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陶小魚并沒有走遠,她出來的匆忙,身上還是那套幼稚到家了的機器貓睡衣。除了鑰匙,連手機都沒帶在身上。她只是不想和林西共處一室,可是什麽都沒帶的她只好走進小區大門外的一家KFC。
24小時不打烊的快餐店在這個城市不多見,索性小區門口這家就是。店員看見她這幅倉皇出逃的樣子,有些驚訝,上前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她窘迫地開口:“不好意思,能給我一杯熱水嗎?我,沒帶錢。”
店員很熱情地點了點頭,不多時就遞上來一杯熱水。
陶小魚捧着熱水,水蒸氣上升,眼前有些煙霧缭繞。她腦子裏想的一會兒是認識蘭溪的始末,一會兒是和林西相處的點點滴滴。因為二次元的蘭溪而醉酒的自己竟然被三次元的林西撿回家,是諷刺還是天意?
她想知道林西是什麽時候如何知道自己就是小魚阿姨的,是了,她親口承認過愛豆,又在企鵝上留言過自己為了他調到這個城市,這麽明顯的線索,傻子都看得出來。
現在,該怎麽辦呢?她不知道林西為何不能在第一時間告訴自己他的真實身份,更不明白為什麽選在今天主動攤牌。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對于那個男人的了解,真的很少。哪怕他們已經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她始終沒有真正了解過那個人的想法。
熱水的溫度逐漸降低,已經到了可以入口的程度。她抿了一口,窗外萬家燈火,她在這古人所說的苦寒之地舉目無親,如果不回去找那個人,只能蝸居在這滿是垃圾食品味道的快餐店裏。
回去之後,要說什麽呢?質問過他,可是他沒回答。不對,她猛然想起當時的場景,林西眼裏的心痛和主動靠近自己的手,他不是不想回答,是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給他機會說話。
想到這裏,她放下熱水,奪門而出。室外溫度大概已經有零下二三十度了,她這身睡衣看着像是暖和,實則和沒穿衣服差不多。當她跑回林西樓下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單薄的身影在路燈下癡癡望着大門的方向,宛若一座雕塑。
看到她的那一刻,雕塑動了一下,随即不可抑制的顫抖。陶小魚趕緊跑到他身側,這人竟然穿的比她還少?棉質睡衣早就結了層冰,顫抖的身軀一看就是那條不聽話的左腿開始痙攣的體征。
“你是不是傻?穿成這樣在外邊坐着,是要演苦情戲嗎?”嘴上不饒人,陶小魚的動作卻是快的很。連推帶拽地把林西往樓裏推。
“不,不是故意的,你,你沒帶手機,我,我不放心。”男人顫顫巍巍的聲音揭示了此刻有多冷多難受。
陶小魚不再和他廢話,用最快的速度按下電梯按鈕,打開房門的時候時間只過去了不到三分鐘。
剛進門,陶小魚立刻奔向洗手間,打了熱水,用熱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人凍得發紫的臉。
“我,我可以自己來。”林西試圖接過熱毛巾,卻因為痙攣的緣故試了幾次都沒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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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魚發現這次發作和之前那次不一樣,似乎是整個人都在顫抖,一時間慌了。她找到手機,也不管現在是幾點,就給外科急診的同學打電話。
