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羅俊峰見已無法可施,不由雙掌微握,二股柔和無形的勁氣,冉冉地上升前移,漸漸由小而大,将石頭罩住。
他并不是想移開石頭或者擊碎大石,而是利用掌風代手,将巨石巡視摸索一番,看看裏頭是否有機關埋伏或破陣的關結,這正是他聰明之處。
果然不出所料,掌風一觸巨石四周,突然一聲“拍”的暴響。
只見大石竟裂分為二,像刀割般平整由中間剖開,滾向兩邊,留出一條一個人可以通過的間隙來。
羅俊峰心中一喜,雙肩一晃,順着間隙一掠而過,六關已去其一,其餘五關倘若與第一道一般設置,豈不是易如反掌,剎那可破。
這只是小俠的想法,事實上他自己何嘗不明白這只是希望,以柴樵叟那般世外高人,絕不會做那種簡單的把戲,否則他怎能大吹其牛,自信不己。
羅俊峰邊想邊走,走不出十步遠處,前面倏然黑影一閃,向他撲來,小俠月光何等銳利,黑影方露來已看出是一只吊額大蟲來,心中一凜很快的往旁一閃。
但見黑影過後,一點也看不出什麽影跡來,敢情那只是一種幻影,實無真物,由此觀之,不難想來柴樵叟的神奇智慧來。
黑影剛過,道旁陡的一團巨大的黑影向路中滾來,羅俊峰竄睛一看,那黑影竟是與前面第一道所見的大石一般,其所異者,就是這塊大石是移動的,并且與先前所見稍大,且是多角形狀,并非圓滑面。
羅俊峰既有了先前的經驗,此時當然照例平伸雙臂,暗動勁力,将混元罡功向前罩去,神功一出,巨石竟自行滾動。
其滾動得相當有規則,羅俊峰細心觀察,竟給他看出端倪來。
原來巨石無論怎麽旋轉,都隐蔽着一面,因石頭是多角的,所以很不容發現那一暗背面,羅俊峰這一發現,心中雪亮,暗忖喜道:“金師叔啊!你可沒難住我呀!”
想着雙臂一垂,勁道一收,那石頭竟也跟着靜止,那一可疑的平面,巧妙的又躲在背面,羅俊峰左掌前伸,用上兩成功力一推。
那塊大石緩緩一轉,那背面很順利的移到前面來,這時羅俊峰輕輕的将右掌前伸,運勁定着石頭,左掌一縮,倏地一平推。
但聞:“轟!”的一聲,真是萬事一點訣,那多角的石頭竟分裂成數片,整齊的摔在地道上,中間同樣的露出一條小道。
小俠心中不由一喜,一掠而過,六關已去其二,餘下的尚有四關,若以目前的情勢看來,六關何須至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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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俊峰心情的雀躍豈是筆墨所能形容,不由精神一振,向前繞地而去,不遠處又是一塊小石橫阻其道。
病書生羅俊峰睹狀心中一怔,這不是奇怪嗎?為什麽道上放着的不是巨大的石頭,而是小如拳頭般大小的石頭。
這豈非等于白設,只要一跨就可通過,那能算什麽奇門陣,難道柴樵叟故意這麽擺着,點綴點綴而已嗎?
心裏這麽想,腳下可沒停止,向前一跨,左腿剛跨出,“乒”的一聲,如擊鋼板,竟跨不過去,這一來羅俊峰可吃驚非小。
明明眼前空空如也,為什麽左腿一伸,竟被一股勁氣撞阻,這不是透着鬼門道嗎?怎麽空氣中會有這種阻隔?
其實羅俊峰只要用腦再思索,不難體會其中關鍵,柴樵叟何許人也?若非有獨到之處?
以他成名之人,豈能謊言騙人,何自負至此呢?
