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月裏嫦娥陸玉華回過頭來,猛瞥這一情形,馬上悟感到他這時的心情,自己大仇既複,留此無意,反而增加心上人的精神創傷,于是她丢下人頭,移步過來,柔聲溫語道:“峰弟,走吧,今天你也夠累的啦。”
聲音如黃莺出谷,珠走玉盤,一字一句聽在羅俊峰耳內,倍感親切柔情,不由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移目場上兩具屍首,道:“就這樣讓他們暴屍荒野?”
單就這句話,就可相信病書生心地光明磊落和天性的仁慈寬厚,陸玉華道:“照他們為惡作歹的情形,這正是應得的報應,理他作什麽?天明自有人為他們收埋,你忘了毒刺玫瑰還有幾只猩猩之類的怪物?”
一語提醒,羅俊峰道:“對!我們還得為那些怪物安排一下,否則一旦為害良民,那就不是我們俠義自居者所為。”
“話說的對,可是到哪裏去找它們呢?照理推斷毒刺玫瑰的巢穴必在附近,別說這時天黑難尋,就是大白天你要找出她的巢穴秘窟也是一樣的困難,我們還有重任在身,不如盡其自然,讓它自然滅吧。”
陸玉華這一說并非不近情理,但羅俊峰卻大以為然,要知道猩猩之類天性殘暴,力大如獅,兇惡似豹,自己若不妥善馴服,誰人治得了?
這不是等于又造了一場殺劫?于是羅俊峰回答道:“華姐姐我們忙也不在一時,讓我想法引它們出來。”
月裏嫦娥陸玉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說羅俊峰能馴服猩猩怪獸還倒相信,若要平白将它們從洞穴引出,簡直是癡人說夢話,根本不可能。
可是天下事沒有一件是絕對的,陸玉華正思索懷疑間,羅俊峰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支竹笛,黑暗中烏光閃閃,陸玉華一瞧就知道他手中那支竹笛從何而來,更對他的機敏聰慧佩服得五體投地。
羅俊峰用衣角袖衫将竹笛口擦抹一下,端起湊口,驟氣注孔,陡的“嗚嗚嗚嗚”的響起來,這聲音非常單調,毫無變化,陸玉華看得“嗤嗤”笑将出來。
這正是病書生聰慧過人之處,因為他根本不知竹笛的暗號,毒刺玫瑰用何種音響來指揮猩猩怪獸。
如果盲目一吹,不僅引不出怪獸,別因而激起怪獸的怒火,再發生無謂的拚鬥。
真是誤撞誤對,笛聲方歇未久,前面密林內驀然傳來吼叫之聲。
羅陸二人又喜又驚,喜的是居然将怪獸誘出,驚的是從那吼聲,可想而知定是龐然大物,一個弄不好,怕把命也丢在這裏。
尤其陸玉華已見過一次,當時怪獸非急救主,還真不知那次下場如何哩!現在再被吼嘯一叫,芳心裏頭就如急鼓雷打般,蔔蔔猛跳,一時竟沒了注意。
羅俊峰可不然,那份安祥飄逸之态,象成竹在胸般,一點也不為其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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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密林內傳來一陣陣沉重急亂的步履聲,羅俊峰連忙低聲說道:“來啦,華姐姐跟我來。”
說着單足沾地,長身掠起,月裏嫦娥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麽藥,糊裏糊塗看他掠起,也跟着香肩微晃,随後追去。
此時密林內吼聲頻繁,漸漸向這邊走來,羅俊峰知道不加快速度,一但怪獸出林瞥見他倆,則妙計無法可施。
于是旋身反過來,拉着追到的陸玉華,又是一個鹞子翻身,展開蹑空步步虛的絕頂輕功,掠飛上樹,兩人腳剛落在樹枝,怪獸已穿林而出。
