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棠小姐，老爺請你去書房一趟。”白棠在寫作業的時候，程伯敲響了她的門。她應了一聲，稍微整理了下，關上門去了老爺子的書房。
這是白棠第二次進白老爺子的書房，她進去的時候，老爺子還是像上次一樣在和自己下棋，只是手裏多了一杯讓人聞着能夠清心靜氣的茶。他聽到走過來的腳步聲，落下黑子側過臉，目光看過去像是落在白棠身上又像是只在她臉上輕輕一掠。“知道爺爺為什麽把你叫過來嗎？”
白棠搖頭，雖然知道這次的談話肯定和楊錦成脫不開關系。
白老爺子低下頭吹了一口杯裏的浮葉，“你和小楠來白家有兩個月了，這段時間爺爺一直在觀察你們兩個。”這些話，老爺子本可以不用和一個小輩明說，但凡他們這樣的家庭，老一輩掌權的人誰不會對自己的子女有幾分暗中的觀察和考量。
白棠默默地聽着，老爺子的行事風格她自然清楚，以前卻沒有這種像是談心的待遇。何況，她還在醫院住了一個月，而她和老爺子除了晚飯，基本上是沒有什麽多餘的相處時間，更不用提爺孫倆說什麽話了。
白老爺子停頓的幾秒裏，也在觀察白棠聽到後的反應。白棠的平靜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小楠這孩子心性淳樸，容易和人交心。而你，爺爺只能說，很意外。”
對于白棠這個孫女，白老爺子其實也不知道怎麽去形容。最初那一貼書法，看上去是個有些傲骨，又鋒芒畢露不肯受制于人的孩子，可事實上，這是一個遇事處驚不變，性格沉穩到很多成年人都有所不及，顯得有些妖孽的孩子了。
這樣的性子，很難讓人相信是從鄉下出來的十幾歲的孩子。白老爺子雖然放任二兒子去鄉下久住，可這十幾年來，也不是真的不聞不問，必要的一些消息還是知道的，所以，清楚二兒子沒有對自己的一雙兒女有什麽特別的教導，從小大到對他們姐弟都是放任自流。
也許，這也算是對景煜那孩子的一種補償。
白老爺子放下心中的念頭，看着白棠又把話接了下去：“前兩天，楊家的小子每天都追在你後面，這兩天又沒了動靜，你可以告訴爺爺他這是在做什麽嗎？”
如果楊家的小子真的想追求白棠，白老爺子是樂見其成的，但如果目的不是這個的話，他就有必要清楚這裏面是楊錦成自己的意思，還是他背後的楊家的意思。
“他跟了孫女兩天，從頭到尾都沒有和孫女說話，我覺得被他跟的有些煩就讓他別跟了，然後他就真的不跟了。所以，爺爺。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麽。”白棠說的這些，都是白老爺子可以查到的。
白老爺子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因為白棠在說謊。“會下棋嗎？”
白棠搖搖頭，對老爺子沒有任何預兆地轉移話題沒有一點錯愕。
“來，爺爺教你。”說着，一只手已經把棋盤上的黑白子歸位，“你爸爸的棋，也是爺爺教的，可惜十幾年一過去，你爸爸不會了。”
白棠沒有想到最後會是和老爺子學圍棋，只得假裝初學者和老爺子學棋。學了将近一個小時，老爺子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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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學到這裏吧，等明天晚上，你再過來和爺爺下一盤。”随後，白老爺子又拿了一本圍棋的入門書給了白棠。“馬上要期中測試了吧，有什麽想要的獎勵嗎？”
“我的成績不是很好，爺爺。”
白老爺子笑出了聲，“那也沒關系，有進步就可以，回去吧。”
白棠和老爺子道了聲晚安，離開了書房。回到房間，接到了韓少哲打來的長途。
