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二碗湯
04:起疑
皇城,街頭巷尾偶有炊煙升起,勤勞的小販已經搭上了竈臺,間或傳來幾聲吆喝,不知道是誰家豆粥的香味飄出了窗。
齊越早早排隊買了京城有名的蟹黃包,然後打上兩碗粥,小心的擺放在食盒裏,就進了宮。穿過禦花園,向着冷宮的方向,因為心裏莫名的迫切,她的腳步不自覺的加快了些。
“齊越!我們的齊大将軍這麽早進宮,莫不是有什麽急事。”昨日齊越帶長公主出宮的事已經傳開,聽到消息的宋雅便吩咐下去,但凡見齊越進宮就回禀一聲,不曾想天還沒亮就有人傳了話,她這才頂着睡意出現在了禦花園。
身後傳來三公主的聲音,齊越的腳步應聲停了下來,頓了頓才轉身行禮:“齊越見過三公主,臣并無急事。”
“手裏提的什麽,不知道要送去哪裏?”宋雅不依不撓的走近了些,這宮裏誰不知道她與齊越最親近,什麽時候蹦出了個冷宮的丫頭,她才不會把到嘴的鴨子拱手讓給別人。
齊越擡起頭,眉毛微皺,然後旁若無人的陷入沉思,雖然她不擔心宋帝,可是宋雅呢?自己還需要繼續應付這位居心叵測的三公主嗎?
一年後的那場戰役,三公主也算始作俑者,如今長公主身居冷宮,自己暫且不能兼顧,是否還需要避諱一番。
“齊越,本宮問你話呢。”看着神游天外的人,宋雅的面色難看了些,這朝野上下,誰人不知她宋雅乃是最受寵的公主,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敢無視她。
“臣一時失神,回三公主,這食盒裏只是民間的粗食。”齊越回過神來,照實回答。
“哦?吃食?是給誰的?”只是一般的吃食嗎?難道真是送去冷宮裏的?
宋雅緩和了些臉色,她不屑去對付一個失寵的冷宮公主,但若是這個人不識好歹的出來礙事,也就怪不得她了。
“長公主。”例行公事的回答。
“若是本宮想吃呢?”試探着抛出問題。
“三公主若是喜歡,拿去就是。”齊越不以為意的遞上食盒,本就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時間還早,她大可出去再去買一份,還不至于因為一頓早飯去得罪三公主,免得給長公主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宋雅盯着桌子上的包子和清粥,頓覺自己像個傻子,一大早的就為了這個去堵人,實在是浪費時間,所以當聽到齊越又拎了一個食盒進宮時,她便歇了去攔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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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難以入口的粗食,也就冷宮裏她那個好皇姐才會吃,只是齊越的目的真就這麽簡單嗎,會不會是為了冷宮裏的那位?據說她擊退百钺大軍後,失蹤數日,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蹊跷呢,宋雅想了一會,暗暗記下,準備睡個回籠覺再去打探。
這邊,齊越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別人的懷疑,她出宮又買了份一模一樣的早飯 ,只是腳步比之前走得更快了,在太陽剛露出頭的時候,才趕到了冷宮外。
像從前每次約定見面一樣,長公主宋曦已經早早站在了池塘邊,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擡頭就看到了自己正等候的人。
“阿越。”一聲輕喚,萬語千言深藏眼底。
“曦兒還沒吃早膳吧,我們一起吧。”齊越輕笑着挑起眉毛,總是布滿凝重的臉上,此時才顯露出幾分屬于少年人的朝氣。
安靜的一起吃飯,無需談笑,只消幾個對視,宋曦就已經滿足,如果有朝一日可以走出這深深的宮牆,和眼前人去過平淡的生活,該是神仙般的日子吧。
齊越并沒有久留,畢竟她還要去城外處理軍營事務,未動心的人,便是連一個擁抱也吝啬,只留下匆匆離去的背影。
随着太陽高高升起,三三兩兩的行人漸多,街上也開始熱鬧起來,今天乃是犒賞三軍的最後一日,這兩日為了遵行聖旨,對兵士太過仁慈的結果就是,已經有膽大的人偷偷去去招惹勾欄院裏的莺莺燕燕。
下決心要整頓風紀的齊越,撕掉了自己回京後對士兵較為和善的臉色,從前的冷面女将軍又回來了,這些剛從戰場上回來的漢子們,不由得在心底苦嘆:“安逸的日子要結束了。”