“對,男,三十歲左右,在室外凍了大概一個小時,現在渾身都痙攣,怎麽辦?”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指示,她一一應下,放下電話就把林西往浴室裏推。
林西想說什麽,可是此刻卻發現自己口齒不清,情急之下,唾液順着嘴角流下,很是狼狽。
熱水放到一半,陶小魚才發覺他的不對勁,忙安撫他說:“別急,是凍着了的正常反應,我們暖一暖就好了。”不等他給出回應,就三下五除二地把他扒光扔到了浴缸裏。
痙攣的人到了水裏沒看出減輕,反而因為坐不住而嗆了水。
陶小魚一驚,連忙坐進水裏,一手撐着他,一手拍他的後背,避免嗆到氣管。
過了好大一會兒,林西才停止了咳嗽。身體也抖動得不那麽厲害了。陶小魚剛要松口氣,就看到清澈見底的水裏湧出一股帶着濃厚味道的混合物。
林西顯然也發現了,想推開她,卻因為沒力氣而只是晃動了她摟着他的胳膊而已。
“蘭美人,別亂動,再動我就不知道能幹出什麽了。”陶小魚抱着他的手臂又緊了些,不給他推開自己的機會。
“髒,我好多了,自己可以。”林西再開口聲音雖弱,卻已經可以正常發音,痙攣随着前後失禁也漸漸停止。
陶小魚并不理他,借着在他耳後調戲道:“難得能鴛鴦浴一把,你怎麽如此不解風情?”看他身下排洩物差不多流盡了,打開排水閥,又重新換了一池水。
兩個人一直這樣雞同鴨講完成了第一次共浴。低啞的男人一直在說,出去,髒。而溫柔的女人則一直在上下其手,時不時稱贊,哇,你怎麽比我還白?是喝旺仔牛奶長大的嗎?
等兩個人徹底洗幹淨,已經是午夜。
林西就一眼不眨地看着陶小魚忙前忙後的照顧自己,他第一次慶幸自己的殘疾,如果不是這樣,她很可能會一走了之,不再回頭。
“晚上一起睡吧,今天太冷了。”陶小魚把自己的被子帶過來,宣布這個決定。
“好。”林西這會兒已然困倦不堪,能睡在她身邊。簡直是一個多小時之前做夢都不會出現的場景。只要她還肯回來,她說什麽他都會說好。
陶小魚抱着他右側的手臂,不一會兒就睡着了。林西開始還強撐着,想多看她一會兒,最後終于撐不住,沉沉睡去。
聽到身側的男人呼吸平穩,陶小魚才從裝睡中醒來。她找到自己姨媽期的熱水袋,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殘肢上,以防凍傷後遺症。
陶小魚看着熟睡的男人,想起從網上看到的一句話,原文記不清了,大致意思就是婚姻就是上一秒你想拿刀把他弄死,出去買刀的時候發現他愛吃的蔥賣相不錯,最後拎回來的是蔥全然不記得買刀的初衷。
她回來看到林西的一剎那就是這樣。哪怕之前有再多的埋怨,可是,看到他夜幕之下的身影,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樣不行,會生病。
随後的一切都是以最大程度降低對他身體的損傷為目的的自然反應。原來,愛他,已經是自然而然的事。
罷了,他瞞着她的事,又不是武俠小說裏的殺父之仇,他不說肯定有原因,有些事情模糊不清或者解開心結的區別本來就不大,兩個人開心就好。
想通了這些,陶小魚用自己的腿小心纏繞在他殘肢一側,保持熱水袋的方位,一覺到天亮。
林西醒來,看到陶小魚這個別扭的睡姿,剛想抱她轉一下。就看到她白皙修長的腿一直保持着一個幫他固定暖水袋的姿勢。
眼眶裏有些滾燙的東西噴薄而出。他是做了多少好事,才會遇到這麽一個傻裏傻氣對他好的姑娘。他是多蠢笨,才會覺得瞞着她更好一些。又是多麽自以為是,才會選在如此惡劣的天氣裏坦白一切。他記得她出門的時候只穿了睡衣,回來的時候卻還是先給自己取暖。
這輩子,只要他還活着,就一定要對她好。哪怕她最後選擇了離開,他也要盡他所能護她一世安穩。
