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六十四張 周海樓的
雲飛鏡十分錯愕:“他想見我?是宋嬌嬌跟他說什麽了?”
一聽到宋嬌嬌的名字, 雲笙的臉色就微微地沉了下去。
他告訴雲飛鏡,這裏面沒有宋嬌嬌的事。住院期間,周海樓還沒有聯系過宋嬌嬌。
雲飛鏡又想了想;“他父親讓他做的說客?”
也不是。
自從從學校回來後,周海樓還不曾有一次提到過他的父親。
換而言之, 這一回, 是他自發, 自願, 自己主動地想要見到雲飛鏡。
那這件事……可真是新鮮。
雲飛鏡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她也感覺奇怪——周海樓見到她時,會對此說些什麽?
或者說, 最奇怪的就是……周海樓為什麽會想要見她?
當年一起在盛華讀書的時候, 他們兩個人加在一起說的話甚至都沒超過十句。後來周靖上趕着來認的時候, 她也從來沒見過周海樓的面。
所以現在是怎麽回事?莫非周海樓的神經特別長條, 緩了一個多星期後終于意識到雲飛鏡和他共用一套父母親?
司機把雲飛鏡送到醫院, 雲笙大舅陪她一起上了電梯。
等雲笙把她送到病房門口, 雲飛鏡便主動說:“我自己進去吧。”
“……”雲笙點了點頭, “也好, 你們年紀相近,也不用長輩跟着, 你……你去和他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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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飛鏡推門走進了房間。
周海樓正倚着病床坐着, 身上蓋着一張淡色的薄被。手機正放在他的手邊, 但周海樓沒有去碰的意思, 反而怔怔地側頭望着窗外。
他朝向雲飛鏡的半邊臉都青紫腫脹着,一只眼睛因為腫的厲害都有點睜不開,嘴角開裂的口子更是已經收斂成了一道血痂。
看到他這副樣子, 雲飛鏡的眉毛微微地一動。
她還記得她上一次在校醫院的時候,周海樓前來“探病”的場景。
一個渾身是傷地坐在床上, 另一個則站在門口,帶着滿心的冷淡、漠視、事不關己和輕微的煩躁。
過去曾經發生的一切,在不同的空間與時間,竟然令人諷刺地重合了。
聽到開門的聲音,周海樓猛地朝房門處轉過頭來,一看到雲飛鏡就整個人都愣住了。
“你……你來了。”周海樓低聲說。
雲飛鏡略一點頭。
他右手橫着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剛剛掩在薄被之下。如今他一動彈被子滑落,胳膊肘處固定的石膏和繃帶就露了出來。
……啧,連這個都像。
周海樓深吸氣,一口口地咽唾沫。他眼神從雲飛鏡身上飄開,在空中連續跳動了兩下,最後幹巴巴地說:“你坐啊……我給你倒水。”
“對,我給你倒水。”周海樓像是被提醒了什麽似的,猛地打了個激靈。
他急忙去撈床頭櫃上的水壺,結果慌亂之下卻忘了自己右手已經打上了石膏。他一轉身,胳膊上的石膏塊就碰上了櫃子,直接打着橫把水壺撞飛了出去,嘩啦一聲在地上碎開,瓷片亂跳,一地狼藉。
“……”
周海樓讷讷地看着雲飛鏡,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還是雲飛鏡眉毛稍微動了一下,伸手制止了周海樓想要光腳跳下床的動作。
她在病房裏巡視了一圈,從角落裏找到了打掃工具,熟練地把地上的碎片給收拾了一下。
周海樓局促不安地窩在床上,能動的左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死死地摳進了薄被。
直到雲飛鏡在離他最遠的一張椅子上坐下,周海樓才艱難地發出聲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
雲飛鏡冷淡地回應他:“知道了——聽說你找我有事?”
“是,我找你……”周海樓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般地,這才敢擡頭去看雲飛鏡的眼睛。
“我知道你轉學了……你最近過得好嗎?”
雲飛鏡不冷不熱地說:“新學校不錯。你就想問我這個?”
