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自缺耳魔薛越到場後,靈真生馬上鳴炮數響,不一會兒,酒菜陸續送出,靈真生也誠懇請客痛飲。
大家吃了這麽一頓飯菜,全不明白今日靈真生請客聚集全派的用意何在。尤其是窮儒等四人,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壓根就不知道靈真生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就連舉杯動筷之時,也猶豫不決,深怕中毒,梅花神劍王堯弦更是如此。他自那次中毒之後,已謹銘着一件事,那就是:“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
這個年頭,你不防人就得随時出危險,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時候,本來江湖狡詐詭計多端,以前如此,今日更甚。
可是,值得安心的,檢查結果,酒菜無毒。這一來,更使得幾位高人墜入霧裏雲中,不明靈真生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酒過三巡,忽見靈真生立起身來,高舉着酒杯,向全場諸人,說道:“今日召集各位來此,乃本派開派以來,第二次盛典,在還沒說出是什麽盛典之前,讓貧道先敬各位一杯。”
說罷,徑自一口吞下杯中酒,然後繼續說道:“本派由今日起,正式加入飛龍幫……”
說至此,全場道士“嘩!”的一聲驚叫,頓時全場騷動,霎時傳來了竊竊私議之聲,彼起此落,秩序大敵。
崆峒掌門人靈真生睹狀,大聲喝止,道:“停!請安靜!”
但場內所有崆峒弟子,一時之間并未能安靜下來,這個消息太突然了,他們怎麽能夠靜下心來?
靈真生見聲音已較靜寂,始緩緩說道:“承飛龍幫蔡幫主的寵愛,俯允本派加盟,這是本派的光榮,想各位必能了解,且樂于接受。特設宴以示慶祝,又蒙幾俠高人光臨參加加幫大典,貧道在此謹祝謝意。”
說着又喝了一口酒,然後繼續發表厥詞,道:“在此大典中,貧道特請了幾位高人,前來觀禮作證,并使全江湖能知道崆峒派有此決心,和這種殊榮,想各俠不會反對貧道的此意吧。”
說到這裏,底下馬上傳來追雲神乞越哲的掌聲,只見他說道;“贊成,贊成,我老要飯的第一個贊成。牛鼻子見識不凡,竟能識應時務,随波逐流,附庸飛龍大幫,同流合污,誠令人贊賞。這個趣人的見識,老要飯的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哈哈!來來來,咱們幹一杯,慶祝慶祝吧!”
說着咕嚕一口喝下大口陳酒,狀極滑稽,引得少數幾個暗暗捧腹不已。
靈真生冷冷地瞥了追雲神乞一眼,切齒說道:“臭叫化子那來這麽多廢話,等一下就是你登天之期,還那麽得意。”
說着轉向在座諸人說道:“等一下酒罷,本幫将在此向幾位自命清流之士,領教絕藝,其中特別向諸位介紹的,就是這位追雲神乞趙哲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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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雲神乞聞言起身,抱拳向全場施一個大禮,道:“嘻嘻!老要飯的早就想葬身此地了。
枯骨有幸葬名山,實亦人生一大快事也!”
靈真生對這位游戲風塵的宇內三奇,感到頭痛,見狀狠毒的瞪了一眼,不再理他,向全場說出了一件事來:
“昨夜,本派接到一樁消息,有位本派前輩師叔,将于今夜現身,阻止貧道加入飛龍幫。
貧道接警之後,思之再三,為今之計,決以全派生命與之周旋到底。”
說至此,全場又是一陣騷動,聲音比剛才還要驚擾。這時,忽見在座立起一位年輕的道士,高聲反對,道:
“敬禀掌門師祖,崆峒派在當今武林聲譽正隆,弟子認為加入飛龍幫乃一大憾事。今夜掌門師祖此舉,無異反叛本派,愧對歷代祖師爺,弟子不願因你而使本派蒙羞,成為萬代罪人,所以堅決反對。願掌門師祖斟酌損益,衡量輕重,三思而行。”
說至此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弟子此舉如不能見諒于師祖,決心以死為谏,死為鬼魂,亦不做叛派罪人。”
義正嚴詞,正氣凜然,窮儒點點頭,深被這位年輕忠貞的道士所感動,回頭一瞥,正見那道士舉劍割頭,這一急非同小可。
只見場內黑影一閃,繼聞“啪!”的一聲,窮儒業已掠身将那道士手中長劍奪下,并給了他一個巴掌,道:
“死有重于泰山輕于鴻毛者,年紀輕輕的就這般膿包,為什麽不敢面對現實,繼續奮鬥下去?”
