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變故
廳中正是一片議論紛紛聲時,忽然又有一個蒼老卻洪亮的聲音道:“朱剛和衛風雖然與謝天其無仇無怨,但是談肖卻和謝天其有舊怨。”
衆人立刻安靜下來。
就見人群中一個老者緩步走出,道:“莫非長老會的人已經忘記了麽,談肖兩個月前指責謝天其以權謀私,貪墨購買日常所需各類雜物的錢糧。”
紅蕖峽裏本沒多少錢,大家多是耕種打獵為生,有時也下河抓魚蝦蟹來吃。家家戶戶院子裏都養雞鴨鵝,牛羊豬,再開辟幾處菜畦。連平日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靠自己紡線織布來做。
但總有些東西,自己做着麻煩,明明天下太平後,谷外到處都有賣的,何必自己動手做。于是,長老會便開始安排人手采買東西。每次都是統一收了各家富餘的糧食或者雞鴨牛羊豬肉等等,裝了車拉到谷外的市場上賣掉,拿了錢買谷內人需要的生活用品。漸漸的,紅蕖峽裏還積攢了一些銀錢。紅蕖峽人賣糧食牲畜得來的錢,買了日常要用的物什、常吃到的丸藥後,根本用不完。這些錢,便被收在長老會。待到下一次采買物品時接着用。直到用得差不多了,再統一去鄉民家裏收糧收牲畜。也有入谷前,身上帶着些許珠寶銀錢的,也能直接将錢財給長老會拿去采買物品。
這一筆筆的開支和進賬,長老會每次都會在各村張榜明示。這些事,秦九都對顧唯念大致說過的。如今,負責為紅蕖峽百姓采買物什的人是謝天其。在這麽個位置,的确是有很多機會中飽私囊。
顧唯念從旁細細打量說話的老者,看打扮也是個尋常的紅蕖峽山民,只是眉宇間自有一股氣勢。
謝天其聽到那老者這樣說,辯白道:“我沒有貪墨錢物,上次幾位長老已經查明了這件事。”
謝母道:“天其中飽私囊?那怎麽我們家現在吃的穿的用的,也沒比人家好呢?天其辛辛苦苦為紅蕖峽做了這麽多事,你們卻反過來冤枉他。馮老爺子,您是個有德的長輩,這種時候,您不是該幫天其主持公道麽?怎能在這種時候踩天其一腳呢?”
那被叫做馮老爺子的老者不悅的拉下臉,道:“我不過是說出自己看到的事,幾位長老自會主持公道,什麽叫踩天其”老者又回身掃了一眼人群,“小六子還沒來麽?看不到自家婆娘一直在廳上折騰麽?還不來将人帶回去管教管教。”
謝母被長輩教訓,臉紅道:“我不過是看不得天其被冤枉,哪裏有鬧。”
很快,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在人群後頭響起:“馮老爺子,我來晚了。”回完了馮老爺子的話,一個中年山民很快也從後頭擠了進來。
不待那中年山民開口教訓,謝母已先道:“當家的,咱們天其是被冤枉的。你快幫幫他,一定是有人眼紅他。我早說了,讓他別管紅蕖峽的事了。為人家做這麽多事,累得半死不活,還要被人懷疑偷東西,這到底圖的什麽?還不如打獵痛快。”
謝父斥責道:“先聽長老的話,你不要總是插嘴。案子問不清楚,天其的冤枉也洗不清。”
謝母這才安靜下來。
只聽那個被謝母稱為馮老爺子的老者又道:“談肖指責謝天其中飽私囊,貪墨錢糧,此事真假不知。長老會既已調查過,說謝天其是冤枉的,那想來天其是被冤枉的。可談肖确實因為此事,與謝天其結怨,這也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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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天其辯白道:“可我并沒有因此怨恨談肖。他不過是看到我偷偷買了鑲珍珠的金簪,起了誤會罷了。誤會解釋清楚,也就沒事了。長老會知道我是因為采到了一顆老參才換了簪子回來,已經還我清白了。在我看來,這件事早就過去了。”
謝母聽到這裏,眼圈便紅了,到底還是忍不住又說話了:“你這傻孩子,你沒事給我買什麽簪子。那樣式,我一個半老的婦人又戴不出去。還不如把那老參給你爹補了身子,也省得人家冤枉你一場。”
謝天其聽到這裏,表情有些古怪,嘴角抽了兩下,終究什麽也沒說。顧唯念卻聽出不對勁來,嘴角輕輕一揚,唇邊漾起一抹笑意。
謝母說完這話,忽然也回過味兒來,恍然大悟道:“哦,你個混小子,那簪子是買給江小五的吧?結果讓人家發現了,你不敢當衆承認是買給江小五的,就說是買給我的。你拿着你娘來當墊背?”
她話音剛落,廳中便是一片笑聲。本來這詭谲的案子,弄得人心惶惶,此刻反倒多了一絲奇妙的輕松。
謝父只得又道:“剛說什麽來着,你閉嘴,聽長老問案。”
堂上一位長老道:“我聽出來了,馮老爺子的意思是,這談肖曾經冤枉過謝天其,謝天其必然對他懷恨在心,所以,謝天其是有殺人動機的。對不對?”
顧唯念聽了這話,心中又是一奇。連長老會的人,也如此尊敬這個老者?居然也叫他馮老爺子?
馮老爺子道:“我老頭子不過是就事論事,并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謝天其忙道:“可我真的早就不怪談肖了。何況朱剛和衛風與我無冤無仇。再說,就算我心中還有怨,為何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殺了談肖?”
馮老爺子道:“這我便不清楚了,我只說談肖之事。”
還不待謝天其和諸位長老說話,大廳外面又想起哭號聲和擾攘聲。聽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這個哭“剛兒”,那個哭“小風。”
原來是朱剛和衛風的家人也到了。這倒也稀奇,這兩家人竟然都是現在才來。
顧唯念看了一眼堂前地上擺着的三具屍體,俱都已經被一張輕薄的白布遮蓋隔斷生死,躺在白布下的人,再不必受到紅塵喧嚣的打擾。
年紀輕輕就這麽糊裏糊塗死了,真是可惜。
紅蕖峽百姓原本是逃難至此,所求不過是太平。如今不僅有了太平的日子,還有了富餘的家産,可卻也因這份富足而有了紛争。真是令人唏噓感慨。
只是,談肖的家人怎地這會兒還不見人呢?
顧唯念正思索間,朱剛和衛風的家人便也依次擠了進來,撲倒在屍體旁大聲痛哭,廳內情形一時好不凄涼。連圍觀的山民們,也有不少人跟着抹淚。三個年輕人畢竟都是大家看着長大的,又一直為紅蕖峽裏大小事務奔波。如今大家紛紛記起了三個人生前的好,氣氛一時甚是悲傷。
一個老太哭着哭着,忽然叫道:“謝天其,我要你給我孫子抵命!”
老太吼完,便朝謝天其撲了過來。秦九忙上前将人攔住:“朱奶奶,你莫如此。事情還沒弄清楚,天其肯定是冤枉的。”
堂上幾位長老連聲制止堂下的鬧劇。一位長老怒道:“我紅蕖峽裏,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人命大案,出了這樣的事,你們竟然還要阻礙問案不成?糊塗!”
一句話吼得衆人又安靜下來。就在廳中萬分安靜之際,一個聲音似乎是破空而來,平地響起:“我能證明謝天其不是被冤枉的。朱剛和衛風知道了他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所以他才要殺朱剛和衛風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