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似曾相識
這是雲飛鏡第一次主動來羅泓的班級找他, 可羅泓寧可她不必。
雲飛鏡的手不自覺地扶在門框上,她眼中沒有淚水,只飄着一層蒼茫的霧。
她的皮膚本來就白,現在更是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眉宇間再沒有往常那種鬥志昂揚的神氣, 反而看起來失魂落魄。
“羅泓……”她輕輕地叫他的名字, 聲音也像是從另一個次元空間飄來。
羅泓心裏猛地一緊, 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出去。
“你, 你還好嗎?”
羅泓急得圍着她團團轉,卻甚至不敢伸手碰她一下。
現在的雲飛鏡當真蒼白得像塊水晶,又脆弱得宛如琉璃, 無形的裂紋在她怔忪的眼中若隐若現, 仿佛只等着別人伸手一碰, 就要稀裏嘩啦地碎了。
“沒事。”雲飛鏡定了定神, 嘴唇依舊白着。她看向羅泓, 第一次鄭重其事地用了“求”字。
“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不用求, 十件八件我都辦!”羅泓斬釘截鐵地說。
雲飛鏡笑了笑, 那笑容卻虛弱而蒼白。
“是這樣, 我有塊玉,今天不小心打碎了……”說到這裏時, 雲飛鏡喉頭一哽, 有個相當明顯的停頓, “我仔細檢查過地面, 沒發現其他玉屑。把玉佩合上對過紋路,确實只是摔成兩半。”
“我不認識玉石方面的人,只好托你。描金也好, 粘補也好,金繕也好……多少錢都可以, 你幫我找找人,把它拼好吧。”
雲飛鏡小心翼翼的捧起兩塊碎玉遞給羅泓,那玉看起來不是什麽名貴品種,玉質裏甚至飄綿,只是勝在做工古拙,看起來是個老物件。
羅泓只看一眼,就鄭重其事地把碎玉收了起來,非常篤定地沖着雲飛鏡點了點頭:“我會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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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飛鏡回了他一個勉強的笑容:“那很好。我來找你時就在想,要是托你也不行,這世上就再不知道還有誰能幫我了。”
她往日說話帶着金玉相撞的一口中氣,聲音如瑪瑙珠子般顆粒分明,絕不粘黏,動聽得像是碎冰擊玉。
然而今天從見面起,雲飛鏡的聲音就放得極輕,那音調剛一出口就散了,簡直如同一段抓不住的霧,氤氲着山林間的水澤之氣。
就好像雲飛鏡這個人,也要随她的聲音般,飄飄渺渺地化在世間。
羅泓心裏升起一股不祥之意,他看着雲飛鏡蒼白的側臉,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總感覺,總感覺……
下一刻,雲飛鏡毫無預兆地雙眼一阖,她腳下踉跄一步,軟軟地朝羅泓的方向栽倒下去。
羅泓大驚失色,一把扶住雲飛鏡。
他往常連雲飛鏡的手也不敢碰一下,替她拎書包都特意把書包隔在兩人之間。然而如今溫香軟玉在懷,他甚至生不起半分旖旎之心。
“雲飛鏡!”羅泓急促地輕拍她的肩頭,“雲飛鏡!”
雲飛鏡雙眼緊閉,臉色白得如紙如雪,就這樣昏睡的人事不省。
……
羅泓背着雲飛鏡,像顆炮彈一樣沖進了校醫院。
他大聲叫着值班的校醫,很快就有護士推出一輛推床,把雲飛鏡安置在上面。羅泓腳步匆匆地跟着推床跑,一不留神就正面和剛出病房的一個男人撞上。
一撞之下,兩個人都晃了晃。羅泓心急如焚,擡頭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是個西裝革履,架金絲眼鏡的男人。
“對不起,對不起。”他飛快道了兩句歉,又跟着醫生護士跑了過去。
而被撞到的男人,也就是周靖,他微微地皺起眉,想起自己剛剛在病床上看到的那張臉。
他的生意能做到這麽大,對人臉的識別能力只是一項基本功。如果他沒記錯,那恐怕就是今天上午和周海樓打架的女同學?
