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真的想知道?”
白棠不喜歡眼下這種被俯視的感覺,她偏了下頭,避開了和顧琰的對視,口中反問道:“小叔這話不覺得問得奇怪嗎?我無緣無故昏迷了那麽久,當然想知道原因了。”
顧琰察覺到她的目光偏移,在床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那我再問你一句,你認識周霆這個人嗎?”事實上,白棠在住院的這段時間,周霆來過醫院探病,那時候白楠就在病房裏,所以,直接把他們姐弟倆認識周霆的事給賣了。
白棠不清楚裏面的情況,但從顧琰問這句話的目的就猜到了對方可能已經确定她和周霆認識的事,便沒有否認,頗為實誠地給了事實:“還在f縣的時候,我在街上偶遇過他和一個風水師,就是姓趙的那位風水師。”
顧琰對于她的配合沒有露出意外或是預料到的表情,重新打開了手上的精裝書,語氣淡然:“周霆告訴二哥,你會昏迷是因為這個風水師動的手腳。”說完,既沒有解釋白爸怎麽會相信周霆的話,也沒有解釋這個風水師為什麽會對白棠下手,很是簡單粗暴地回應了白棠最開始問的那句為什麽。
白棠聽了他的回答,實在做不出小孩子的那種震驚的表情,她低頭往精裝書的書脊看了一眼,全字母的外文書,又注意了下對方看書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慢。“周叔叔是怎麽知道我被那個風水師害得昏迷了?”
結果,顧琰擡了下眼,“周叔叔?”
“他看上去比爸爸小,不應該叫叔叔嗎?”
顧琰沒有吭聲,白棠也樂得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把這些天發生過的事梳理一遍。梳理完之後,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在離開修真界前以元魂許下的道誓,還是有些沖動了。只是……也許她和小徒弟之間的糾葛确實到了該解決的時候。
想到這,白棠不着痕跡地掠過去看了看專注在書上的顧琰,曾經她在他們身上看到了相似的一雙眼,然而,也就是最初的那幾眼相像罷了。顧琰這個人,本質上是絕對不會有太過濃烈的情感波動,做什麽都只會把感情投入到剛剛好的位置。當年,她就是不信邪地在上面碰壁了一次又一次才逐漸心冷。
“明天我會給你請一位家教老師過來給你補習這一個月落下的課。”顧琰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你的語文,好像掉得比較厲害?”
白棠聽他提到語文,先心塞了幾分。“小叔是打算給我請一位全能的老師,還是每一科請一位?”
“你自己的意思呢?”
“當然是一個最好。”
“我知道了。”
白棠和他沒什麽可聊的,幹脆閉上眼躺了下去。慢慢地,倒真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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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琰在她睡了之後,起來給她掖過幾次被子,其中一次看着她的睡顏攏着眉不知想到了什麽。
第二天,白棠醒來的時候,顧琰并不在病房裏,房間裏也沒有他的任何東西留下。她不在意地走下床去洗漱,一回來,程伯帶着早餐推開了門,一邊對她笑道:“棠小姐,早,我把早餐給你帶過來了,快趁熱吃吧。”
白棠道了聲謝,走過去在程伯的注視下把他帶來的早餐都吃完了。程伯這才滿意地把餐具收拾起來,“琰少爺讓我轉告棠小姐,給你請的家教老師姓于,九點就會過來醫院給你補習。”
白棠點點頭,程伯又陪了她大半個小時。等他走了,白棠也從這件高級病房走了出去。她一路走走停停,因為還是清晨,走在外面的病患并沒有多少。最後,她走到了醫院裏的那片大草坪上,那裏有幾個穿着病服的老爺爺和老奶奶在打太極鍛煉身體。
白棠選了一張離他們很近的長椅坐了下來,一邊興致頗高地看他們打太極。
陰陽生兩級,兩級生四相,四相生八卦,這是她以前對太極的認知。到她自己開始習劍了,太極劍卻不是那麽好掌握的,這幾句話也變得陌生和晦澀起來。
“小姑娘,有沒有興趣上去和他們一起打一圈?”一位和白老爺子差不多年紀的老人打累了,走過來坐到她的身邊,微微帶着些喘氣地問。“打這個,對你們年輕人的身體很有好處的。”
“不用了,爺爺,我過一會就要回去的。”
“就知道你們年輕人都不喜歡這個,覺得都是我們老人家玩的。”老人倒是對她的拒絕沒有介意,反而笑呵呵的,看起來非常慈祥。
白棠笑了,“怎麽會?我覺得挺實用的。”至少,她因為學過一點太極,在劍法上領悟到了幾次不同的奧義。
老人來了興趣,“小姑娘也會太極?可是家裏的長輩教的?”