齊越站在高臺上,沒有緊緊皺在一起,下面的士兵喊殺聲一片,經過戰場和鮮血的磨砺,彼此間漸漸有了些默契,可是這些還不夠。
百钺一族善騎射,宋國善陣法,若是防守敵軍的進犯還算易事,只是苦了百姓。可要是想驅逐、或則殲滅敵軍,不善騎射的他們顯然沒有什麽勝算。
目前為止,百钺都是小範圍的燒殺搶掠,宋國尚能占些優勢,可一年後呢,當敵軍大規模進犯,他們只有節節敗退。
副将趙桉看着臺下不停操練的士兵,悄悄撇一眼身邊的大将軍,眼裏的愛慕脫去了隐藏,耳根悄悄泛紅。
一年前,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前鋒,每天都祈禱者戰争的結束,還要小心保住自己的性命。直到齊越出現他身邊,一個女子上陣殺敵做前鋒,幾番救了自己的小命。
待到戰停,齊越成了宋國的大将軍,他也成了她的副将。那是他投筆從戎以後,過得最痛快的日子,身邊的人穿便服的時候,儒雅清秀,穿上魚鱗甲便滿身肅殺之意。
無論哪一個她都讓趙桉心動,只可惜這份情卻不敢說與別人聽,因為他知道,齊越挂念着遠在京城的公主,兩個女子,可笑至極。
“将軍,上面風大,咱們下去吧。”趙桉見齊越回頭,便颔首低言,将眼裏的情誼都隐去。
“無妨,趙副将下下去吧,讓大家歇息一刻。”齊越深深的看了眼自己身側的人,她記得前世這個趙桉曾經舍命相救,卻也是他将她引入險地。
這個人雖然癡情,卻也被蒙蔽了良知,拿幾萬将士的生命當兒戲,齊越要留着他,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次她要做黃雀。
微微嘆一口氣,齊越明亮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暗色。兵者,詭道也,她在戰場上也時常攻敵人于不備,常以奇襲、埋伏制勝。
只是像這樣步步算計,卻不用在與敵軍過招上,還是頭一次,都說行軍作戰難,殊不知最難的是與人勾心鬥角。
皇宮,宋雅将自己的猜測說與皇後聽,當今皇後出自趙氏一族,其人外表看起來溫婉賢淑,又育有一兒一女,兒子乃東宮太子,女兒是最受寵的公主,按理說應該高枕無憂才是。
偏偏她出身士族,自以為被宋帝所忌憚,再加上當今皇子多達六位,其中有賢能者甚至被委以重任,她這個一國之後便無法安心。
如今號令三軍的虎符又握在齊家的手裏,那些武将與他們世家一直矛盾頗多,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自己這個皇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坐的住。
“雅兒的意思是,這個齊越有通敵之嫌?”眼中精光一閃,趙皇後感覺自己抓到了重要的東西,如果虎符落在趙家人手裏,哪怕是旁系也行,這天下就是她兒子的了。
“母後也這樣以為,就怕是咱們猜錯了,到頭來白忙活。”看母後同意自己所言,宋雅一邊繼續說着,一邊乖巧的走到趙皇後身後,雙手輕輕的幫她捏着肩,一副孝順模樣。
趙皇後沉默一會,猜測着種種可能,想到那個冷宮裏曾是百钺公主的廢後,她搖了搖頭,微笑道:“雅兒說錯了,我們只要下足功夫,猜測就能變成事實,也就不會白忙活了。”
日薄西山,京城外的驿站裏,一隊人快馬揚鞭,去往邊疆。少頃,又有幾人緊随而去,也不知都是領了誰的命。
入夜,禦書房裏剛批閱完奏折的宋帝,沒有着急去哪個妃子那裏,而是安靜的在閉目養神。等到派下去的人帶了密信回來,他才不緊不慢的站起來,把手中的紙放在燭火上引燃。
他雖然無雄圖大志,卻一生致力于守護好自己手裏的江山,任誰也不能觊觎,哪怕是自己的兒子、或者枕邊人,誰都不能。
“傳令下去,命大将軍齊越即刻入宮。”宋帝相信齊家,幾代忠骨都埋在了戰場上,齊老将軍為國捐軀後,他便恩賜齊越入宮,與諸皇子一起學習,幾乎是他看着長大的。
宋國需要齊越,所以他要護着,可同樣的,他也要護着自己的兒子。所以這層窗戶紙他沒辦法戳破。
或許等到自己百年之後,宋國将迎來天翻地覆的動蕩,但在自己有生之年,他不允許這天下有一分的差錯。
齊府,領了聖旨的齊越,來不及脫下便服,就随傳旨的公公進了宮,前世并沒有這一幕,她不記得自己曾深夜被宋帝召見,看來有些東西發生改變了呀。
事實上前世的她剛到軍營時,沒做任何掩飾,又不善騎,武力也低,再加上心理承受能力較差,很容易就讓人懷疑她的真實性。
這一世,将所有疑點都完好的掩飾,惹來的懷疑自然就不是身份了,而是要在她消失的那幾天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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