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派出所裏，艾乾的嘴皮子都說幹了：“我沒想對她做什麽。你們看，我額頭上的兩塊包，都是她打的，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沒想對她怎麽樣！”
民警瞅了一眼，坐在牆角，兩只手緊緊捧着紙杯，肩膀一抖一抖不停抽泣，眼睛都哭紅了的小姑娘，明顯不相信艾乾的話。
他真沒對人小姑娘做什麽，人小姑娘能那麽喊嗎？能一路哭到派出所嗎？當他沒看見這家夥舉起的爪子。要不是他及時感到，這家夥的爪子就要招呼到人小姑娘身上去了。
“老實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叫什麽名字？哪個單位的？如實招來！”民警沒好氣地說道。他最見不慣這種欺負老弱病小的垃圾了。
艾乾苦笑，他也瞧見了民警的視線。雙眼皮大眼睛的漂亮嬌弱小姑娘哭得眼睛通紅，躲在牆角無聲地抽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自打進了派出所，她就一直哭一直哭，不管民警問什麽，她都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瑟縮地哭泣，搞得民警認定了他欺負她。無論他怎麽解釋，都沒人信。
別說是民警，若他不是當事人，早知道了這小魔女狡猾的本性，也會被她這副受害者的可憐姿态給糊弄過去。但這都是假象，艾乾知道，她越是哭，越是不吭聲，警察越以為是他欺負了這小丫頭。
現在能救他的也只有這小丫頭片子了。
“水柔柔，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不摻和了，你說句話好不好！”艾乾沒轍，扒拉着頭發，就差給水柔柔求饒了。
民警認定了他對小姑娘意圖不軌，雖然當時他跟水柔柔還沒肢體接觸，也沒有真的做什麽，連未遂都算不上，頂多也就被民警批評批判，拘留幾天，不會判刑坐牢什麽的。
可若是這件事傳回了單位裏，就是他一生的污點，搞不好還要寫檢讨，以後升職加薪什麽的也輪不到他。
他一個三四十歲的大男人，放下自尊聽柳佳美那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片子的，去城中村找水柔柔家的麻煩，為的是什麽？不就是希望哪天柳家能拉他一把，更上一層樓嗎？
可現在柳家還沒拉他，他就要把自己搭進去了，艾乾能怎麽辦？他現在只希望水柔柔能大發慈悲，饒了他，他再也不摻和了，還不行嗎？這些小丫頭愛怎麽搞怎麽搞。
對上艾乾苦苦哀求的眼神，水柔柔心裏有些痛快。
兩人沒生死大仇，水柔柔也不想把艾乾往死裏整，于是見好就收，擡起手擦了擦眼角，眨着紅彤彤的眼睛對民警說：“警察大哥，這裏面有點誤會，他擡起手是想打我，我太害怕，所以才喊他耍流氓的！”
警察懷疑的小眼神在兩人臉上掃過，哼，這小姑娘一直不吭聲，就這個艾乾說了那番話，她才開口，而且一張嘴就是替他開脫，不對勁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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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是不是他威脅你的？不用怕，你說實話，咱們給你作主。”
聽到這話，艾乾差點給跪了，趕緊解釋道：“警察同志，她說的都是真的，我當時只是太生氣，想扇她一巴掌……當然，我已經認識到了錯誤，我這樣一個大男人，怎麽能打小姑娘呢。這是我的不對，我虛心接受警察同志的批評，以後一定改正！”
他哪還敢威脅這個不按牌理出牌，又豁得出去，臉皮丈二尺厚，順着杆子就往上爬，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小姑娘啊。他可不想被她玩死，再來今晚這麽刺激的一出，他都要急得少活幾歲。
警察見他說得真誠，就只差指天發誓了，心裏信了幾分，側頭看水柔柔：“真是這樣？”
水柔柔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嗯，謝謝警察大哥，今天要不是你，我肯定會被打得很慘，後天恐怕都沒法上學。”
心裏才因為感覺受到欺騙升起一點不悅的年輕民警聽水柔柔這麽一說，心裏那點不爽頓時煙消雲散。是啊，這個男人要打小姑娘是做不得假的。
他這麽高，這麽壯，巴掌比人小姑娘的臉都大，一耳光甩過去，還不得把小姑娘打得七暈八素，耳鳴眼花流鼻血。
這麽一想，年輕的警察理解了水柔柔的做法，還反過來安慰她：“你做得對，非常時刻行非常之法，先保護自己要緊。”
一旁的艾乾聽了這話，無比慶幸自己對水柔柔認了慫，不然警察認定了他耍流氓，關他幾天，他就完了。
事情搞清楚了，打架未遂這種事的危害性和影響遠遠低于耍流氓欺負小姑娘。警察狠狠地批評了艾乾一番，終于放他走了。
艾乾走出派出所，長長地松了口氣，這一劫總算過去了。
只是他高興得太早了，才走出去幾十米，就看到了水柔柔又站在一棵樹下，笑眯眯地瞅着他。
