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春之夜宴(三) (19)
得瘋狂,仿佛要把她吞掉一般。不一會兒,順着兩人糾纏的唇齒就流下了暧昧的銀絲。
未知人事的小少女被他吻得眩暈,雙眼迷蒙,睫毛輕顫。
“妖精……”修長的手指點過她嘴角的銀絲,再細細拉長,說不出的旖旎。
阿貍當他結束了,便又羞又惱地擡腿踢他,卻被他夾住雙腿,壓上了桌案。她這才知道,他興許只是開始。
“小乖,我們私奔吧。”他忍不住想要她,可又不想這麽随便就要了她。他的小媳婦,值得這世上最好的。
她以為回到過去就能改變傅汝玉因她而死的結局,可一旦愛了,無論是幸福的,還是被傷害的,永遠不會改變。還好自己的一魄一直随着他,否則,否則……他不敢想,就算是恨,他也要一直記得她。
清風氤氲,歲月寂寥。
但,她以後再也不會孤單了,她有疼愛她的爹娘,還有他。
她以後的幸福必定盛大,盛大得對得起她曾經受過的苦難。
“私奔?”阿貍的小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不行的,爹爹和娘親本來就不同意我們的事情。若是被抓回去,就更別指望他們答應了。”
誘-拐失敗。魔神大人十分懊惱,他叱咤六界,卻唯獨拿她沒辦法。只是吃不到肉,還不讓人喝點肉湯了?他又不是如來佛祖,他不吃素啊!
于是乎,繼續誘-拐。
魔神大人一手攬住阿貍的腰,一手撐在她腦邊,擺出一個自認為魅力無邊的姿勢:“媳婦,那我們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小少女還不大明白男人們口中一起睡的真谛,只是懵懵懂懂地道,“那你不能做壞事。”
“嗯,”男人笑得十分良善,抱起她走向小床,“就只是抱抱。”
很快,阿貍就知道了,男人說的“只是抱抱”根本就是最大的謊言!騙子,大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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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六界第一渣男
第二日,魔神大人甫一睜眼,便看到自己的小姑娘瞪着眼睛,氣鼓鼓地看着他。
他心一動,自己昨晚只是喝了點肉湯而已,沒犯大錯啊……雖說也把她吓哭了……
“渣,男。”她一字一頓地道。
她罵自己的樣子真可愛,拂荒忍不住又在小姑娘的臀上拍了拍,揉了揉,捏了捏,眼眸流轉間便是妖氣縱橫的魅惑:“娘子,冤枉啊。人家對你可是一片丹心,星月可表。”
小姑娘蔥白般的手指在他春-光半掩的胸膛上戳了戳:“爹爹說你是六界第一渣,上到九天仙子,下到九幽魔女,都上過你的床。原本我還不信,可你昨夜,”阿貍小臉一紅,頓了頓,小聲道,“你昨夜欺負我的手法,根本就是熟練得很。說,你睡過多少姑娘。”
拂荒:“……”岳父大人果真無時不刻都在給自己穿小鞋。
若說渣,飲玉才是真絕色。那時傷得阿貍娘親,那叫一個體無完膚……不過,還是不要提過去了,畢竟,當年一時興起的自己,也摻和到裏邊了。可當初,誰又能知道,那個只到自己腰間的小姑娘,那個自己覺得短命的小姑娘,那個死對頭的女兒,如今,卻成了自己心尖尖上的人。
過去的秘密,若是阿貍曉得,肯定不肯嫁給自己了。能瞞一天是一天吧。等阿貍給自己生了七個八個包子,再想反悔可就來不及了。想起小包子,拂荒便想到了他們失去的那個孩子。那時候,他是凡人,阿貍雖是仙,卻依舊是個靠丹藥升仙的小小凡仙,他們的孩子,是個凡人。那個小小的孩子,在陰鳳歌的庇護下,雖然身旁沒有父母,卻也是一生無憂,嫁得如意郎君,兒孫滿堂。
造化弄人,不過如是。
初夏的晨風還有些微微涼,拂荒小心翼翼地抱緊他的小美人,以怕她着涼為由,溫香軟玉,一親芳澤。他的眼眸極黑,仿佛是把六界的黑暗都吸進去了一般。
瞧他不解釋,阿貍更是生氣,指尖在他胸前一轉,捏着小櫻桃作勢要擰下來:“說話。怎麽?敢睡不敢當了?”
