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花式作死第十式:
婢女去月跪在廊下,攔住了祁和的去路,鬥膽谏言:“還請公子不要出門相見。那俪女公子一看便是受了什麽刺激——”
祁和在心裏道,可不是受刺激嘛,心愛的太子求得天子準許,要和一個男的結婚了,還有什麽會比這個更刺激?之前俪女公子一副大房大度的樣子,話裏話外可半點沒離開要給太子生個繼承人。
“你這個不會下蛋的公雞,還好意思鸠占鵲巢!”俪女公子的罵聲适時響起。
“——不受刺激,她以前也沒懷什麽好心,她對您的恨意不是一天兩天了,還請您三思啊。”
祁和每次“我家大門常打開”式地招待俪女公子時,府上的婢女們都十分地同仇敵忾,覺得自家公子太過好騙,根本不懂嫉妒會讓女人會變成怎麽樣一種可怕的生物。她們看着莫名自帶優越感的俪女公子,腦內的思路就只有那一句:都是千年的狐貍,給我這玩什麽聊齋!
尤其是去月,她是祁夫人陪嫁丫鬟生的女兒,打從一出生起,就被賦予了未來要伺候在小主人身邊,為他/她争當合格鑒女表達人的神聖使命。更是以此為終身奮鬥的目标。
後來祁家全府遭災,活下來的只有祁和與他一母同胞的兄長。
那個時候去月的年紀還不大,僥幸活了下來,卻也跟着兩位小郎君一起,一夜失去了爹娘。按照一開始的安排,家生子去月本應該是伺候在大郎君身邊的,但大郎君卻嫌她長得太晦氣,臉大身小像豆芽,頭發稀疏還泛黃,最主要的是什麽也幹不了,不要說留下了,大郎君當時更想直接把她發賣了,好去買個小戲子。
若不是去月臉皮厚,把心一橫,連夜去了小郎君祁和門前哭求,她今時今日會變成一個什麽樣子,還真不好說。
幸而小郎君心軟,明明自己身子還不爽利,卻強硬做主把她留了下來,還為此與大郎君發生了些沖突,把大郎君給得罪了個幹淨。
那個時候人人都知道,繼承祁家爵位、得到封地的是大郎君,而大郎君性格從小就有些左性,小氣記仇,睚眦必報,得罪誰,也萬萬不能得罪了他。
“一母同胞又如何?爹娘沒了,指不定就是你祁和這個病秧子給咒的!”大郎君這樣指着小郎君的鼻子罵道。祁夫人懷二胎的道路堪稱曲折,中過毒,小過産,還險些死去,也不知道為什麽一門心思的就是要生。大郎君便總說祁和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怪東西,給他娘下了蠱。
“你今天竟敢為了一個小小的婢子違逆于我,好,祁和,算你有種!以後你最好別有求到我的時候!我倒是要看看誰敢幫你!”
大郎君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去封地過土皇帝生活的時候,果然沒有帶上祁和。
去月當時連死的心都有了,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卑鄙,為了活下來,用哭蒙蔽拖累了小郎君。小郎君心軟,一向對女人的淚水沒辦法,這是她早就聽她阿娘與夫人說話時記下的。
最後還是祁和勸下了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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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紀的郎君,穿着一身湖藍的大氅,站在月下,仰頭與她對視,一字一頓道:“我已與兄長鬧成這幅模樣,若你這時候走了,我既不能與兄長重修舊好,還失去了一個未來得用的左膀右臂,這樣很不劃算呀。”
“公子怎知我日後一定能為您效力?若我很沒有用呢?”
“我也沒有用啊,正好我們湊一對鹹魚主仆,不翻身也可以的那種。”祁和想了一下,鄭重其事道,“我對人要求很低的,只要不在未來十年內背叛我就好。”
“十年後呢?”
“到時候我就會把契書都還給你們,賜下幾畝良田,好讓你們得到自由,變得與常人一般了呀。”
那一晚,去月便在心裏咬牙發誓,她絕不會在未來讓公子失望!她已經沒有了一次家,不想再沒有第二個。她一定會變得很有用很有用的!
