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回來就議事,劉卓倒也挺忙的,便随了陳質走入偏廳
站在那,地上只剩下昏迷的劉卓三人,還有一位睜大眼睛驚恐看着他的黑衣女子,此時爬在地上卻動彈不得,只能看着杜影一步一步的走近。
這時呂妍猛然咳嗽一聲,嘴中噴出一口鮮血,杜影見狀忙走了過去,扶起呂妍,呂妍緩緩睜開眼睛,杜影雙眸發紅,眼眶忽然濕潤,“對不起,都是我太大意,我……”
呂妍從袖襄裏拿出解藥,斷斷續續的說道:“這是解藥,你且先救他們,那人——”呂妍指着那位黑衣女子,使勁全力說道:“留下活口,我還有話要問她……”說完便倒了下去,杜影呼喚了兩聲,見她沒有了知覺,他仰天怒吼一聲,轉頭看向那地上的黑衣女子,恨不能一劍殺了她解恨,想起呂妍的吩咐,他沒有動。
魯蕭帶着一群兵衛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幅模樣,心中大驚,臉色一白,忙上前扶起劉卓,伸手探了探脈,還好,只是輕傷。然後他擡頭看向唯一一個清醒的杜影,臉色一沉,命令道:“把他給綁起來,待梁王醒來再做決議。”
杜影沒有摘下面紗,一雙熾紅的眸子帶着一股戾氣,盯着魯蕭,想起呂妍,抱拳輕聲說道:“先生,您若真的抓了我,姑娘的計謀便會爆露,依着梁王的性格,此事便不會繼續下去,如此梁王府今日所受的種種不就白受了麽?先救人要緊,這是姑娘給的解藥,在昏厥之前她生怕自己不能再醒來,便給了在下解藥,看在姑娘一心為梁王的份上還請先生三思。”
魯蕭看向昏厥不醒的呂妍,只見她一身鮮血,此時的确不是追究的時候,便沉着臉細聲道:“你趕緊走吧。”
“就勞煩先生了。”杜影話音一落,欺身上前,持劍脅持了魯蕭,魯蕭沒想到他會用這一招,他目光一閃,伸手制止正要過來救他的兵衛。
杜影退到牆角,輕聲說了一句:“姑娘說留着那位女子或許有用。”說完松開魯蕭,抵足一飛,沒入黑暗之中。
此時天空狂風而至,雷聲滾滾,爆雨像豆子一樣嘩啦啦的灑了下來。魯蕭斂神,吩咐道:“趕快救人。”
……
呂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縷陽光正好直射入她的眼幕,她眯了眯眼睛,身子剛動了一下,只覺得左肩上一股透心了的疼痛直竄心底,她倒吸了一口氣,就在這時,陽光忽然被人擋住,有人傾身下來,一雙寬大厚實的手伏在了她的額頭上,接着聽到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你終于退燒了。”
呂妍甚至聽到那說話聲裏帶着哽咽,顯得極是壓抑,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一臉胡渣的劉卓,雙眸黑沉沉的,很深的眼窩,很是憔悴。
“異。”
“我在。”
“我昏迷了多久?”
劉卓喉中酸澀,他停了停,說道:“已經五日了,禦醫說如果今日不能醒來,怕是……”
她呂妍命大,她真的是命大,重生一次,如今又一次死裏逃生,她呂妍受上天恩寵。
“你好好休息。”劉卓起身,“我要進宮面見父皇。”
呂妍看着劉卓的身影越走越遠,心裏忽然覺得很踏實,這一世跟着劉卓,她很踏實。
妙玉妙真揮退下人,來到呂妍的床沿,激動的說道:“女郎,您醒來真的太好了,奴婢們擔心你,想起跟在女郎身邊時的這段日子,就恨不能代女郎承受,還好女郎今日醒了,每每奴婢看着殿下沒日沒夜的守在您的身邊時,奴婢就想哭。”
“這幾日整個梁王府上下一片陰雲,大家都不敢大聲說話,大步走路,生怕殿下承受不住,殃及魚池。”
“我命大,受老天爺恩寵。”呂妍扯嘴笑了笑,卻被肩臂上的傷口弄得倒吸了口氣。
“女郎您快別說話了,禦醫說您要靜養,不能費神。”
呂妍嗯了一聲,忽然想起了杜影,她也是奇怪,杜影到底找的什麽人,當時太急,沒有細問。
“影在哪裏?”