“不,”周海樓又垂下眼睑,“我也轉學了,至于我的新學校……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了。”
他這次沒有再對雲飛鏡噓寒問暖,只是低着頭,聲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我去了新學校,那裏很不好。大概,大概就像是我們當初對你那麽不好吧。我之前一直都不懂你為什麽那麽犟……我做錯了很多,對不起。”
說最後一句對不起時,周海樓的腦袋幾乎垂到了胸口。
“……”
周海樓許久沒有得到雲飛鏡的回答,不由慌張地擡頭去看。卻只見到雲飛鏡漠然無波的表情,登時連一片青腫的臉色都白了不少。
他頓時連丢人也顧不得了,急忙說道:“我真的懂了。”
“那時候,我被被随意施加暴力,理由僅僅是他們心情不好;被随便冠以污名,原因只是他們想要。
我在那個場景裏,一下子就明白了,每種氣氛、整個環境,好像都在告訴別人,無論對我辱罵、毆打、侮辱還是做其他事情,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如果我只會抱着頭挨打,那就是對這件事的默認和強化……
我明白你為什麽要反抗了,你,你如果不反擊的話……”
說到這裏,周海樓的嘴唇發抖,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此時此刻,周海樓一半對雲飛鏡感到慚愧,而另一半卻因為那些記憶而感到痛苦。
在記憶的領域裏,暴力一向是最原始,最有效,最直接的符號。
只要一次,只用一回,它就能帶着理所當然的傲慢和跋扈,把那些你恨不得忘光的回憶深深地釘進你的腦海裏。
疼痛是很難被直接記住的,但是記住恐懼就很容易。
周海樓都已經快忘了那些人究竟打了他多少次,忘了深夜被罰跑時近乎灌鉛的雙腿和充血炸裂的肺。
然而他深深地銘記着那種被陰影覆蓋住的恐懼:身前身後,都是拳頭。放眼左右,也全都是敵人。
嘲諷和鄙夷無聲地在空氣中流淌,頸後的寒毛每時每刻都得豎着,詭谲的惡意脈脈地鎖住整片後背,無聲無形,但卻冰涼。
極夜的大海蔓延一萬八千丈,而他則是海中唯一的孤島,偶爾血花飛濺進海水,海平面下就有黑影焦躁地扭動,四面八方,聞腥而來,人人等着分一杯他熬成的羹。
……不會有人同情的,即使滿頭是血地倒在地上;也不會有人幫忙的,哪怕懇求地看過每一雙眼睛。
他面對着衆人站着,如同被高高地吊在架子上,人人都能看到他背後有只張口欲噬的怪獸,卻人人都不曾提醒一下,也不願意伸手幫個忙。
——“大驚小怪,或許怪獸就不會咬下來呢?”
——“反正我是從來沒見過有怪獸,不知道那些說有怪獸的是怎麽想的,嘩衆取寵,這也太誇張了吧。”
——“我尋思別人身邊怎麽就沒有怪獸,只給他碰上了呢。好端端的怪獸就去惹你?怪獸又不是沒事兒找事兒閑得慌。”
——“我悄悄跟你說啊,你不要理那個人,他太奇怪了,居然被綁在架子上呢!”
雲飛鏡曾經被十幾個女生按在角落裏,扯得外套都破碎;周海樓一樣被按在滾燙的瀝青地上,強迫着換下身上的衣服。
曾經在一條走廊的最中央,當着幾百個同學的面,宋嬌嬌尖叫着撲進周海樓懷裏,大哭着“哥哥她偷了我的表”。
周海樓後來想起,雲飛鏡的曾經以茫然而驚愕的視線掃視過整條走廊。
他那時候只覺得這個女生真擅長裝模作樣。
直到一個宿管查寝的夜晚,他才意識到,雲飛鏡可能就是下意識地、最純粹地……想找個人幫她說一句話而已。
那一刻仿佛扭曲了黑夜與白天,穿透了時間和空間,過去的雲飛鏡,如今的周海樓,兩個人都手腳冰冷地站在原地,同時同刻蒙受一場不白之冤。
至于事實真相……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好像大家都是沒長嘴巴的怪物,臉上只生了一對譏诮的、冷漠的、與他們無關的眼睛。
暴力已經很可怕,更可怕的是有這麽多的眼睛一直看着。
這些眼睛目送着他被按在地上毆打,目送着他當場被教官叫到前面加罰,目送着他從一躺在床上猛地彈起來,從薄薄的褥子裏摸出一根向上紮着的曲別針……
一直目送着,一直避開他,不說一句話,也不對他的任何問題作出回答。
他們靜默地看着一朵花從嬌豔到枯萎,直到等到了那花朵即将墜地或已然凋謝,他們才長出嘴巴。
“咦?怎麽就死了呢?”