她有心髒病嗎?還是有其他先天病史?
還有那個急哄哄的男孩子……
周靖想了想,也朝着醫生的方向跟了過去。
他人到中年善于養氣,步履一向不緊不慢,很少有慌得像個毛頭小子的時候。正是因為如此,等他走到了病房時,醫生已經急救完畢。
“……只是單純的暈厥現象,她可能最近沒睡好,或者有點低血糖。剛剛給她吸了氧,如果你不放心,還可以給她挂一袋葡萄糖。”
羅泓立馬說:“那就打葡萄糖吧,謝謝大夫。”
“沒事,沒事……”醫生沖着羅泓擺擺手,“我回屋開個條,你等一下。”
羅泓目送着醫生的背影轉出房間,這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他用目光描摹過雲飛鏡長長的睫毛,挺巧的鼻尖,終于恢複幾分血色的嘴唇和精巧的下巴。就在他忍不住要伸出手,幫雲飛鏡把身上的薄單往上拉一拉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小夥子好着急啊。”那個男人笑着說,“這是你女朋友?長得夠漂亮的,難怪會這麽急。”
羅泓回頭,認出這是自己剛剛撞到的那個男人。
盛華財力宏大,校醫院設備齊全,經常會有老師的家屬或者朋友經介紹來這裏看病,也算是學校的員工福利之一。
因此羅泓對這個出現在校醫院的男人倒沒什麽警覺,他只是第一時間就紅了耳根:“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
“哦。”男人爽朗的一笑,語氣調侃地說,“還沒追到手——那就更得當寶一樣了。”
“您誤會了。”羅泓搖搖頭。
他還是牽挂雲飛鏡,因此沒有多少閑心應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不好意思,剛才撞了您一下。”
“嗨,這算什麽。”男人随便揮了揮手。
他在病房門口踱了兩步,又仿佛不經意般地問羅泓:“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得加把力追啊。我看她剪個男孩頭發,肯定有個性,追求者不少,你競争對手有好多吧。”
追求者……
羅泓第一時間想到嚴铮青,然後就是下意識地一個皺眉。
“沒有。”他很快地說,“她是好學生,沒有人追她——我也不是在追她,我不能耽誤她學習。”
周靖沒有錯過羅泓微微皺眉的小動作。
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他随便閑聊了兩句,就把這個心神不屬的男孩子留在原處,自己慢慢踱遠了。
有交往關系密切的男孩子、自己一提情敵,男生第一反應是皺眉否認、自己兒子最近和朋友都疏遠了,再加上監控視頻裏宋嬌嬌說出的那些話……
這個叫雲飛鏡的女同學,恐怕在男女關系上有點混亂吧。
他們這個年紀的男生血氣方剛,大腦裏有一半都是荷爾蒙,被一個女生耍的團團轉的事,周靖也不是沒聽說過。
既然小樓非常堅持,那宋嬌嬌也不急着送走,反正總有機會的。
但這個女孩子帶給小樓的負面影響太大了,真是多一天都不能在身邊留。
想到這裏,周靖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回去的路上正好經過剛剛做急救的那個醫生辦公室,大門敞開着,校醫和同事的對話就飄進了他的耳朵。
“患者姓名……雲飛鏡……”
“诶,小劉,是那個雲飛鏡嗎?”
“是啊,她這個月來校醫院多少次了,我一眼就認出來。”
“那你不能給她開藥,”有人的聲音一下子就提起來了,“之前領導特意打個電話下來,交代的就是這個事。他說對一些校醫院來的特別勤的學生,主要應該勸到市裏正規的一甲大醫院,做詳細檢查。畢竟咱們就是給學生看看磕磕碰碰,萬一出事擔不起責任。”
“可她也不是大病,一直就是外傷小傷……”
“那也不行。”
姓劉的小大夫似乎還想說情:“吳主任,這孩子我知道,她家裏窮得叮當響,根本就沒錢。您說除了在校醫院直接用醫保卡抵藥、用學校福利當場報銷之外,咱們能讓她去哪個醫院看?”