說到杜影,妙玉妙真臉色一變,妙真說道:“他沒有護好女郎,自己慚愧跪在了錦瑟宛門外不願起來,殿下見了,勸了幾句,他依舊不聽,就這樣不吃不喝的跪到現在,已經淹淹一息了,卻依舊不讓別人碰他。”
呂妍皺了皺眉頭,他還真是固執,呂妍想了想,看向梳裝臺上的布袋,對妙玉說道:“你把布袋拿來。”
妙玉拿來布袋,呂妍要她拿出了一個陶瓷瓶,她看了看瓶口的顏色,便吩咐道:“妙玉你把此藥拿出去,命令他服下,你說是我說的,這是我對他的恁罰,待他昏厥後便叫人把他擡回屋去。”
“是。”妙玉拿着藥瓶領命去了。
☆、赤子之心
? 呂妍說的話太多,臉色有些白,有些喘不過氣,她停頓了一會,看向妙真說道:“你去幫我把魯先生喚來。”
妙真一臉擔憂的看着她,搖了搖頭,道:“禦醫說女郎需少見客少說話,看您就剛才這一會,額上就冒出了虛汗。”
“你聽我的,去把魯先生喚來,我有急事尋他。”
妙真無奈,只好領命去了。
魯蕭依舊是一襲青衣,一根竹簪,一身清雅的走了進來。
呂妍躺在床上,已放下了帷幔,兩人隔着帷幔對話,呂妍問道:“先生,您是否該為我解惑了。”
魯蕭抱拳作輯,回答道:“根據先前的約定,某散布了消息出去,如今京城裏大街小巷都知道梁王遇刺,是左羽林将軍段臨豐勾結江湖人鬼婆所為,又經禦醫證實梁王中毒乃江湖上流傳已久的巫山秘方,而巫山派的掌門人便是江湖上聞風喪膽的鬼婆,皇貴妃娘娘知道此事之後,又舊事重提上次中毒之事,皇上大怒,下了密旨,發出江湖追殺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段臨豐聞風早已失蹤,此二人已不足為懼。”
“只是那位暗殺姑娘的黑衣女子被某略實小計,在刑部立案時招供出鬼婆,再加上先前梁王殿下從城外抓回來的同夥,全部被關押在天牢,半個月後執刑。”
“某有一事,一直想不通,姑娘是如何得知段臨豐那不為人知的秘聞?某派人傳話于他,他便自動消失了,先前某還一直懷疑,由此倒是證實了姑娘的想法。”
呂妍心中一沉,沒有立即接話。
上一世段臨豐跟了劉賢,被劉賢的近臣給查出了他的身世。段臨豐原本姓陳,陳家原是江湖中人,段臨豐的父母在他年幼之時被江湖人殺害,他為了躲避追兇,投入段家為奴,做了段家大公子的書童,兩人年紀相仿,成了最要好的兄弟。
段家本就是大儒之後,世代書香門第,名聲極響,頗受人尊敬。段夫人身子贏弱,一直帶着大公子呆在別院養病,一住便是好幾年。
後來不知怎麽回事,那段家大少爺在亭中游玩時,被淹死在了荷花池裏。段夫人為保住自己的地位,便把段臨豐頂了自己孩兒的位置帶回了京城,從此段臨豐成了段家的嫡長子。
魯蕭見她一直沒有接話,搖了搖頭,甩袖離去。
劉卓的事情終于揭過,他不用再幽禁于府中,與先前一樣,入宮上朝不再限制。
呂妍因為救梁王一命而名聲大噪,成了玄陽城裏飯後美談,如此忠烈女子也難怪梁王殿下為之傾倒,世間男子最終尋得不就是這種女子麽!在貴女圈中,經南陽公主大肆宣揚,俨然成了嬌嬌們眼中的榜樣,個個露出一臉敬意,若不是梁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冰山臉,性子清寡,必有貴女們帶上禮物登門造訪,如今只得私下裏議論一番,不敢造次。
