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掌中卿
作者:蘭溪三日
文案
顧太乙是個很衰的娃。
煞怨二氣纏身,十世不得善終。
卻有個人牽着她的手,一直走到了最後。
***◆一句話文案菌◇***
六界在懷,不如掌中卿。
內容标簽:虐戀情深 靈異神怪 情有獨鐘 洪荒
搜索關鍵字:主角:顧太乙 ┃ 配角:傅汝玉,葉流白,元妍帝姬 ┃ 其它:我讨厭這個世界,只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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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日子
一候雁北鄉,二候鵲始巢,三候雉始鳴。
這一年的小寒,大燕迎來了三百年來最冷的冬日,同是也是一個注定讓建安城少女心碎的日子。
她們的男神,大巫傅汝玉今夜就要大婚了。
雖然是第二次,但這次好像是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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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
還有什麽比這更委屈、更難過、更糟心的。
而且,據說成親對象是個來路不明,粗聲粗氣,不男不女的——額——她們姑且稱她為狐貍精。
這樣一對兒不配的夫妻,真是讓一衆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咬碎銀牙,絞斷錦帕。
此時此刻,那被全國上下,下至少女,上至老婦咬牙切齒,恨不得拆而食之的狐貍精正身穿大紅喜服,手中拿着一面小巧的銅鏡,對着鏡中人催促着道:“南音,華胥訣的最後一句是啥來着?”
鏡中是一少年,圓臉,束發,紫色派服,圓圓的眼中滿是驚詫,“你是?”他上下打量,忽然驚道,“大哥!你在哪兒換了這麽一套美人皮?”
顧太乙摸摸自己粉嫩的小臉蛋,頗為得趣地道:“如何?你大哥我可是仿了師父藏在枕下的月下美人圖變幻的,很是逼真吧?”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麽,柳眉一立,“小子,你怎麽看出來我是你大哥的!”
“美則美矣,卻還是不像女人,而且,你這大嗓門,化成灰,我也分辨得出。只是……”少年左右掃掃,“大哥,你怎麽穿成這樣?你該不是強搶了良家婦男,要逼人家成親吧?”鏡中少年哭笑不得地道。
太乙沒接他的話,只是匆匆道:“別廢話,快告訴我。”
南音晃晃腦袋,“現在知道着急了,當時怎麽不好好學。”
顧太乙緊緊握了握拳,自己這個師弟又聰明又漂亮,就是廢話太多,和師父一樣喜歡說教,“行了,行了,我以後好好學就是了。”
那邊的少年依然不依不饒,“大哥,你趁師父入山海秘境偷偷下山,三個多月,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們師兄弟都擔心死你了,師父三日後就出秘境了,你可快點……”
少年還要繼續說,門外走廊卻傳來了人聲,太乙一驚,慌忙道:“南音!華胥決的最後一句!別忘了你偷看大師姐沐浴的事情……”
少年臉騰地紅了,“大哥,你什麽意思。”
太乙嘿嘿兩聲,“威脅你啊。怎麽,大哥我不在你身邊,腦子就不好用了?”
美麗憐人的小臉配上如此陰險猥瑣的表情,錯亂之感鋪天蓋地而來。
少年無奈,只好将口訣告訴太乙,說完之後,他還要再囑咐幾句:“大哥,你可要快些回山啊,師父……”還不等他講完,太乙就掐斷聯絡,把鏡子收回懷中,落下蓋頭,就在這時,房門開了。
落着細雪的冬夜,四下裏安靜得很。
屏氣凝神間似乎還聽得到白雪落在大紅風燈上的聲音。
太乙聽見那人說:“阿貍,是我。”
她不知道該怎樣反應,只是微微點點頭。
傅汝玉也是一身的紅衣,今晚被同僚灌了不少酒,面紅微醺,更顯得容顏如玉,風流倜傥,只是行走之間,右腿稍有不便,似乎是受過什麽傷後留下的症狀。
平日裏不茍言笑,一舉一動都似畫上的神君一樣無可挑剔,要麽不說話,一張嘴就嗆對方半死的巫祝大人,這位連陛下都敬上三分的人,衆臣更是又尊又怕,好不容易抓住一個打趣他的機會,大家自然不會放過。
剛開始,敬酒的人還怕傅汝玉會駁自己的面子,畢竟他的高冷是出了名的,但這一杯酒敬上去,他們的巫祝大人竟然微笑着一飲而盡。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剩下的便前仆後繼地排着隊開始灌酒。傅汝玉也是來者不拒。
衆臣看出來了,他們的巫祝大人今夜是真的很開心。
後世有載,大巫傅氏,非風流,非自得,非狂非狷,非執非淡,千載之下,誦其文,想其人,便愛慕向往不能自已。
他有些緊張,慢慢走到床前,輕輕坐到新娘身邊,聲音柔柔的,“阿貍,我要掀蓋頭了。”
他緊張,顧太乙更緊張。
關鍵時刻,剛剛記住的華胥訣居然又忘了!