“前輩，趙家知道了你的事，恐怕過幾天就會有人來s市調查。”韓少哲帶着先天境的修為回來，韓家上上下下都被他的突破震驚到了。他們都知道韓少哲的天賦很好，是這一輩中最有希望突破到先天境的一個人，可是誰也沒有想過他會在這麽年輕的時候就突破了。雖然都說韓少哲半只腳邁入了先天境，但這樣的人在武學界并不少，同樣的，多少人困在這個半步的距離始終跨不過去。
而韓少哲才離開多久啊，這就悄無聲息地到了先天境。
這其中肯定有秘密，但是韓少哲如今的修為已經不是他們可以輕易拿捏的，所以，沒有人敢打他秘密的注意，至少目前還不敢。
因為修為上去，韓少哲在韓家的權利變大了很多。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時時關注趙家的動靜。
趙家，白棠無聲地重複了一聲，趙臻傍晚的時候才告訴她要走，b市那邊就已經知道她的存在。只怕前幾天就知道了她的事，果然，趙臻這樣的人就不是個适合合作的對象，他不會像韓少哲這樣會選擇優先保護她的存在，更不會主動去隐瞞她的事。
“趙家大概手上沒有可做的事太閑了。”馬上就要期末考，她可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應付幾個小武者。
“前輩放心，他們很快就會有事做了。”韓少哲心神領會，能夠讓他在前輩面前多多露臉的事，他巴不得多來幾件。“這幾天，我會安排人過去給您再送一次玉石。”
“有心了。”
“能為前輩分憂，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有了白棠的參照，韓少哲對先天境早沒了以前的憧憬，他現在更渴望地是可以得到白棠的青睐，從而學到她的修煉功法。禦劍飛行，沒有人能夠拒絕得了這樣的誘惑。
白棠挂斷電話之後，走到書桌前，繼續之前被打斷的作業。
到了周末，白棠收到了韓少哲遣人送來的玉石。送貨的是個十七八歲的運動系少年，頭上戴了一頂鴨舌帽，雙眼彎彎地，看上去活力四射。
“小姐，韓少吩咐了，以後您在這邊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我去做。”少年也姓韓，單名一個修，“您別看我年紀小，可辦事包管您滿意，如果您有任何不滿意的，随時可以找韓少換人。”
“你在韓少哲身邊呆了多久？”
韓修露齒一笑，“從小就跟着韓少了。”
白棠點點頭，“我知道了，有事我會找你的。”對比趙臻到現在都沒有一通提醒的電話打過來，白棠對韓少哲的辦事能力不能更滿意了。
韓修笑嘻嘻地應了一聲，走出了別墅。
白棠拿着手裏的一袋玉石去了上次那間靜室，她需要把功法換回青雲宗的心法了。
功法的轉換，白棠又花了一天的時間。
換回熟悉了百多年的心法，白棠覺得身體都變得輕松了起來，便打算趁機突破到了下一個境界。
別墅的院子裏，白楠練習的不再是揮劍動作，而是一整套完整的劍術。練了一個小時，白楠打算休息一下恢複個體力，忽然一道陌生的人影從別墅外面“飄”了進來。“誰？”
“你是白棠的弟弟？我找白棠，她在哪裏？”來人到了白楠面前才停住身形，白棠這才看清楚他的長相，是個中年大叔，但是身上戾氣太重，當即戒備了起來。
“我姐不在這裏。”
趙鴻“桀桀”地怪笑了幾聲，“是嗎？可是有人告訴我，親眼看到你們姐弟兩個人一起進了這棟別墅。小弟弟，說謊可不是好孩子該做的事，不過你不告訴叔叔也沒有關系，叔叔可以進去自己找。”
白楠早就得了白棠的囑咐，知道她在樓上進行很重要的閉關，又怎麽可能讓趙鴻上去打擾她的閉關。尤其這人根本沒有掩飾“來者不善”的惡意，當下毫不猶豫地揮出手中的武術劍。
“一把武術劍也想對敵？”趙鴻是後天境大圓滿的高手，白楠一個三級武者根本不被他放在眼裏，倒是白楠使出來的劍術讓他眼前一亮，不由收回了一些力，讓白楠留有餘力地把這一套劍術施展了一遍。
白楠這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對敵，本身實戰經驗基本為零，所以，完全看不清楚趙鴻的算計，還以為自己能夠抗敵了，心裏面激動得不行，整個人處于一種熱血的狀态，原先一兩分娴熟的劍術被他使出了兩三分的水準。