呂妍在床上又休養了兩日,聽到妙真從街上學回來的民間美談,心情好了不少,先前不是有人說她呂妍配不上梁王麽,這次受傷起死回生,果真應了那一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今在世人眼中,她呂妍便是那個可以與劉卓齊肩的女子。
躺着的這兩日,倒讓呂妍又想到了一事,她呂妍這苦可不能白受,能不能成事暫且不說,倒也不妨試試。于是喚來妙玉妙真,關了寝門,三人在屋中商議。
呂妍喚妙玉拿出筆墨紙硯,由妙玉執筆,呂妍輕唱:“孟常安,字通達,隴州人。十歲通《老子》、《周易》,十五召補國子生,十七自講一經,曰諸生,堪師表,二十知玄象,善占候,三十占國運,自毀一目隐隴州,不違天,為國殉。”①
待妙玉寫完,呂妍靠在軟枕上,看着兩人,慎重交待:“明日,你倆去往城西梅花莊,尋得衛公子,要他籌備一車應時草藥以及糧食,拉去城郊庶民、乞丐之地,布粥施藥三日,但凡受饋之人,便教他們此歌謠,切記。”
“是。”妙玉妙真齊應道。
“殿下,姑娘正在休息……”
門外響起對話聲,屋內三人忙止了聲,呂妍使了個眼色,妙玉妙真把門打開,見到劉卓行禮,說道:“姑娘身子不适,不喜見光。”
劉卓皺了皺眉頭,随即進去,想起妙玉的話,又回身關了門。
屋裏只有兩人,呂妍看着疲憊的劉卓進來,想起他這些日子衣不解帶的陪伴,心中感動,看到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可好些了?”劉卓坐在離床不遠的軟榻上。
“好多了,只要靜養些時日,便無大礙。”
劉卓放下心來,他拿出一張地契交到呂妍的手上,道:“我已派人去接你父母了,再過五六日便可回到玄陽城,知道你為呂家的府第着急,伊府那處原本是好的,但經此一事,我也不希望你留在那兒,這兩日我在東巷尋到一處宅子,你若是覺得滿意,呂府便搬入這兒。”
呂妍看着劉卓,他的樣子很疲憊,這些天許多事情都集結在了一起,一向不喜朝政的他定是非常難過,沒想他還會為呂家的宅子四處奔波,呂妍心中一暖。
東巷這處宅子,不只占地面積大,而且地勢優越,比先前的伊府好太多,這兒住着的都是三品及以上的官員,算是整個京城裏最貴氣的地方,而且隔着梁王府只有兩條街,隔着皇宮也算是最近的。
“你不喜歡?”劉卓試探的問。
“喜歡。”呂妍對上劉卓深幽的眸子,“異,謝謝你。”
劉卓低低的一笑,顯得很愉悅,“你喜歡就好!這幾日真是苦了你,你替我擋的這一劍,我劉卓今生必銘刻于心,定不負你。”
呂妍心一沉,在劉卓面前,她如此陰暗的一面怎能與他相對,當初她暗中給劉卓下了藥,才會導致劉卓後力不濟,否則以劉卓的武功怎會打不過。
“嬌奴。”劉卓的聲音很輕,很柔。
“異,我……我其實沒你想像的那麽好,我……”呂妍看着劉卓熾熱的眼睛,忽然說不出話來,終究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我信你,你什麽都不用說,好好休養身體,等你身體好了,我帶你去京山上香。”
京城裏忽然流行起一首歌謠,先是城外的庶民、乞丐,後來是玄陽城裏的孩子,這歌謠簡單,聽過的人忍不住揣測那歌謠裏的人是誰。
梁王府書房,劉卓拿起案幾上魯蕭呈上的歌謠,細看了一遍,問道:“先生可查出這歌謠裏的人是誰?”