身旁的男人呼吸可聞,急促而帶着某種說不清的東西……
蓋頭被輕輕掀開,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傅汝玉還是一驚。
他的阿貍,太美了,美得不似凡人,尤其是那一雙眼睛,一只墨黑,一只黛藍,不能細看,稍一失神,就仿佛要被她看去三魂。
“我的阿貍可真美。”他由衷地稱贊,還不忘強調‘我的’二字。
顧太乙正在努力回想着口訣,表情甚是專注。
他想馬上把她揉到懷裏,卻又怕唐突了佳人,只好輕聲道:“阿貍,我想親親你,可以麽。”
顧太乙這才回過神來,一身冷汗,四肢僵直,“等我做做準備……”
雖然這身皮囊不是自己的,但親吻什麽的,她從來沒想過啊……原計劃是等他一進房門就用華胥訣把人迷倒,可現在,想不起來了啊!
她的美麗是假的,他的風華卻是真的,沒有半點水分。
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在祭壇上祈福,祭壇周圍匍匐着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成千上萬的人,竟一絲雜音都沒有,蒼穹浩蕩,乾坤朗朗,天地間似乎就只有他一人。
那時,他穿着一身黑不溜秋的不露一點皮膚的衣服,長長的衣袖繡着暗金勾雲紋,頭戴風帽,面覆黑紗,只有那雙動人的眸子,越過人山人海,花花草草,蜻蜓點水一般看了她那麽一眼,只是那麽一眼,就瞧得她渾身酥-軟,冷汗直流,邁不開腿,走不動道了。
那雙眸子,竟是比折蘭的眼還要勾魂。
折蘭便是住在小白山中,號稱狐貍精中的戰鬥精,口頭禪是“做狐貍精難,做名狐貍精更難,做出名的男狐貍精則是難上加難”的九尾男狐妖了。
日後熟悉了,傅汝玉也常是這副裝扮,今日,太乙算是三生有幸得見他的全貌了,竟是和師父不相上下的美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常年不見陽光的原因,他的皮膚格外白皙,似乎只是輕輕摸一下,就會留下個指印一般。
“讓我親親,就一下,好不好?”傅大巫說着把她輕輕攬到懷中,鼻尖對着她的鼻尖,“真的,我保證,就一下。”
堂堂大燕巫祝,什麽時候這麽低三下四地求過人,他想要的,不想要的,不用他說,甚至不需要什麽示意的眼神,都會被送到他手中。可這一次不一樣,為了一親芳澤,連他一直不屑的哄騙手段都統統用上了。
什麽地位,什麽身份,什麽男人的面子,他統統都不要考慮,他只想要她。
“等,等等——”不等說完,她的雙唇便被覆上了男人火熱柔軟的唇。
轟!
太乙瞪大了眼睛,三魂七魄飛走了一半,此時此刻她只有一個念想,若是被師父知道,她死定了。
“等——”她剛剛開口,傅汝玉就借着這個機會侵入到了她的口中,纏着她四處躲閃的小舌,感受那絲絲的美味。他緩緩地隔着衣料摩擦,掌心的溫熱随着摩擦一點一點送進她的腰間,随着她胸前的起伏,加重了吻的力度。
就在太乙覺得自己要魂飛魄散的時候,男人忽然離開了她的唇。
顧太乙傻了,她破戒了。
色戒。
傅汝玉看着她漲紅了的臉,心裏別提多歡喜了,是他讓她害羞了,他的小丫頭,他的妻子,他未來孩子的母親。
他舔舔嘴唇,一臉壞笑:“原來阿貍的味道是甜甜的,不過呢,”他頓頓,“為夫的味道也不錯,要嘗嘗麽。”
龍鳳蠟燭在黑夜中徐徐萦着青煙,石榴籽兒一樣的紅,華貴的料子,複雜的織工,然而,洞房花燭,再貴重的衣服對傅汝玉來講都是累贅,因為這些布料包住了他最愛的女人,讓他看不到她的美好。
她看着他炙熱的目光,有些如卧針氈。
怪不得師父說山下的男人是老虎,她還偏偏招惹了一只最兇猛又狡猾的。
只是一時間卻什麽攻擊性的法術都想不起來,大腦一片空白,忽地,天旋地轉,太乙被他壓在身下。
藤蔓一樣的雙臂在她腰間扣得結結實實。
他的喘息得那麽重,心跳得那麽急。
又默念了一遍清心訣,她嬌嬌道:“傅汝玉,你太重了。”
他捏捏她的臉頰,故作不快地道:“誰是傅汝玉,這兒可沒有傅汝玉。叫我阿玉。”
顧太乙的右眼皮跳了跳,她氣提丹田,曼聲道:“阿玉,你先起來,我們好好談談?”
