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碗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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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襄南府城。
常墨與褚源、褚志和褚硯一行四人到了目的地, 憑着前世的記憶, 她帶着自己的三個學生又找了個不起眼的小客棧。
從前是為了省錢,所以才找不起眼的便宜店家, 後來她才知道趕考最好的去處就是這等小客棧,因為便宜所以來往的多是歇腳的普通人家。
大家都不想惹事,也沒有年輕人的喧鬧,有利于溫書, 最重要的是免去了許多不必要的應酬與客套,讀書人中少不了自視甚高之輩,都說文人相輕是千古不變的事實。
你約我寫首詩,我約你作個賦,你勝一籌我輸一籌的, 多多少少會影響心緒, 是以遠離人群就是遠離問題。
離開考還有半個月之久,常墨想了想這次府試的考題,老生常談的把自己押的題給了他們,一詩取‘大雪’,一賦取‘世無常貴, 事無常師’。
至于最重要的策論她還在思考要不要押中, 若是把原題給自己的學生,他們再沒有天賦也有中舉的可能, 若是不給原題, 他們準備的再充分都有落榜的擔憂。
糾結了幾日, 常墨還是沒有把策問的原題寫出來,而是旁敲側擊的的寫下了‘禦人之策’四個字,若是他們三個肯用功,那麽肯定能找到正确的解題思路。
半個月的時間如此緊張的備考氛圍下呼嘯而過,入場的前一夜,常墨只着單衣躺在床上,良久她長嘆一聲,把身上的棉被掀開,強忍着寒意入睡。
漫長的黑夜在寒冷的侵襲下愈發顯得漫長,昏昏沉沉的醒醒睡睡了兩個時辰,常墨被徹底凍醒了,她打着哆嗦躺在床上,默默的閉目養神,都說富貴險中求,自己這是在拿命再賭啊。
第二日她如願以償的頂着紅彤彤的臉,打着噴嚏流着鼻涕出現在了考場上,排着隊進場,輪到常墨時,她不着痕跡的把一錠銀子往監門官手裏一塞,輕咳一聲帶着濃濃的鼻音道:“大哥,兄弟我就剩一口氣了,實在不能再脫衣服了,不然怕是會病情加重下不了這考場,還望通融一下。”
監門官看了眼正在檢查中的其他同僚,眉毛一橫,冷聲道:“秀才公就別為難我了,職責所在,得罪了,把衣服脫下來。”
說着話,那一錠銀子卻是被他悄悄揣進了懷裏,等常墨只剩下一層薄薄的中衣時,他看了眼好像随時就要倒下的人,心道一聲這些秀才為了考試連命都不要了,想起懷裏的那一錠銀子,他敷衍的一推,就把常墨放了進去。
進了考場,常墨長舒一口氣,找到座位後就趕緊把事先準備好的風寒藥喝了個幹淨,她原想若是通過了則罷,若是被拆穿就說是撿來的籍帳,想叫常墨的失主才出此下策,也能糊弄過去,大不了就不考了。
現在順利的進來了,她一直懸着的心也落下來了,接下來的三天只要身子能撐下去,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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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是經義,大大小小的默寫和填空題共有一百二十十道題,墨義還好,都是一些簡單的注釋題,帖經對她來說就有些難度了,考官多是選取一段原文,要求考生默寫出上下文,如此幾段文字下來,頗費腦筋。
好在這兩您她邊教邊學,大略把之前學的東西都撿來回來,應付下來雖然費勁,但好歹是答完了。
天色黑下來的時候,她也謄抄好了,府兵每隔三人便是一崗,這種嚴密監視下,沒誰敢做小動作,所以監門官主要是走個過場,她拿銀子打點一下就成,想起那錠銀子,是她臨行前找褚東楊借的,整整十兩啊,若是這次沒有考中,這銀子就打水漂了。
第二場考得是詩賦,褚源拿到考題後思緒就亂了,因為第一道詩取‘冬日’,而賦則是取‘世無常貴,事無常師’,與夫子所押之題一字不差。
他們前幾日所做之詩都是圍繞大雪,現在想想與冬日有什麽區別,這邊的褚志和褚硯的心跳也有些亂,這又慌亂又欣喜的情況維持了足足一刻鐘才冷靜下來。
而當他們看到第三場的策問時,心裏就更奇妙了,因為原題是:夫仁人輕貨,不可誘以利,可使出費;勇士輕難,不可懼以患,可使據危;智者達于數,明于理,不可欺以不誠,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是三才也。故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懼也,貪者易誘也,是因事而裁之。
前幾日夫子所出之題為:禦人之策。
這道題講的不就是禦人之策嗎?這下他們想立意出錯也難了,常墨分明已經把标準的破題答案給了他們。
褚志一時間有些無語,原以為府試很難,他們又準備的匆忙,不足一年的時間,再怎樣努力也聚的遠遠不夠,誰知道要面對的是這種情況。