兩人噤若寒蟬,四只眼睛全集中在密林邊沿,一瞥,兩人頓時涼了半截,只見林裏跑出了大大小小七只巨大猩猩,黑暗中除了看清那如燈盞的眼睛,其他只看到模糊的輪廓。
羅俊峰這時也漸漸緊張,連忙用“傳音入密”的絕世內功,說道:“華姐姐,等一下無論天崩地裂,或者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叫也不要動,一切由峰弟作主,說良心話,我到現在,連一點兒把握也沒有,反正遇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不過千萬切記,盡量定心靜性,不可魯莽唐突,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陸玉華聽了這話,心中難過極了,知道心上人又要冒生命之險,要去對付兇殘成性的猩猩,不禁替他捏下一把冷汗。
陸玉華深情地望着羅俊峰,酸鼻落淚,勉強忍住滴滴淚水不往外流。
羅俊峰這時反而鎮定如常,臉呈毅色,靜觀由遠而近的七只猩猩。
剎那工夫,七只猩猩已臨剛才兩人立身之處,為首一只巨猩“吱吱”亂吼,一到地上,兩眼前後打量巡視。
看樣子正在尋找笛子的主人,後面緊随的六只猩猩,剎時乍分向四周搜索。
驀然,為首巨猩一聲凄厲的狂嘯,四散的猩猩倏地一個跟一個,又重掠聚回到那只看似首領的巨猩身旁。
那巨猩由草堆裏抱出毒刺玫瑰屍體,另一手抓着毒刺玫瑰血淋淋的頭顱,在衆猩中間狂跳狂嘯,那嘯音凄厲哀絕,其餘六只猩猩一瞥主人屍體,不約而同地嗚嗚哀叫,一個個按順序跪在地上,朝着巨猩手中的主人屍體,拜了下去。
要知道猩猩與我們人類習性動作有些相象,再加上經過人類長期的馴服,這種動作做起來與人一般無二,所差的就是不能言語而已。
羅陸兩人一瞥這幕情形,兩人同時有這麽一個想法:“動物倘且知如何忠主,人若不忠不義,真連禽獸都不如。”
衆猩猩禮拜完畢,那只巨猩“吱吱喳喳”不知說了些什麽,場內頓時一片紊亂,羅陸兩人一看,原來正是為埋葬它們的主人毒刺玫瑰屍體而忙碌,有的拾柴,有的挖土。
不一刻地上隐約可見一個窟窿,六只猩猩又靜悄悄地圍在穴口,為首巨猩将毒刺玫瑰頭顱先行放下,然後将身軀扶放,不用看亦可知它會怎麽做的。
毒刺玫瑰一入穴,六只猩猩迅捷的推土建穴,不稍半盞茶工夫,已在荒野上出現了一個新土的墳墓,唯一缺少了一塊墓碑。
病書生羅俊峰一看機會已到,伸到一拍陸玉華香肩,一聲長嘯,聚丹田之氣發生,聲音若九龍吟天,虎嘯山岳,其聲袅袅,劃破長空。
但見黑夜荒山,一條白光疾逾逐電,由樹上躍下。
地上群聚猩猩,乍聞嘯聲,驟然一陣騷動,白光似閃電逐下,衆猩猩一瞥場中來了一位白衣儒服書生打扮的少年。
羅俊峰這一先聲奪人,頓時場上七只巨猩愣住,竟不曉得如何是好。
病書生羅俊峰輕笑連連,從懷裏取出黑風竹笛,向那只首領似的巨猩一場,說道:“你們的主人已死,從現在起由我接管,這是信符,你們服不服從?”
怪啦,那只巨猩好象懂得人話,聽了羅俊峰的話,兇眼暴射,瞪着他雙手一搔腦前,“吱吱喳喳”了一陣,倏地一長身,向羅俊峰撲來。
羅俊峰知道這是必然的現象,任何兇惡野獸,能忠心主子,乃因主子的武功遠超過它們,足以懾服它們,才能使它們死心踏地,終身伴随左右。
病書生羅俊峰一瞥巨猩撲至,暗将病道人所傳異學“先天無極雷電氣功”運至全身,腳踏丁字步,炯炯神眼,注視着猩猩。
靜如山岳,等待着來拿,說時遲,那時快,巨大猩猩那雙毛茸茸的巨掌,已挾萬斤勢道,結結實實地劈在羅俊峰的身上。
可是正如打在棉花團上一般,頓如飛矢般被震退三丈遠處,痛得它“吱喳!”地哀叫嚎淘,不住地揉扶着那雙長毛的手臂。
樹上躲着的月裏嫦娥看得非常清楚,當巨掌劈下時,害得她閉着明眸不敢看下去,幸好沒叫出聲來,否則這場人獸之戰又不知如何休止?