“談什麽?”他抽掉她發間的釵環,一把青絲潑墨一般披散在大紅的鴛鴦枕上,皓白的顏,墨黑的發,大紅的被,暧昧而又蕩漾。
太乙咽了口口水,“嗯……談談你的人生與理想?”
“三十歲之前我追求的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不過現在,”眉間的淩厲忽而散去,蒼白的臉上浮出一層粉紅,“我只想三千世界鴉殺盡,與我的小阿貍交頸共眠到天明。”
虧他還是燕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殺伐果決的大巫大人,羞人的情話說起來竟然是一套一套的。
太乙還來不及多想,男人就低頭吻上了她的鎖骨,像是小土狗啃骨頭一樣細碎地啃着。她又羞又惱,一邊安慰着自己,他現在親吻的人不是她,只是一張美人皮,一邊又心潮澎湃地難以遏制。
傅大巫哪裏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只是緊緊地環住他的小娘子,專心致志,一心一意地吻着。
為了娶她,他可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光明正大的手段和見不得人的伎倆,他通通用了一遍。
即便感覺到她的抗拒,他也絲毫不讓步,顧太乙,既然嫁了我,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想要臨陣脫逃?想都不要想。
他并不太清楚她從何而來,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自今晚之後,她就在他掌中,哪兒都去不了。
“阿貍,阿貍,阿貍……”他邊吻着邊含含糊糊地道,一聲一聲,迷醉暧昧,師父說過,名字也是通靈的,念得多了,名字的主人也會有感覺,念得越多,兩人間的糾葛就越深。
太乙推他,一不小心卻拉下了他的袖子,蜜色強壯的肩膀出現在她眼前。
下山之前,那人說:“顧太乙,你不是要尋沙羅香來救你娘麽?我告訴你,你去找一個叫傅汝玉的人,沙羅香的秘密就在他身上。”
她問:“在他身上?是紋身之類的東西?”
“想要知道?就自己去确認。”
在他身上?
在他身上!
她已經沒有時間了。
瞬間,太乙如同被蠱惑了一樣,不知道哪裏來的蠻力,她一把扯掉了傅汝玉的外衣加中衣,直接就露出了白花花的某人的肉。
☆、憶蘿月
傅汝玉先是一愣,旋即笑起來,“我的小阿貍力氣倒是大。”
看他笑,太乙默。
傅汝玉大抵是把她當成二八年華的少女了,事實上——她的年齡足以做他的太奶奶,不不,就算是祖奶奶也綽綽有餘。
第一次在祭壇上見到他,太乙覺得他是個拒人于千裏外的高冷美男,如果真是這樣的性子,那接近起來可就難了。後來她發現,他似乎只是對同性高冷,所以有他的政敵暗地裏散播,巫祝大人呢,其實風流得很,紅顏知己也多得要命……譬如某某小姐,某某夫人,某某花魁,某某妖女,某某仙子,某某小尼,某某帝姬……
顧太乙下山之後先在建安逡巡了一個月,明察暗訪傅汝玉的喜好,然後一條一條記在小本本上。
有人送金子,傅汝玉讓侍衛放行,但他只是用金子化成金磚來鋪茅房的地。
用金銀賄賂?
劃掉。
有人送一丈高的血珊瑚,傅汝玉在大廳等候,但觀賞了幾日便砸碎了,鑲在菜刀上。
用奇珍異寶吸引視線?