羅俊峰一見由石頭上空無法通過,不如用兩側試一下,于是向右一掠身體方觸及石頭右邊時,一股強猛的勁力竟将他彈退四、五步,踉跄了幾下才拿椿立穩,這時小俠心情頓時涼了半截,對柴樵叟這玩藝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哪是玩藝兒?乃天下奇學中,最難擺的“六合七星陣”此時他所遇到的正是七星陣中的難關,此關一破,其餘的根本毫無問題,柴樵叟究天人,何況此陣是他自命不凡的東西,當然有其獨到之處7
羅俊峰在石頭面前來回左右的試了好一段時間,用過很多功夫,亦未能跨出半步,不由充滿自信的羅俊峰氣餒地坐在地上,沉于破陣思考中。
約莫片刻,病書生羅俊峰倏地立起,歡叫道:“有了!有了!”
話落右腿向石頭踢去,此時已将勁力聚在足尖,這一踢勁道何止千斤,足剛踢出,陡聞“轟隆”一聲。
白影一閃,病書生羅俊峰竟被彈退一丈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足尖微微發麻,那塊石頭依然屹立在那裏,未動分毫。
只見他口中喃喃叫道:“倒黴,倒黴,看來這陣無法通過了,羅俊峰啊!羅俊峰,虧你空懷一身奇學,連一塊石頭也無法踢動半寸,還有何臉面自命不凡。”
滿懷絕望,心情頹喪地,幽嘆了一聲,單掌不經意地,随便向石頭一揮,這一揮奇跡竟然出現了。只見那石頭竟向地下一陷,沉入土中,前面一亮,竟光如白晝,羅俊峰一見大喜,趕忙躍上前一看,剛才放石頭的地方,竟然凹出一個一人可過的洞口,由此洞口的形狀看來,其中定有秘密。
因為方才石頭才只拳頭般大,為什麽石頭陷入土中,外面竟會有這個大口,可見方才的石頭絕非小石,只是用一種奇陣使其令人乍睹,發生錯覺而已。
這一來羅俊峰想通了,剛才所碰的不是什麽勁氣,而是石頭,無怪乎他徒然用盡力量也無法通過。
小俠本想立即躍過洞口,向前走去,不過當他身臨洞口上空時,突然發現洞內有一塊白白的東西,非常刺目,不由使他停止身子,俯視一下,那塊白白發光的東西竟是一面透光的鏡子,小俠一瞥,不禁“哦!”的叫道;
“敢情外面的光是由鏡子反射出來的……咦!果真如此,這洞內定有通路,說不定就是出陣之道。”
想着毫不考慮的縱落洞中,果然他想對了,裏面竟有一條二人寬的小徑,入徑之處,有一塊木板,上面寫着:“出陣由此,前面無奇。”
病書生瞥見此牌,那份喜悅有如登天,于是照着小徑走去,果然不訛,沒走出十步,竟有一個階梯向上豎立着。
羅俊峰順階而上,身子一出地面,一看不禁呆了,原來地上站着兩人,正是柴樵叟與陸玉華兩人,也正是剛才他們說話之地,這怎麽不令小俠吃驚!明明自己向前走,亦不見有向後走的地方,為什麽無緣無故又回到原處。
羅俊峰正想不開的進候,驀聞柴樵叟哈哈笑道:“峰兒真神人也,你是老夫生平所見唯一能在短時破此陣之人,哈哈!空空老兒果然慧眼不差。”
羅俊峰被捧得臉色紅紅的,無以回答,說實在的他那真能破,只不過是僥幸機緣碰巧而已,并不是小俠本身真有這般能耐。
月裏嫦娥走了過來,向羅俊峰說道:“峰弟,你的本領真大,剛才我方和金老前輩打賭哩,這一下我可勝了,告訴我你是怎麽破的。”
羅俊峰紅着脖子,連耳根都燒得赤赤的,讪讪答道:“我只是碰巧而已,裏面太玄奧了,若非蒼天冥冥助我,不要說天明之前沒法出來,恐怕一輩子也出不來,這裏我不得不對金叔叔的奇學佩服和敬仰。”
柴樵叟聽了,撫須大笑,道:“得啦!得啦!你別再給老夫臉上貼金了,區區玩藝哪能算得奇學,這一回老夫可真信服你,方才我本想告訴你一件事,你可還記得?”