“你怎麽就不開竅呢。”那個吳主任的聲音也急了,“重點不是她大病小病,重點是她來的太勤了,所以以後不能給她開藥看病,不能給她留醫療記錄。我這麽說你懂不懂?”
周靖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若有所思。
他們說她是校醫院常客,又沒有錢,那大概就是這女孩惹的事比較多,或者想占占學校便宜。
那個小劉大夫大概剛出社會,也不會聽人話音。這種事周海樓只用一耳朵就明白了:能讓學校領導點名跟醫院說這個事,多半是那女孩子用類似醫療記錄的東西往上訛詐過了。
周靖在心裏搖了搖頭,稍微加快了腳步。
學習雖好,但是格局未免太低了,這種孩子留在小樓身邊,真是早挪走早好。
世上學習好的也不缺她一個,小樓身邊得有幾個人品正直的朋友,這才比較難得。
思忖着自己兒子的事情,周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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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飛鏡再醒來時是在校醫院,羅泓表情緊張地坐在她床頭的椅子上。
除此之外,病房裏還站着另一個相貌非常陌生的男人。
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正沖着她微笑,然而他禮貌的表情卻像刻畫在臉上一樣,讓人絲毫看不出他的真實喜怒。
男人生得白淨細長,眼神精明,臉上有幾道顯眼的細紋,卻讓人看不出年紀。
說他二十七八也行,說他三十四五也行,甚至說他四十一二,仿佛也是成立的。
這是一個讓人一見就知道厲害的人。
那個男人見雲飛鏡醒來,就沖着她緩緩笑了一下,耐心地等待羅泓對她噓寒問暖完畢,還在旁邊搭了把手,幫她打了杯水喝。
雲飛鏡注意到床頭櫃上放着一個探病的花籃,羅泓肯定沒有心情弄這個。
直到雲飛鏡的理智慢慢恢複到以往的正常狀态,那個男人才不疾不徐地開口。
他對雲飛鏡做自我介紹:“雲同學你好,我是周先生的秘書。周先生就是周海樓的父親,您今天和周海樓同學發生争執時,他也在現場。”
雲飛鏡慢慢地抿起了嘴唇。
仿佛沒看到雲飛鏡充滿了防備的臉色似的,男人的聲音依舊輕聲細語:“我們周總想請您見一面,就在學校附近的‘蘊味軒’二樓雅間888號房。您看,您是現在跟我過去,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再去?”
“……我也可以選擇不去。”
秘書不卑不亢的笑了一下:“您還是去一趟比較好,周先生平時比較忙。您要是今天不去,以後想預約周先生,可能要等很久。”
他這是看雲飛鏡還是個半大孩子,所以連威脅都怕她聽不出來,特意揉碎了給她說。
雲飛鏡放在被單下的手無聲地捏緊了。
“我知道了。”她盯着秘書那張笑容彬彬有禮的臉,“我不太舒服,收拾一下再過去,讓周海樓的父親多等一會兒。”
“家長對孩子的事總是有耐心的,周先生脾氣很好。”秘書也不介意她的稱呼,只是笑了一下,“那就恭候雲同學了。”
羅泓一直等到秘書退出病房,腳步走遠,才問雲飛鏡:“今天周海樓又找你麻煩了?”
不,相比于今天發生的其他兩件事,這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那部分了。
雲飛鏡一邊思考着周海樓父親的來意,一邊搖了搖頭。
之前接連經過轉學不得、母親遺物被毀兩件事,實在讓她長期緊繃的精神再也堅持不住,因此會在羅泓面前昏倒過去。
但她現在休息了一會兒,過了那個精神崩潰最頂峰的關卡,雖然現在情緒還是難熬,但也好一些了。
她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
她知道周靖,全校大概沒人不知道他。學校大股東,周海樓的父親,A市首富。
這麽一個人,看到自己親兒子是個慫蛋,還被人打成那樣,生氣是必然的。
但雲飛鏡是個學生,這個身份一方面讓她受到學校這個封閉社會的天然掣肘,另一方面,也讓她受到保護。
所以他就是想拿雲飛鏡開刀給兒子出氣,首先也得把這個身份抹去。
“羅泓,”雲飛鏡斟酌着自己的語句,“如果說,我被人退學了,然後再想入學,有人想要卡我,大概能從哪個方向做手腳?”