劃掉。
有人送美人兒,傅汝玉親自在府門口迎接,但也只是留作守夜侍女,從不拉到榻上來,日久天長,傅府的美人越來越多,随便一個燒火丫頭都是嬌滴滴的小美人。
用美人計?
劃……等等,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太乙似乎發現了什麽規律,金磚鋪茅房,珍寶鑲菜刀,美女捧夜壺,傅汝玉他似乎……似乎是個愛美成癖的病态男人啊!
既然這樣,嘿嘿,太乙在得出結論的晚上連夜摸回步天宮,順走了她師父老人家枕頭下的月下美人圖。
從計劃扒光傅汝玉的衣服到實現這個目的,顧太乙只用了三個月零七天。
一個月調查傅大巫的喜好,一個月變身,她對自己施了法,躲在山洞裏,不見光,天天靠吃大蒜和艾蒿度日,這三十日過去之後,她已經是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了,第三個月,她随着折蘭學習魅惑之術,然後,她又回到了建安,只用了七天,便成了傅夫人。
不過,她其實心裏挺愧疚的,她的确是有意勾引他的。
他喜歡美的事物,尤愛美女。
九州七國,數大燕國為馬首,大燕群臣百官,又唯巫祝傅汝玉為第一人,所以呢,逢年過節,都有各國派來的美貌細作混進傅府,若是個男人,被發現後立刻扔進蛇窟,若是個女人,則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會碰,好吃好喝好穿供上……
經過進一步的調查分析,顧太乙把所有搜集到的曾和傅汝玉有過瓜葛的美人兒畫像挂在房中,仔仔細細地觀察後,她發現這些女子多多少少都互為相似,更奇怪得是,她們都很像師父珍藏的月下美人。
乖巧可人,軟糯甜美,看着就想捧在掌心裏的美人兒。
這個發現極好,她就按着他的标準把自己從頭到腳,從外到內打造了一番,不怕他不喜歡。
但她還是偶爾會覺得自己所做的,是君子所不齒的。
她知道,等有一天,這個愛美成癖的男人發現他曾經娶過一個一只眼的老奶奶,還差點和她圓了房,他一定……呵呵,他一定會在自戳雙目之前先戳死她這個老妖婦。
可她沒法子,她的時間不多了。
每每她愧疚得走不下去的時候,她就自我安慰,她一沒騙他的錢,二沒利用他的權力橫行霸道,魚肉鄉裏,就算有一天她跑了,憑傅汝玉這一杆美男大旗,還怕找不到媳婦?況且他現在只是迷戀自己的美人皮和小嬌嬌的姿态,并無真心,這樣算起來,她也不算是欺騙他的感情吧?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佛祖饒恕,三清饒恕,師父老人家饒恕。
她迅速地掃視了一下男人的上-身,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是一個穿衣服顯瘦,脫衣服有肉的,咳咳,健壯的男人的上半身。
說是沙羅香的秘密就在他身上,但……沒有啊?
莫非那人騙了她?
顧太乙眸光暗了暗,黛色長眉微蹙,并下意識地側了側臉。
對于她看見的,她很是失望。
她這一連串小動作落在傅汝玉眼裏則完全跑偏了意思,垂眸,蹙眉,偏頭,這分明就是欲拒還休,想熱情又害羞的表現啊!
他勾住她的下巴,微微一轉,讓身下的人直視自己,傅大巫祝剛要說幾句情意綿綿的情話,這可比求雨祈福什麽的簡單多了,他的小妻子忽然右手捂嘴,似乎是想吐的樣子……
大燕國第一公子的腦中忽悠悠地閃過一個詞——孕吐。
雖然他也很期待他們的孩子,只不過……現在是不是太早了,除了摸摸小手,親親小嘴,他還什麽都沒做呢。
而且,孩子?
他真的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麽?
是奢望吧。
傅家的詛咒,如深夜夢魇,跗骨之蛆。
以凡人之力窺視天機者,必受神罰。
他一直不敢告訴他的小阿貍,他怕她恐懼,更怕她離開自己。
他和她的寶寶,多麽好的一個念想……
看見她不适,他馬上心軟起來,不再壓-着她,而是坐起來,同時把榻上的太乙撈到懷中,眉宇間是化不開的寵愛,“哪裏不舒服?”
