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式作死第八式:
聞湛在祁和府上其實并沒有坐很久,就起身告辭了,一國太子,能忙裏偷閑的時間就只有這麽一點點。
他對祁和表示:“待你我大婚之後,這樣的日子決計不會長久。”
“孤不會讓你獨守深宮。”
“會對你很好、很好。”
想了想,聞湛又對祁和鄭重其事的多說了一遍:“很好的。”
祁和聽的心驚膽戰,又害怕【回家倒計時】再增長,只能硬着頭皮,想快點把聞湛送走。他根本不敢說什麽“多坐一會兒吧”的客套話,甚至可以說是根本不敢說任何話。生怕這位神經病殿下再來一波騷操作。
兩人一藍一白,并排相攜走出了畫舫。
當候在遠處的仆從上前跟在兩人身後的剎那,聞湛的氣質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還是那個他,又不再是他。
就像是一柄入了鞘的寶劍,看不見鋒芒,也再沒了淩厲,他突然變成了一個好似人畜無害版本的他。嘴上無笑,眼中卻透着溫和的光芒,就像是一團不谙世事的小太陽,始終散發着爽朗和煦的光。整個人都如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帶着已然錯過了被雕琢的最佳時機、只能一生如此的遺憾。連本來挺拔颀長的身姿,都仿佛微不可察地彎了下去。
但是偏偏聞湛這樣僞裝出來的弱氣,并不等于讓人不喜的懦弱,而是帶着一派從小衣輕乘肥、養尊處優才能擁有的天真,眼底沒有絲毫的陰霾。
毋庸置疑,這便是這大啓的太子。若生在盛世,得遇良師,亦不失為一代守成明君。
在扮豬吃老虎這一塊,若聞湛認第二,全大啓就很難再找不出來第一了。
一行人前呼後擁地穿中庭,繞影壁,終于到了大門口,高大的門楣上,鑲嵌着六個正六角形的戶對,按照爵位品級彩繪着吉祥福壽的表示。
聞湛在雕刻着神獸與祥雲紋路的蕭牆前駐足,回身與祁和招手。
祁和還沒有來得及爬上眉梢的喜悅,只能再一次放了放,遙遙與聞湛對峙,懷揣着僥幸希望今天能就到這裏,再不生出事端。
但很顯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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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湛再次出聲,加重了語氣,喚祁和上前:“君和,來。”
“君和”是祁和的字,在他襲塗山君爵位時,由女天子親自賜下。取“君子和而不同”之意。
聞湛私下裏心情好的時候都喜歡叫祁和“乖乖”,一旦叫了字,那便是沒得商量,甚至暗藏着一層“你若不過來,那孤就過去了”的潛藏之意。
祁和只能板着臉上前,仰頭朝聞湛看去:“殿下?”
聞湛溫和笑着,朝祁和伸出了手,看上去好像是朝着祁和的臉就捏了過來,祁和也反應靈敏的直接低頭,想要躲過聞湛的手。
電光火石間,祁和甚至連自己躲避的理由都想好了,就用聞湛一貫對外的“喜潔”為由當解釋。聞湛也确實是個潔癖患者,從小到大,他連與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姊都不願直接接觸。
但祁和沒想到,聞湛的手直接就順勢揉到了他的頭上,唇角挂着一抹得意,出賣了他本來目的——就是打算揉頭。
這種時候聞湛的潔癖好像憑空就消失了,堪稱“薛定谔的潔癖”。
聞湛琥珀色的眼睛,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他根本沒有在意祁和的閃避,甚至好像覺得這是一件多麽有趣的兄弟互動。這一局,又是他小勝,他熱情地朝着另外一個當事人發出邀請:“下次我們繼續呀。”
祁和:“……”如果不可以罵髒話,那他就無話可說。
此後的很多天,祁和對外都一直“病”着,一邊等死,一邊在心裏琢磨着該如何應對太子的提親,就很愁。
司徒器給祁和寫來第一封信時,祁和對于“如何死”與“如何應對太子”兩件事,都還沒什麽頭緒。
人一到瓶頸期,往往除了幹正事以外,做什麽都會很快樂。祁和覺得自己約莫便是如此,所以才會連司徒器狗屁不通、辭藻瞎用的信,都能讀得津津有味。
司徒器除了不會罵人以外,還算個合格的纨绔,整日跑馬遛鳥,不學無術,沒什麽本事,心卻挺野,沉浸在溺愛幺兒的母親為之編造的世界裏,總是對自己蜜汁自信,覺得他只是懶得做,一旦認真起來,那必然會驚天動地,日月無光,成就一番偉業。
現如今才明白了什麽叫“書到用時方恨少”。
司徒器抓耳撓腮、費盡心思地給祁和寫了這封信,只是不想讓自己在海內有名的公子和面前顯得太過沒有文化。
好巧不巧,祁和自認也不是一個多有文化的人。外面那些什麽吹他才華橫溢、王戎早慧的彩虹屁,每每都讓祁和羞愧得有些不敢面對。這些古代的顏控也是真敢閉着眼睛瞎吹,他自己聽了都臊得慌。