“電視上看的,我覺得說的挺對的。”
老人得了她的回答,有些失望,随即又恢複了過來,“小姑娘要是感興趣的話,有空的時候可以過來跟我們一起練練,保證一教就會。”難得遇上個小朋友對太極有好感的,不拉一把就太可惜了。
“好啊,有空了我一定過來向爺爺們請教。”
“那就說定了啊,小姑娘叫什麽名字?”老人很開心地替白棠一口定下了約定,“爺爺姓錢。”
白棠沒有想到老人會這麽熱情,盛情難卻下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錢老在聽了她的名字之後,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繼續說了一些太極相關的話題,直到白棠看準時間差不多提出告別。
“小棠啊,爺爺的病房在405,有空就過來找爺爺說說話。”
“好的,錢爺爺。”
白棠回到病房,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顧琰的電話,通知她老師會在半個小時以後抵達醫院。她挂了電話,走到窗邊往地面上看了過去,正好将那一大片草坪納入眼底。錢老還在她坐的那張椅子上休息,但是旁邊多了另外一個老人,兩人一直側着身說話,看起來聊得相當愉快。
她看了一會,又接到了一通電話,是那位姓于的家教打來的——她已經到了醫院門口。白棠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确實是對方早到了。
沒多久,白棠看到了這位家教,是個穿着簡單幹淨的女生,模樣看起來像是個還在讀大學的在校生。一介紹,是個大三生。
“介意我給你幾張試卷摸下你的底嗎?”介紹完了以後,于倩直接問道。
白棠有些意外,不過,看對方準備的厚厚一疊資料,想來是做足了準備,那她也沒有必要去為難一個認真教學的孩子。于是,笑着搖了搖頭。
于倩看到她點頭,心裏暗暗松了口氣。他們這些做家教兼職的學生,最喜歡也最覺得麻煩的就是給有錢人家的孩子補習,一般家境好的那些孩子,很多都處在一個叛逆期,總愛和家長對着幹,然後頭疼的就是他們這些補習的家教。
因此,就算第一眼看到白棠,對白棠的第一印象很好,于倩也不敢掉以輕心。有些時候,越是這種看起來教養很好的孩子,刁難起人來越是厲害。
于倩的試卷題目沒有考試的試卷那麽多,但是包括到的知識點很全面,白棠一一做過去,知道這個孩子是真的用了心在裏面。“他請你來教的時候,有囑咐過什麽話嗎?”
白棠的開口讓于倩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看着埋頭在做題的女生,有些摸不清對方問這個問題的目的是什麽,回的就有些謹慎:“沒說什麽別的,就是讓我幫你把落下的課都補上去。”
“面試你的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于倩一愣,心裏越發摸不透她的心思,“是位戴眼鏡,看上去挺斯文的先生。”
果然不是顧琰親自面試的人,白棠把試卷翻到反面,不再說話。
于倩以為她還會問很多其他的,結果,到所有卷子做完,對方都沒有開過口。她暗暗地看過去一眼,同時默默地把卷子拿過來批改。
批改之後,于倩就知道對白棠補習的重點在哪裏了,兩個人就把課本打開,開始一對一的補習。
補習的時間是根據于倩的課表排的,課不多的時候補三個小時,課多的時候補一到兩個小時。今天早上,于倩都沒有課,所以,在病房呆到中午吃飯的時間才走。走之前,很有老師威嚴的給白棠留了作業。
白棠把課本和作業一放,以為等會的午餐還會是程伯送來,沒有想到進來代替的人會是周霆。看到他進來,白棠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因為心虛呢還是急于兩家合作。
“小棠,叔叔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随便給你帶了點吃的,別嫌棄。”然而,周霆一打開食盒,僅有的幾個菜,不論是賣相還是嘗起來的味道,無一不精致,顯然不是随便叫人做的幾道菜。
白棠沒有一點心理負擔地享用完這頓午餐,“周叔叔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都是叔叔連累了你,叔叔也沒有想到趙仲塵會是這種小心眼的人。”周霆的話很好地解釋了他為什麽會知道她住院,“你說你這孩子也是的,自己都會相人,怎麽還随随便便地去接受他給你的東西?”
面上這麽說,其實周霆自己都不太相信趙仲塵能把白棠這小姑娘坑道。要知道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姑娘就對趙仲塵的印象一般,又怎麽會真的按照對方說的,把東西挂到他說的那個個位置上?但是,白棠昏迷卻是掩蓋不了的事實,所以,除了趙仲塵這一茬,他也想不到別的原因了,只能猜趙仲塵還用了他不知道的手段,畢竟他們都是圈外人,對風水這一行到底有什麽手段并不清楚。
“周叔叔又是怎麽讓我爸爸相信的呢?”白棠沒有理由去自己拆穿這件事上遺留下來的漏洞。
周霆笑了笑,掩飾了其中的心虛,“叔叔也有叔叔的難處,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叔叔幫忙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叔叔一定幫你。”這次能和白景煜達成合作,終極是他利用了小姑娘的事在運作。
“我還真有事想找叔叔你幫忙。”如果沒有兩邊時間比例不一致的關系,她會等到周霆把周家大少的事解決完了再提,而現在,能争一天是一天。
“是什麽事?”
白棠讓周霆靠過來一點,然後小聲地說了幾句。周霆聽完以後,不露半點詫異,一口答應了下來,并且承諾除他們兩個以外,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對了,小宸那孩子知道你身體恢複了,讓我把這些課堂筆記拿給你。”
白棠的昏迷,白家對外一致宣稱生病,至于生的什麽病,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周霆也不會把“真相”告訴周宸知道。
白棠沒有拒絕,伸手把筆記接了過來,“幫我謝謝周宸。”
“客氣了,你們同學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但實際上,這些筆記都是周霆從侄子那裏“搶”來的。
這一次,一直到離開,周霆都沒有找白棠問過一句趙仲塵的事。
白棠拿出周宸的筆記翻了幾頁,周宸的字寫得很周正,倒是筆記的內容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細致,又詳略得當,是份價值不錯的筆記。
白棠便多翻了幾頁,反正這會她也沒有別的事可以打發時間。才這麽想,就被白楠的一通電話打斷了。
“白棠,你還是在醫院多留幾天觀察吧。”一接通電話,白楠就沒頭沒腦地扔了這麽一句話出來。
白棠從他的口吻裏聽出了一種憤怒到極點的冷靜,不由挑了下眉,“我本來打算讓爸爸答應我今天就出院。”
“不行!”
“為什麽?”
白楠支支吾吾了半天沒能吐出半個字,這時,一道陌生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了進來:“白楠,他們太過分了,你姐才不是打胎進的——唔!”
“姐,我要上課了,晚上再去看你。”
白棠聽着“嘟嘟嘟”的挂斷聲,慢慢把手機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