太乙撫着胸,順了順氣,“晚上吃多了,你又太沉,壓得我反胃得……”
不等她抱怨完,便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這次完全被壓得緊緊的。
他刀槍不入,深得各類美人兒喜愛,卻唯獨會被顧家阿貍氣得胃腹疼痛,七竅生煙。
這丫頭,居然又揶揄他重,“身輕如燕,來去如風”,她當這句話是形容旁人的麽?
他務必要好好收拾她,立夫威的大事就在今晚了。
他的唇就在她鼻尖外一寸,呵氣如蘭,“這是我的第一次,惡心也得做下去。”
“第一次?”話剛出口,太乙忽然意識到自己聲音大了,連忙低了低,“傅汝玉,你不是已經年過而立了麽,而且……”而且,你不是風流得要死,紅顏知己多得要命麽?
師父曾經說過山下的男人均是三妻四妾,小小年紀便會有專門的丫頭引領着行雲-雨之事,越是位高權重,越是嬌妻美妾環繞,紅顏知己不斷,享盡齊人之福。
旁人的話,她可以不信,但對于師父的話,顧太乙從來是深信不疑。
所以,此時此刻,她很震驚。
傅大巫眼皮跳了跳,“你就這麽希望你的男人是二手的?”
第一次見到她,他就知道,這是他命定的愛人,乖巧可人,軟糯甜美,就是他喜歡的那種可以握在掌心裏的小美人。
時間長了,傅汝玉漸漸發現,這丫頭根本就不是乖巧可人,軟糯甜美啊!
她就像是一塊裹着糖衣的苦藥丸,嬌嬌的表象下是一顆豪爽的心。他看得出她竭力掩飾,一口飯要在嘴裏咀嚼三十六次才咽下去,走路時一步分為三步走,小小的微笑也要捂着嘴……但她偶爾也會露餡,譬如每次自己做些親近的動作,阿貍都會毫不猶豫地揮拳出手,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就大口喝水,大塊吃肉,上樹下河,趕老鼠打蟑螂,什麽都少不了她。
還記得,第一次看她拿他最愛的水緞銀鞋拍死一只蟑螂的時候,恰巧經過窗外的他驚愕得險些暈過去,他本該沖進去,當面拆穿她,結果卻也只是靠在花牆上,扶着額,看她熟練地毀屍滅跡……等她出去之後,他立刻翻窗而入,用化屍水化掉了那只鞋,最後想想,連那瓶化屍水也丢到了池塘裏。
傅汝玉覺得她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他自己。
面對這樣一個表裏不一,近乎于人神分裂的姑娘,他居然越看越歡喜。
她喜歡裝,他就不拆穿她,既然她樂在其中,就由她去好了,至少她對自己的心是真的,這就足夠了……
這邊廂,榻上的顧太乙怕他一生氣就不要自己了,馬上笑着哄他,“身子是不是二手有什麽重要,只要夫君你的心是一手的就好啦。”
傅汝玉別過臉,嘴裏哼着,眼角卻帶着笑,“花言巧語的小騙子。”
一雙軟軟的小手忽然環上他的脖頸,他一愣,回頭間便被身下的太乙吻住了雙唇。
就是這麽輕輕的一吻,傅大巫的腦袋轟隆了一聲,哪裏還有什麽氣惱,方才還傲嬌不已的心馬上化成了一汪春水。
他修長的手指插入她濃密的黑發間,深深的吻如狂風暴雨般一波連着一波。他要占有這個姑娘,她的雙唇,她的身體,她的心,他要和她生好多孩子,他要同她白頭偕老,永不分離……阿貍,阿貍,忍着點,接受我好不好……阿貍,你又打人……阿貍,你真好……阿貍,你是我的了,我真幸福,阿貍,阿貍……我愛你……
紅燈覆細雪,帳中融融春。
傅大巫抱着枕頭做着春夢,夢裏他和他愛的姑娘在一起了……
顧太乙瞧着他眉眼間外溢的甜蜜和幸福,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旋即麻利地剝下他的上衣,前胸後背仔細檢查了一番,并無異樣之處。
在關鍵時刻,她終于想起了可以令人入夢的華胥決,只因傅汝玉本身是大燕巫祝,上奉神明下通妖鬼,稍不留心,法術就會被看破。太乙怕他發覺,剛剛才主動吻了上去。
她又看了看傅汝玉有明顯變化的腰下某部位。
嘿嘿。
☆、三千世
太乙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爪子一揮,把某男徹底扒了個一-絲-不-挂。
馬賽克菌,馬賽克菌,馬賽克菌。
她眼觀鼻,鼻觀心,走過平原,越過峽谷,翻過高山,一路細細地看下去,再看上來,拎起某男的大長腿再仔細瞧瞧後邊……顧太乙是越看越心涼,這分明就是一具正常成年男人的身體,一丁點特別之處都沒有啊!