“前朝大儒孟常安,這歌謠上的事跡便是孟先生生平事,只是這位大儒在史記上一筆代過,隐世于隴州後更是無人知曉其原因。”
“看這孟先生似是一位懂占蔔之術的能人,而且歌謠後半部,也說出其隐入隴州的前因後果,若真是如此,此人也是一位值得景仰的聖人。”
“世人對孟先生生平事毀譽參半,不過孟家家規中有一條卻很突兀,‘可行伍、行商,不走文人之道’。自此孟家敗落,孟家子嗣多走行商之道,只不過孟家血脈于此,還是有大部分人善文墨,在隴州當地是出了名的書香門第。”
劉卓聽後沉默。
魯蕭不動聲色的端詳了劉卓一眼,說道:“孟家有一女,承了其先祖的才能,其才貌當年鬧得整個隴州沸沸揚揚,只因為家族祖訓,被迫匆匆下嫁為他人妾室。”
“嫁給了誰?”劉卓挑眉。
“呂煦。”
魯蕭話音一落,劉卓臉色一變。書房裏非常安靜,安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劉卓拿着宣紙的手忽然握緊,“先生對此事有何看法?”
“在這個時候出現這首歌謠,顯然有人要借此歌謠有所圖謀,依某看來,殿下可不必理會。”
劉卓沉默了一會,語氣堅定的說道:“若能借此機會能為呂家造勢,我必會出手,先生可有妙計?”
魯蕭心中一沉,前一段時間為了呂姑娘鬧騰了整個京城,險之又險的避了過去,如今明明知道是呂姑娘所為,還要出手幫助于她,果然是癡人一個,待将來呂姑娘入了府,這梁王府怕是改姓呂了。
魯蕭沒有出聲。
劉卓看向魯蕭,“先生可有顧慮?”
“若殿下一心想扶起呂家,某倒有一計,呂煦如今已是尚書之職,前途無量。若要讓呂家能迅速在玄陽城站穩腳根,就只能從孟氏着手,孟家乃是行商之族,孟氏原本是妾室,提為正妻便有些勉強,來了京城,難免遭人笑話,若孟氏能得到皇上的浩命,呂家不但能迅速在京城占有一席之地,同時呂姑娘也貴不可言了。”
她不是心心念着能與他齊肩麽,表面上她總是那麽的沉穩、淡然,其實她內心還是很在乎的吧,她與他之間的地位和身份,始終在她心中膈應,若是如此這些給她又如何,只要她開心。
“多謝先生指點,今日便傳話與幾位大臣,遞上折子,明日早朝時衆臣幾番言辭,依着父皇的脾性,應能成事。”
魯蕭在心頭嘆氣,說起來梁王若想做的事,必能成事,性子雖剛烈了點,卻也不是一個不懂圓滑之人,只是這心思卻用錯了地方,若能為梁王府籌謀一番,梁王府哪是這番光景。
今日是呂府入京的好日子,先前劉卓派了家将護衛去接,入京的排場應該不小,呂妍躺在床上想着,可惜這麽好的日子裏她呂妍卻只能躺在床上,哪兒也不能去。真想去看看,大半年光景沒見到雙親,也不知他們可好?特別是母親,解了毒定是傷了身子,也不知吃了千年人參後可有調養好?