說着,将那年輕道士抓起,掠飛到這邊桌旁,說道:“有事窮酸一力承擔,這樣就死,豈不太冤枉?”
那少年還拼命的掙紮,窮儒一氣之下,右手一揮,點中了他的“睡穴”,口裏說道:
“沒用的家夥,早知如此,我才不救你哩!”
這幾個動作,說來甚長,其實都在閃電般快捷中完成,靈真生被晚輩這一奚落,氣得長須豎立,怒發沖氣,喝罵道:
“姓萬的!這是咱們崆峒派的事,外人無權幹涉,将人送來,否則今夜崆峒就是你等四人葬身之所。”
說着,大聲叫道;“來人!快将四人捉下。”
這一叫,馬上有十幾位中年道士,飛也似的跑來将窮儒等四人圍住,各人手中全握着閃閃發光的長劍。
追雲神乞趙哲睹狀,仰天豈聲長嘯,連正眼也不看那十幾位道人一眼。
這時全場又是一陣騷亂,沒稍片刻,太乙宮前的宴席已被掃除幹淨,飛龍幫高手以及靈真生全向窮儒等四人圍來。
一時雙方劍拔弩張,情勢一觸即發,這時,場內竟靜得死氣沉沉,連落葉聲均可清晰的聽到,各人心房的跳動,也隐約可聞。
就在這種危機一發,緊張到極點的時候。
驀聞一聲長嘯,由林中發出,聲音宛若龍吟虎嘯,高亢清越,震得全場數十位高手的耳膜嗡嗡直響。
陸玉華乍聞嘯聲,驚叫道:“咦!是他!……”
追雲神乞趙哲亦為嘯聲所惑,明明這是一種非常熟識的聲音,好像那裏聽過般,莫非是空空叟蕭一逸出現?
否則,單憑這嘯聲,足可證明來人的內功已經到達仙俠之流,如非有百年以上修為,不能臻此!
在場所有高手,更加吃驚,尤其崆峒派掌門人靈真生,更是臉色鐵青。
前日方聲示警,今夜再聞此聲,心中已預感着不幸即将來臨,這無疑的是崆峒派前輩高人出現的前奏。
正當嘯聲甫起不久,赤面鬼卓三亞發現一條人影,疾逾電光火石,由林內向這邊射來,連忙喝止衆人,道:“暫停!今夜本幫來了高人。”
敢情他看到來人的身法快捷,故有此言,他之聽以稱本幫,即是已承認崆峒派已入了飛龍幫而言。
赤面鬼卓三亞話剛落,一條白影風馳電掣般,“飕”的一聲,躍落前當。
月裏嫦娥陸玉華一見來人,脫口叫道:“峰弟!”
說着人也跟着撲了過去,即使來人是鬼魂,她也失去了驚恐之心,因為她所要尋找的心上人,竟在她面臨一場生死決鬥時,及時出現,并且恢複了本來的面目。
不錯,來人正是失蹤三日,衆俠懷念的病書生羅俊峰。
他,去得太玄了,來得何嘗又不玄呢?
正如窮儒所料,他所遭遇的不是惡運,而是機緣,看樣子不但他的傷勢在三日中已痊愈,而且武功也似乎多少得到了點益處。
只見他一落地,感激地瞥了窮儒等四人一眼,似乎有多少蘊藏的話要說出來,卻苦于他人在場似的。
不過,從他雙眼蘊蓄的淚水,以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窮儒等人心裏雪亮,何必一定要他說出來呢?這不是更來得真摯嗎?