胸前吃疼,拂荒一咧嘴:“娘子大人,我這不是在計算麽。到底有多少姑娘睡過我,有些記不清……”娘子大人還真是粗暴,絲毫不知道憐惜自己這朵小小的嬌花,不過,他喜歡。
他真想就這樣躺平在床上,脫光衣服,手擋三-點,嬌羞道,娘子,不要因為我是嬌花就憐惜我,狠狠的,蹂-躏我,踐踏我,榨幹我吧!
“你!髒死了!”阿貍惱羞成怒,擡起小腳就踢,“你這二手貨!滾下我的床!不,百手貨,千手貨,萬萬手貨!滾滾滾!”
一看玩笑開得過火了,拂荒連忙雙手握住阿貍的小腳。自己皮糙肉厚的,被踢幾下倒是無所謂,只是小姑娘皮膚這麽細嫩,床帏裏稍微摸一下,就會泛紅,雖然也給他一種阿貍的身體會開花的旖旎感覺,但心疼終究是心疼。
等小姑娘罵也罵累了,掙紮也掙紮不動了,拂荒才谄媚着把她抱回懷裏:“娘子大人,小的發誓,小的冰清玉潔,絕沒被別的女人玷污過。”
想他拂荒魔神,一根狼牙棒,打遍六界無敵手,嗯,排除葉英那個老家夥之外。他何曾這般低頭對人,只不過,因為是她,他便甘之如饴。
阿貍才不相信他,擡手給了他一耳光,一臉“騙鬼啊”的表情。
拂荒的俊臉立刻浮出一個小小的手掌印,他也不覺得疼,只是擔心阿貍打他,會不會手疼。他壓她到錦被裏,夾住她修長的雙腿,不讓她亂動,臉上讪讪的:“那我講真話,娘子可不能生氣,氣壞了身子多不劃算。将來還要生寶寶呢。嘿嘿。”
“你講。我保證。”保證不打死你!
“其實,要講真……嗯……”拂荒偷眼瞧了瞧自己的小媳婦,确定她沒在生氣,才敢繼續道,“我九百歲那年,少不更事,年幼無知,在一群損友的撺掇下犯下大錯……那群損友,其中有個叫葉英的,是蓬萊島主,他最壞,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背地裏做盡喪盡天良,禽獸不如,罄竹難書的事兒。媳婦你以後見到他,一定要狠狠打他。不,不,還是繞遠一點,回來告訴我,我去打他。”
阿貍被他繞得暈暈的,厲聲道:“拂荒!別繞來繞去的,說正事!”
可憐的妻奴,摸了摸頭:“在東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座山叫大雲,日月所出,七彩缭繞。大雲山裏有個女子,非仙非魔,非妖非人。生得極為妍麗,據說是四海八荒,第一絕色。她有一座石榴園,日高日上,日上日妍。每每春日,花枝妖嬈,她執扇歌舞……綠發朱顏,如花美眷,滿園□□迷人眼……”
“咳咳。”有人極為不爽。對女子來說,還有什麽比在你的床-上,說別的女人如何如何美,更煞風景的事了。
魔神大人連忙改口:“謠言而已。她哪裏比上我娘子的一根手指頭。嘿嘿。不不,是一根腳趾頭。”
再一耳光:“然後呢。繼續講。”
拂荒忙又抱了抱緊身下的小姑娘,盡量用稀松平常,并不在意的語氣道:“她單名一個妍,我們都叫她妍妍。六界都傳她自視極高,什麽仙君啊龍子啊妖王啊都入不了她的眼。後來,我的一個小兄弟在她那裏受了挫,便撺掇我去找回面子。我本來是不想去的,真的!媳婦你要相信我!”妻奴立刻舉手發願,狠表忠心,旋即十分悔恨地繼續說,“但是年少無知,少不更事,又耳根子軟,心地善良,願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我,架不住那群壞小子的撺掇,特別是葉英那個壞人。九百歲生辰那日,我喝多了酒,一時沖動,就跑去了大雲山。”
☆、99|不動春山
“我在大雲山見到了妍妍,她給了我一刀。”拂荒以非常簡潔的話語,極為迅速地說完了這段過往。
“完了?”阿貍皺眉道。
拂荒略作輕松的一聳肩:“完了啊。從那以後我就對女人沒了好感。女人真可怕,漂亮的女人更可怕。”