等到羅俊峰運氣将巨猩猩震摔地上,陸玉華才放下千斤重石,暗噓了一口氣,心中對這位心上人,愛慕到了極點。
只見羅俊峰道:“怎麽啦,服不服,不服可以再來,不妨你們七個齊上,若能在十回合內碰到我的衣角,算我輸,那就随便你們怎麽處置,相反的十回之內不能碰到我的衣角或身上任何部位,那你們就要乖乖聽我的話,好不好?”
說時深怕猩猩不懂,所以還比手劃腳,一句句慢吞吞的說,真是笨孩子,怎也不想想這批猩猩已跟毒刺玫瑰幾年,早懂得人言,還用他擔心?
那只為首的巨猩到現在還是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怎麽被摔倒的。搔搔頭瞪着大圓眼睛,龇牙裂嘴,望着羅俊峰那副傻相幾乎使小俠捧腹。
羅俊峰見它光是傻笑,對于他的話是否聽懂了,還是不知,再看其餘六只,亦一樣坐地旁觀,毫無撲攻的樣兒,這可讓羅俊峰糊塗了。
“怎麽啦,服不服!”羅俊峰再重複一遍。
坐地喘氣撫胸呆愣的巨猩,雙手一撐地面,緩緩立起,對着它的同伴“吱吱喳喳”的叫了一陣,陡然所有七只猩猩離地躍立,把病書生圍攏起來。
羅俊峰一看情形,冷笑一聲,自然自語地說:“敢情你們還不服輸,這可好,我要不給點顏色瞧,你們也不知厲害。”
說着劍眉一挑,厲聲喝道:“攻呀!還等個什麽鳥?”
那無知的猩猩難道會對你客氣,你不叫它們攻也要攻的,只聽為首的那只裂嘴一吼,聲勢好不駭人。
別看一群野獸,動作有條不紊,象受過嚴格訓練的戰士,一來一往,一進一退,分寸不差,真是奇跡。
病書生存心要賣弄絕學,立即展開絕世輕功“蒼虛飄渺身法”,只見他如蝶穿花,在七只巨猩圍攻中,忽上忽下,倏起倏落,口中還不時念着一招“‖……二招……三招……四招……還有五招……”
這一念不打緊,害得圍撲的猩猩急得手忙足亂,求勝之心愈切,心情愈急,動作愈亂,到後來簡直是亂打,再也不聽指揮,人之異于禽獸,就在于此。
黑夜中只見場上黑影亂舞,吼聲四起,中間一條白光象穿梭般來回穿插飛舞,煞是美觀,樹上的月裏嫦娥看得入神,不禁有點技癢,恨不得也來一個炫露。
但随着一想,萬一這樣做破壞了這個将成的局面,不但不會使心上人高興,可能引起煩惱,于是只好坐在枝上自着急。
這時忽聞羅俊峰叫道:“還有兩招,快呀!”