“侄兒記得。”
月裏嫦娥插嘴道:“金老前輩說這個陣,曾把你師父困了一夜,才給他走出來哩,我說峰弟,竟青出于藍啊!”
羅俊峰聞言一凜,不信道:“怎麽會,家師對天下奇門八卦是很有研究的啊!”
柴樵叟聞言不悅,道:“依你看法,令師一定可以輕而易舉走過此陣,好,既然如此,我問你,此陣名叫什麽?”
羅俊峰被問得啞口無言,此陣叫什麽?他師父也未曾教過他,雖然,他曾碰巧通過此陣,若說名子,他壓根就不知道天下有此名堂。
不過他的機和秉賦,都是大異于常人,只見他很快的将剛才所遇,思索一遍,答道:
“像是七星陣緊?”
話剛說出,他心裏暗念:“糟!六個石頭怎會七星。”
柴樵叟聽了哈哈長笑,過後說道:“給你猜對一半,但只是名字猜對一半,但內容可完全與七星陣不同,告訴你娃兒,這個叫做‘六合七星陣’。”
羅俊峰聞言心中一驚,他從來就沒聽過這個名字,六合就是六合,七星就是七星,哪有六合加七星的陣法,怕是金老兒故意耍弄吧。
心裏想着,臉孔上馬上露出疑惑不信之色,金建生是什麽人物?察言觀色,他一下子就看出小俠心意,遂說道:“娃娃你懷疑吧,不光是你如此,任何武林高人亦一樣不懂,因為這是老夫配合六合七星兩學而自創的,裏面有六合有七星,但不明顯就是,令師那般子人,顧慮太多,一進陣就用七星之法去破,結果弄出一身灰,後來又改用六合,亦一樣團團轉。”
就到此頓一下,繼續說道:“若不是他将此兩學合而運用,怎能出得來,這樣已是老夫佩服的得緊,沒料你竟能少花一倍時間破去,這就不由老夫驚疑,你說說看,你是怎麽出來的?”
羅俊峰聞言不禁暗叫:“僥幸。”随後就将自已進入陣中所遇各節,詳詳細細,毫不隐瞞的說給柴樵叟聽,一旁的陸玉華聽得入了神,不住啧啧稱奇。
柴樵叟聽罷,不由得不住搖頭嘆息,他已經被羅俊峰臨陣的沉着與處事的機警所折服,但是心中也非常高興,遂說道:“好啦,我看客人一定在洞裏等急了,還是快回去吧,等一下別再弄出枝節來。”
說着領着羅陸兩人。向前走去,不久,就來到那個八角涼亭似的房子面前,柴椎叟指着那亭子說道:“這就是老夫的蝸居,請進。”
羅陸兩人不由愣了,這哪是房子,沒有門沒有窗,更沒有桌椅,亦沒有牆壁,這叫兩人怎麽進去?
柴樵叟睹狀大笑,相當得意,笑畢迳自走到亭腳,伸手一按,說也不信,單只這麽一按,那山壁竟露出一個洞口來,金建生說聲:“請!”
徑自掠入洞內,羅陸兩人也跟着随後跟進,進洞口兩人全身一涼,就好像來到冰天雪地之中,奇寒刺骨。
這還不算奇,奇的是洞中光亮一如白晝,一草一木,清晰可見。
羅俊峰本能的運起內功禦寒,片刻體溫上升,就不覺冷了,陸玉華亦一樣,不過她內力不及病書生深厚,所了仍微借感覺有點寒冷。
這是怎麽搞的,怎麽山洞裏會冷得這樣兇呢?原因是此山名日奇雲,柴樵叟所居此地,雖言山峰,但若與四周高山同比,就變成低谷幽壑了,因此雖炎夏亦如寒冬。
柴樵叟選擇此洞,完全是為着學習一種神功,準備在冰天雪地中能練到雖寒不冷,他自隐居此洞以來,已逾四十寒暑。
這期間他的內功何異增加了一倍有多,平常總是單衣罩體,終年如是,試想,一個人能練到寒暑不侵,他的內功如不爐火純青,登峰造極,怎能辦得到?
