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碗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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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墨煩躁的把書合上, 不停的側耳聽着, 久久的沒聽到小妹的腳步聲, 倒是等來了自己三個學生。
她的嘴角微微下垂,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失望:“來拿書嗎, 褚石怎麽沒來,你們給他捎上吧,算了還是我去給他送一下吧。”
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常墨覺得自己應該表示一下對學生的看總, 所以她決定親自把書送去,好好勉勵一下自己的學生。
常墨臉上的失望他們沒有漏掉,看來先生真的被他們傷了心,褚源、褚志和褚硯對視幾眼,這才下定了決心般的點了點頭。
“先生, 我們三個想好了, 去縣學讀書不僅花費大,而且我們的學問又不精進,到時候少不得要丢學生的臉,所以請先生繼續教導我們,至于褚石, 他一意孤行, 我們沒能說服他,還請先生責罰。”
他們本就沒想去縣學, 那天褚夫子說出來的話也把他們吓了一跳, 後來知道是褚石的主意後, 他們三個沒有多做考慮就拒絕了褚夫子的好意。
與其向族裏借錢去讀縣學,倒不如繼續待在族學裏,況且常墨的學識淵博,見解獨到,這一年他們受益匪淺,縣學裏的夫子不知道被抄家了幾位,誰知道有沒有真本事,還是常夫子讓人安心。
這一年相處下來,他們之間有的不僅是師生情誼,還有對長輩的敬愛,所以這種過河拆橋的事他們做不出來,除非常夫子親口趕他們走,不然他們是不會走的。
他們三個想的簡單,本以為這話說了,夫子能高興些,誰知道常墨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去,那神情好似更失望了,怎麽辦,這下被傷了心的換他們三個了。
“啊?你們不起縣學了?怎麽不去呀?哎真是,不去就不去吧,對了為師要給褚石送書去,你們要不要一起。”
常墨的話音一落,只見自己的三個學生都一副受打擊的樣子,她面色不變,暗忖難道自己說錯了話,這思緒一轉,方才火熱的心也冷了下來。
罷了,這熱鬧還是不要湊了。
“代我把書給褚石送去吧,你們選擇留在學堂很好,為師也不會辜負你們的信任,到時候孰強孰弱自會見分曉。”
褚源愣愣的結果一摞書,他怎麽覺得自己聽不懂夫子說的話呢,看了眼褚志和褚源的表情,他聰明的閉了嘴,三個一頭霧水的人能讨論個什麽結果,還是乖乖的去送書吧。
目送自己的學生走出學堂,常墨站在原地,神游片刻咬了咬唇,看攻G衆L號YurIAcgn随後也走了出去,只是方向剛好相反,她去的方向不是褚石家,而是遠處的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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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的河岸,站着孤零零的她,恍惚間眼前的河岸仿佛搖曳起血紅色的花,綠色的花莖直直托着如血絲般花蕊,沒有一片葉子,也看不見根。
神思不清間,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人影,她搖了搖頭,睜大眼睛看去,曾經朝夕相伴的人,只一眼就認了出來。
走近了,隔着河岸,短短的距離,隐約能看得見彼此的表情。不喜不憂的對視着,直到眼眶發酸,直到晚風吹落眼角垂挂的淚珠,直到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常墨深吸一口氣,不大不小的聲音剛好讓對方聽見:“今生無緣,平安喜樂。”
她說完就轉過了頭,不再回頭,心裏未說完的話也随風而去,若褚石負你,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饒他,所以做個幸福的人吧,不要像前世那樣蹉跎一生。
岸對面,柳小羽望着那遠去的身影,好似夢裏見過千萬次,千萬次的駐足,千萬次的無助與絕望,到最後還是一場離去。
她嗚咽着低下頭,淚珠一滴一滴的落進泥土,原來,原來你知道!
