畫面紛亂飄過,他抓住一條短信截圖,從這條只有咒罵的短信開始,講起了一件從始至終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
老太太在麻将館交友廣泛,為了讓江洵對婚姻大事上點兒心,這些朋友裏但凡有誰孩子要結婚了,都會跟他說一嘴。
林鑫澤要結婚的事,他在半年前就知道了,老太太當時還妄圖拉他去參加訂婚宴,江洵好不容易推掉了。
倒不是對林鑫澤有什麽感情,短短一個月,他對這個人一直淡淡的,主要是不知道該怎麽看被同妻的那一位。
訂婚宴之後,江洵過不了自己心裏這一關,明裏暗裏跟老太太打聽到了林鑫澤未婚妻的信息,專門新辦了一張電話卡,再三思考後,給那位未婚妻發了幾條模棱兩可的消息。
女人的敏感度很高,從那幾條消息裏提取到了明确信息,先是詢問,然後是咒罵,總結起來的意思就是:你個王八蛋兔兒爺別污蔑我愛人。
江洵删除了短信,扔了電話卡,把這個人這件事排出腦外。
一個自己走進窮途的人而已,不值得過分在意。
但這幾天,老太太一直發讓自己跟她一起去參加林鑫澤婚宴的消息,再加上今晚……
“你說,世界上的這些人,都是怎麽想的?能這麽理所當然、無所顧忌地做出這些事。”
“你今晚,就在發愁這個?”項前背着光看過來,臉上的陰影顯得嚴肅。
“不止啊,還有老太太,還有學生,但今天最煩的是林鑫澤那個電話,太……”
過分的話江洵不太想說,故事講完他心裏寬松了很多,把抱枕頂在膝蓋上,看了看時間準備去洗漱:“我……”
“你太傻白甜了,心就那麽一點點,不能裝這麽東西。”
項前說的直白,江洵卻愕然。
“你是第一個把我,跟傻白甜聯系上的人,我平時也不想這些事,這兩天他名字出現的太頻繁了。”
“不過我也沒資格說你,你要是不傻白甜的話我也住不進來。”
項前回答的文不對題,又接連給出一個暴擊。江洵啞口無言,因為這個形容詞太過意外而不知該從哪兒反駁。
“所以你為什麽會跟那個人渣在一起啊?”
江洵:“……”
這個問題倒是能回答了,但江洵依稀記得自己講的故事跟這個問題應該關系不大。
他看了看項前,覺得對方聽完這麽一個無聊故事也不容易,又舒緩了自己的心情,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一次社團交流認識的,我當時可能有點兒……叛逆?”江洵仔細甄選了一個詞,“總之他追了我很長時間,我又有點兒好奇,正好還是校友,就答應了。”
“校友?你們一個大學的?”
“一個高中。”
“那他高中沒追你?”
“高中,我對他沒什麽印象。”
“那他呢?”項前語氣不單純是八卦,像是急着确認什麽連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東西。
“他……應該有吧,好像聽他提過幾句。”
“那你們為什麽分手了?”
“三觀不合,他,”江洵頓了一下,覺得自己回答得未免太過順暢,而且提問者還是個直男,他扭頭看項前,“你怎麽這麽八卦?”
項前被他看得結巴,幹幹巴巴解釋:“我,我就是,好奇,在你們這個……取向的人看來,你應該,很搶手吧。”
“沒有,他要回老家娶老婆,我不行。”江洵心态已經平和了下來,這些無所謂的往事,說了也就說了。
項前擡頭還想再問:“那你……喜歡他這種?”
江洵站起身居高臨下歪頭看他:“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什麽?”
“媒婆。”
項前跟着起身急搖頭:“我沒想着給你介紹對象!我就是……好奇。”
“行吧。”江洵對這段無疾而終的,在他看來甚至不能稱為“戀愛”的戀愛并沒不在意,他心裏的執拗只在于人性。
但在進衛生間前,他還是回頭補了一句:“沒什麽感覺,後來他說要回家結婚,我就直接拉黑了。”
項前随口“哦”了幾聲,低頭整理沙發上的抱枕。
等着江洵進了衛生間,花灑的聲音響起,他才擡頭看向衛生間門口,嘴角不自覺翹起,自己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麽。
江洵仰頭沖水,想起自己剛回來的時候,林鑫澤一有空就來校門口堵他,剛剛緩解的心口又是一悶,快速調整記憶到某天晚上,自己在他想動手的時候提前給了他一拳,舒服了……
……
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第二天多睡了一會兒,踩着點兒去監考的時候,江洵的情緒已經恢複了平時的狀态。
監考兩天,他就盯了自己的學生兩天,直到卷子都收了回去,必須回辦公室去批改,他的視線才從兩個學生身上轉移。
雖然盯得緊,但又着實沒發現兩個人有什麽超出朋友的行為,只除了那捧薛定谔的花。
周六晚上他難得在辦公室跟其他老師一樣待到很晚,等着成績彙總出來,看到他們的成績的确像林瑜說的那樣都進步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往回走的時候,他趁着心情還算不錯,點開了老太太的語音條聽着。
頭兩條老太太語氣難得溫和,說讓他明天整理好自己,中午跟她一起去婚宴。
下面幾條語氣就恢複了以往那樣。
“老娘們兒天天跟我炫耀他兒子多好多好,找了個多好的兒媳婦,你明天必須跟我一塊兒去把面子掙回來!”
“學校再好有你的好嗎?挨在你們學校旁邊,名次可是錯了好幾個呢!”
“多跟以前的老同學打打招呼!前兩天那是個什麽人啊!”
前兩天的項前被冠以“什麽人”的稱號,老太太再沒問過多餘的問題。
江洵邊等電梯邊回了兩個字。
【不去。】
明知道臺上是個什麽人渣,還要笑着喝他敬的酒?
江洵覺着惡心,有這份空閑,他寧願去教項前那個榆木腦袋玩兒游戲。
到家後一開門,項前果然大開着自己的房門,正對門口苦大仇深看着手機。
看到江洵回來,他眼神裏露出求助。
江洵心想,算了,有這份空閑還是多睡一會兒吧。
嘴裏說出來的話也有些冰冰涼涼:“你不然自己再把1玩兒一遍,找找靈感。”
項前沒敢說自己現在已經在1裏面找靈感了,但沒了江洵的指導又玩兒不明白了……
他耷拉着眼角點了點頭,不想在江洵面前顯得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