修真界的劍術最普通也不是趙鴻一個沒有跨入先天境的後天武者能夠參悟的，何況白楠自己都沒有領悟多少，只是依樣畫葫蘆地在揮劍。因此，一遍看下來，趙鴻只能記住一點模糊的劍招動作，想要強行地記下來卻無能為力。
然而，趙鴻對這個結果不但沒有不滿意，反而很高興。他一個大圓滿的後天高手都不能記住的劍術，肯定不凡，落在小小的三級武者手裏簡直浪費。“小子，把你的劍術交出來，不然，叔叔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客氣了。”
白楠冷哼了一聲，冷嘲熱諷道：“以強淩弱也就罷了，還是強搶別人的劍術，大叔，做人無恥也要有個度吧。”
“想要激怒我？小朋友，你還嫩了一點。”趙鴻雖然不會被激怒，可白楠的話确實讓他聽着刺耳，揮出去的掌勁不知不覺地用到了十層。
白楠從這一掌裏面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感，連忙施展身法想要退出被掌勁鎖住的空間。可他步法再快，修為終究只有三級，趙鴻輕輕松松地就追到了他面前，然後手上的掌勁拍上了他的胸口。下一刻，白楠如同掉了線的風筝倒飛到了遠處的樹上并靠着樹身滑到了地上，被他撞到的這顆樹也在這份撞擊下有些搖搖欲墜，可見這一章的威力。
“咳咳！”白楠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炸裂，疼得咳一聲全身都在痛。
“踏踏踏”地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白楠撐着地面想要站起來，直起的腰又彎了下去，嘴裏也咳出了血。他擡起頭，趙鴻帶着戲谑的笑容一步一步走了過來，“知道差距了嗎？現在告訴叔叔還來得及，要是再和叔叔倔，你這好不容易熬出來的修為可都要毀了。”
白楠咬着牙沒有吭聲，另一只手緊緊握住掉落的武術劍。
趙鴻對他的小動作視而不見，笑眯眯走上前彎下腰，卻在一瞬被白楠以一個堪稱詭異的動作刺中了肩膀。如果不是他的反應夠快，剛才那一下就會刺中他的胸口了。到了他這種境界，原本不應該會有這種大意出現，結果，一個不被他放在眼裏和蝼蟻沒有多少區別的小武者傷到了。
趙鴻怒了，手伸出去就要廢了白楠的五髒六腑，然而碰到白楠的衣服卻再也挪近不了半分。心頭一驚，“是誰？出來！”
沒有人回應趙鴻的話，趙鴻又加了一成力上去，還是靠近不了，不由大駭。下意識地去看白楠，那張臉上露出了松了口氣的表情，他想到了來這棟別墅找的目标人物——白棠。
前幾天，他們趙家收到了趙臻要回本家的消息。一調查，拖累趙臻好幾年的內傷居然全好了，不但如此，趙臻的修為也進了一階，從後天境前期變成了中期的武者，這讓很多人都大跌眼鏡。自從趙臻受了內傷以後，對他寄予厚望的幾個長老都改變了立場，除了剛開始那一年的各種支援，後面就由他自生自滅。誰會料到只是去了趟s市，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自然地，趙家派人去查了這裏面的前因後果。從而知道了白棠這位醫師的存在，于是，久久沒有突破的一群人心動了，趙鴻就是其中一個。
趙鴻是屬于趙家大長老直系一脈的後輩，從大長老哪裏知道了白棠的事之後，就動了把人劫持作為自己專屬醫師的心思。正巧遇上家族有變動，決定搶占先機，在家族派出去的人之前，先一步把人劫到。
他困在後天境已經七八年了，當年他也是被譽為天賦卓絕的天才，然而，先天之境這道坎猶如天塹，無論他怎麽努力都不能撼動境界上的瓶頸。所以，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不會放過。
“是白棠醫師嗎？請不要誤會，我只是來請醫師你做客的。”一個醫師而已，趙鴻更不會放在心裏，哪怕現在的局面有點詭異。