十年過去,人所周知的小可憐郎君,已變成了名滿京城的公子和。去月卻始終覺得自己成長的還是不夠,因為她去年就看到公子和在悄悄準備府上奴仆的放歸書了。這些年,公子雖聽了她的話,再沒有與別的婢子甲士說過十年後就放他們自由的傻話,但很顯然他一直沒有改變這個想法,該怎麽做到了時間還是會怎麽做。
他是如此認真地想要給他們自由,君子一諾,重于千鈞。
但去月卻第一次如此不希望自家公子是個君子,君子不欠天下人,卻獨獨委屈了自己。她不想離開祁和,也學不會當什麽自由的人。她只想這麽一直一直跟在她的公子身後,一起端坐在拉開的木門前,冬日看雪,夏日賞花。
在寸方的小院裏,當一對不需要很努力也能很幸福的主仆。
憑聽總被雨打風吹去的夜闌風流。
所以今天去月是一定要攔下祁和的,她之前為了公子的身體着想不敢頂撞,如今她真的沒有辦法再忍下去了:“您的身子才好,若被俪女公子這等小人再氣出個好歹,怎麽辦?您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請為姜府的老夫人想一想,為宮中的聖人想一想啊。”
霜月也一并跟着跪了下來,她的性格與名字極其不符,大咧得很,懵懵懂懂得只會跟在去月姑姑身邊,小聲補充:“哪怕是為了大将軍呢。”
“哈?”祁和一愣。
祁和本來是想着“誰攔我也沒用,我今天就是要出門去怒送人頭”的。誰承想,竟會被身邊婢子的話給震得再難前行。祁和自認為也算是見過一些世面,但,還是……他為什麽要為大将軍想一想?!
看着祁和臉上露出的複雜又糾結的表情,霜月恍然大悟:“那,要不,您為了太子殿下想一想?”
祁和:“……”懂了,但,算了,這些都不重要了。
祁和直接用行動表示了他心裏根本沒有大将軍,也沒有太子殿下,他不會為他們倆個中的任何一個停留!
繞開兩個婢子,祁和繼續堅定不移地朝着門外走去。他不會請俪女公子進來的,一方面實在是不想再讓這個傻逼污染他好不容易才一點點重新修葺起來的祁家老宅,另外一方面是祁和覺得“受辱”這種事情還是得公開來,才會達到最佳效果。
若沒有觀衆,不鬧得滿城風雨,他怎麽好“羞憤欲死”呢?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
祁和從未有哪一刻,看聞湛與他的追求者是如此順眼。
生怕俪女公子跑了,又或者是被人強行勸走,祁和已經走在了疾步的極限,再快就要跑了,那就不合适了。
去月不願就此認輸,再次高喊:“大将軍和殿下不行,還有少将軍呢,還請公子為少将軍想一想啊——!”
祁和一個趔趄,差點直接摔倒,這次的動靜委實大了些,已不是剛剛微不足道的停頓可以比拟的。祁和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聽到司徒器的名字時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大概是他看着司徒小狗長大,有時候被司徒小狗氣到,會在心裏氣急敗壞地腹诽他是養爹人,如今聽到這般被外人誤解的大逆不道之言,而引起的生理不适吧。
祁和只能這樣說服自己,但他不明白去月怎麽也會被霜月影響得這般腦洞大開。
大将軍、武帝都可以理解,畢竟有歷史的CP基礎。司徒小狗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邪教?絕對不可以!
去月與霜月暗中相視了一眼,有門!
真是萬萬沒想到,最不被看好的司徒少将軍竟殺出重圍,屏雀中選。果然撒嬌少年最好命啊,人類的本質就是鑒不出綠茶。
但不管如何,兩個婢女都為之一振,開始更加地奮力勸說祁和放棄。
左一句:“少将軍遠在尋山,兄長生死未蔔,若再聽到公子不好的消息,該如何自處?”
右一句:“是啊,公子,您也不想少将軍心急如焚,雪上加霜的吧?”
公子和什麽都不想,只想辭退這倆腦補姐妹!
最終,還是一聲俪女公子魔音繞耳的尖叫,搶走了全部的戲份:“祁和,你這卑鄙小人,縮頭烏龜,你有本事勾引太子,你有本事出來見我啊!枉我之前對你那麽好,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真是瞎了我的眼!”
去月和霜月長嘆一聲,大勢已去,少将軍的魅力還需努力啊!
——
兩個婢女,一個糾集了更多的甲士,想要為公子壯聲勢,一個……站在牆根處,放飛了手中的信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