羅泓眉目一肅:“退學?為什麽?你不是要轉學去一中嗎?”
雲飛鏡不想把他牽涉進來。
她只是簡潔地說:“我打周海樓的時候被周靖看到了,我有點擔心,猜猜最壞的後果而已。”
“他教子無方,怎麽能怪到你頭上。”
羅泓的語氣加重了:“我來A市前,聽說過周靖的名聲。據說這個人長袖善舞,但性格非常涼薄。你先不要去赴約,我給舅舅打個電話。”
雲飛鏡拒絕了羅泓的提議。
雖然學校裏也有傳言說羅泓家世也很好,但他轉學過來時,是被分在學習見長的一二班,而不是家世見長的三四班。
她知道A市首富牽涉着多大的財力和權利,除非到了馬上會粉身碎骨的緊要關頭,不然她不想把自己的朋友拉進這攤渾水。
羅泓自己也提到過,他的父親過世了。沒有爸爸的孩子在世上會吃多少苦,雲飛鏡再清楚不過。
她怕羅泓在他舅舅眼前也是看人臉色讨日子過活,那樣的話,舅甥間的情分用一分就少一分,不能浪費在自己身上。
她勸羅泓說,自己只是先去見見周海樓的父親。假如對方真的咄咄逼人,那再找他的舅舅說情也是一樣的。
羅泓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那我送你過去。”
這個提議,雲飛鏡沒有拒絕。
……
另一邊,蘊味軒的二樓雅間,周靖手裏已經拿到了一份雲飛鏡的基本資料。
薄薄兩頁紙,便承載了雲飛鏡短短十六年裏的所有大事記。
她小學初中所在的學校都平平無奇,中考的名次倒是值得人看一眼。至于剩下的……
周靖皺眉問秘書:“這孩子的監護人是落在街道辦事處的?”
“是。我去學校問過了,她家裏好像除了她之外沒有其他親人了,連遠親也沒有。母親留給她一套房子後就走了。”
“欺負個家裏沒人的孤兒,周海樓是越來越能耐了。”周靖響亮地冷笑了一聲。
秘書笑着勸他:“大少就是性格耿直一點,心地還是好的。”
“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拎不清、看不透,該狠心的時候婦人之仁,該心軟的時候又梗個脖子……我這輩子,怎麽就生了個這麽不省心的東西。”
周靖皺着眉,和秘書抱怨:“我有時看他,心想這哪裏像我?我當年十四歲就進省會裏讨生活。你看看,他真是我親生的?”