阿貍冷森森一笑,小手拉開他胸前的衣襟,果然,心口處有道疤痕:“憑你的身手,就算還是未滿千歲的時候,她一個小女仙也不可能那麽近身的傷到你。”
拂荒尴尬一笑,有個聰明的媳婦可真是難辦。
他看搪塞不過去,便嘆氣道:“那時候我打遍六界無敵手,每日都有人來挑戰。要是誰能傷到我,那可是件極為榮耀的事。所以……大雲山的妍妍姑娘對我也是存了這份心思。那天我喝得醉醺醺的,小風一吹,美人一笑,溫香軟玉在懷,戰鬥力和警戒力都直線下降。還稀裏糊塗的時候,人家的刀已經插在心口了。從此她便更有名了,我也成了笑柄。”
聽他講完,阿貍是又好氣又好笑:“你還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冰涼的指尖點在那道業已淺淺的疤痕上,“連傷口都舍不得抹掉。你還真夠癡情的。”
拂荒笑笑,低頭含住她的指尖,小狗一樣地舔了舔,雙眸黑亮黑亮的:“這哪裏是她留下的。是你啊,小壞蛋。你以前殺了我好幾次,你可得對我負責。”
阿貍挑眉:“她是你的不可磨滅,我是你的什麽?”
“娘子是我的不可替代,”拂荒剛剛說完,卻見小妻子臉色更加難看,連忙道,“而且她也不是我的什麽不可磨滅。她長得什麽樣子,我早都忘了。倒是你,小時候那短命樣,”耳朵被冷不丁地拎起來,“不不,是可愛樣,我可一直都記在心裏。我這生生世世可是已栽在你手裏了,你可不能負心,不能不要我,不能喜歡別人。”
“從我身上滾起來。大清早的,賴在床上算什麽。”阿貍也不再提方才的事,不是心裏不膈應,而是就算現在糾結,事情還是都已經發生了。
世間的愛情都是這般的麽。相愛容易,相守難。
阿貍的一顆芳心七上八下下的,拂荒則抱起她放在大腿上,一手拿過床頭的中衣,一手還趁機在小白兔上摸了幾把。他本意是想幫媳婦穿衣服,結果自制力太差,穿着穿着就又把媳婦壓了……媳婦又軟又甜,真好吃,可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娶回家裏,天天吃啊……
兩個人折騰到中午,才以阿貍一腳把拂荒踢下床而告終。
還好這場景,九幽的衆人看不到,不然……自家叱咤風雲,殺伐果決的魔神大人被軟萌的媳婦這樣慘無人道的虐待,還真是……很讓人興奮啊!
***
繡完最後一針,頭昏眼花的春山真神剛剛放下繡棚,就瞧見自己的姑娘趴在窗臺上,雙眸游離,恹恹地看着自己。
春山揉揉額頭,招手叫她進來:“拂荒呢。你們不是每天都在一起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說話頗是酸酸的。
“娘,”阿貍坐到春山身邊,不好意思地道,“咱們不提他嘛。”
春山“咦”了一聲:“前幾日還愛得不要不要的,好像爹娘阻止你們在一起就十惡不赦,天理難容。怎麽,吵架了?”她一攤手,感慨道,“年輕人的愛情還真是脆弱。”
沒了窗臺,阿貍又趴在桌子上,拿針戳着線團,扁着嘴,有氣無力地:“爹爹說阿玉是個渣男,他真是個渣。”
春山不動聲色地從她手裏拿下針線,自己這個手殘的貨,好不容易給未來的外孫繡了個小肚兜,被她戳爛了可如何是好。
“你爹說拂荒渣?你爹才是真渣。”他還有資格說別人渣了?
“爹爹也是渣?”聽娘說爹爹壞話,阿貍這才恢複了精神,坐直了身子,“不會啊,我覺得爹爹在娘面前一點兒權力和尊嚴都沒有,娘你不用說話,一個眼色爹爹就知道朝哪邊滾走。還有啊,當年爹爹和春音阿姨的事情,爹爹也同我解釋了,爹爹之所以認錯人,是因為有個壞人給春音阿姨喝了娘的血,她的身上才會有娘的味道。這不怪爹爹啊,要怪就怪那個壞人。別讓我找到他!否則定要手刃仇人!”