顯然，這姑娘早就在這兒等着他呢！
艾乾是真怕了她。
他作為一個城管，經常需要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看的人和事多了，自然也就有了幾分識人的本事，旁的不說，哪些人能惹，哪些不能惹，他還是清楚的。
而只接觸了一天，水柔柔就被他劃到了不能惹的行列。這個小丫頭身上有股邪性，不能以普通的小丫頭來對待。
“小姑奶奶，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去找你奶奶早餐攤的麻煩，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吧。”艾乾先認了慫，主動開口，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水柔柔當然知道，艾乾這種人就是欺軟怕硬，知道她不好惹，他肯定不敢再為難她們。
但她想要的不止是他的保證。
“你還沒說，是誰派你來的。”水柔柔提醒他。
這個艾乾不想說，他沒完成柳佳美托付的事就算了，還出賣她算什麽事？
雙手合十，艾乾一把年紀了還裝可憐：“水柔柔，你就饒了我吧。我事情沒辦好，還賣了人，你說以後誰還相信我？做人多少得講點道義，你說是不是？”
“你倒還蠻講義氣的嘛！”水柔柔撇嘴。
艾乾摸了摸後腦勺，讪讪地笑了：“這出來混嘛，該有的道義總要講，你說是不……”
“我看你是怕得罪對方吧。”水柔柔打斷了他的借口，“看樣子是你覺得我比較好說話，比較好欺負是吧？”
艾乾住了嘴，他的心思都被這個敏銳的小丫頭給摸透了。他沒幫上柳佳美的忙，已經是把她得罪了，再把她賣給這小丫頭，回頭出了事，柳家肯定會怪罪到他頭上。
他現在兩邊都不想得罪，只想脫身，從這堆麻煩中把自己摘出去。
艾乾再一次後悔，他當初幹嘛要攬這個麻煩。
不敢得罪柳佳美，也不敢得罪水柔柔，他硬着頭皮求饒：“沒有的事，小姑奶奶，我哪敢惹你啊，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見他态度誠懇，看樣子是真的服了軟。
水柔柔心思一轉，笑了：“你不想出賣對方，我也不勉強你。你認識我，今天還跟着我不讓我賣餅，明顯是沖着我來的嘛，我天天呆在學校裏，除了那群學生，也不認識其他人，劃定了範圍，還不好找嗎？不過……”
艾乾剛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像只驚弓之鳥一樣不安地看着水柔柔。
水柔柔背着手圍着他轉了一圈，直轉得艾乾冷汗直冒，她才開了口：“你不肯供出背後之人，我也不勉強你。可你今天找麻煩，把我奶奶吓壞了，我奶奶年紀大了，經不起吓，你說該怎麽辦？”
太無恥了，他怎麽就吓到老太太了？不就兇巴巴地說了兩句話嗎？
這臭丫頭明顯是想借機撈好處嘛。艾乾真怕她一言不合又扯一嗓子“耍流氓”，這地方沒監控，他又要進派出所，一百張嘴都說不清。
“你說怎麽辦？”艾乾沒辦法，只能認栽。他安慰自己，就當破財免災了。
水柔柔這回滿意了：“既然是你吓到我奶奶的，那就由你自己做補償吧。裕深巷子也屬于你們管轄的轄區吧，你沒事早上多去轉轉，要是看到哪個不長眼的欺負我奶奶，麻煩你幫忙照看照看。”
這比他預想的要好多了，艾乾趕緊答應：“好，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我對那一帶熟得很，保證不讓你奶奶受欺負。”
免費給奶奶找了個“兼職保镖”，以後也不用擔心，她上學去了，有人欺負她奶奶，水柔柔高興了，大手一揮：“就這麽說定了，我走了。”
總算送走這尊瘟神了，艾乾徹底地舒了口氣，解開了衣領上最上方的那顆口子，急匆匆地往家裏去。
等走進了小區，他忽然想起這件事還沒知會柳佳美呢。
看在親戚的份上，也抱着不得罪柳家的想法，艾乾掏出手機給柳佳美打了個電話：“佳美啊，我是乾表舅啊，是這樣的，就是你讓我找你同學，那個叫水柔柔的麻煩，我去看了，她們祖孫倆相依為命怪可憐的。你聽表舅一句勸，算了吧……不是，你聽我的，別惹她，我是為你好，真的……喂，喂，佳美……”
看着被突然挂斷的電話，艾乾搖了搖頭，小聲嘀咕：“算了，自己要找死，誰也救不了！”
那廂，柳佳美挂斷了電話，氣得臉都綠了。
這個表舅太沒用了，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難怪混到三十多歲了，還是個一無是處的小城管。
自己丢人就算了，還害得她跟着丢人，她可是在紫姐和易蓉面前誇下了海口的，現在怎麽辦？說出去，太沒面子了。
不行，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她得想想其他辦法。柳佳美拿着手機在卧室裏踱來踱去，轉了十幾分鐘，總算想到了一個辦法。柳佳美眼睛頓時一亮，得意地翹起了唇：“水柔柔，我就不信，這次你還能那麽幸運的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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