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穆石和步小黛一路奔跑,半路幾次遇到別谷弟子和外人打鬥,穆石想去幫忙都被步小黛揪回來。定天儀是別谷的傳家寶,比什麽都重要。步清秋拼死護她上侍天閣,她絕不能讓定天儀落到沈星朝手裏。
要進侍天閣只能走溜索,溜索的另一頭有個開關,只要打開開關溜索就會自動斷掉。
侍天閣位于別谷最高的侍天峰。侍天峰是一處四面如刀削般的懸崖峭壁,四條瀑布經由水車抽到侍天峰頂端,從侍天塔的四角傾瀉而下,墜入侍天峰腳湍急的侍天河,制造出湍急的水流。水流又随其他河水一起,被侍天峰側一口巨大的地下溶洞吞噬。
這使得從侍天峰底端渡河爬上侍天峰也成了天方夜譚。
如果斷掉溜索,再想上侍天閣除非長了翅膀。
一直跑到侍天閣溜索前都未見人阻攔。
“太順利了。”步小黛嘀咕道。
“什麽?”穆石沒聽清。
“沒什麽。”步小黛和穆石一起跳上溜索籃,扳動開關,溜索籃朝侍天閣滑去。
步小黛看着溜索下雲霧缭繞的深淵,琢磨着,別谷內出了叛徒,如果叛徒真如姐姐所說是穆沉水。那麽穆沉水唯一不了解的地方就是侍天閣,因為侍天閣只有步家姐妹和終生塔奴劉伯可以接近,連穆沉水也不能上去。
所以侍天閣的密道是唯一的逃生機會。
她拉着穆石的手:“穆石,你聽我說。”
……
穆石聽完大怒:“你說什麽?什麽在那等你?要走也是你先走。一會兒你躲在我身後,千萬不要亂動。”
他又不知道侍天閣的機關在哪,怎麽斷後?知道說了他也聽不進去,步小黛敷衍了事地點點頭。
不久溜索到達對岸,不出步小黛所料,機關已被人用鐵鏈鎖住,守閣的劉伯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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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起跑上侍天閣。
劉伯不見人影,兩人一口氣跑上三樓。
三樓所有門窗大開,牆壁也收進了屋頂中,整層樓只剩光禿禿的幾根柱子,看樣子所有機關,能破壞的都已經破壞盡了。
定天儀懸浮在房間正中。
一個男人站在柱子邊,靜靜地看着遠處翻滾的雲海。一襲青色布衫點綴在墨白色的天地間,黑發蕩漾,猶如一幅水墨山水畫。
沒等步小黛開口,穆石質問:“穆沉水,你真的是叛徒?就因為谷主不肯嫁給你?!”
轉身,穆沉水眉目清朗如昔。袖中一把青霜劍,劍上沾着幾滴血。他面無表情,語調略帶譏諷:“聽聽你自己說的話,難怪是做入贅姑爺的上好材料。”
“不管你倆怎麽鬧,別谷是你的家!”穆石氣極,飛快解下金腰帶往手上一纏,揮拳打了過去,“雜!種!”