春山無奈地發現,自己的女兒早就被她那無良爹給洗腦了:“渣男一般只是看到自己渣,看不到別人渣。你爹他……”你爹他害得你十世不得善終。
若是平日裏,阿貍一定能看出娘說話間的有所隐瞞。但此時此刻,阿貍還沉浸在“阿玉是個二手男,阿玉心中有個不可磨滅,第一個想殺死阿玉的人竟然不是我,我好憂傷啊”的情緒中,自然沒察覺出什麽異樣來。
阿貍一直憂傷到晚上,等到月上柳梢了也不回自己的房間,幹脆就賴在春山床上了。
阿貍剛剛睡着,飲玉就從屏風後轉了進來:“丫頭怎麽睡着了?”還想和媳婦共度*呢……
春山“噓”了一聲,拉着飲玉的袖子轉出屏風,小聲道:“還能怎樣?小夫妻又鬧別扭了呗。這個時候才想到娘,我真是白生她了。”話是氣話,眉眼間也一點都看不出氣惱來。是的,她從不後悔生了阿貍,阿貍是這個世上給她最好的禮物。她只是讨厭,剛把阿貍找回來沒多久,就冒出來個家夥和她搶女兒。
平心而論,與其同葉英在一起,春山倒是更贊成拂荒。畢竟葉英是已經有妻兒的人了。想到葉英,便又想起那年的太白山,步天宮。
山川玉砌,太白晴晝。
還是葉流白的葉英懲罰阿貍在雪中站,而他自己終究是不忍心。
阿貍站了一夜,他也在遠處陪她站了一夜。
夜風滿袖,風雪滿肩。
那時的葉流白是在罰阿貍,還是在罰他自己呢?
三世姻緣,一世師徒,他早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就對自己的徒兒存了不該有的心思。
曾經那麽相愛的兩個人,如今卻只能陌路,縱使相逢應不識。
各自嫁娶,或許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吧。
天道如此,命運難違。
相遇,相愛,相離,相忘。
春山在回憶裏略作恍惚之間,那邊飲玉的劍已經□□了。
春山忙按住他的手,眼睛一瞪:“大半夜的,你又要打架?多大的人了,還毛毛躁躁的。也許問題不在拂荒身上也未曾可知。等明天我去跟他問問。”
飲玉轉腕握住她的手,媳婦好久都沒主動碰他了,這個機會得好好利用。
“還需要問?無論是什麽問題,叫我女兒傷心,就是他的錯。”
“別這麽霸道。我知道你想補償她,但凡事有度。你若是失手殺了那位,女兒不跟你鬧翻才怪。”春山邊說着,邊抽了抽手,奈何被他攥得緊緊的,動彈不了。
飲玉其實還挺懷念被困在塔裏的日子,那時候的媳婦軟萌軟萌的,雖然也會有狂躁的時候,但大多時候還是喜歡被他抱抱,摸摸,親親,而且……還可以朝朝暮暮地做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事情。現在可好,有了女兒忘了夫君。唉……真是追妻長路漫漫長,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自怨自艾依着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春山推出了房門。
“再過一段日子,元妍就要化身渡劫了。”春山站在門內,淡淡道。
“要我陪你麽?”提到這件事,嘻嘻哈哈,一臉谄媚的飲玉也正色了起來。阿貍說得很對,他很了解春山,春山一個眼色,他就知道該朝哪邊圓潤地滾走。然而,他的了解不止于此,他知道她的心結,她的怨念,她雲淡風輕下的滔天血恨。