“咦?我們也沒怎麽樣啊?”
“咦?人死了?真的死了?什麽時候死的呀?”
……
周海樓眼前閃過無數淩亂的碎片,他的、雲飛鏡的、他的、雲飛鏡的……
他痛苦地彎下腰去,整個地把臉埋進了打了了石膏的臂彎裏。
直到自己也被人踩在腳下,周海樓才意識到,他當初是怎樣卑劣的一個欺淩者。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周海樓埋在臂彎裏的臉龐已經漲得通紅。
他拖着哭腔說:“你原諒我吧……我從前什麽都不知道……我再也不……你是我的妹妹啊!”
雲飛鏡沒有說話,但周海樓聽到女孩的腳步聲。
是雲飛鏡由遠及近,一步步地走到他身邊來,每一聲腳步都好像直接叩在他的心上。
周海樓胡亂地把自己的淚水在胳膊上蹭了蹭,沖着雲飛鏡擡起頭,露出他亂七八糟的一張花臉。
雲飛鏡站在他兩步之外,表情依舊淡淡的。
她問周海樓:“你的胳膊是骨折嗎?”
“不。”周海樓受寵若驚地說,“只是脫臼。那時候有個男生想跑,我幫着他,讓他吊在我的胳膊上,慢慢把他放到一樓……他還是太沉了,我胳膊就被拉得脫臼。”
雲飛鏡又問:“那你想過甩開他嗎?”
“沒有。”周海樓立刻回答,生怕雲飛鏡以為自己是那種道德敗壞的人。
“我怎麽會甩開他……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已經是我的全部希望,我哪怕是死,那一刻也決不能松手的。”
即使不知道孫亞能不能逃出去,不知道孫亞逃出去後會不會打電話,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會不會來救他……可這已經是周海樓的全部期冀和指望。
聽到了這個回答,雲飛鏡就短促地笑了一聲。
着笑容裏不含寬容,也不帶着諒解,好像只是動動嘴唇,不存在任何感情意味。
周海樓突然就想起來了:“我記得……你當時也是脫臼……在手腕。”
“是啊,我從二樓半跳下去。”雲飛鏡淡淡地說,“連跳兩次,落地為止。跳的時候除了害怕沒有其他念頭,唯一記得的就是把右手抱在胸前。”
“後來老天果然厚報于我,我身上挫傷了不少地方,左手腕脫臼了,幸好右手安然無恙。”
“……”周海樓仰頭望着雲飛鏡,他顫抖地,不由自主地問,“為什麽?為什麽要抱着右手?”
