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往事
餐桌上的手機震了兩下,江洵拿起手機,還沒細看就皺了眉。
項前費勁地把鍋底刷出本來的顏色,甩着手回身:“你明天什麽安排啊,怎麽說都是過新年,不至于還在家裏躺一天吧。”
江洵沖他擺了擺手機,語氣同往常一樣,但蹙着的眉還沒松開:“回去陪老太太過年。”
項前倒是沒太意外,擦了擦手随口問到:“你們上次吵那麽兇,還能一起過年呢?”
江洵微眯了下眼睛,眉頭皺得更緊了:“你的手,別往衣服上擦吧。”
項前被他說的一愣,攥在T恤下擺的手反射性松開,無辜地看看手:“挺幹淨的啊。”
手機又是連着幾聲振動,江洵意識到自己有些遷怒他人,擺擺手示意他沒事,回了幾個字過去,答應了老太太明天盡早過去。
再擡頭的時候,項前正從挂在牆上的抽紙盒裏抽了一張擦手紙,見江洵擡頭看他,擦得更細致了,擦完還給他展示了一下:“符合要求了吧。”
江洵一時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感嘆這人腦子的确不好,微彎的眼睛裏透出幾分無奈:“我的錯,你想怎麽擦都可以。”
“沒事兒啊,你的房子,你有決定權嘛。”
江洵認真看了他一會兒,直到項前也跟着看了看自己身上,以為是哪兒髒了,他才終于撐着下巴說到:“你跟老太太吵架的時候,不是挺兇的嗎?怎麽現在好像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我也沒兇老太太吧……”項前反駁的氣勢不足,大概是自己也覺得這理由站不住腳,又補充到,“我們這種混社會的,最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你是傻……高素質人才,我肯定也盡量高素質辦事嘛。”
斜陽正好照在項前的半邊側臉上,顯得他說的話更不具有可信度。
“你……”
不等江洵把話說完,看着對方懷疑神色的項前就慌張反駁:“你別多想啊!我對你……沒那種想法的!”
江洵愕然,片刻後嘲諷一笑,故意用指指點點的眼神從上到下搜尋了項前一遍:“男同煙都抽過了,還在這兒扮演深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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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前:“……”
想上手但違法。
只能悻悻點了他兩下:“我上網搜了,你那煙什麽人都能抽,別想騙我!”
江洵故作了然地點了點頭:“所以你真的以為抽了那個煙就會變男同嗎?居然還去搜了。”
“我……你……”項前結巴兩句,最後無奈看天,“艹了……”
江洵起身,幾步經過他身邊,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又回了一句:“別對男同說這種話,容易造成誤會。”
項前急忙回身,嘴張了幾次,卻又不知道該反駁什麽,髒話在腦子裏轉了幾圈,最後還是咽了下去,憋得耳朵都紅 了。
江洵幾句話說完,心情好了不少,彎腰拿了卡式爐出來,再轉回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變成了正常的笑。
他舉了舉爐子和鍋:“火鍋,吃嗎?”
項前簡直對他毫無辦法,兩手抓着頭發長長“啊”了一聲,最後頂着一頭亂毛看回江洵:“吃……”
……
江洵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中午出門前。
草草吃過一頓早午飯之後,他就開始在陽臺徘徊,看着外面陰沉沉的天氣,手裏捏着薄荷煙的爆珠一動一動,到底還是沒捏破。
下午回來說不定還要抽更多,現在還是算了……
手機震動了幾聲,江洵不想去看,沒過一會兒,鈴聲長久地響了起來,他等着電話自動挂斷,才去書桌旁看消息,猶豫了一下,換了身衣服出門。
臨出門前沒忘了回複消息,簡簡單單三個字:馬上到。
三個字很快被擠到了屏幕中間,在滿屏白色長方塊的聊天框裏,顯得孤零零的。
在小區門口掃了一輛黃色小電車,油門保持在全程龜速,如果不是最後,他半包在羽絨服袖子裏的手被凍得發僵,他可能還會下車推着走一段。
千磨萬磨,最後還是到了老太太樓下,江洵兩手捂在嘴邊哈了哈氣,擡頭看着那個自己住過十七年的房間窗戶。
窗口擋的嚴嚴實實,已經被當成了雜物間。
他深呼吸幾次,直到手機上又收到了催促的信息,才默念了幾遍“不要吵架、不要吵架……”上了樓……
細雪飄飄悠悠的落在他剛才站着的地方,沒一會兒就積蓄了薄薄一層,将樓門口雜亂的腳印掩蓋了起來。
心裏堆着各種大事小事的人沒心思賞雪,但心大的人即使是在“工作”,也要用手機記錄看見的每一場雪。
項前剛找了一個餐館吃完午飯,手裏提着好幾個餐盒出門的時候,雪花落在臉上,激起一陣涼意。
他忙把餐盒放進前幾天剛換的外賣專用保暖大箱子裏,拿起手機錄起了視頻。
片刻後,項前的直播號下面又多出了一條視頻:
【上次下雪忘給你們看了,這次來看看吧】