兩人跟着邊行邊看,口中不停的啧啧稱奇,方才在洞口看不出奇異之處,但一到裏面,簡直就像身插仙境一般。
沒有一件事不是新奇的,就連裏面的裝設也堂皇富麗。若說這是柴樵叟一人所建,那絕對不可能,其中必另有緣故。
羅陸兩人的想法是正确的,單憑一人,要開山避道,掘洞建屋,就是神仙亦不可能。
這個洞以前就存在了,柴樵叟發現時,略加修整,在洞口多建亭子而已,其餘的沒有一件不是原來就存在的。
兩人盲目的在洞中繞折了許多彎角,前面柴樵叟道:“到了,那裏就是我的客房。”
說着領着兩人推門而去,一進門,羅俊峰一見裏面之人。連忙高聲歡叫道:“蘇兄,你怎麽也在此?”
原來裏面正坐着點蒼三劍的老二,落雨镖蘇久勝,落雨镖一瞥病書生,亦是高聲叫道:
“峰……是你?”
本想叫峰弟的,但弟字竟不敢出口,柴樵叟瞥見兩人這麽親熱,哈哈笑道:“好啦,好啦,原來你們兩人是老相識,這可省掉老夫一番引見了。”
羅俊峰很快的給陸玉華與蘇久勝兩人引見一番,接着問道:“蘇兄,你怎麽也在此,令弟呢?”
令弟是指點蒼三的老三,落葉無聲江一飛而言,這兩人都在龍門山被白發妖婆淫功所傷,怎麽會突然在太華山奇雲谷柴樵叟隐居之洞中呢?
落雨镖蘇久勝聽小俠這麽一問,眼眶一紅,滿臉痕戚之容,緩緩回答道:“唉!說來話長,你剛到先休息一會兒,過後我會慢慢告訴你。”
羅陸兩人點點頭,随便拿了一張椅子坐下,這時羅俊峰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蘇兄,令師之事……”
蘇久勝聞言,傷情地說道:“知道了,現在傷勢甚重,若不是遇到金老前輩,恐怕早已埋首荒山了,就是這樣,仍依然昏迷不醒人事。”
“什麽,王老哥也在此?”羅陸兩人聞言不約而同叫起來,很快的起身,道:“你快領我去看。”
蘇久勝被兩人這一舉動弄得呆了,不知兩人這麽驚喜是為何事?羅俊峰一瞥他的神情,知道自己太唐突了,也太失态了,既未說證明情,無怪乎人家會驚疑,于是,遂把遇到王堯弦之後各節,以及他們兩人如何尋找之事,一一告訴了蘇久勝。
蘇久勝聞言一跪,誠懇地說道:“峰叔叔,我感激你,兩位這種義薄雲天之恩,在下永世不忘。”說着一拜。
羅俊峰被他這一舉動慌亂了手腳,連忙還禮答道:“蘇兄,這是何話,令師看得起在下,屈尊下交,區區小事怎能報答其萬一,你我了後可少來這些俗套,我們還是平輩論交來得自然,以後千萬不要再如此。”
說着很自然的将蘇久勝拉起,柴樵叟向羅峰說道:“你不是要看王老兒嗎?此時怕已睡熟,他所中之毒極深,不是靠他深厚的內功支持,早已潰爛成灘水了,話雖如此,時至今天,除了尚保留一絲生命外,要痊愈恐怕華陀再世亦無能為力。”
羅俊峰聞言心中一陣劇痛,知金師叔之自不虛,黃龍寨前那堆死屍是他所目睹,如今想起,那般腥臭之味猶留鼻前,難受幾乎嘔吐。
萬一梅花神劍真的無救,那豈不是蒼天太冷酷無情,致令一代武林宗師如此飲恨九泉。
思至此,眼眶也沾滿淚水,咽咽到:“師叔,能否帶峰兒見見他?”