……
“你去找一個叫傅汝玉的人,沙羅香的秘密就在他身上。”
……
到底是什麽地方出錯了?自己費了這麽多力,不會一點有價值的東西都發現不了吧。
夢裏的男人還在癡癡地笑,太乙看着生氣,踢了他一腳,胡亂地給這位穿好衣服,蓋上被,又念決在自己身上和被子上留下了一些洞房過後應有的痕跡,做好這一切,她把傅汝玉向榻裏滾了滾,自己則裹着小被子睡在了另一邊。
房間裏很溫暖,只是太乙剛躺下的時候,臂上的金臂钏隐隐傳來一絲涼意。
太乙閉上眼睛,手指慢慢摩挲着它,這個金臂钏随她多久了?
好像快三百年了吧。
那是一個人送的禮物,說起那個人來,記憶裏似乎也是個喜歡美人兒,并受美人喜歡的人呢。
一身晃眼的袍子,黑發和袍子上沾着細碎的紫色花瓣,臉色蒼白,不過一雙眸子卻黑得很,仿佛是把世上所有的黑暗都吸進去的一般。
太乙隐約覺得這不是他的真面目,除了那雙眼睛之外。
他的假面之後應該是更盛大,更驚心動魄的美麗吧。
可惡啊……一個男人那麽美有啥用!
那時候,她問:“我們還會見面麽?”
他把描金折扇別在腰間,喚雲而起,衣袍迤逦,微笑道:“不會了,看你的樣子活不到那個時候。”
那時候的自己太小了,小到只到那人腰間,小到遇到帶一絲溫暖的東西就拼了命地想靠上去,小到不知道什麽是天命……
入夜之後,傅汝玉迷迷糊糊間向旁邊摸了摸,又把太乙攬回到懷裏,太乙也累了,睡得十分實在,被人摟回去了也不知道,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夜涼,她還向他懷裏縮了縮,很溫暖。
一個冬夜,一場春-事,一枕美夢……
第二天,是傅汝玉先醒了,一切太過美好,若不是看到懷裏的小妻子,他都會不禁懷疑這是一場大夢。
她像只小奶貓一樣,小小的,軟軟的,縮在他懷裏,呼吸悠長,眉目舒緩,似乎是在做什麽美夢。
傅汝玉注視着太乙巴掌大的小臉,心裏琢磨着,也不知這丫頭夢中有沒有自己,想到這,他又幽幽嘆氣,傅汝玉啊傅汝玉,一個大男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
他輕輕捏捏她的臉頰,捏捏之後又覺得不夠,捧起她的小臉左親親右親親,動作很輕,怕吵醒她。只是單單親親又怎麽夠,他掀開被子的一角,紅色的肚兜,半透明的紗衣,還有深深淺淺的吻-痕,只是看着心就開始澎湃起來了。
正要有所動作,太乙忽然醒了來,睡眼惺忪,似夢非夢,但一瞬間,她看到了傅汝玉拎着被角的手,還有不懷好意的眼神。
下一瞬間,一記長拳對着傅大巫高挑的鼻梁就飛了出去。
傅汝玉心中正想着美事,一時間走神,躲閃不及,正好被打中。
“阿貍,”傅大巫一個反手包住她的爪子,兇她道,“你又打人!”