“你去做什麽。給我搖旗吶喊,還是在一邊賣葵花籽和花生?”春山戲谑一笑,笑得還蠻開心的,“女人之間的事,男人靠邊站。我不需要男人幫着打臉,你就在家裏給我好好照顧阿貍就是了。”母親的仇恨,就該終結在母親手裏。阿貍已經吃了太多的苦,她的手上不該再有鮮血。
飲玉看着意氣風發,一臉霸氣的自家媳婦,內心十分郁郁。
他有顏,有錢,有戰鬥力,是九霄難得的“三有”中青年。然而,這并沒什麽用。媳婦大人更好看,更有錢,更有戰鬥力……
他能為她做的,似乎就只有乖乖聽話了。
***
月餘,九霄,大青山,行雲匆匆,雷聲隐隐。
凡人升仙,必将歷劫,而那些天生為仙的,若想再進一步升為神,路途則更加坎坷。
如今的帝後并不是真神,這是九霄衆人皆知,卻又不大好說的秘密。不僅是為了維護帝後的尊嚴,更是因為一提到這件事,就必定會牽扯到另外一個人。鳳冉和容江能渡劫升神,和那人在一旁護法脫不了幹系,或者說很大程度上,帝後都應該跪謝她。尴尬的是,這位理應被尊敬的恩人,反倒在三千年前被囚禁了起來。
如今,三千年已過,又到了元妍帝姬化神的日子。
青雲臺下的衆仙其實心中都很是微妙,據說春山大人從鎖魔塔裏跑掉了,那……她今日會不會來?想想還有些小期待啊。嘿嘿。
前來觀禮的人不少,東君因為有着身子,在府邸養胎,葉英得在一旁陪着,所以這二位都沒到場。
時辰到,長風起,東雷陣陣。
九層雷陣聚會在山崖上,黑雲紫光,戾氣騰騰。好像在叫嚣着,想成為神?那就拿出點本事來!
元妍帝姬一身白衣,安安穩穩地站立在青雲臺正中,時光已然讓她褪去了稚氣,眉目娴靜,看起來像是可以統轄一方的穩重仙人了。
整個渡劫的過程都很順利,雖然沒有當年的春山真神在一旁護法,但好在她有兩個後天成神的爹娘。
只是,當大家以為今日這個渡劫很快就要毫無懸念地結束之時,眼看結束的九層雷陣忽又多了九層!
容江一皺眉,這是怎麽了?她望向一旁的鳳冉。鳳冉雖也覺得納悶,但此時此刻,情況緊急,稍不留神,他的寶貝女兒就要灰飛煙滅。他也只能微笑了一下:“放心,不會有事的。”
夫君的話,容江剛開始還是相信的,然而,事情根本就不像自己夫君所說的那般“不會有事”,而是越來越有事。
渡劫發生變故的瞬間,觀禮的衆仙也都甚是不解,但漸漸的,大家似乎想起,這是天道在表示不滿。
渡劫之事,本來就該憑着自己的實力,而不是靠着大能的護法。當初春山真神為鳳冉護法,惹怒了天道,最後鳳冉渡劫是成功了,春山卻愣是被燒掉了大半的頭發和眉毛,那叫一個凄涼。
雷陣中的元妍很不好受的模樣,方才還仙風傲骨的她,此時搖搖欲墜,豆大的汗珠噼啪而落。終是抵不住,哇地吐起血來,一口比一口多,完全停不住……
忽然的變故,讓鳳冉同容江都有些慌亂。
就在此時,雲層中,忽有人道:“想要救她,就拿出你的元神來。”
聲音不大,卻穿破雷聲,直達每個人的心中。
衆人循着聲音望過去。
白雲紫煙中,一個女仙從雲端落下,紫緞重錦長袍,玉冠束發,金帶環腰,英氣逼人,威風震天。
竟然是她!
春山真神,白虎紀四真神中唯一的女子,一柄九轉修羅斬上九霄入九幽,破鬼降妖,震仙伏魔,衆鬼的夢魇,衆妖的死敵,衆仙的典範,衆神的楷模。
她與如今的天帝鳳冉本有婚約,但七萬年前,鳳冉娶了容江神女,她跳了誅仙臺,七萬年後,她回來了,結果因為墜入魔道,被囚禁在春風城的鎖魔塔中,而如今,她再次重臨!