“好,跟我來。”柴樵叟說着,轉對落雨镖蘇久勝道:“你還是在此守着門戶,這幾天華山已不在寂寞了,一幹敵人遲早會到,不得不慎重,要知道來人決不會是庸庸碌碌之在。”
說畢領着羅陸兩人向內房走去,此時羅陸兩人面色非常凝重,一顆心直往下沉!宛如死亡的鐘聲已居兩人面前響起一般,使兩人八月稀看到死亡的陰影,和感受到絕望的悲。
經過一道屏風,第一眼就看到裏面坐着一個人,那人就是落葉無聲江一飛,他已坐在椅子上面呼呼睡去。
他前面放着一張床,床上隆隆凸起,不用說下正是梅花神劍,此時無法看到他的臉,因為上面已蓋着一條白色的被子,由此觀之,梅花神劍的傷勢已進膏盲的步。
病書生羅俊峰輕輕地移動步子,走過去,深怕吵醒梅花神劍王堯弦,走到江一飛後面,輕輕地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
睡熟的落葉無聲江一飛,猛然驚醒,回頭一瞥,見是羅俊峰,陡地張口欲喊。
羅俊峰很快的伸手一掩,只聽“嗚嗚”的一聲輕響,羅俊峰馬上細語道:“江兄,不要出聲,我來看今師的傷勢。”
江一飛感激的一瞥小俠,很快的站起身子,讓開位置,請小俠上前診視。
病書生毫不客氣,走到床緣輕輕掀起白被一看,很快的閉上眼睛,不忍睹,心中悲嘆道:
“這怎麽可能呢?這太不公平了,蒼天,您何忍心至此,這難道是一代善良正直的武林宗師,應得的報應?我恨您,我恨您。”
原來羅俊峰所見的是血肉模糊,百孔千瘡,腥臭難聞的一具老人身體,這怎麽不令仁心義膽的病書生,愁腸寸斷,痛苦咒罵呢?
只見他輕輕的放下白被蓋好,然後徐徐地層開雙眼,向柴樵叟道:“金師叔,你知道這是什麽毒?難道真的無可救了嗎?”
柴樵叟肅穆地點一下頭,只道:“嗯。”随着黯然垂眉。
此時室內空氣非常的沉悶,在剎那間立即變成死寂,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心房的跳動聲音。
約莫片刻時間,室內連蚊鳴之聲,均可聽見,驀聞羅俊峰喃喃念道;“有了,有了,弦兄有救了。”
此時所有室內諸人,全瞪着眼看着病書生,他們已經全被他這句話所動,月裏嫦娥問道:
“怎麽見得!”
羅俊峰并不馬上回答她,只向柴樵叟問道:“金師叔,小寶現在何處?”
這一問真使在座諸人迷惑,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麽藥,為什麽會突然問起哪吒神童萬小寶來?難道那小子與梅花神劍之傷有關?
柴樵叟也莫明其妙地答道:“在室內,問他幹麽?”
羅俊峰道:“快把他叫來。可能有救。”
這簡直是太荒唐了,一個年未十歲的小孩,怎麽能醫天下劇毒?敢情病書生傷心過度,發了神經病?
但,看他那種莊嚴的态度,好像不是在說謊,反正事已如此,絲微的希望總比沒有希望來得好。
于是柴樵叟徑自外出,叫哪叱神童去了。這時陸玉華悄聲問道:“峰弟,你叫他幹嗎?
真的有把握嗎?”
羅俊峰微點個頭,道:“沒有把握,但是有了他總有希望就是。” “為什麽?”
陸玉華剛問,門口屏風一開,走進一老一小來,老的是柴樵叟金建生,小的當然就是哪叱神童萬小寶了。
小寶一進門,第一個發現病書生,一聲歡呼,撲了過來:“峰叔叔,你怎麽也來了,我真想外出了。”
久別重逢,喜得哪叱神童淚水盈眶而出,小孩的天性在此時表露無遺,尤其自來到奇雲谷,就常挨金建生斥罵,偶一錯誤,就被罰面壁。
這在天真爛漫的孩童心理上,無疑刻下了深刻的傷痕,如今一瞥峰叔叔,何異見了親娘,激動得哭了。
羅俊峰把他抱緊,拍他的肩膀,溫祥和氣地道:“大丈夫哭什麽?見了我應該高興才對啊!”
