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看過消息，沈星朝伸手撫了撫桌子上的黃龍玉雕，笑盈盈地說道：“傳朕令，重歌受剮，大賞三軍。”
王福低頭：“是。”
坐了片刻，沈星朝想起了什麽，又問：“娘娘怎麽樣了？”
壽合從安靜處走出：“娘娘還病着。”
“還病着？看了場剮刑，難為她了。”沈星朝站起身，“擺架東宮，親征前朕要看看朕的兒子女兒。”
親眼看到重歌被人一刀一刀剮成碎片，肉被百姓搶奪分食，步小黛一病不起，躺了兩個多月，還軟綿綿地不想起床。這一病把她的奶水都病沒了，委屈得小團子跟什麽似的，不得不噘着嘴喝奶娘的奶。
養了好久，待步小黛能勉強下床時，已經到了下雪的季節。
為了慶祝步小黛身體康複，步清秋玩心大起，着人在禦花園裏架起烤架，要來場雪地燒烤。
重康平十分給面子，帶上兩個活波的公主也來了。
有孩子在場，氣氛活躍了許多。烤肉的香味驅散了冬日的嚴寒，步小黛坐在閣樓裏，守着暖爐，看步清秋紅着臉，領着兩位公主同重康平在鮮紅的梅花林中打雪仗。
“報——”
忽然，傳令官連滾帶爬闖進院落，隔着侍衛跪下，朝重康平舉起一封帶血的書信，哭道：“陛下！”
重康平斂笑，走過去用顫抖的手接過書信，展開，一字一句地閱讀。接着，人直愣愣地向後栽倒。
步清秋臉色大變，沖過去抱住他。
步小黛靜靜地看着他們，拉緊了毛氈，只覺得冰冷刺骨。
北宣軍隊佯退，封國守将岳治人判斷失誤，率軍出葫蘆關追擊中伏。随後北宣軍令岳治人的親随背着岳治人的屍身詐開葫蘆關大門，趁機攻陷葫蘆關。葫蘆關一破，北宣軍隊勢如破竹，短短十天，已攻陷離京城十裏遠的外城臨盛。指揮北宣軍隊的，是北宣戰神，北宣皇帝沈星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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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小黛回到宮中，第一件事就是蘸着水，在桌上寫了一個“沈”字。
半夜，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紗帳後：“女主人。”是個女子的聲音。
步小黛睜開眼睛，低聲問：“現在什麽情況？”
“重康平已命人将女主人的外殿看管起來。不過步谷主将大部分別谷侍衛都調到女主人宮中。”
步小黛很不安，如果重康平真要殺她，身在封國皇宮，幾個別谷侍衛怎能阻止？
沉思片刻，她小聲問：“他可有消息？”
“主人令女主人聽步谷主的安排，主人說，步谷主必會送主人平安離開。”
重康平下召，命各地力量趕往京城救駕。步清秋大筆一揮，打開別谷藏在封國的五窟金庫勞軍。可除了幾支一打就散的雜軍，其餘的封國軍隊逃的逃，散的散，不少軍隊還主動向北宣歸降，根本無人前來。
眼看攻城的硝煙已經飄到封國皇宮上空，人心惶惶，不少宮女太監逃跑。
步小黛不敢亂走惹麻煩，帶小團子整天縮在宮中。宮裏的炭火幾天前就斷了，但好在飲食還有保證。
這天門咯吱一響，清減不少的步清秋拎着個包袱，抱着另一個娃娃進了門。
“都退下。”她命令道。
侍女們和奶娘都識趣退下，屋裏只剩下步小黛和小團子。
“姐姐？”步小黛有些害怕。
沒多說話，步清秋将布包遞給她：“拿着。”
步小黛打開包袱一看，裏面是一條鞭子，一架神機小弩。
把東西給她，步清秋又将那個娃娃放在搖籃裏，抱起小團子。仿佛感覺到了她的心思，小團子哇了一聲哭了起來。
母子連心，步小黛不安，忙扔掉東西，伸手将小團子從步清秋手裏抱了回來，問：“姐姐，你想做什麽？”