當月裏嫦娥撲到他懷裏時,他感動得撫着陸玉華的肩,一時說不出話來。
赤面鬼卓三亞,毒蜈蚣湯景雄,紅掌羅剎薛容以及沙漠飛雕姬人慶,一瞥這位名震天下的病書生出現在場中,不禁全身猛震。
尤其那曾經吃過苦頭的毒蜈蚣湯景雄,心中更泛起了一層寒意,幾乎不敢正視,不過,當他看到自己已失的右臂,仇恨又在心中燃起一把怒焰。
擡起頭,狠毒地望着羅俊峰,暗暗咬牙切,赤面鬼亦在同時記起了史村之恥。
只見病書生羅俊峰,緩緩地放開撫在陸玉華肩上的手,然後一步步的向窮儒這邊從容的走過來。
圍在四周的崆峒弟子,為他超凡的風度震駭,不由自主的紛紛讓出了一條道路。
這是非常自然的現象,從這位白衣儒生的出現,以及他的儀态風度,已足以震懾崆峒派二、三代弟子。
羅俊峰沒有說半句話,他用不着說,雙眼放射出來的懾人的神光,已足告訴人家:“請讓道!”了。
再從全場死寂的氣氛看,這個年輕病黃的少年,必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否則高手如雲的崆峒派,竟沒有人挺身而出。
病書生羅俊峰走進了包圍圈時,掃視了全場一遍,雙眼瞪住在掌門人靈真生臉上,良久,說道:“你是掌門人?”
靈真生被瞪得全身一栗,聞言答道:“正是貧道,敢情你就是病書生了。”
羅俊峰“嗯”的一聲,道:“在下正是羅俊峰。”
說着移目注視赤面鬼及缺耳魔,眼,說道:“正如他所料,你們全來了。”
赤面鬼卓三亞不明白他所說的“他”是誰,詫異地望着羅俊峰,冷冷說道:“病小了,你別狂妄!此是何地?豈容你撒野?”
病書生羅俊峰聞言,不禁哈哈長笑,随即冷冷說道:“姓卓的,羅某今夜來此,目的不在你們,少羅嗦,免讨無趣!”
說罷轉臉向靈真生說道:“身為一派掌門,竟昏庸無能,縱徒為惡,這尚情有可原,不料為自身利益,不惜出賣整個崆峒派,甘心投靠飛龍幫,怎可令人原諒?羅某看不慣這種卑鄙的行為,今夜偏不令你趁心如願。”
這一說,頓使在座諸人疑惑,唯有靈真生心裏明白這位少年的來意,如今聽了這話,心中猛地一怔,但當他又注視眼前這位白衣少年儒生時,他的心霎時安靜下來。
因為他目前擁有着飛龍幫幾位高人在此,而且崆峒派本身也有不少心腹在場,區區一個年未弱冠的病小子,能有多大能耐?
盡管外間傳說病書生武功如何了得,他并未親眼目睹,靈真生這一衡量,頓時放心不少,陰恻恻的幹笑數聲,說道:“病小子,你也配管這閑事?”
病書生羅俊峰并不回答靈真生的話,更不見他有生氣的樣子,只見他向全場崆峒派弟子,發言道:“諸位,崆峒派開派至今已逾六十年之久,其間經幾位前輩慘淡經營,名聲蒸蒸日上,江湖上只要提起崆峒這個名字,莫不豎指稱好,沒有想到今天竟将自毀聲譽,淪為匪幫,這真是天大的不幸。”
說至此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悟真生的殘廢,已證明了他的狠毒,為一己之利竟殘殺同門足,這豈是一派掌門的行為?諸位如果愛惜以往的聲名,要光大崆峒,須當機立斷,堅定的反對下去。”
說時手指靈真生,聲音雖然不高,但字字傳進每個人的心房裏,追雲神乞及梅花神劍等人,不禁為病書生這些話所迷惑。
他們覺得奇怪,為什麽病書生羅俊峰淨談崆峒派家內事,反而将他自己的事一字不提,窮儒萬念祖是一位較心細的老者,竟給他聽出端兒來。
靈真生被罵得體無完膚,一文不值,尤其連他師弟悟真生的事,也被這病小子公諸于外,真是天大的恥辱,叫他如何下得了臺。
陡聞他一聲暴叱,越衆掠到病書生羅俊峰面前,戟指罵道:“病小子,崆峒派之事向不許外人幹涉,你是何人?竟也在此撒野,嘿嘿!今夜你可來得去不得。”
說着注目飛龍幫缺耳魔薛一眼,竟欲缺耳魔能有所行動。病書生羅俊峰三日之間,變化太大了,人家這般指鼻而罵,竟未能引怒他半點,只見他根本不理靈真生,繼續說道:
“陝西漁河堡蛟吼潭所起前輩異人銀鈎秘笈銀釣七式,實點蒼掌門人梅花神劍前輩所有,若非王老前輩派徒遠赴少林,取得觀音降龍珠,豈能挖取,此寶有德者居之,靈真生無德無能,豈能得此寶?”