可笑!他自己何嘗不也眼紅鼻酸,連聲音都變了調,這一幅動人的場面,使得超凡出塵,心如止水的宇內奇人柴樵叟動心,深對自己的嚴厲感到愧悔。
羅俊峰輕輕地推開小寶,問道:“寶兒,你的那本‘霄雲子治傷秘笈’在不在身上?”
小寶道:“在,在。”說着很快的由懷裏拿出一本秘笈來,呈送給羅俊峰。
羅俊峰接到手中,很快的翻閱,這時柴樵叟也好奇的移過身來,與羅俊峰同看,這時不由這位世外高人驚訝萬分,霄雲子是他所敬服之人,為什麽他的秘笈會落在小徒身上?只見他哈哈一聲朗笑,道:
“王老頭果然有救了,沒想到這小鬼竟然會懷有這本神仙奇學?真是吉人天相,天無絕人之路。”
羅俊峰翻到外傷篇天下奇毒欄中,一一詳看,竟沒發現與梅花神劍類似的毒症,心中異常着急,不時拿眼望着柴樵叟。
柴樵叟一時被秘笈所載的奇學着了迷,臉上喜氣洋洋,竟忘了如何去找,羅俊峰睹狀,問道“金師叔,你找到了嗎?”
金建生聽了一怔,道:“什麽?……哦!還沒有,大概在下一篇吧。”
其實他哪是真找,只是信口開河随便答一下,但可提醒了他,這一次再看,他可真留起神來了,過了片刻,只聽柴樵叟道:“在這裏,找到了。”
羅俊峰順目一瞥,不對,怎麽會是這種毒,于是問道:“是嗎?好像不對吧?”
金建生武斷道:“對的!沒有錯,是金絲蠱毒,這種蠱毒放在酒裏,肉眼絕難發現,王老頭是吃了這毒沒錯。”
羅俊峰聞言一涼,喃喃叫道:“若真是金絲蠱毒,哪來救藥,秘笈所載必須花椒與透骨草兩種配制,才能治療此毒。花椒容易找,透骨草可真不易,可恨的邱英傑,不,黃炎雄,羅某有生之日不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柴樵叟也搖搖頭,嘆道:“花椒老夫現成的有幾枝,但是透骨草要往哪裏找?依我所知此草每百年才開花一次,開了花就立即委謝枯死,當今武林中除了白發妖婆之外,并沒聽說過還有什麽人有。”
羅俊峰聞言不住搖頭,絕望在他心胸填滿,他清楚的記憶着白發妖婆也被他的內功所傷,生命已近死亡邊緣,何況她又是邪道魔頭,就是有也無法得到,梅花神劍的生命不是又從希望中再陷入絕望裏。
陸玉花這時插嘴,說着:“除了透骨草,有沒有其他的藥可救?”
柴樵叟說:“有,可是那種仙果更無法求來。”
“什麽樣的仙果,說出來大家想辦法啊!”
柴樵叟說道:“那就是天山雪蓮子。”
月裏嫦娥陸玉華聞言觀叫道:“我師父有十幾粒。”說着突然停下來,喃喃說道:“可是此去天山何止千裏,回來時王老前輩怕不已經……”
是的,這話是事實,此地距天山何止千裏,來往最少要費一月,這一月間,梅花神劍如何能挨得過。
這時大家又靜默下來,剛才只不過是一場空喜歡,每個人早已放下的心中大石,又冉冉提升,漸漸升至喉嚨口,因為他們覺得梅花神劍的蠱毒已經無可救治了。
此時羅俊峰傷心的欲絕,黯然地垂下頭,暗暗說道:“如果有寒雲石床,不知是否有效?”