步清秋解釋道：“聽着，康平和沈星朝做了交易。只要交還你和孩子，北宣退軍十裏。”她看了看搖籃裏的孩子，“這孩子是康平的小皇子，你帶他回到北宣，務必讓他活下去，保住封國血脈。小團子交給姐姐，姐姐發誓，只要姐姐還活着，就會把他撫養成人，成為合格的別谷谷主。”
步小黛胸口一疼，但好歹在沈星朝身邊呆了那麽久，她強行壓制住胸口的疼痛，貌似冷靜地說：“姐姐，我不想和姐姐分開。我，姐姐，小團子，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所以，咱們別管重康平了，一起逃吧。”
步清秋搖搖頭：“不行，別谷祖訓，絕不能棄封國于不顧。”
步小黛眼淚都快流下來了，立刻接上話頭：“我也不能棄小團子于不顧，我離不開我兒子，就算把小團子交給姐姐我也不放心。”
也許是很久沒見過步小黛頂嘴，步清秋愣了下，才緩緩勸：“小黛，姐姐知道你為難。可重氏當年救我步氏一門，我們必須替他們保下血脈。你放心，小團子有姐姐護着，你相信姐姐，姐姐會帶着小團子活下去。”
不信，步小黛不信。步清秋口口聲聲說呆在封國是為了別谷，但大敵當前，步清秋不但沒有帶着別谷衆人逃跑，還将別谷的黃金盡數取出救封國。雖說別谷确有祖訓：別谷必須全力救護封國。封國存亡事關別谷尊嚴。可僅僅為了所謂的尊嚴，就可以犧牲至此嗎？
步小黛不懂，她活這麽大，靠的是小心翼翼看別人眼色行事。尊嚴什麽的，能吃嗎？能喝嗎？能讓人活命嗎？其他的事她可以聽步清秋的，可誰也別想讓她和小團子分開，步清秋不行，沈星朝也不行，誰都不行。
“我信姐姐，可我離不開小團子。”她抱着小團子，傷傷心心地蹲到地上哭泣，“姐姐求你不要逼我。”
“小黛……”步清秋不忍，上前想扶起她。可剛往前邁了一步，右腳大腿突然鑽心地痛。
太過吃驚，步清秋愣了好一半天才低頭往下看，只見自己的大腿被一只箭刺了個對穿，刺目的鮮血正緩緩染紅大腿。
“小……黛……”她吸着冷氣，擡頭看向步小黛，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難以置信。
步小黛一手抱着小團子，一手手持神機小弩指着步清秋，緩緩站起身。鼻頭還殘留着紅紅的哭泣痕跡：“姐姐，我向來最聽姐姐的話，只有這次，姐姐必須聽我的話。我要帶姐姐和小團子走。”
步清秋臉色發白：“小黛……”
步小黛激動地打斷了她的話：“我的兒子是北宣的王，憑什麽留下做有名無實的別谷谷主，給封國陪葬！”
如果按照沈星朝說的，聽步清秋安排，她确實能夠平安出皇宮。可她的小團子将留在步清秋手裏做人質。那樣，她就得在對小團子無盡的思念中費盡心思照顧好重康平的孩子，将小團子的榮華富貴送給重康平的孩子享用，甚至幫助重康平的孩子成為北宣的皇帝。
不，絕不，北宣是小團子的，小團子是她的，誰也別想傷害小團子分毫，別想。
“來人！”步小黛喊。
幾道身影從幕後走出來。
“帶上步谷主，準備啓程。”她瞥了一眼旁邊的搖籃，“對了，別忘了，為了讓步谷主聽話，小皇子殿下也得跟我們走一趟。”
“步……小……黛……”步清秋覺得自己根本不認識步小黛了，血氣一陣一陣往上湧，“跟在沈星朝身邊久了，你變成了什麽樣子？”她拖着傷腿朝步小黛走去，秀目通紅，“有本事，殺了姐姐。”
步小黛擡頭就朝搖籃射了一箭，箭穿透竹籃，貼着小皇子的鼻尖飛過，吓得小皇子哇哇的哭起來。
“步小黛！”步清秋停住腳步，“你……”
而步小黛在小團子粉團似的臉上啄了一口，勾起一絲冷笑：“下一次我會瞄準一些。這就是沈星朝女人的樣子，姐姐還想看更多麽？”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想逃出封國皇宮，此刻是最後的機會，也是最好的機會，除了帶小團子和步清秋出宮的方案，步小黛什麽都顧不得了，已經暫時屏蔽了人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