草草發布之後,他在掌心接了一層雪,想了想,拍了一張發給了江洵,然後酷哥一樣扣上頭盔,大長腿一邁,擰着油門沖了出去。
可惜被摩托車後座方方正正的箱子破壞了氛圍……
項前一路經過樓棟之間的新年煙火,将外賣交接給或獨居或同居的年輕人。
這種特殊時刻,好像也只有獨自在外的年輕人需要外賣養活了,畢竟連江洵這種獨來獨往的人都回家團聚去了。
一波單子送完,項前拉起防風鏡,在路邊找了一家便利店拿了瓶溫水,靠在貨架旁刷手機。
手機少見的收到幾條消息,江洵回了他一個坐着的喪氣肥貓圖,項前在表情包裏翻了半天,找到一張墨鏡酷貓回了過去。
下一個聊天框裏是一則轉賬信息,他看了看金額,有點兒興奮地搓了搓手指,點下收款。
片刻後,對方又發過來一條信息。
【牛三春節前要回來了,你要回來一起去接他嗎?】
項前臉上的那點兒興奮落了下去,逃避一樣立馬關上了手機屏幕。
這個名字太久沒出現在他眼前了,以至于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兩個字燙眼。
一口氣将剩下的水全喝了下去,項前開關了幾次屏幕,又在便利店裏買了一長串棒棒糖,撕了一根含進嘴裏,咬了幾下才重新開屏。
那邊的人顯然已經從他這麽長時間沒回消息的狀态裏知道了什麽,在項前對着聊天框删删減減,思考應該怎麽回複的時候,很體諒的先發了一條過來。
【知道了,以後有時間也回來看看吧。】
項前手指微頓,棒棒糖棍子裏的糖芯都被他全咬了出來,才回過去一個字。
【嗯】
重新換了一根含進嘴裏,他點進後臺,暫停了接單。
往後捋了幾次頭發,把手上的頭盔戴了上去,眼睛幹澀的發疼,他胡亂揉了幾下,拉下防風鏡出門。
手裏還有兩個單子沒取貨,項前扒拉了下手機,找出地址開車。
迎風走了片刻,他突然自虐一般的把防風鏡拉了起來,雪刮過眼角,蹭出一片暗紅。
……
車速超過限速,項前左腿往地上一撐,還是沒有阻止車往下倒的趨勢。
他往前跪了一下,膝蓋磕在地上。
雪逐漸大了起來,項前在紛飛的雪中一拳砸在雪地裏,猛地摘下頭盔扔了出去。
半晌之後,頭盔底被雪蓋了起來,項前才撐着膝蓋站起身,微跛着走到頭盔旁把它撿了起來。
他平靜的将頭盔裏的雪倒幹淨,又抓了抓頭發戴了上去。
剛剛一圈砸下去的那個深坑已經被掩蓋了起來,他揉弄了一下指節,将上面帶着血絲的殘雪蹭下去,扶起車檢查了一下裏面的東西。
幸好送的不是面食。
項前皺着眉把外賣重新放了一下,上車擰開鑰匙。
摩托車再啓動的時候,他沒再扛着風往前,往下拉了兩下防風鏡,一道裂縫出現在眼前……
他呼出一口氣,防風鏡瞬間變霧,又被他拉了上去。
從前的防風鏡你愛答不理,現在的防風鏡,你高攀不起。
項前苦中作樂,一時間對防風鏡的怨念超過了對之前兩個字的意外。
油門沒有再擰到底,維持着一個不會滑倒的速度繼續往前。
……
江洵坐在出租車後排,掐着手指忍煙瘾,心裏的煩悶幾乎變成了實體從頭頂往外冒。
跟老太太倒是沒吵起來,但是憋得夠嗆,一通說教接收下來,腦子裏混作一團。
最重要的體檢報告也沒拿回來,江洵拿出一根煙撚了撚,含在嘴裏沒點。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沒什麽語氣地嘟囔了一句:“車內不能吸煙啊。”
江洵點了點頭,片刻後窗外閃過一個黑影,在大雪裏略微有些模糊,但尚且能看得出是誰。
他輕輕在爆珠上一咬,讓司機停車。
拉起帽子點煙,他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了項前身邊。
面前的河已經完全被凍結實了,即便下着大雪,也有幾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在上面來回滑着。
江洵緊了緊圍巾,最後一步跨過去,拍了拍項前的肩:“在這兒看什麽呢?”
項前被吓了一跳回頭:“靠,你走路怎麽沒聲音啊。”
江洵跺了兩下腳,呼出一口煙:“雪太厚。”
項前看着他呼出來的煙氣有些眼饞,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棒棒糖遞了過去:“換支煙。”
江洵眨了兩下眼,沒動彈,雙手塞進口袋裏,含着煙聲音稍顯含糊:“你又沒煙瘾,別抽了。”
“說的好像上次騙我抽煙的不是你一樣。”項前收回糖繼續看着面前的手機。
雪落在上面化成一片片水漬,裏面飄過五顏六色的彈幕。
【誰來了?】
【誰來了?】
【聲音有點兒耳熟。】
【下面小孩兒滑倒了哈哈哈哈。】
“誰來了?”項前往旁邊瞥了一眼,江洵正從煙氣裏專注看着下面滑冰的小孩兒,眼睛彎了一瞬,呼出來的煙都有些顫。
他跟着往下看了一眼滑倒的小孩兒,也跟着笑了,心裏的煩悶減輕了不少,回答了彈幕裏的問題:“大帥哥房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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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開一點兒前混混的往事,不虐,畢竟項前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