他幾乎能預感到那是怎麽一個慘烈的答案,必然帶着一股讓人心驚的熟悉。
他不想問,不敢問,可此時此刻,已經是氣氛在推着他往前走。
雲飛鏡又笑了一下。
“因為我的右手是寫字的,十三天後就要區考。我想轉學,我想離開盛華,那就只有這一條路走。”
“我沒有一個身上寫着電話號的朋友,我也沒有那個電話號可以托人去打,我沒有錢,沒有地位,只有學習成績還算拿得出手。”
“在那個時候,那是我唯一安身立命的東西。”
“真巧,”雲飛鏡平靜地說,“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我就是死了,也不能斷了右手。”
有時候人在事後回想起來,總會驚訝并後怕于當年的決絕到破釜沉舟。
但要是能再把昔日的心境模仿一次,大家就會明白,那時候因為前方只有這一線天峭可走。
雖然天峭又窄又抖,雖然它通往着未知的前路,可兩側都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只要一陣狂風刮來,登時就要粉身碎骨。
周海樓慢慢地、無地自容地側過了頭。
“你已經明白了很多事情,不過你還沒能理解我——你自以為自己理解了。”
雲飛鏡說:“我聽說你的事了,你在那裏呆了四天三夜……我看過那個學校的新聞,我覺得他們都非常不是東西。”
“但你沒有真正理解過我當時的境遇,周海樓。”
“你在那裏,身邊的人冷漠的就是冷漠的,對你不好的就是對你不好的,願與你結盟的,就是一開始伸手去幫你的。”
說到這裏,雲飛鏡微微搖頭:“純粹的冷漠,純粹的惡毒,和一開始就明晰的、沒有反水的結盟。”
可周海樓只是個特例,世上的事,雲飛鏡遇上的事,大多數都不是這麽簡單的。
令人感到諷刺的是,即便周海樓已經傷成這樣,他居然還是比雲飛鏡要幸運一些。
雲飛鏡的同桌,可以無聲跨過雲飛鏡鮮血的冷漠,可最開始的時候,雲飛鏡曾以為他是自己的朋友的。
至于其他的同學……曾經有個女生在食堂裏跑過來對雲飛鏡說她相信雲飛鏡。那天她們一起吃了一頓中午飯。
第二天由旁人在一旁偷拍的照片就在她企鵝空間裏堂皇地挂出來,女生配了一串“哈哈哈全校第一智商也不是很高嘛”的文字。
第三天,追着雲飛鏡的十四個女生裏,她跑在第五個位置。
雲飛鏡只回過一次頭,可她覺得那一眼她大概永遠都忘不了了。
但這些事情,似乎就沒什麽必要和周海樓說。
在雲飛鏡的印象裏,他好像只能理解他經歷過的東西。
倒是關于那些四面傾瀉而下的惡毒……
雲飛鏡一字一頓地說:“你們之間,有混沌着為惡的,有清醒着亮出屠刀的,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面無表情地路過的,也有從始到終甚至不覺得自己有錯的。”
“因為一個指控,因為一個女生的請求,因為那個女生背後撐腰的人是你。”雲飛鏡幽幽地嘆了口氣,“一夜之間,我身邊幾乎全部的環境都扭曲崩壞。”
“我伸出手拼命阻止,想要把我的世界一塊一塊重新拼回去,可即使拼盡全力,最多也只能保住我腳下還有一尺的立足之地,除此之外,再多想一寸,都是奢望。”
雲飛鏡并不是總那麽堅強,也并不是總鋒利地像一把新開刃的刀。
在從二樓半跳下去的那個瞬間——真的僅僅是騰空的一瞬間,在把右手抱在懷裏的時候,雲飛鏡感到一種近乎撕裂般的,既痛且快的自由。
假使雲飛鏡心性再偏執一分,她心裏就要升騰起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的念頭。
或者雲飛鏡的性格再軟弱一點,那她大概只有自己去找個地方尋死一條路走。
雲飛鏡搖搖晃晃地走在唯一的一條獨木橋上,要是當初她稍微偏離一點,那此刻的雲飛鏡想必已經是個死人。
至于死法……無非是社會新聞和惡性社會新聞的區別。
幸而雲飛鏡守住了。
她摸爬滾打、她踽踽獨行、她遍體鱗傷,終于跋涉出那片泥沼。
自此前路天高海闊。
……卻不代表過往都被一筆勾銷。
“周海樓,你并沒有理解我,你只是自以為的理解了我。你口裏說着‘明白’,其實只是明白了你自己而已。”
雲飛鏡微微地對周海樓傾下身來,每句話的吐字都無比清晰。
“最簡單的一個道理——我們假設當初在學校裏打你的人正站在這裏,他真的很誠心的和你道歉了,你原諒他好不好?”