她代表的不僅僅是一段塵封的過去,更是一個衆人既害怕,又憧憬的上古紀。
魑魅魍魉,上古洪荒。
神魔交戰,白骨成山,卻又事必歸正的紀年。
“你來了。”見到來人,容江并不訝異,只是理了理鬓發,身似柳,顏如玉,她微笑着走過去,步态從容,連自己瀕死的女兒都忘了一般。那個語調,像是等了很久的故人,她終于來了時,那種既興奮,又膽怯的心情。
春山抿嘴一笑:“還有心情同我講話,不救她麽?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只有親人血脈的元神才有效。”同飲玉在一起的這麽多年來,她漸漸養成了一些飲玉的小習慣,譬如越是憤恨,越要笑一樣。
容江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其實,算起來,你還是她的姑姑呢。元妍是你大哥的孩子,我用了他的精血,”她展顏一笑,美麗傾城,“她可是你大哥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了。你不救她?你那短命的哥哥可要怪你的呢。”
“好啊,”春山道,“我救。”
☆、100|大結局
下一刻,春山已祭出修羅斬:“想要我的元神,就自己來拿。”
容江抿嘴一笑,旋即跪倒在地,膝行到春山面前,扯住她的衣角,啜泣起來:“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女兒吧。”
此時,前來觀禮的仙人們都有些發愣。元妍帝姬竟不是天帝的女兒?而春山大人是元妍的姑姑?
春山有些頭疼,自己長得就這般像是聖母?
她擡手斬斷衣角:“容江,當年你背叛九霄,如今,還指望我救你的孩子?你不覺得可笑?”
容江只是掩面哭泣:“我沒有,我沒有……求您,求您救救妍兒,您可是他的親姑姑啊,您忍心看她就這麽死去麽……求您……”
春山習慣了她這幅裝可憐的模樣,既不發作,也不安慰。三千年前自己着了她的道兒,若是再沒變得聰明些,可就太說不過去了。
這邊的兩人還在糾纏,那邊的元妍已經快撐不住了,好在還有鳳冉幫她支撐着。只是鳳冉如今也是心亂如麻,妍兒竟然不是自己的孩子?
過往的一切,榮華與權勢,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容江自認為這世上沒人比自己更了解春山,春山外冷內熱,吃軟不吃硬,看起來很高冷,實際上心比誰都善良。春山她不會見死不救的……可如今容江只覺得面前的女子很是陌生,春山怎能這般冷酷無情!
容江哭得更加凄慘:“帝姬大人,您一定是誤會了,我沒有……我當年沒有叛出九霄……您不要因為誤會而見死不救啊……”
春山俯視着匍匐在地的女子。這就是小人物的生存方法,他們姿态低,說軟話,但卻能在陰暗處狠狠地咬上你一口。曾經的自己要有多傻,才能相信弱小表面下的人心也是弱小的,需要幫助的。
“容江,你是不是腦子不清楚。現在不是我見死不救,明明你可以救你的女兒,為何非要旁人去摻和?”春山這麽一說,方才還小聲埋怨春山見死不救的衆人才恍然大悟,不是春山大人不施以援手,而是你明明能自己救,為何還偏偏拉着別人。
春山往日不屑解釋,吃了很多啞巴虧。往日的她不在乎旁人如何看自己,不在乎名聲,但現在不同,她有女兒,她不能讓阿貍無辜受累。
容江用看陌生人的眼光仰視着春山,縱使被囚禁了三千年,她還是風華絕代,而自己?縱然已經坐上了天後的寶座,可同她比起來,雲泥之分,剎那可辨。
這就是容江讨厭春山的原因,憑什麽春山生來就什麽都有,憑什麽自己這麽努力卻還要屈居人下,不甘心,不甘心!