就像是原本準備去田裏抗幾百石糧食回家,袖子都撸好了,到了田裏卻發現有馬車可以用,關鍵是糧食還已經白搬上馬車了,自己只要趕着馬兒跑一會就成了。
這落差未免也太美好了吧,然而不管他們有多麽的難以置信,事實就在眼前,他們放佛看到自己的名字已經在紅榜上了。
三日後,百钺壹拾肆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三年一度的府試拉上了帷幕,褚源和褚志、褚硯三人在場外彙合後,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自己想找的答案。
看來不是夢,夫子真乃貴人也,這已經不是押中題能比的了,直接押中了答案,說出去誰信,就像他們三個到現在還有些難以相信。
等找到常墨後,他們腹中有千言萬語想問,可周圍那麽多人,也只能暫時把疑惑吞進肚子裏,等着回客棧再問。
“為師說一切都是巧合你們信嗎。”
三人齊齊搖頭。
“其實,為師能知天命,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那先生給算算學生這次能中甲榜還是乙榜,排在第幾名?”冷不丁的,褚志沒有和其他兩人一起沉默,而是急切的問起了自己的名次。(中甲榜者可以赴京參加會試,那才算真正有了官身,而乙榜則只能是舉人,多數要回鄉候缺。)
常墨尴尬的閉上了嘴巴,片刻後又張嘴:“好吧,這一切都只是巧合。”
“先生也給我算算這次是甲榜還是乙榜吧。”年紀最小的褚硯沉默了一會也問起了自己的成績。
“你們當為師是什麽人,我去哪知道你們的名次,我自己的還不知道問誰呢。”常墨無語的瞪了兩眼自己的學生,怎麽感覺自己被當成神棍了。
“想來真的是巧合,先生的運道,真的是…真的是太好了,學生跟着沾光了。”年紀稍長的褚源觀察之後說出了自己的判斷,說罷還猶自點了點頭。
褚志和褚硯也附和道:“學生跟着沾光了,多謝先生。”
常墨無語的皺了皺眉,這事态發展的方向好像有點奇怪,她清了清嗓子道:“依為師之見,以你們三個的實力來看,這次府試完全不在話下,所以你們不必自謙。”
“先生過譽了,學生是沾了您的光。”褚源說完就笑了出來,他怕再這樣說下去,先生就要着急了。
其餘兩人也笑出聲來,不管是運道也好、實力也好,這都是他們師生四人的秘密,不足為外人道也,而這份恩情他們也将感銘于心。
又三日後,連續四個喜報傳來,她是甲榜第四名,而褚源、褚志和褚硯都在甲榜之列,分別是第七名,第十名和第第六名,年紀最小的褚硯竟然比兩個兄長考得還要好。如無意外,他們師生四人明年赴京趕考最差也都能混在二甲之列。
遠處的狀元樓,郭學意因為對這次府試的重視,便親自帶學生來趕考,誰知道這唱名的差館從乙榜到甲榜,最後解元都出來了,卻沒聽到一個育林縣的名字。
他臉色灰敗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也沒有心思去安慰比他更失意的學生,尤以褚石為最,他是育林縣案首,竟然落榜了,雖然這一番唱名下來沒有聽到育林縣的學子高中,可自己怎麽能落榜呢。
不一會通知大人主辦的鹿鳴宴名單就出爐了,中甲榜的二十四個人都在列。
“不得了,襄南府治下三十二個縣,考中甲榜的就二十四個人,這育林縣就占了四個,還都在前十之列,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呀。”
“兄臺你說什麽,我育林縣中了四個甲榜?”郭學意猛地站起來奔向方才說話的中年男子,他是不是聽錯了,縣學裏的學生明明都沒有中,那就是從族學裏出來的了,這三個人還沒有住在狀元樓,也不知道是哪個家族培養出來的。
“名單都貼出來了,就在前面,我還騙你不成。”
“多謝兄臺。”
郭學意顧不得別的,他想知道那四個學生是誰,為何如此有才之士不進縣學,自己身為學正竟然不知。
“常墨?褚源?褚志?褚硯?褚?”郭學意看了眼名單,确實不認識,他回頭看了眼跟着自己的褚石,這個意氣風發的案首像是被傻了一樣,呆若木雞的盯着名單,除了那個常墨,剩下的都姓褚,莫不是有什麽淵源?
褚石看了眼學正大人疑惑的眼神,他強自鎮定,苦笑道:“這常墨是我從前的先生,而另外三人則是學生的同窗,他們今年同中了秀才,名次落後一些。”
可偏偏自己落榜了,還真是可笑,褚石說完便不再言語,他是四人中成績最好的,又是一縣案首,竟然落榜了,而常墨卻帶着三個不如自己的人一起中了舉,多麽可笑。
郭學義瞠目結舌的愣在原地,他想起來了,半年前他收到褚石的書信時,上面有提過還有三個名次不錯的同窗,可他們不願來縣學,都選擇了在一個小小村學裏跟着一個年輕秀才學習。
可這三個人都中了,連那個做夫子的也中了,他擡眼看向褚石,這個學生曾是成績最好的,如今卻名落孫山,他們縣學的臉這次要丢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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