這一叫又換來一陣怒吼之聲,地上又騷動一番,剎時七只猩猩像發了瘋般,不顧生命地全出掌往羅俊峰拍臂而去。
這是第九招,這一招再沒得逞,則最後一招更是無望,這可能就是猩猩的拿手好戲,羅俊峰哈哈一笑,雙肩微晃,“風擺荷柳”一閃一旋,又輕輕地躲過這一擊,現在已到了最後一個回合,羅俊峰心中頓思一計。
只見他臉上的微笑一瞬即逝,這時候七只猩猩也知道是最後一個回合了,全都一變位置,一臂上舉一臂平伸,驀然一聲猩嘯,七只猩猩上舉的長臂突的飛舞,攻向羅俊峰。
羅俊峰知道這是時候了,立即驟勁貫臂,提氣上升,雙足沾地平掠而起,展開“分光錯位”的飄忽輕功。
只見白光繞圈起伏一回旋,即時停在圈子中間,那七個龐大的黑影也戛然而止,四野在瞬息間變成死寂。
月裏嫦娥見狀,蓮足一點枝幹,平身飛出,空中啓唇輕笑,道:“峰弟,好俊的功夫,真是做得幹淨利落,不多不少正是十個回合。”
聲落人也落于地上,一見木立的猩猩故意調笑道:“咦!怎麽都變成木頭猩猩啦!”
羅俊峰聽了心裏好不受用,緩緩走到為首猩猩面前,伸手解開穴道,道:“這樣你還服不服?以後聽不聽我的話?”
那巨猩看大勢已去,合七只之力,十招之內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到,這真是太無能了,現在早把羅俊峰視為天神,不服也得服,聽了話很快的跪地叩頭,表示投降。
羅俊峰大功告成,不禁開懷哈哈大笑,笑聲宛若仙樂,聽進猩猩耳內,個個瞌眼低頭,羅俊峰為徹底使它們心服起見,利用“入密”法,說道:“華姐姐,現在看你的啦,就煩你貴手為它們解開啞穴。”
羅俊峰的用意不外要月裏嫦娥露兩手絕學,懼服群猩,以後命令可減少很多麻煩,月裏嫦娥輕颦一笑,百媚頓生,秋波一掃貝齒微落。
也不見她如何動作,只見微風一過,陸玉華的人已消失在羅俊峰面前,立即展開天山神尼獨步武林的絕頂輕功“杳影術”,羅俊峰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由他叫聲:“好身法!”
那只已醒的猩猩頭子,瞪着兩粒大眼睛,溜來掃去,它已經被陸玉華的罕世輕身術驚得目瞪口呆。
不一會兒,香風飒然,陸玉華已經又回到原處,只見她梨渦淺露,嬌笑嫣然,還是那麽溫靜安祥。
羅俊峰立刻伸出手來,握着她的玉婉,誠懇贊美道:“華娟姐你的輕功太俊了,你藏私,我絕不饒你,告訴我這功夫叫什麽名堂?”
月裏嫦娥纖手理了一下頭發,微笑道:“我的好弟弟?你別挖苦姐姐啦,那種不登大雅的玩藝兒,還值得你一顧豪你那功夫才真帥嘿。”
羅俊峰說:“夠了夠了,你這不是存心挖苦,我說真的,華姐姐你剛才這二手我佩服到了極點,尤其能在瞬息之間将它們的啞穴解開, 不用說輕功,單就那份奇準的手法,也足夠傲視宇內哩。”
這席話象糖蜜,陸玉華真甜到了心裏深處,對這個百靈鳥般的心上人,更疼到極點,遂毫不隐瞞地說道;
“告訴你,那叫做‘杳影術’我施得不好,若換我恩師施來,簡直無法看到身影,不過有一個缺點,時間無法持久,而且真力消耗甚巨,為姐若不是先前吃了你所賜四粒仙丹異丸,要憑一口氣淩空解穴,中途不落地換氣,是絕對無法辦到的,這還不是你的功勞。”
羅俊峰聽了這話,才恍然大悟,“杳影術”他曾從恩師空空叟那裏聽說過,剛才再看陸玉華一施用,天賦異 的病書生,立刻領悟出其中的奧妙,若現在叫他亦做一遍,雖不能做到完全一樣,至少可以得十之七八了。
“華姐姐你太謙虛了,如今遍毛怪已醒,這以後就靠聰慧的華姐姐來安置啦。”
陸玉華聞言薄怒道:“死鬼,麻煩的就往我身上推,我不會,事情是你惹出來的,就應由你收拾,別賴,告訴你我不做就是不做。”
羅俊峰搖搖頭,伸舌做個怪相哈哈說道:“好啦好啦,不做就不做,兇個什麽勁,你不理我也不理,走啦!”