這是他已到山窮水盡時的胡亂瞎想,因為心上人鄭美惠的內傷是由寒雲石床療愈的,想到寒雲石床,突然被他想起一件事來,只見他秀眉一舒,叫道:“寶兒,你身上可有萬靈奪命丹嗎?”
哪吒神童道:“有啊”
說着毫不猶豫的又将萬靈奪命丹取出,遞給羅俊峰,他對峰叔叔是百依百順的,因為羅俊峰在他心中的地位,遠超出他的祖父窮儒萬念與這位宇內高人柴樵叟金建生。
羅俊峰接過萬靈奪命丹,倒出三粒,剩餘的連瓶退還給小寶,道:“寶兒,你這種慷慨濟人的美德,是值得嘉許的,叔叔謝謝你啦。”
哪吒神童被這麽一嘉許,羞羞地垂下頭,極不自然地撫弄衣角,答不出話來。
病書生将三粒萬靈奪命丹遞給落葉無聲江一飛,道:“這是前輩醫仙霄雲子老前輩的神丹,你拿去給令師服下,事到如今,只有碰運氣一途可定,就是無法治好,暫時能使毒傷不再發作,慢慢再想辦法醫治不遲。”
江一飛遲遲不敢伸手去接,這種神品仙丹得來不易,人家毫不吝啬地次曾與三粒,這種恩德使他感激涕泣,惶恐地抖着兩手接下來,想不出一句适當的話來感激他。
落葉無聲接過三粒萬靈奪命丹,很快的走到他師父梅花神劍的床邊,輕啓蓋被,啓唇掀牙将那三粒罕世神丹灌進去。
神丹入口,遇液生津,化一股涼氣順着喉嚨傳入腹中,落葉無聲江一飛複将被子蓋妥,輕緩退下來。
這種誠懇惶恐,小心翼翼的神情,正顯明了他們師徒間的至高敬愛。
柴樵叟金建生喚過哪吒神童萬小寶,問道:“你身上何來這異寶仙笈?”
小寶對于這位師父确是畏勝于敬,聽這麽一問,本拟不做答,但是礙于今後師徒情份,冷泠的答道:“一位老前輩贈的。”
羅俊峰冷眼旁觀,已看出一點端倪來,柴樵叟平素對待小寶一定嚴峻,否則小寶何至對師父如此不敬,于是連忙搶着說道:“金師叔,此乃至先輩醫隐霄雲子的遺笈,晚輩與寶兒在無意間所得。”
并将如何遇白冤如何奇逢曠世奇寶之事,一一禀告,在場諸人無不聽得啧啧稱奇,柴樵叟亦自暗喜不已。
此時,窒內突然腥味大作,落葉無聲先聞道,掩鼻皺眉,捂腸欲吐,心中一凜道:“注意腥毒!”
在座諸人在他發聲警告前已經個自運功禦住,但那腥味仍然濃密地在室內充淤塞滿。
江一飛內功根基稍淺,方才又發話警告,那種腥毒竟片劑鼻浸入,一陣頭暈目眩,推金山倒玉柱似的摔跌地上,昏厥過去。
病書生睹狀伸手探囊,取出乃師空空叟特制的“大清丹”一粒,連同一粒“避毒丸”,迅速快捷地往江一飛口中塞進。
此時,室內腥味更加濃烈,哪吒神童亦在此時晃動着全身,已到無法把持的地步,羅俊峰哪敢怠慢,急拉近身心将右掌貼在他的背後“命門穴”,将混元罡功徐徐送傳過去。
這一來哪吒神童搖搖欲倒的身子,頓時停止,只覺得一股熱氣由脊骨冉冉傳至丹田,與他本身真氣熔于一團。
剎那間一身熱氣沸騰,舒泰萬分,那股腥毒烈氣,已漸由他身上散出,不到片刻,臉上已紅潤似朝霞,完全恢複原狀,甚而更加上一層內勁。
衆人正運氣之間,驀聞“哇呀”的一聲,床上一陣“帛帛”聲響,白被一掀,地上也多出了一灘腥臭難聞的水。
柴樵叟睹狀,掠身過去,右臂一伸,中指箕張,很快的以隔空點穴法,點中梅花神劍胸前“巨闕穴”,接着雙掌平貼在王堯弦腹部,緩緩揉推,往上推撫,在座諸人,全移目在柴樵叟身上,只見他臉色凝重,肅穆莊嚴。