但一切都是為了維護“公子和”的人設,也是祁和自己帶頭搞粉圈文化給作出來的孽,再尬,他也只能硬着頭皮囫囵吞下。
是的,作為一個現代人,祁和充分發揮了在炒作經驗方面領先整個大啓好幾百年的優勢,成功在京城範圍內打造了“公子和”這一品牌,經營起了古代版的粉圈生态。
他以顏值先發制人,再匿名寫書到處尬推,然後再精分個小號出來自己罵自己,一來二去的,“公子和”就成為了一個雖然你不知道這人到底是幹什麽的但莫名其妙他就是有存在感的雍畿名人。
再後來什麽賣慘啊,花錢雇人說書吹自己,自己給自己編小作文啊就都出來了。
粉絲圈的妥妥兒的,迷弟迷妹不勝枚舉。
而在整套宣傳裏,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祁和蹭了宛丘會盟的熱度。他依照歷史脈絡,捆綁另外三個在各自封地本就已小有名氣的諸侯公子,強行搞了個大啓男團組合,用“宛丘四公子”的大名出道,并成功幫他們四人一起紅遍了大江南北。
另外三個公子怎麽想的,祁和不知道。但從他們不僅放任了這個名號流傳,還不遺餘力地暗中配合宣傳,甚至幾年過去的現在隐隐開始了有争奪C位的意思,祁和就默認他們也算是同意了。
除了沒有拉踩碰瓷以外,祁和幹了所有能夠幹的炒作宣傳。
并如願以償。
一度祁和都有點膨脹,覺得以他這樣的公關鬼才,回到現代,說不定可以在娛樂圈裏找份工作。不是他自己當明星,而是給網紅明星當PR,拉團隊,争取操作出個世界巨星。履歷就寫——成功推出國民偶像級男團組合,捧紅歷史第一公子。
真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自我YY爽夠了,祁和終于回到了慘淡的現實,哀嘆着他這個古代愛豆為什麽還不能順應歷史退出舞臺,成為一代大啓人心目中的白月光。
遲遲不死,早晚有天會崩人設,被粉絲發現廢柴真相,慘遭抛棄。
也因此,努力維護人設的祁和,哪怕被司徒器東拼西湊的小作文逗得捧腹,仍在提筆回信時,只高冷地回了對方兩個字“已知”。
也就是現代版的“哦”。
既沒有暴露自己也是個文盲的現實,又能适當拉出一些與司徒器之間該有的距離。男神嘛,那必須是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這樣才會顯得男神愈加神秘,讓粉絲輾轉反側。
當然,偶像男神有很多種,也可以走接地氣的沙雕風格。
沒有人設才是最穩的人設。
奈何祁和在事業規劃的最一開始,就不得不放棄了這條明顯更加好走的路線,因為歷史上的公子和就是“病弱但高冷疏離”的美人,他堅決不能崩了歷史設定。
目前來說,祁和這個自我營銷搞得還算成功,除了一直不死,也沒什麽其他太大的毛病了。
遠在尋山南坡的司徒少将軍收到回信後的反應,與祁和的所料卻有些差別,他不僅沒感覺到祁和的不欲深交,反而眉飛色舞,仰天長笑。畢竟,祁和願意回他信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足夠他出去吹個八百十遍了。
哪怕信上只有兩個字,司徒器仍反複看了好些遍,從橫撇豎捺的力度,誇到了墨水使用得蒼勁有力。甚至其了揣在懷裏日夜貼身攜帶的心思。
司徒器能如此放松地想有的沒的,自然是因為陳一半名不虛傳,人到病除,他大哥司徒品已經被從死亡線上給拉回來了。
雖然如今還沒有醒,但據陳白術說,最晚就在今明兩天,大将軍一定會醒。
陳神醫,就是穩!
之前簽字據許出去的錢,花得實在是太值了!
也因此,司徒器有了更多的時間來關注其他外物。好比他大哥倒下後人心浮動的軍隊,也好比已經絕食三天的蠻族左賢王。當然,最讓司徒器在意的還是宸王別院始終緊閉的大門。
司徒器來到尋山後,不管是出于對宸王出手的感謝,還是對階級的尊重,于情于理他第一件事都是得先拜會當下品級最高的宸王。
但宸王卻根本不見外客。據他身邊的總管太監說,宸王在之前的一戰裏,其實也受了不小的傷,只是不想小題大做,便選擇了卧床休息,而沒有對外公開:“老奴一定會把少将軍對殿下的問候帶到,待殿下稍好,定會傳召少将軍一敘。”
司徒器雖覺得奇怪,但看着鐵桶一塊的宸王別院,也沒有随着性子胡來。
只是轉頭,司徒器就默默對起了宸王臨時別院在吃食與醫藥方面的賬務,并很快對出了一個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宸王也許根本不在別院。
但這有點說不通啊,司徒器一邊守着他大哥,一邊徹夜挑燈給祁和寫了第二封信,順便在心裏繼續琢磨着宸王的事情。他人不在別院,又能去哪裏呢?為什麽要如此大費周章地隐藏自己的行蹤,直接大大方方地說他有事要離開,不就可以了嗎?誰會攔着不成?
除非宸王正在做的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那可以想的事情就更多了。
祁和收到信後,分外感動:司徒小狗,終于是個有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