就在呂妍心情郁郁之時,妙真從外匆匆進來,腳步輕快,進來時,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看到呂妍像箭一般的奔了過去,然後把妙玉給擠開,接着跪坐在呂妍床邊,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呂妍,歡快道:“女郎,你猜我今日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什麽?”呂妍順着她的話,妙真活潑,妙玉手巧,她都喜歡,只是今日不能親自去迎接雙親,實在是提不起精神。
妙玉猜測道:“可是梁王府的兵衛威武了一把?”
妙真搖頭。
“那就猜不出來了。”
妙真看着呂妍滿臉期待。
呂妍想了想,說道:“梁王府的兵衛還不算,莫非羽林衛不成?”
妙真點頭。
呂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好妹妹,你就別賣關子,快說出來。”妙玉激動的求饒。
☆、呂府返京
? “好妹妹,你就別賣關子,快說出來。”妙玉激動的求饒。
“進城的時候,是梁王府的兵衛沒錯,個個金甲着身,手持長戟,在陽光照耀下讓人睜不開眼睛,當然是威武的。可是比之更威武的便是滿身黃金甲的羽林衛,是黎公公宣旨來了,所以讓滿京城裏的權貴都想不到的事,今日便在城門口發生了,玄陽城的百姓聞訊趕來,把城門街道堵得水洩不通,咱呂家可是再風光了。”
“宣旨?”呂妍莫名的看着妙真。
“你再不說完,女郎可就罰你了。”妙玉白嫩的小臉上激動的通紅,一雙鳳目更是焦急的看着妙真。
妙真吐了吐舌,“黎公公宣旨,原本以為是給家主加官進爵,卻不想是給咱們夫人封诰為淑人,當場把各大世家與權貴吓了一跳,如今怕是滿京城的權貴都知道了吧。呂家領完旨,卻被玄陽城的百姓圍着,車隊走得甚慢,反倒府中的單騎最先回來,才禀報了管事,我在管事的那兒打聽的。而且——”
“而且什麽?”妙玉焦急追問。
“而且梁王殿下發話了,殿下以女郎名義給家中奴仆每人恩賞二兩銀子,讓大家也沾沾喜氣。”
“每人二兩銀子?”妙玉瞪大眼睛。
“喽,我倆的在這兒,我已經領來了,這是你的二兩銀子。”妙真笑的合不攏嘴兒,翻開綿帕,裏面的确躺着幾棵碎銀,拿出二兩遞到妙玉的手中。
想不到劉卓會為她費這麽多的心思,她尚未入府,便已為她在府中立地位,聽完這些,呂妍原本平靜的心起了漣漪,世人都說梁王寡情性冷,卻不知他卻有着一顆至真至誠的赤子之心。
呂妍望着眉飛色舞的兩人,接着看向那窗外的白雲。她是有心為呂家造造勢,免得母親進京時被人看不起而心中郁郁。她當初只是略失小計,出了一首歌謠,但她從沒有想過圖謀這麽大,這中間又是誰在暗中幫她呢?難道是劉卓?可他向來不在意這些虛名,真的會是他麽?