明眼人一瞥,知道柴樵叟已為梅花神劍推宮過穴,療治蠱毒,這時大家心情不但沒有松懈下來,反而更加提心吊膽,兢兢業業,連大氣也不敢輕喘一口。
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柴樵叟雙眼微睜,示目羅俊峰,道:“峰兒,再給我一粒萬靈奪命丹,連同你身帶的太清丹也送來兩粒。”
哪吒神童不等峰叔叔要,很快的取出一粒萬靈奪命丹送到羅俊峰手上,小俠将兩粒太清丹和萬靈奪命丹,逞遞到柴樵叟面前。
柴樵叟以目做動作,意思叫羅俊峰親自為梅花神劍咽下。
此時室內腥味已漸淡薄,羅俊峰啓開梅花神劍身上所蓋白被,心中憂郁剎時開朗,因梅花神劍王堯弦的臉上已有生色。
雖然臉孔上依然千瘡百孔,但與剛才初見時那種慘白的顏色一比,已有了生還的希望。
羅俊峰輕掀牙關,翻掌一斜傾,三粒神丹順着手心往口腔裏滾進,這種手續剛好,只聞柴樵叟道:“峰兒,快将他的‘骨梁穴’解開,幫我推宮将餘存的蠱毒迫出身外。”
羅俊峰哪敢怠慢,拼指一點,化指為掌,指落梅花神劍頓時蘇醒:“啊!”的噓喁了一聲,悠然啓目,但那眼神是無光采的,癡呆木讷的,可見他的病況是何等嚴重的。
雖如此在座諸人心中巨石,已倏然降落,尤其落葉無聲江一飛,喜色掠過臉上,一縱身沖出屏風向正廳守衛的落雨镖蘇久勝報訊去了。
梅花神劍這時竟能輾轉呻吟,額角熱氣蒸騰,一顆顆豆般大小的冷汗,順着耳根直落在枕頭上,反觀為他療傷的柴樵叟,臉色蒼白,隐約可以聽出喘氣之聲。
羅俊峰可不然,只見他兩掌急如雨打般,來回在梅花神劍胸背間,一拍一拿一推一扭,像有節奏般,煞是好看。
不過當他發現師叔柴樵叟臉上神色時,心中一愣,知道師叔真氣消耗太甚,業已把持不住,立刻放開左手,輕貼在柴樵叟肩膀上,這時他将先輩異人瘋道人的“先天無極雷電氣功”
運至四成功力,傳至金建生體內。
若以金建生的內功之深厚,與小俠不分上下,甚而超了一籌,可是這時由于消耗過甚,體內一遇到小俠傳來的罕世氣功之後,全身倏然一凜。
他自已上沖的真氣,竟被傳來的神功真氣一蕩,戛然降回到丹田之處,随着被外來的熱氣操縱着再傳至雙臂。
柴樵叟金建生,不禁驚得目瞪口呆,帶着懷疑的眼光掃視羅俊峰,愈看愈覺得不信,這是天大的奇事,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小孩能有百歲以上內功修為,這不是太玄之又玄嗎?
空空叟高他一籌,但他的徒弟不應亦高他一籌呀!
其實他尚不知目前的空空叟已非吳下阿蒙,自與羅俊峰同修瘋道人秘笈之後,內功已更進一層,柴樵叟倘若知道此事,怕不吓死人才怪哩!
金、羅兩人,同手協力,推運了一陣,徒聞梅花神劍一聲慘叫,痛暈過去,柴樵叟睹狀,松開手,悠然一聲嘆,道:“王老兒得救了,可怕的蠱毒,若不是峰兒及時送勁,老夫不死也要殘廢,峰兒,老夫小看你了。”
月裏嫦娥聽了這話,詫然問道:“金老前輩,王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