是的,他是蘭溪,是林西,更是A市的林少。爺爺是部隊上的老首長,父親叛逆出來做生意,現在也是富甲一方。強大的背景才讓他可以一路随心所欲地追随自己的夢想。曾經,他耗盡心思想做好的是事業,他做到了,他蟬聯五年最佳人氣主播,有着百萬粉絲,更成立了文化公司扶持有理想的新人。
現在,他的身體已經不允許他繼續拼事業了,可是,他想去積極複健,想活的久一點,健康一點,然後好好守護他的笨魚,他的傻丫頭。
陶小魚不會知道,自己簡單的一個舉動在林西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早啊。”陶小魚醒來的時候,林西在發呆,或者說,是看着她發呆。
她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幸好,不燙。
“早。”林西既然已經承認了是蘭溪,就不再掩飾本來的聲線,暗啞低沉的聲音清亮了些,有種該死的性感。
一覺醒來發現愛豆就在身邊,還用迷死人的眼神看着你,溫柔的說了句早。我該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陶小魚縮回被子裏在網上發布了這個帖子。不一會兒,就看到好多人紛紛表示。今天不是愚人節,醒一醒。共産主義接班人,該上班了,別做白日夢了。只有少數人詢問說,這種愛豆還有嗎?請給我發一個。
“你這是害羞了?還是不舒服?”林西這會兒有些摸不清狀況,昨天晚上共浴的場景他記得,按理說若是害羞也是自己,要說不舒服的話,她睡顏安穩呼吸平穩,這會兒躲在被窩裏玩手機是什麽情況?
“沒事,我需要你掐我一下。”陶小魚鑽出來,一臉認真。
“好好的,我掐你幹嘛?”林西還是不太懂。
“讓你掐就快點,別手軟。”
林西不再遲疑,狠狠地在她手臂上擰了一下。白皙的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一片。
“嘶”陶小魚摸了下手臂,“真疼。不是做夢。”
“你究竟怎麽了?做夢了?”林西關心地問。
“我,睡到愛豆了,對不對?”陶小魚喊聲驚人,林西都來不及堵住她的嘴。
“是。不僅睡了,還摸了。”林西認真地給予肯定。
“所以,即使你瞞着我不對,可是讓我實現了萬千少女的夢想,蘭美人是我的人哈哈哈。”
林西黑線,一覺醒來,他本來都想好怎麽承認錯誤和解釋了,沒想到陶小魚的自愈能力超強,思考問題的側重點完全和昨晚判若兩人。
“好,睡到愛豆的這位小姐,你已經遲到了一個多小時了。”清冷的聲音道出一個悲催的事實。
“什麽?!今天周一?!”陶小魚哀嚎着剛要起來,就被身後的男人環住,“唉,你是真傻,我早就幫你請好假了。”
陶小魚聽到不用上班了,很是開心,随即才覺得不對勁,“你知道我單位電話?怎麽請的?”
“度娘一搜就有,放心,我說我是急診室的醫生,你昨天高燒今天不适合上班。”
陶小魚不可置信,這人說謊水平太高了吧。以後,要是騙自己,恐怕被他賣了還得幫他數錢呢。
似乎讀懂了她的心裏話,林西連忙發誓:“昨天是最後一次瞞你,我保證再不騙你,如違此誓,天……”
陶小魚趕緊用手捂住他的唇,毒誓什麽的萬一靈驗怎麽辦?餘生很長,說不準哪天就用到善意的謊言了,她可不想他再遭遇任何不幸了。
“所以,你是原諒我了?”
“對啊,不然呢?”
“我以為你要給我解釋的機會,才可能原諒我。”
“比起這個,我還有好多東西想問你。”
“嗯?比如說?”
“比如,你和芝芝的緋聞是真的嗎?你真的吃芒果過敏?你真的在錄書的時候只吃菜葉不吃別的?”
“陶小魚,你要記住,我先是你的林西,才是大家的蘭溪。”
“嗯,這有啥區別?”
“作為林西。你就沒什麽想問的?”
“有,就是,我啥時候才能真正睡到愛豆啊?”
沒營養的對話在相愛的人身上顯得特別有愛,驅散了黑暗,也驅逐了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