說着一晃肩,離地而去,陸玉華一急,倏地伸手一拉,将羅俊峰硬行拉回,道:“喲!
好大的脾氣,這樣走就了事啦,我偏不叫你走。”
說轉臉對着那只巨猩,道:“還不快跪下來拜見你們的新主人,請示命令!”
別看無智野獸,可真聽話,立刻吱吱一陣向其餘六只猩猩發令,那六只猩猩很快地圍攏過來,整齊的二線排好,自動伏地低頭。
羅俊峰一看這個冠戴定了,陸玉華這個刁鑽丫頭,可真高明,這一手羅俊峰真無法下臺,真叫不理也得理了。
于是他笑口一開,哈哈說道:“你們不用跪地,起來吧,本人現在命令由它做為你們領導者,命名為金剛,爾後一切由金剛負責管理,照以往一樣回到你們巢居,只可采食野果山兔野雞之類充饑,不準殘殺人類,違者重罰,知道嗎?”
那只為首的猩猩一聽羅俊峰封它為主,又取名為金剛,高興極了,連連伏地叩謝,吱吱歡叫,雖是動物,但亦知榮耀的可貴。
羅俊峰睹狀知大功告成,遂說道:“金剛,由你将它們領回,照我的話去遵守,我另有要事他往,不過我會時時來暗中考核,一旦發現有違背我的命令,第一個懲罰的就是你,明白了沒有。”
金剛點點頭表示遒命,遂躬身一拜,一聲歡嘯,領着群猩飛也似的跑進林內,陸玉華看了這幕“封王喜劇”等它們完全離開,不禁哈哈捧腹大笑不已。
羅俊峰猛轉身,詫然問道:“笑什麽?有哪樣不對?”
陸玉華說:“我說峰弟,你今天可當了獸皇帝了,看你正經的樣兒,真把姐姐笑炸肚皮,不過你忘了,身為獸王,可知道你部下的巢居?”
羅俊峰聞言一拍上額,叫道:“啊!對,我一時忘了,不過算了,這只是适逢其會,難不成一輩子做獸皇帝不成?不用想它啦,時候不早,我們亦該覓地休息。”
“望星峰”已全籠罩在黑暗之中,萬簌俱寂,一片冷清,黃龍寨自羅俊峰一行進入至今,整整一日之間,全部瓦解,死傷殆盡。
有剩的亦只是那些不能要害的三兩喽兵而已,黑夜的深山本來是可怕的,如今更成為一座死城,冷靜得令人恐怖。
陸羅兩人随地盤膝目瞌運動,等待曙光的降臨,一日的奔馳拼殺,鐵打金剛也會經受不起,何況肉做的人?
兩人雖然懷有極深厚的內功修為,亦化費了不少的時間調息運動,才慢慢将那消耗的疲憊之軀恢複過來。
翌日,羅陸兩人剛微露曙光,就收拾一下自帶行李,向來路搜索,主要的希望能在太陽越山之前辦完尋找梅花神劍的下落,行行複行行,搜索再搜索,踏遍黃龍山一草一木,巡過一洞一穴,到頭來,仍然是一場空。
羅俊峰心情極度紊亂煩躁,始終皺眉輕嘆,身邊的月裏嫦娥每都屈言安慰,但怎能稍減羅俊峰淤塞于心胸的憂郁,自不能換來他的歡笑。
如今又是空跑一場,怎麽不令他垂頭喪氣?陸玉華睹狀非常着急,不由再度勸慰着道:
“峰弟你真想不開,自古道吉人自有天相,王老前輩為人正義耿直,仁慈博愛,定能逢兇化亡,遇難成祥,我雖不懂觀相法,但多少可知吉兇福禍,王老前輩尚未至厄運之年,峰弟,何必盡往不吉之處想呢?”