“那你們趙家請人做客的方式可真夠特別的。”話音落下，白棠的一記輕笑聲宛如響起在趙鴻耳邊，這讓趙鴻一震，循聲找過去，人還沒有找到，他的五髒六腑先向自己告了急。這一下，趙鴻終于被震住了。
“白、醫師——”一個醫師，可能嗎？
白棠終于走到了他的視野中，右手伸在半空像是在揉捏一團水汽。随着她的動作變化，趙鴻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也在跟着翻騰，不一會，整個人都跪倒在了地上冒冷汗。
“前輩，趙鴻錯了！”到了現在，趙鴻怎麽可能還不知道自己踢到鐵板了。可恨趙臻那個小子，這麽重要的情報居然瞞而不報。這樣的手段，哪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醫師，分明是個修為境界不比族老差半分的絕世高手。
白棠目光森冷地看着他，手上慢慢收縮，趙鴻連跪都跪不住，全身痙攣地滾到了地上。這一瞬的狼狽，哪裏還有之前的高手風範。
白棠沒有在他的狼狽上多關注一分，走到白楠身邊蹲下，一探手，臉色越發陰沉。
白楠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也被她的氣勢震得說不出一個字。
“把我說的都忘了？他要上來就讓他上來，難道我在裏面閉關會一點後手都不準備？”白楠的內傷太重，白棠直接将靈氣輸了過去替他修複，“就算沒有後手，一次閉關而已，斷了也就斷了，你一個小武者逞什麽強？小說看多了，以為犧牲自己成就我很偉大是吧？”
白楠低着頭完全不敢擡起眼去看現在的白棠。
“去樓上反思。”
“是——”
白楠握着白棠的手站了起來，然後驚奇地發現身體受的傷竟然在眨眼間好了！他擡了下頭，對上白棠還沒有收回去的陰戾，明智地閉上了嘴往樓上走去。路過趙鴻翻滾的地方，忿忿地踢了幾腳才離開。
在他走後，白棠面無表情地走到了趙鴻面前。
趙鴻看見她，“啊啊”了幾聲，卻蹦出不出半個字，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後悔和驚懼。
“我以為修為到了你這個地步的人，都應該很聰明才對，最不濟也不該像你這麽蠢。”說着，白棠擡手一招，一根不知什麽時候被丢棄在地上的樹枝飛到了她的手裏。之後，她把樹枝分成了銀針大小的一截一截。“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麽？”
“抓你回去當我的專屬醫師，并用你的藥浴幫我突破到先天境。”趙鴻以為還是說不出話，誰知道一開口，他把什麽都說了。
“知道的不少，那你知道我是用銀針之術幫趙臻突破修為的嗎？”趙鴻眼裏一喜，搖了搖頭。白棠輕輕地笑了一聲，“不知道啊，那你試試就會知道了。”
趙鴻不明所以，就看到白棠把掰好的一截樹枝往他身上刺了進去，刺完一根又刺了第二根，直到把所有的樹枝都插到了他身上。但是，趙鴻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任何異樣，這個念頭剛起，鑽心般的疼痛就從體內傳了出來。
他動了下手，十根手指都不能動彈。耳邊又響起了白棠的聲音：“你猜，如果你體內的修煉路線逆向運轉的話，會不會就突破到了先天境？”
趙鴻本來還想嗤笑白棠的胡話，只要他自己不去逆轉路線，又怎麽可能讓對方看到逆轉之後會是什麽樣的結果呢。很快地，趙鴻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太過天真，他修煉了幾十年的心法真的在逆轉了。
“我錯了，求你了，前輩！”幾十年的修為毀于一旦，趙鴻承受不住。也是這一刻，他終于體會到了這位被他看輕的小醫師有多麽得高深莫測，遠遠不是家裏族老能夠相比的。“前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