太乙似乎還在夢中,幹笑道:“看你居心叵測,道貌岸然,衣冠禽獸的樣子就忍不住為民除害。”
他還是被她義正言辭的模樣逗笑了,裝模作樣地暗了暗眸子,“謀殺親夫,看我不罰你。”說着便像一座大山一樣罩在她身上。
這句話倒是很有威懾力,太乙連忙做小服軟,裝嬌嬌小娘子。
華胥決一日只能用一次。
若是現在用了,難免這位晚上再出什麽幺蛾子。
她低頭,藏在他的陰影裏,聲音嬌軟地呢喃:“不要了……疼……”
聽着自己口中說出的話,顧太乙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
太娘了……
“嗯?”傅汝玉一時間沒聽清她說了什麽。
太乙只好忍着渾身的雞皮疙瘩,微微高了些聲音,“那裏……疼……”
說完,她慌忙把頭埋到被子裏。
她藏得快,倒是沒看到傅大巫臉上那剎那的尴尬。
房中安靜了片刻,只是片刻,“出來。”他聲音清洌。
“不要。”她甕聲甕氣。
“乖。”聲音低了低。
“不。”
“不罰你了,出來吧。”調子完全柔化了下來。
“真的?”太乙露出兩只眼睛。
原來裝嬌花,也是會上瘾的。
傅汝玉無奈地揉揉她的發頂,“真是個小狐貍精。”
太乙眉毛皺成一團,“師父說狐貍精是罵人的。”
他把她連着被子一起攬到懷中,吻開她糾結的眉宇,“你師父诓你的,狐貍精是對女人最高的評價。”
阿貍經常是三句不離她師父,開始時,她那麽一說,他也就那麽一聽,可聽多了,他就覺得不是那麽回事。
鑒于她師父似乎一直在教導她山下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他曾一度以為她師父是個受過情傷的女人,鑒于這小丫頭每次提到她師父時都是一雙眼睛亮亮的,他也一度懷疑她的性-向……但,據他後來旁敲側擊得知,她師父不僅是個男人,還是個很不一般的男人……
不過,就算她師父不一般又怎樣,就算阿貍的眼中有愛慕又怎樣,她現在是他傅汝玉的人了,誰都別想分一杯羹。
傅汝玉的懷抱暖暖的,太乙一點都不想起床,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冢,果不其然。
她想,既然他把自己當成嬌嬌女,那就姑且軟弱一些吧,“我可以再睡一會麽?”
只是,她又不禁想,若是這樣一直嬌軟下去,南音他們還會當她是大哥麽?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有很遠的地方要去,她沒有資格在這裏停下……
溫柔鄉是英雄冢,溫柔鄉是英雄冢,溫柔鄉是英雄冢……她又開始在心中默念。
他吻了吻她軟軟的唇瓣,笑道:“睡吧,我抱着你。”
“那多麻煩你啊,還是……”說着,小腦袋一耷,竟是馬上就又睡着了。
傅汝玉抱着她躺回到床榻上,仔細掖好被角,然後就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她安靜乖巧的睡顏。
三千世界,那麽多瑰麗的風景,卻偏偏對她動了真情。
很多事情,果然都是說不清的。
只是想到她說的,“身子是不是二手有什麽重要,只要夫君你的心是一手的就好啦。”傅汝玉的眸中還是閃過一絲不安。
等太乙再醒來,已經中午了,日頭好得不得了,房檐上的細雪被小風吹得簌簌而落。
她坐起來,四下裏看看,傅汝玉不在身邊。
去哪裏了呢?
她想找件兒衣服穿,卻發現床頭只有疊得整整齊齊的昨夜被撕壞的喜服,一看到它們,就是一種一場大夢的不真實感。沒辦法,太乙只好扯了一件傅汝玉的黑袍子穿,袖子很長,挽了三四折才勉強露出她的小手腕。
喚了丫鬟進來,小丫鬟說大人一大早就急匆匆地進宮去了。
“陛下有要事?”奇怪了,他明明說陛下放了他三日的假,怎麽又跑到宮裏去了?
“不是……”小丫鬟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聲道,“是元妍帝姬生病了。”
“元妍帝姬?”太乙還有些迷迷糊糊的,便又重複了一句。
對于這位帝姬,太乙也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據說她出生的時候,皇宮彌漫在一片紫氣之中,有仙鶴齊飛,又有青鸾回舞,百姓都說這位小帝姬是天上神仙的轉世。
至于元妍和傅汝玉是個什麽千絲萬縷的關系,顧太乙也早就調查過。
傳言一則:巫祝大人呢,別看道貌岸然,其實風流得要死,紅顏知己多得要命,譬如***,***,***,元妍帝姬,***,***……簡單說吧,如果說傅汝玉有個萬紫千紅的花園,那元妍帝姬絕對是養得最用心的那朵刺兒玫瑰,如果說傅汝玉養了一缸活奔亂跳的魚,那元妍帝姬一定是他每日趴在魚缸邊上癡癡地瞧着的那條。
小丫鬟見夫人皺眉,以為自家的少爺還瞞着這位山裏來的傻姑娘,便解釋道:“那位就是少爺差點尚的帝姬大人……”
不提也就罷了,一提太乙便想起了更多的傳聞。
她聽說,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