羅俊峰一想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可以自我安慰的?但願天無絕人之路,梅花神劍能夠絕處逢生。
于是兩人決定放棄尋找搜索工作。依病書生羅俊峰之意去追蹤邱英傑以雪殺親毀家之仇,但是月裏嫦娥卻反對這個行動,要先赴武當與太侖真人取得聯系,再定行止。羅俊峰一想也對,遂照陸玉華的意思辦。
于是,病書生羅俊峰與月裏嫦娥陸玉華兩人,出了黃龍山,經石堡嶺再澄城,永豐,大荔,朝邑,然後過了渭河,曉行夜宿,歷時半旬,才到達華陰縣。
這一天,黃昏時刻兩人來到華山境內,時值秋末冬初,北風飒飒,衣袂生寒,遍山林木迎風搖曳,片片枯葉,在冷風中,象黃蝴蝶似的飛舞,飄滿了道路,田野,情景是那麽落寂和凄涼。黃昏了,微風拂面,更感徹骨生寒。
遙望眼前聳立的群山,高插雲霄,淩陡削峻,山道崎岖,迂回纏繞在山腰,遠望象一條巨繩将群山聯合在一起,蔚為壯觀。
羅陸二人往日只聞華山之名,仰慕甚久,今日一瞥,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徘徊于山腳仰望山尖,頓感自身渺小,驚嘆造物之奇,大自然之偉大,區區萬物之靈的人類,又豈能與之比拟。
羅俊峰道:“華姐,如果山上無獵戶樵家,今夜食宿豈不成了問題嗎?何況黑夜深山,老虎猛獸,真是防不勝防,萬一有了差池,又将麻煩一番,看來不如明晨再走,這并非小弟膽小怕事,在此多事之秋,還是凡事謹慎為妙。”
月裏嫦娥天性好奇,今日一見華山名勝,心裏早就躍躍欲動了,豈能夠再等待一夜,聞言忙催促道: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病書生,今天也怕起蛇蟲螞蟻來了,古人游華山樂而忘返,咱們今日難得一覽華山勝景,幹脆來個‘夜游華山’不是人生一樂?你不敢走,姐姐先上,我可以一路留下記號,好叫你明天尋來。”
這正是陸玉華的拿手好戲“激将法”,羅俊峰快屆弱冠之年,血氣方剛,那禁得人家一激他,拼着命不要,他也要上山,這時只見他正色道:
“我豈是膽怯之輩,既然你一定要夜游華山,我當然無話可說,唯一擔心的是你我皆是初次來此,對此山地勢陌生,白天尚可見到柴夫獵戶,問題容易,夜裏萬一迷失方向,那就有咱倆苦吃,我不過是主張慎重一點而已。”
月裏嫦娥聞言“哼”的一聲,說!“若大家像你這樣,晚上根本無人行路,還虧你是行俠仗義之輩,怎會說出這種畏首畏尾的話來,不害羞?”
羅俊峰真拿這位心上人華姐姐沒辦法,不住搖頭,道:“好啦好啦,順從你就成了嗎?
開口行俠閉口仗義,難道行俠仗義之輩就不是人嗎?”
月裏嫦娥一見他這種态度,知道再擡杠下去不行了,于是甜笑溫柔地說道:“看你這個人,跟你鬧着玩的,也生這麽大的氣,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請你不要見怪。”
說着抱拳一揖,頭是低下去啦,可是那對黑白晶亮的秋波,卻吊瞧着羅俊峰,做了鬼臉,羅俊峰一瞥,禁不住地笑出聲來。
陸玉華一見把他逗笑啦,也嗤嗤一聲,大笑起來,兩人頓時像傻子似一般,你望我笑,我望你笑,一時笑聲不絕。
夕陽已慢慢在山峰頂隐沒了,夜色朦胧,山風更勁,吹得遍山樹葉不住戚戚喳喳的響,給這名山平添一股寂寞陰森之感。
羅陸兩人經過了不少迂回曲折的羊腸山道,已走進了深山,雖天色已漸将景物染黑,但以兩人練有夜眼,尚不至于看不見道路,尤其山道旁的怪石林立,有如獅虎相博,又如猿猴嬉戲,兩人邊行邊瞧,不覺減少很多疲倦。
兩人已經大約行了兩個更次,越過幾個山峰,不但路上沒碰見過一個行人,連一戶住家也沒有。
而此時夜已經深了,倘若再不發現住戶的話今夜便果真要落宿山間,與山風共宿,與蟲獸搏鬥了。
此時羅俊峰有點沉不着氣,向月裏嫦娥陸玉華埋怨道:“華姐姐,都是你使性,你看我的話應驗了吧,今晚我們只有喝西北風,蓋天被,睡草床了。”
陸玉華心裏頭也着急後悔得不得了,可是嘴巴卻硬是不認輸,立刻反駁道:“這不很好嗎?人生那有這種機會,你不感謝哉已夠無禮,還好意思埋怨?”
