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關系破裂
周海樓仰頭向天, 崩潰地嘆出了一口長氣。
他不明白這世界究竟怎麽了?
剛剛舒哲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不是,左手嚴铮青,右手宋嬌嬌地把兩個人都給拉扯回來,然後事情從此開始, 一下子就亂了套。
宋嬌嬌一路上都在不斷啜泣, 在看到周海樓的那一瞬間, 她的哭聲先是暫停了片刻, 随即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瞬間變得更大了。
她肆無忌憚地撲到周海樓懷裏大聲哭,哭得全班都為之側目。
“她竟然打我, 哥哥。”宋嬌嬌嗚咽着說, “我好害怕, 她怎麽能對我動手……”
嚴铮青則從回到教室開始, 就沉悶地一語不發, 雙目怔怔, 好像連魂都飛了。
雖然這堂課高二自習, 大家傳紙條玩手機都是有的, 但被這麽活生生地架起來,白給別人看戲, 周海樓可不樂意。
他一個頭兩個大, 先甩給舒哲一個眼色, 然後帶着這三個祖宗出去找了一個空着的音樂教室。
“你別哭, ”周海樓先對宋嬌嬌說。
他又看向嚴铮青:“你也別發呆。”
最後,他萬般無奈地轉向舒哲:“你說,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被點名點到頭上, 舒哲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他站在中立的角度,把整件事情給周海樓講了一遍。
聽完他的敘述, 周海樓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難看。
宋嬌嬌以為他是覺得雲飛鏡做得太過分了,當下就抽抽搭搭地告狀:“哥哥,她竟然打我,她捏得我手腕好疼。”
沒想到周海樓沒有接這個茬,他更關注另一件事:“你自己去找雲飛鏡?你想請她來給我和陸縱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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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清俊的面孔上分明帶着惱怒之意:“我跟陸縱的事根本就是他的錯,應該讓他來給我道歉……嬌嬌,我不是都說了,我們男生的事,讓你不要管嗎?”
他的妹妹這樣場外找人,急吼吼地着急讓他們兩個和好,簡直看起來就像是他周海樓憑空矮了一截似的。
憑什麽啊,他欠陸縱的嗎?
宋嬌嬌沒想到這點,愣了愣,一時間竟然連哭都忘了。
她眼神中茫然驚慌無措等情緒連番閃過,最後做出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拿眼睛去瞪剛剛敘述情況的舒哲。
舒哲高舉雙手,示意自己錯了。
反正他現在是明白了,周海樓陸縱雲飛鏡宋嬌嬌,這些大爺和姑奶奶們,他一個人都惹不起。
宋嬌嬌委屈地說:“我只是關心哥哥……我錯了,以後不背着哥哥做決定了。”
周海樓的面色這才緩和一點:“嬌嬌乖。剛剛你說什麽,雲飛鏡打你?”
舒哲連忙解釋:“不是打,我在旁邊看着呢,怎麽能讓雲飛鏡打嬌嬌呢?雲飛鏡就是抓了一下嬌嬌的手腕。”
他怎麽可能再推波助瀾,繼續加深周海樓的誤會?
要是周海樓因此去找雲飛鏡的麻煩,再觸動了陸縱的連鎖反應,他今後的日子就再也沒法過了!
舒哲只是個牆頭草,他不是弱智。
宋嬌嬌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為什麽舒哲這次不站在自己這邊。
“可是她抓得我好疼啊。”宋嬌嬌尖叫起來,“哥哥你看,我手腕現在都紅通通的!”
“什麽?”周海樓臉上出現了不善之意,“她怎麽這樣,這些天一點記性都沒長是嗎?”
“你夠了吧。”從剛才起,一直都一語不發,宛如失魂落魄的嚴铮青突然開口,“你只不過手腕紅了一下而已,沒有兩個胳膊都布滿青紫吧。我看傷得不重。”
宋嬌嬌倒吸了一口冷氣:“……嚴哥哥?”
周海樓也皺起眉頭:“你怎麽說話呢?”
嚴铮青看也不看,就把宋嬌嬌獻寶一樣抵在周海樓眼前的手腕摁了下去。他僵着臉,語調裏還有幾分冷淡麻木之意,顯然依舊沒能從剛剛那一眼的沖擊中完全緩過神來。
那雙布滿了淤痕的手臂,如同折翼的天鵝之翅。
“你把妹妹管好,不要讓她在中間繼續弄事了。”嚴铮青一點都不客氣地對着周海樓說,“今天這個事,跟雲飛鏡什麽關系都沒有,是你妹先想去找人家,也是她先想對雲飛鏡動手,你明白了嗎?”
周海樓睜大了眼睛,從神情上看,他甚至是有點震驚的。
“你給那個女生說話?”
“語言上也客氣點,”嚴铮青陰郁地說,“她叫雲飛鏡,有名有姓。你要是覺得自己不配叫她的名字,可以叫她雲同學。”
“……”周海樓不可思議地看着嚴铮青,他深吸了幾口氣,最終還是第一時間看向了舒哲,“他怎麽回事,被人下降頭了?”
舒哲都快哭了,他想問你們這些人為什麽一有點事就過來扭頭看我?
他夾在中間的這個位置也不是容易做的。現在兩撥人都當面在場,要是想兩不得罪,那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需要反複斟酌。
“铮青剛剛發現,雲飛鏡是他一直在找的那個女孩,他現在挺愧疚的。”舒哲盡量把自己的語氣保持得平和可觀,“咱們老實說,铮青之前對雲飛鏡做的,也是有點過分了。”
嚴铮青突然冷笑了一聲。
他自嘲地笑着,一邊笑一邊搖頭,仿佛在質問舒哲,也好像是在反問他自己:“是一點嗎?我對她做的,只是一點點的過分嗎?”