“……”
周海樓如同被扇了一記耳光一樣,猛地偏過臉去!
“我……”周海樓的臉色從紅到紫,從紫到青,最後望向雲飛鏡時,眼底只有一片懇求。
“別這樣比較我……”周海樓喃喃地道,“我,我至少沒有對你動手……”
是的,嚴格來說,周海樓沒對雲飛鏡動過手。
他确實用手刀擊打過雲飛鏡的關節,不過那一次是雲飛鏡主動朝他撲了過去。
雲飛鏡笑了笑:“是,我使用的比較對象不太恰當。”
周海樓稍稍松了口氣。
只是還不等他這口長氣出完,雲飛鏡就對他說:“那我們換一個人……就像是周靖先生。”
“我聽說你至今也不肯見他,可在把你送進學校的這件事裏,他也沒有對你動過手吧?”
“!!!”
那一刻周海樓渾身的肌肉都收縮繃緊,他看向雲飛鏡的眼神已經幾乎是乞憐般的了。
“求求你……”周海樓沙啞着嗓子輕聲說,“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求你別再說了……”
他擡起左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手掌死死地往下壓着,簡直恨不得擋住自己的一整張臉。
他又羞又愧又慚,實在是再沒有臉多看雲飛鏡一眼了。
“我只是……”周海樓從嗓子裏擠出一聲悲腔,“我只是很對不起,我想你是我的妹妹……我們應該和一家人一樣……”
“當然,‘你想’。”雲飛鏡重複了一遍,“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你覺得感同身受,你覺得愧疚,你向我道歉……我也可以當成你是真的後悔。”
“但無論你究竟後不後悔,你最本質的目的,只是得到你的滿足而已。”
“你想被我寬赦,你還想我繼續做你的妹妹,你想我和你是一家人——不過還是那個問題,你現在願意回去見周靖先生了嗎?”
“……”
“啊!!!!”聽了雲飛鏡的話,周海樓突然發狂般,撕心裂肺地恸叫了一聲。
他放下擋着臉的手掌,掌心裏,面孔上,都糊着一片亮晶晶的水跡。
“那……求你回答……我做什麽,要怎麽樣,你才能原諒我?”周海樓朝着雲飛鏡的方向挪了挪,姿态已經近乎是在床上跪着,“只有這一個問題,求你告訴我。”
雲飛鏡想了想,送給他一句話。
“你知道嗎,嚴铮青也沒有對我動過手。但我還是這麽告訴他——今天,我也用這句話告訴你。”
“我永不原諒。”雲飛鏡清晰、冷淡、斬釘截鐵地說,“周海樓,我永不原諒。”
随着這句話被雲飛鏡吐出,周海樓如同被什麽擊中了一樣,頓時抽空了全部的力氣,軟軟地倒在了床上。
雲飛鏡最後一次對他點了點頭:“我想,這次你應該沒有什麽其他話想跟我說了。”
她幹脆利落地轉身離去,在手馬上摸到門把的那一刻被周海樓叫住。
周海樓虛弱地問她:“你今天來,看到我這個樣子,心裏有沒有一點點的解氣和痛快?”
雲飛鏡實話告訴他:“沒有。我只是覺得悲哀。”
“不必再請求我的原諒,也不用再自以為對我好,實際上只是為了滿足你自己,而為我做什麽事。”
雲飛鏡想了想又補充道:“說永遠不見,似乎也不太現實。但如果有下次見面,我們最好還是當成誰都沒見到吧。”
“最後,經驗之談,別吃發物。”
雲飛鏡不再理會周海樓,甚至不曾再回一次頭。
她開門,把門關上。當病房的房門合攏的一刻,門裏門外就分隔開兩個世界。
雲笙大舅沒有再病房門口等着雲飛鏡,門口站着的是另一個人。
那人臉色慘白如紙,看雲飛鏡走出來,竟然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是嚴铮青,他大概要來探周海樓的病。
卻把雲飛鏡的最後幾句話聽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