這那象明理的人說的話,簡直是強詞奪理,硬占便宜嗎,羅俊峰早對她沒辦法,聽她一說,立即回答道:“我的好姐姐,我太感激你了”,說至此突然停下來,凝聽一下,說道:
“華姐,你聽見沒有,有人在山裏朗頌古詞哩。”
月裏嫦娥一聽,搖搖頭,說道:“沒有呀!峰弟你別太神經過敏啦,這樣晚了還有人在深山裏頭朗頌古詞,這不成了瘋子,我看你大概太緊張了。”
“不,現在還清楚的可以聽見,不信我将那人郎頌的詞念出來給你聽好嗎?”
“真的?我不相信,好吧!你念給我聽聽,別胡亂造謠瞞我噢。”陸玉華還是不相信。
羅俊峰道:“上面的我沒聽到,我把我聽到的告訴你,那人吟的是‘予猶凍江歸去了,寒江焉能獨釣。’”
“聲音拉得很長,一字字念得很清楚,這般強勁山風能将聲音傳出這麽遠,且字字清晰,那人內功怕已臻化境,若我推斷不誤,起碼已有将近百年的修為。”說到這裏歇了一下,像是思索着什麽事似的,然後繼續說道:
“如果那人是敵,那太可怕了,奇怪!這種地方,這個時候,竟有這般絕頂武林人物在此,我們不多加謹慎可不行了。”
月裏嫦娥看見他那般鄭重其事,毫無嬌作,不由相信他的話,并且對這位弟弟的武功,更加一深層認識與贊佩,遂說道:
“這樣更好,我們正好愁不見行人,現在何不馬上循聲走去,敵我現在不必想他,到時見了再見機行事未遲。”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羅俊峰的同意,兩人私語細商一下,立即展開絕頂輕功,向發聲處飛馳而去。
這時山風更急了,剛才那吟之聲,戛然而止,四周除了呼呼勁風響聲,萬簌已靜,好在羅俊峰對目标判定很準,否則夜裏飛奔,很易錯失方向。
兩人狂馳飛奔了一段時間,羅俊峰很快地停下來,阻止陸玉華再往前去,并細語道:
“華姐姐,若我推測沒錯,應該在此附近,我想還是小心點為妙。”
羅俊峰話剛落,驀然一個蒼老的聲音,發自兩人背後,道:“何方貴客光臨奇雲谷,老夫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羅陸二人猛吃一驚,兩人閃電般乍分而開,倏地旋身一看,又是一怔,後面空空的不見半個人影。
莫非鬼魑?這個念頭剛掠進腦海,倏的眼前黑影一閃,一個蒼老的哈哈笑聲剛落,兩人面前已立定一位老者。
只見老者身穿短衫,須發雪白如銀,雖夜裏不能清晰的看出所穿衣衫的顏色及臉孔的模樣,但這老者就是剛才吟詞的人,由他話裏更可以知道他居住在這附近,這地名定叫“奇雲谷”無疑,唯一無法猜測的就是這老者是敵?是友?是正?是邪?