這話這麽重,秘書實在不敢接。他停了停,才稍微帶開話題:“夫人性格就善良,大少也是随夫人。”
“婉婉……唉,婉婉确實不聰明,可婉婉仁厚,大事上分得清。他要是能把他母親的性格學全,我反而不擔心了。”
提到自己早逝的妻子,周靖的語氣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他又随意看了看雲飛鏡的資料,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張女孩入學時拍的的藍底照片上。
照片裏的女孩子素顏,唇紅齒白,還留着長發。
她沒學那些情窦初開、愛美愛打扮的小女生把頭發散着,而是規規矩矩地結成一條馬尾,發梢就搭在肩上。
然而粗頭亂服豈掩天姿國色。
即使只透過一張不加修圖的證件照,女孩子那種靈氣逼人的清純和美,也在第一眼時就脫出照片,撲面而來。
“這個女孩……”周靖突然遲疑了一下,他伸手蓋住了照片的上半部分,手指擋着雲飛鏡那雙鹿兒一樣的大眼睛,只露出花瓣一樣嬌豔的嘴唇。
這個動作其實很普通,一般人拿到照片可能也随手蓋着臉猜一猜。
可這個小姑娘實在長得太漂亮了,而周靖一向又是個八風不動的性格。他的這個舉動,未免惹人遐想。
秘書看着他的舉動,心裏稍稍一跳。
他跟着老板十多年了,知道老板是不好色的,自從夫人走後甚至沒起過類似的心思。
這女孩可比周總的兒子還小一年多啊。
“我當時見到她,就覺得有點熟悉。老華,你看,她下巴和嘴唇的樣子,真的很像婉婉。”
周靖喃喃地自語:“我再看看……不,不太像,婉婉下巴這裏,沒有這個美人溝。”
他帶着一點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失望和悵然,把檔案重新放回桌面上,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唉,要是囡囡……今年也該這麽大了。”
在周靖默默感懷的時候,雅間大門突然被人敲響。
華秘書起身迎客,他打開大門放雲飛鏡進來,并且把護送雲飛鏡來此的羅泓擋在了外面。
“周總只請了雲同學一個,同學你可以在一樓等等,我給你點了菜。”
高一的男生已經很高了,發育成熟的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成年人。羅泓身姿挺拔,視線和華秘書齊平。
他一字一頓地對華秘書說:“我每隔十分鐘會來敲一次門。如果你們晚開門一秒,我就會報警、破門。”
華秘書只是脾氣很好的笑:“你太多慮了——什麽也不會發生的。”
終于送走了羅泓,雲飛鏡坐在了周靖的對面。
之前她的玉佩被砸時,她始終沒注意到有這個人。
直到現在,她才沉下心來注視着周海樓的父親。
從一個男性的角度來說,他是非常令人羨慕的:英俊、潇灑、事業有成。
他鼻梁上架一副金絲眼鏡,穿着非常體面,一雙鳳眼雪亮而涼薄,看着雲飛鏡的眼神帶着幾分審視。
幾乎在雲飛鏡剛剛落座的瞬間,她就已經感受到對方身上那種經年累月磨練出來的上位者的氣質。
“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嗎?”雲飛鏡率先問道。
“你和小樓之前,好像發生了點不愉快的口角。”周靖不輕不重地開場。
“是。”
“不用緊張,放松一點。”似乎注意到了雲飛鏡的緊繃,周靖笑了笑,“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年輕人發生點摩擦都是正常的。周海樓那個小子不省心,我已經罵過他了,他怎麽能對女孩動手呢,為了脫身也不行。”
雲飛鏡稍微有點意外。
周海是個大蠢蛋,盛華校長是只面目猙獰的鬼。然而身為周海樓的父親,盛華的大股東,這個周靖嘴裏吐出的東西,聽起來居然很像人話。
這沒有讓她輕易以為對方是個好人,反而更重地提起了防備。
對于她的防備,周靖裝作自己沒看出來。
他笑着說:“我就經常說,有個性的孩子比沒脾氣的孩子強,沒脾氣的孩子是個面團,能有什麽出息。你這樣的小姑娘,又有性格,學習又好,以後是要有大本事的。”
雲飛鏡短促地道了聲謝。她很沒有應對周靖這種人的經驗,有點不自在地抿起了嘴唇。
因為這個動作,雲飛鏡下巴上那道淺淺的小豎看起來更加顯眼。
在一旁陪坐的華秘書,心頭突然重重一跳!
剛剛周靖說的那段話,讓他不自覺地反複掃視雲飛鏡的下巴和嘴唇。
然後,就像他們周總說的那樣,華秘書發現,自己竟然真覺得這個女孩子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可夫人已經過世十多年了,他又不是周總,對夫人情深幾許。
雲婉的那張臉,在華秘書腦海中基本快被忘光了。
那為什麽會熟悉,這個女孩子是像誰……美人溝……
華秘書猛地睜大了眼睛。
在他看來,這個女生不是像夫人……
她應該是像……
華秘書近乎倉促地把目光轉向周靖——果然,果然,怪不得自己會覺得眼熟!
他們周總下巴上也有一道淺淺的美人溝,就在一模一樣的位置,他天天都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