面對穆石瘋狂的攻擊,穆沉水持劍擋駕。穆石雖然打不過穆沉水,但拳法屬上乘,此刻拼了命,穆沉水一時竟拿不下他。
步小黛趁機脫下霞帔,沖到屋子中間将定天儀整個罩住包好,從懸浮底座上拖了下來。
見狀穆沉水想沖過來,但被穆石緊緊纏住。
包好定天儀,步小黛跑到屋子的東南角,看準穆沉水和穆石兩人的走位,瞅準時機使勁踩下一塊木板。就見那邊正和穆沉水打鬥的穆石腳下突然塌出一個大洞,穆石來不及反應,大叫一聲,整個人瞬間被大洞吞噬。
就在穆沉水看得發愣的當頭,步小黛踩向第二塊木板,說時遲那時快,一把彎刀盤旋着飛來,吓得她往後一躍摔倒在地,冷汗頓時濕透了衣裳。慢一點點,如果後退稍微慢那麽一點點,她的腳就被截成兩段了。
“水大學士也會手下留情?定天儀要是丢了,孤殺了你的女人再毀了你的別谷。”沈星朝說着話,在侍衛的簇擁下從樓梯口走上來。
穆沉水雙膝跪地:“陛下恕罪,是臣大意了。”
沒理會他,沈星朝走到步小黛跟前,彎腰拿她懷裏的定天儀。第一下沒拿動,因為步小黛沒松手。
他垂下眼簾。
步小黛抱着定天儀,黑葡萄般水靈的雙眼倔強地看着他,然而眼裏已騰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巴掌大的小臉被鮮紅的喜服映得清瘦而白皙。嘴唇微微翹起,帶着稚氣的肉感,粉紅透明,顫抖得讓他心疼。
“放手。”他說。
步小黛沒動,也沒作聲。
黝黑的眸子深邃如淵,緩緩擡起右手,手上的匕首閃着淩厲的寒光:“那麽,真可惜。”
一個女人再有趣也只是個女人,如果女人不聽話,便不用費心留着了。
真是可惜,不管男人女人,讓他感興趣的人可不多。
感覺到對方的殺意,步小黛忽然飛快解開霞帔,可憐巴巴地抱起定天儀往前送。
沈星朝微怔,笑着放下右手。別谷的夜很涼,期待已久的獎品若是死了,今夜未免長夜漫漫難以入睡。如今少了殺掉獎品的借口,他的心情自然變得很好:“真乖……”
話未說完,“嘣”的一聲,步小黛舉起定天儀結結實實砸在他頭上。
如果有人去步小黛長大的孤兒院打聽墨小呆的為人。當着別人的面也許大家都會說“小呆很聰明”“小呆很乖。”不痛不癢之類的話。
但要是背着其他人細問,十個有九個人都會往地上吐一口吐沫,幸災樂禍地說:墨小呆就是個裝乖的小女表雜。平時不聲不響乖得很,也不願讨好來領養的家庭。
可一看到金發碧眼的盧卡先生,墨小呆就完全轉了性子,十來歲的年紀,就知道像只花蝴蝶似的圍着六十歲的盧卡打轉。
“盧卡我給你唱首歌吧。”“盧卡我想學跳舞”……
哪裏有半點呆樣?迷得盧卡非要領養她
原來以前人家不是呆,是看不上國內的收養家庭裝呆。幸虧盧卡的收養申請沒通過,否則真讓這心機超重的小丫頭得逞,不知她以後會狂成啥樣呢?
沈星朝沒法去步小黛待過的孤兒院調查,自然不知道步小黛曾經的惡名。連步清秋也被步小黛的“裝乖”吃得死死的,更別提同步小黛少有接觸的他。
一時不查,他就被那雙淚眼迷惑了去。
整日和老狐貍們鬥,居然被個小女人蒙了。這是沈星朝被砸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被一個女人蒙,這還是他第一次。
很多時候,一次失誤就足以取人性命。
定天儀是銅制的,沉甸甸的一個大銅球。而逃生的機關被沈星朝踩在腳下。
步小黛發了狠,使出吃奶的勁砸下去,用力過度,連手掌也被定天儀上突起刺破,鮮血滲出。心頭只有兩種打算:第一,砸倒沈星朝,按下機關逃走。第二,砸倒沈星朝,逃走失敗。
總之,她不會交出定天儀,也不想白死。
但她漏算了一件事,定天儀是至寶。作為至寶,當然設計了防震功能,這種功能決定了,倘若用定天儀砸人,力量會減去至少七成。
許久沒受過傷,疼痛的感覺讓沈星朝好半天才回過神。擡起被砸得低了半截的頭,一縷鮮血順着鼻梁淌下。
他沖步小黛笑了笑,随後右手匕首徑直橫向步小黛的喉嚨。