羅俊峰一見來人現身,心中稍定,總算明白是人而不是鬼,于是向老者抱拳一躬,道:
“晚輩與舍妹因急務在身,貪圖趕路,竟錯過了宿頭,誤撞貴地,尚請原諒,若老前輩不記晚輩之罪,并能指示道路,晚輩立即告辭。”
老者聞言喝道:“好啊!狡猾的家夥,明明專為老夫而來偏偏裝傻,奇雲谷雖非龍潭虎穴,但來容易,去可難,好跟老夫回去,老夫高興煮條大魚請客,否則,相信你早知道我的個性,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羅俊峰細聞老者語氣,像有誤會,其中羅俊峰若思者“奇雲谷”與“大魚”這個問題,一時竟忘記回答。
老者一見對方兩人,竟默不作聲,更相信是奸細無疑,只見他冷冷嘿嘿兩聲,道:“好小子,果真是奸細,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偏自來,走!跟老夫走,如有半句不實,奇雲谷就是你葬身之所。”
他這句話羅俊峰壓根兒沒聽進去,他正沉思于一個問題,那就是“奇雲谷”三個字所引起的。
老者話完停了一會兒,見不聞對方回答,不由生氣,遂厲聲喝道:“小子,聽見沒有,難道要老夫請你走,或用捉的才肯來嗎?好個不知死活的小于,若換在五十年前,還不是先劈死你再論理……”
底下話沒接下去,驀聞羅俊峰插嘴說道:“老前輩莫非是江湖人稱宇內二叟的柴樵叟金老前輩”。
此語一出身後的月裏嫦娥猛然一怔,但随後放心不少,可是那老者可不然,不但靜如止水不為所動,反而厲聲罵道:
“廢話!這不是等于多問,既然來此難道老夫的名字都不知道,簡直混蛋到極點,是的,老夫正是金健生。”
羅俊峰聞言哈哈一聲歡叫,走過去兩步說道:“老前輩,晚輩羅……”。
羅字底下的話都沒說出來,老者單掌一伸,夾勁風向羅俊峰胸前打到,嘴裏罵道:“臭小子,你以為使詐能騙得了我?滾遠點。”
羅俊峰一見老者單掌打到陶前,陡的靈機一動,兩掌一裏一外,同時向老者打來左掌一格,身子倏地旋掠而起,這正是其師空空叟的絕招“力敵五獄”。
這一招一露,老者倏地縮臂收掌,“咦!”的叫了一聲,羅俊峰馬上空中挫腰落地,道“金師叔,我叫羅俊峰啊!”
老者聞言一怔,瞪着羅俊峰片刻,說道:“空空老兒是你什麽人?”
羅俊峰恭敬答道:“正是晚輩恩師。”
那老者一聽此話,臉色一晴,哈哈大笑,只聽聲若虎嘯,震得枯葉飛絮,山谷震蕩,随着道:
“真是水沖龍王殿,不打不相識,原來是賢侄,這回老夫該罰了。”說畢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這正是他豪放之處。
原來此老正是宇內二叟之一的柴樵叟金建生,此老年逾百歲,內外功已達登峰造板,舉世無雙地步。
早年以一手“太乙掌”及“太乙神功”名震武林,平生嫉惡如仇,手段狠辣,樹敵甚多,後來由于仇人尋仇報複頻繁,對江湖恩怨開始厭惡,四十年前決心退出江湖,歸隐林泉,終于在華山太華峰雲谷這地方,安居下來。
朝夕臨溪垂釣,悠悠自樂,完全與風塵隔絕。
四十年獨自安逸生活,除了少數幾位知友來訪外,世人幾乎完全忘記了武林中尚有他的存在,可是昔日勁敵悍仇,卻無時無刻不在注意搜尋着此老的下落,同時聯合了幾位魔頭,準備給柴叟一次致命的痛擊。
獨眼魔正是一個核心,他專負尋找此老的工作與聯絡之職,這也難怪獨眼魔如此,今日他之所以被稱為獨眼魔,還不是柴叟所賜。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經過獨眼魔多年來放出耳目搜兵,終于在最近才發覺此老的居所。
可是不幸的獨眼魔的一舉一動早在發現柴樵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