他猛地轉頭,積蓄已久的憤怒終于爆發,雙眼目光如同炮彈一樣直沖宋嬌嬌:“我們對她做的,只是一點點的過分嗎?!”
周海樓把吓呆的宋嬌嬌拽到自己身後,拍案而起,怒聲說:“你吓到我妹妹了!”
“我一個指頭都沒碰她。”嚴铮青惡狠狠地、表情猙獰地,心頭近乎滴着血地說,“你的小公主,誰敢招惹?丢了一塊手表差點逼人下跪認錯。我吓到她什麽了?我一個指頭都沒碰到她!”
而他心頭一直牽挂着的缪斯女神,被逼到跳樓,被打成腦震蕩,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按着打!
很多時候,嚴铮青并不是不懂,他只是不想管而已。
對整件事情,他都想得非常明白——從雲飛鏡為什麽會在學校裏面對這樣的情況、到宋嬌嬌之前找他時,“不經意”的那幾句話、以及包括這一次,宋嬌嬌刻意拉他過去見雲飛鏡,并且說“她喜歡你嘛”的用意。
嚴铮青心知肚明,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索性就裝糊塗。
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的放縱,竟然釀成了一枚有生以來的最大苦果。
雲飛鏡手上的傷痕、她身上可能有的更多傷痕、那些曾經嚴铮青聽過,卻從來沒往心裏的傳言……如今成為針,成為棒,成為鞭子,隔空擊打在嚴铮青的身上。
“你知道為什麽陸縱後悔之後,第一件事是想拖你妹妹出來對質嗎?”嚴铮青毫不留情地問,他對周海樓抱起雙臂,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淩厲。
周海樓想也不想就說:“陸縱犯病了,你也犯病了嗎?”
“因為那個傻逼根本說不清楚事,所以你現在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嚴铮青冷冰冰地說。
“周海樓,你好好動動你那顆腦子想想吧。雲飛鏡為什麽會被為難?你現在都覺得這是因為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嗎?你的小公主當着全校的面污蔑她偷人東西,就算她是個能抗的男生,沒有家世沒有背景,都很難繼續在學校裏混下去,何況只是個女孩子?”
“陸縱為什麽要把你妹妹拖過來?宋嬌嬌是不是從來都沒告訴過你,她私底下找過我們三個?”嚴铮青一輩子都沒這麽惡狠狠地說過話。
他的挫敗,他的愧疚,他所有的負面情緒,如今都雨點一樣宣洩出來,一股腦地砸在了周海樓臉上。
“你聽好了,宋嬌嬌找過陸縱,也找過我。我當初沒應她的茬,但陸縱很快就闖進教室——接下來發生什麽,你也應該聽說了。”
“至于舒哲,”嚴铮青輕哼了一聲,目光在一旁臉色發白的舒哲身上掃過,“我不信宋嬌嬌沒找過他。但他比較陰,所以他做過什麽,發生過什麽,我現在還不知道。”
嚴铮青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氣,對着已經完全驚呆的周海樓,他又是痛苦又是痛快地說:“睜眼睛看看吧,自己是個被耍的團團轉的傻逼這事,就這麽讓你難以接受嗎?”
“……”
周海樓毫無還手之力地挨了嚴铮青一頓嘴炮,臉上的神色幾乎已經是懵逼的了。
嚴铮青話語裏的信息量含量太大,讓他短時間內都無法做出反應。只有防禦的本能在第一時間跳了出來。
“那你什麽意思啊。”周海樓暴躁地說,“指責我,指責舒哲,指責我妹?你在這兒日天日地的,站什麽道德制高點啊。怎麽不先看看自己都對雲飛鏡幹過什麽好事兒呢?”
“……”
舒哲站在一旁,聽完了整場對話,登時眼前一黑。他覺得,自己以後的日子肯定更難過了。
嚴铮青的臉龐扭曲起來,他面孔的肌肉都抽緊了,臉頰一半像哭,一半像笑,最終混合出了一個猙獰而滑稽的表情。
“你是個傻逼,陸縱是條瘋狗。”嚴铮青顫抖着說,“但是我——我是個人渣。”
說到這裏,他的喉嚨徹底哽咽住了。嚴铮青背過身去,沒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眶。
他毅然決然地朝門口走去。
即使周海樓正在氣頭上,看着嚴铮青的背影,心裏也覺得有點不妙。
他放不下面子去阻攔嚴铮青,只好扯着嗓子嚷嚷了一句:“你怎麽吵成這樣?就為了一個雲飛鏡?”
“就為了?”嚴铮青沒有回頭,他用充滿諷刺意味的嗓音重複了一遍周海樓的用詞。
“你可能不知道,我特意來a市上學,就是為了她。遇見你們倒是順帶的。”
說到這裏,嚴铮青自嘲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然而我竟然就站在那兒,我就站在一邊兒看着……我連手都沒有伸。”
嚴铮青回過頭來,說出了标志決裂的最後一句話。
“陸縱雖然是個見誰咬誰的狗腦子,可他好歹改的快,也能站對立場——至于你,周海樓,跟你還有你後面的美人蛇一起,你們都長點心吧。”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音樂教室,關門時甩出了好大一聲。
周海樓看着那扇猶在微微顫動的門扉,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這都什麽事?!”過了一會兒,他一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這他媽都什麽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