容江的聲音開始顫抖:“我沒有,我沒有叛變……誰,誰可以證明……”
說起當年的叛出,這也是春山的一個心病,是啊,無人可以證明,就算現在她殺了容江,也無人知道容江的真面目。
讓她死容易,讓她徹底毀滅很難。
從前,她可以不在乎,直接一刀就殺了容江,但如今,考慮到阿貍……
“本座可證明。”
正沉默之間,忽然的這一句話,讓大家不禁循聲望去。
黑發黑衣,深深的眸子,仿佛吸進了這世上所有的黑暗。
“拂荒?”容江怔怔地望着來人,他怎麽會到這裏來?魔神拂荒最愛玩弄人心,當年與自己的合作,也只是想看九霄的笑話而已。征服六界,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看着衆人發愣的表情,拂荒笑了笑,旋即不慌不忙地說了當年的事情,有理有據還有證人,容江再想抵賴也是難。他澄清了一切,包括春山與飲玉的誤會。不為旁的,只為阿貍。
拂荒說完,剛轉身要離開,就撞見了一臉難以置信表情的阿貍。
他心一驚,岳母大人不計前謙,不證明阿貍也願意接受他過去的無心之失。
阿貍轉頭就跑,拂荒連忙追上去。阿貍剛出九霄,落在太白山時便被拂荒追上了:“別恨我。”他緊緊擁住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心中忐忑,他有好多話要說,可到最後,只說出了這三個字。
“我并不恨你,只是,”她在他懷裏哭,巨大的震動,憂心和對母親的愧疚讓她止不住哭,“你的無心之舉,讓我娘受了太多苦。”
“對不起,”他捧起她的臉,看着她淚眼朦胧的小模樣,心疼不已,“阿貍,對不起。”
還不等她再說話,他便吻上她的唇瓣,帶着依戀與瘋狂,仿佛一松手,她就要從自己懷中消失一般。
拂荒知道,他不能強求她,他要給她時間。但他又舍不得放開她,怕他不在她身邊,她就會被旁人搶走。
阿貍矛盾,他也同樣糾結。
“我要回九幽了,”他低頭盯着她眸子的深處,“魂魄重聚後,還一次都沒回去過,很多事情需要我去處理。”
他看到她眸中閃過一絲不舍,旋即,她便扭過頭,似乎很不想看他。
小姑娘嘴硬的模樣還真是可愛。
他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壞心眼地勾唇一笑,緊接着便把她抵到樹幹上,狠狠地索取起來。
阿貍被他吓了一跳,想逃卻被他狠狠壓制住。他還真是不分時間場合,想要就要,壞死了,壞死了,為什麽是他,為什麽自己要愛上真麽一個大混蛋……
待到口中的嘤咛轉變為羞澀的呻-吟,拂荒才滿意地松開她紅腫的小嘴,語氣低柔:“接下去的一段時間我可能會很忙,不能常來看你了。”
“誰稀罕。”阿貍推着他溫暖的胸膛,卻絲毫不能撼動一分一寸。
小少女起伏不已的胸脯摩擦着他的胸口,對拂荒來說,真是又甜蜜又折磨。她就像一朵小小的花,在自己掌心,搖曳着,舞動着……這麽多年,他是要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幹巴巴地看着她從一個小小的花骨朵,漸漸地含苞待放……真想現在就要了她。
千般情誼,萬般不舍,最後只化為一個淺淺的吻,落在她的額頭:“阿貍想我的話,便來看我吧。”
那天之後的事情,便很簡單了。天後容江自取元神救了元妍,沒了元神的她,在望了女兒最後一眼之後,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三個月後,仙妖在妖族邊界開戰,南天帝君白澤死于妖王手中,其妻九芝夫人殉情自殺。天帝鳳冉引咎退位。
楚雲悠悠,煙波浩淼。
春風城中的石榴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已經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年。眼看着九霄之中的有為青年都成了婚,一直不擔心女兒婚事的飲玉這才着了急。女兒不成親,他要何時能抱上外孫啊,而且,女兒總是在身邊,春山眼裏就沒他,他要如何增加和媳婦的親密度啊……
春山剛開始也去勸,對于拂荒的“無心之舉”,如今她已經不再在意,畢竟他是魔,若她是魔,說不定會做出比他還讓人深惡痛絕的事情。何況,還有什麽比女兒的幸福還重要?看得出拂荒很疼愛阿貍,阿貍也喜歡他。兩個人最後不在一起,着實可惜。
可是無論飲玉怎樣旁敲側擊,春山如何動之以理,阿貍就是不肯去見拂荒。
而拂荒也是一反常态,似乎打定主意要重振夫綱,阿貍不來九幽找他,他也不去求她。人們看慣了他在阿貍面前低三下四,谄媚微笑,被這一晃,大家這才想起,喜怒不定,陰險狠毒才是魔神大人的常态。
轉眼又到一年春日,太乙正在林子裏摘石榴。忽地,一個旋風似的小姑娘撞到了她懷裏,淡金色的眸子,額腳一朵辛夷花,發間一支金釵,青雀牡丹金釵,甚是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