只要避開主動脈劃開對方的喉嚨,鮮血就會湧進她的肺。被自己的血液活活嗆死,有趣的女人配上有趣的死法,不算浪費。
死定了,眼睜睜看着匕首掠向自己的喉嚨,步小黛腦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電流從定天儀上傳來,順着她的雙臂直達頭頂,渾身觸電似的麻,不由自主地抽搐。眼前金星直冒,什麽也不看見,什麽也聽不見了。
幾乎與此同時,沈星朝也被一陣痛麻感包圍……
剎那間風雲突變,烏雲瞬間在天空聚集,狂風驟起,吹得侍天閣一幹人等東倒西歪。
沈星朝的影衛統領壽合見沈星朝和步小黛一動不動呆在原地,渾身發抖,覺得不妙,忙沖過去拉沈星朝。
手指還沒碰到沈星朝的衣角,屋頂猛地炸開,一道橙紅色閃電直直地落到定天儀上。刺眼的亮光頓時将沈星朝和步小黛包圍,晃得人睜不開眼。緊接着“轟”的一聲巨響,巨大的沖力将生生将周圍的人撞得飛了開。
待雷光散盡,壽合等人躍回三樓一看,地板中央多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黑洞下連接着一條深不可測的密道,密道的盡頭回蕩着翻滾的水聲。
“快,救駕!”壽合大喊。
步小黛是被刺骨的水凍醒的,醒來後伸手不見五指,身體在水中沉沉浮浮,從頭到腳火燒火燎地疼。她知道自己掉進了侍天閣底的水道,于是朝出口游。游了幾步指尖觸碰到冰涼的定天儀,趕緊一把抱在懷裏,翻過身順着水勢飄了出去。
很快,前方出現了出水口,視線也變得清晰多了。
老遠就看到一身鮮紅喜服的穆石按照約定好的,倒挂在出水口頂端,正伸長了手臂準備拉自己。
可心中石頭還未落地,步小黛發現離自己一丈遠的地方還飄着一個人,和她一樣正在水中沉沉浮浮。
那人是……
步小黛!
就是步小黛……
就是那個別谷三谷主,叫步小黛的步小黛……
真的是步小黛,還穿着喜服的步小黛……
那個步小黛也一臉疑惑地看着她。
難道自己早已斷氣,魂和身體已經分離了?
心驚膽顫地吸了口氣,步小黛壯着膽子,仰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紫色的長袍,偉岸的身軀……
愣了半晌,她尖叫出聲:“啊!”
她她她她的身體怎麽變成沈星朝啦?!
男人巨大的尖叫吓得穆石差點沒從洞口摔下去。他重新用腳勾緊洞口的突起,定睛往水洞裏瞧,看到步小黛和沈星朝一前一後飄了過來。沈星朝在前,步小黛在後,那聲尖叫就是沈星朝發出的。
身邊沒有武器,穆石摘下頭頂金冠上的珍珠,瞄準沈星朝的頭一擲。
額頭突然一陣刺痛,将正處于震驚中的步小黛當即打蒙了。暈暈乎乎的她被沖出了水洞,從穆石頭上飄了過去。直至飄到懸崖邊才被巨大的瀑布聲才稍稍回過神,大聲喊,“穆石!”說着舉起定天儀朝穆石扔了過去,“接着!”
水洞出口的盡頭就是懸崖,水流從懸崖傾瀉而下,墜入山崖下方的侍天河,河流最終會被那口地下暗洞吞沒。掉下去,就算是鐵人也難逃得性命。
見沈星朝被自己用珍珠砸得七葷八素,像浮萍一樣被水沖往懸崖。穆石太解氣了,差點沒哼起歌。
哪曾想沈星朝突然睜開眼睛,喊了自己一聲,還劈頭蓋臉将定天儀砸過來。他本能地接住定天儀抱在懷裏,滿頭問號。步小黛已經飄了過來,時間緊迫容不得多想,他騰出手去拉步小黛。
可步小黛看也沒看他的手,飛快地往前游了幾下,在瀑布邊将暈暈乎乎的沈星朝牢牢抱住。
轉瞬,緊緊擁抱着的兩人墜下了瀑布。
“小黛!”
穆石撕心裂肺的哭出聲,從水洞洞口爬到懸崖邊,伸出頭往下看。
數丈高的山崖下,侍天河細得像一條碧綠的發帶,發帶中間隐約可見一紅一紫兩個小點緊緊地抱在一起,被山崖底端那口黝黑的山洞吞了進去。
(別谷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