說至此歇了一會兒,然後接着說道:“羅某今夜來此的目的有二,一是代掌管銀釣竿及秘笈,二是……”
底下的話尚未說出,只聽缺耳魔薛越陰森森地一聲冷哼,說道:“病小子,虧你說得出口,也不照照鏡子,憑你也配,嘿嘿!今夜老夫在此,偏不叫你稱心如願。”
病書生羅俊峰聞言神光一射,瞪了缺耳魔一眼,說道:“崆峒派至現在為止,尚未正式列入飛龍幫,凡今夜在場飛龍幫人員,不準許參與此事,否則……哼……羅某就要大開殺戒了。”
此語一出,精光暴射,好不威猛懾人,單從這一放射出來的光芒,在場諸人凡知道他受傷的,心裏全感一震,暗叫!“好厲害的神光,看來這位少年的重傷已痊愈了。”
追雲神乞及梅花神劍待等人莫不暗暗的慶幸,暫別三日,懸念的人回來了,他終于無恙的回來了!
缺耳魔薛越雖亦懾于對方昔日的聲名,但,亦忍不住這種狂妄欺人的态度,遂怒罵道:
“臭小子,老夫偏要管,看你奈何我!”
話剛出,人竟一閃而至,單掌運動向羅俊峰劈下。缺耳魔出手,何等兇猛?掌風加呼呼之聲,向病書生罩來。
再觀病書生羅俊峰,竟一如故态,絲毫不為所動,相反的,那态度壓根兒就未曾瞧到對方打來一般,閑庭散步似地靜立場中,臉色不變,氣定神閑,及至缺耳魔薛越掌風撲至,才見他微微一晃肩,倏見白光一閃,人竟行雲流水般閃了過去。
缺耳魔一招落空,霍然轉身再度攻出一掌,驀聞,病書生羅俊峰,瞪目一聲暴喝,道:
“爾敢!”
這一暴喝,與佛門“獅子吼”一般,缺耳魔運動欲劈的右臂,竟然被唬得停在半空,沒有劈下來。
病書生羅俊峰冷冷說道:“姓薛的,昔日家師割耳示警,意望你洗心革面,回頭是岸,沒想到你竟變本加利,為惡更甚,難道連所餘那只耳朵也不想要了不成?”
說着,神光迸射,含極大的威力,震懾着名震綠林道上的老魔頭。薛越不聽此語猶可,一聽對方竟在這麽多高人面前提短損人,态度倨傲狂猖,言含教訓二他怎能受得了?只見他兇光暴射,須眉齊飛,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這同時,骨骼也起了一陣猛響。
病書生羅俊峰知道對方又想要施展“陰風透骨掌”傷人,遂冷冷說道:“姓薛的,你也想施展魔功害人了不成?哈哈!別人怕你雕蟲小技,可吓不了羅某,趕快放下你的惡念,免自誤誤人。”
羅俊峰此語一出,在場所有的人全紛紛向外退避,就連窮儒等人也往後遠遠退出,他們知道高手硬拼,餘勁将傷及無辜,誰願意無端的找來苦頭。
這時,各人業已退到場外,場中靜靜地站立着兩個人,面對面相距七八步遠。
一個是綠林道上成名六十多年,舉世無匹的老魔頭,一個是年僅十七,名震武林,所向無敵的少年俠士病書生羅俊峰。
這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決鬥,這個決鬥近百年才睹一次,衆人心中緊張得不敢喘一口氣,好些人為那少年擔心,因為那看來病弱的少年,簡直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怎能與眼前那個兇神惡魔一較長短?
擔心盡管擔心吧!誰也不願說出這個結果來。
缺耳魔薛越,瞥見衆人遠避,心中掠起了一種得意的感覺,這等于說他們懾于自己的陰風透骨掌風,只見他嘴角挂着冷笑,緩緩地盤膝坐在地上,那一對惡睛,直直的瞪着靜立在七八步遠的病書生。
病書生羅俊峰見對方坐好,微微一哂,道:“成名不易,願你懸崖勒馬,退隐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