沒有任何意外的,柳小羽與褚石的親就這樣定了下來,只是不知為何,婚期定在了今冬府試之後,或許雙方都想給自己留條退路吧。
常墨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自那日後她的心裏就變得空落落的,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致來,百钺壹拾肆年的這場府試,她是記得的,因為在自己考中舉人後,柳家就把柳小羽嫁到了常家。
帖經和墨義的題目繁雜又瑣碎,她已經忘了個幹淨,好在自己的這三個學生底子都不差,考第一場經義都不成問題。
而後兩場的詩賦和策問,自己都還記得起,将相似的題目一個個寫出來,她原本無欲無争的心思也不安分起來。
或許可以讓自己的三個學生考得好一點,把原題寫出來也不無不可,誰說這小小學堂不如縣學,誰說她常墨比不上縣學裏的夫子們。
心思動呀動,葉子綠了又黃,花兒開了又敗,時間就到了深秋。
柳蔭村,看着恨不得只吃三粒米的妹妹,柳大郎的額頭突了突,心口一陣憋悶,他把碗筷一放,滿臉擔憂的道:“小羽,不是大哥說你,這半年來你不死不活的吊着一條命給誰看,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你這模樣讓爹娘多難受啊。”
柳子辮瞥了一眼不作聲的女兒,又看向只顧着自己吃的老婆子,額頭也突了突,造孽呀,娶了個沒心沒肺的婆娘,還生了個白眼狼的女兒,還是兒子好啊。
自己和大兒子費盡心思給女兒找了一門好親事,她還有什麽好怨的,這整天茶飯不思的模樣真晦氣:“你是要氣死我這把老骨頭啊,想死是吧,現在就去死,我也活夠了,你前腳走了,我就和老婆子去地下找你。”
柳子辮說的巧妙,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兒不愛說話,還真怕她不聲不響的做了傻事,那自己和兒子的謀算不就白費功夫了嗎,好在這個女兒還有幾分孝心,倒是可以敲打敲打。
果然,柳小羽聽了這些話,放下的筷子又拿了起來,她心裏越是一片死灰,對爹娘的愧疚就越是多幾分,她注定要做一個不孝女。
育林縣,縣學。
離府試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縣學裏能下場的考生卻沒有幾個,就連今年的縣試案首在他看來也難以考中。
這些年縣學裏烏煙瘴氣,良莠不齊,自己接過這個爛攤子不是什麽好差事,一番整頓下來,竟沒幾個有真才實學的。
褚石與幾個同窗被學正大人叫去好好的勉勵了一番,再有幾日就該啓程去襄南府備考了,他在一衆學子裏面的地位很高,畢竟曾是一縣案首,這縣學裏能與自己一較高下的沒幾個,這半年多以來他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所以此次府試他志在必得。
郭學意勉勵完學生就開始押題,若是能押中,這幾個學生還有考中的可能,他實在不願打擊學生們的積極性啊,還是多出幾道題讓他們帶上吧,興許押中了呢。
他拿起筆,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沒想到堂堂學正竟然要寄希望于這等僥幸之事,教化不幸啊。
十月底,常墨坐在書桌上看着手裏的信箋,那是褚夫子從縣學學正手裏領來的報名冊,她斟酌半天,最後還是鬼使神差的把自己的名字也寫了上去,只是此舉冒險,還是不要告訴娘親了。
進場的時候若有什麽纰漏,不進去了就是,打定主意後,常墨反複不定的心也平靜了下來,明日就出發吧,提前一些時間抵達府城,到時候也好給自己的三個學生開開小竈,至少要押中一道原題給他們做。
十一月一日,常墨帶着自己的三個學生踏上了府試之路,村裏的一衆人自此開始了望穿秋水的等待之路,與縣試不同,秀才只是在某些方面得到了優待,可考中府試就不同了,舉人不僅每個月可以領三鬥米,每年還可以領五十兩銀子,最重要的是有了做官的資格,可以候缺。
若是他們褚村出了一個舉人老爺,那他們基本上不會被人欺辱了,因為舉人可直接遞貼見官,不跪拜,不上刑,大家都是一族之人,肯定能的庇護,除了褚石、褚源、褚志和褚硯的爹娘私心裏希望中舉的是自己家孩子,其餘族人就祈禱着這四人中能中一個就謝天謝地了。
褚東楊的眼神閃了閃,褚石的名是縣學裏統一報的,所以他沒漏掉報名冊裏出現的第四個人的名字,他受常墨所托不将此事透露出來,以免常母擔憂,所以便只能自己一個人消化,此子也下場一試的話,對族裏的四個孩子沒什麽影響,怕就怕師傅對徒弟藏私啊。
但願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哪怕最後中的只有常墨也好,畢竟也是褚村的人了,他們一樣與有榮焉,當然最好還是那四個孩子裏的一個能中。
坐在牛車上的常墨就不知道身後的這些彎彎繞繞了,身子随着牛車晃來晃去的,她在心裏盤算着到了縣城裏要不要雇輛馬車,畢竟此去府城騎快馬也要一日之久,牛車這個速度太慢了,前世她就是坐牛車去的,足足走了五日。
若是換了馬車,或許兩三日就能到了,車身晃了晃,常墨抓緊扶手,心裏算好花費,最終決定到了縣城後還是雇輛馬車為好,老話說的好,再苦不能苦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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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晚會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