在黃昏的時候,劉卓來了錦瑟宛,呂妍以為他今日不會來,今日為了呂家奔波,如此辛苦,可他還是來了,這些日子裏他每天都會過來瞧上一眼,禦醫也是仔細又仔細,呂妍如今左肩雖然疼痛,卻比剛開始好多了,隐隐還覺得肩上有些發癢,禦醫說劍傷愈痊便會有這種感覺,是正常的,再三囑咐她千萬別去碰那兒,忍一忍,再休養兩三天可以下地走動走動。
經此一遭,呂妍乖多了,禦醫說的話她都記在心上,即便她不記在心上,劉卓每次前來也會重複一遍,有時候看着他,真是很難想像,一向清淡的梁王會變成一個話唠,呂妍看着眼前一臉擔憂的劉卓,不用說,今日又将是一番叮囑了,呂妍靠在床邊,腰間墊着一個軟枕,明澈的眼睛看着劉卓不厚不薄的嘴唇一張一合,看着看着,她的臉微微一紅,他所說的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你可聽明白了?”劉卓見她這幅神游天外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啊……”呂妍回過神來,臉頰更紅了,忙轉移話題,“異,我的腿麻了,成日躺在床上,腿腳都僵了。”
劉卓心疼的看着她的腿,接着在室內尋了一遍,卻沒有看見半個丫鬟,也不知妙玉妙真去了哪兒,他臉頰一紅,說道:“如此,我幫你揉揉吧。”
劉卓毫不猶豫的隔着薄被為呂妍揉起了小腿,呂妍紅着臉看着劉卓那寬大厚實的手,明明是握劍練劍的好手,卻幹起了這細膩的活計。剛開始力道有些重,見呂妍蹙眉,便輕了幾分,很是小心翼翼。
像他這種練功夫的人,說實話若要用起勁來,估計能把呂妍生生掰成兩塊,再說他一向用力慣了,如今卻要這番輕手輕腳,也真是難為他了。呂妍原本是想拒絕的,可是看着劉卓那柔柔的眉眼,似乎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便沒有出聲制止。
呂妍只覺得心跳加快,以前從沒有過的感覺,很緊張卻很愉悅,又有些坐立不安,總覺得他手掌所過之處灼燙一片,似有股魔力。
“可好些了。”劉卓的聲音清脆的似泉水般悅耳,聽到呂妍耳中,燙到了心裏,她點了點頭,頭垂得很低。
“再過兩日,我便帶你去花園走一走,也免得你在屋裏悶煩。”
“嗯。”
……
“今日呂大人返京,你不能親自去迎,待你身體恢複,我便親自送你回呂府,再過一月便是你的及笄禮,到時我必帶重禮去看你,兩年前便答應你的,我心中記得。”
呂妍擡眸看向他,就見劉卓灼灼的目光也正看着她,呂妍忽然有些慌張,忙收回目光看向別處,“異,謝謝你!”
劉卓低低的笑了一聲,聲音如那潺潺流水般流淌在空中,再傳回呂妍的耳膜。呂妍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語氣也跟着放輕了,“我的腿沒事了,異也累了一天,快回院中休息,明日還得早朝。”
劉卓松手,人卻沒有動,他癡癡的看着呂妍,忽然伸手捧住呂妍的小臉,呂妍不得不擡眸看他,只覺得他眼瞳裏倒印着自己的身影,明明有些憔悴,可那櫻紅的嘴唇卻顯得如此突兀。
指腹滑過呂妍的眉眼連着鼻端下來,停留在她的唇邊,呂妍只覺得眉眼都躍耀了,原本燒紅的一張臉,此時似乎連血液也滾燙起來。劉卓的拇指指腹滑過呂妍的唇瓣,接着傾身而下,含上了她的唇,他的唇有些涼,伏在呂妍灼熱的櫻唇上,似清涼的甘泉。
呂妍只覺得心跳得飛快,全身酥軟,雙手卻不自覺的把劉卓推開,劉卓錯愕的看着她,接着臉刷的一下紅到了脖子上,“嬌奴,我……”劉卓窘迫的說不出話來,迅速起身,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呂妍怔愣的看着劉卓遠處的背影,忽然忍不住輕笑出聲,伸手摸了摸滾燙的唇,上面還留着那濃濃的清涼感,想起劉卓剛才窘迫的臉,更是覺得好笑,屋裏滿是呂妍的笑聲。
呂家回京的第二日,孟氏便來了梁王府,劉卓上完早朝便去了西郊校場,府中只有呂妍這麽一個主子,孟氏前來,自是好一番接待,不敢怠慢半分。
黎管家親自守在廚房指揮,想起早上梁王殿下出府時的交待,哪敢出一丁點纰漏,這炎炎夏日守在夥房,的确是難受,可他卻沒有要出去的意思,額上出了一層薄汗,一旁的小厮忙上前給他擦了擦額角,勸道:“黎管家,您就放心吧,今日這宴必會慎重,決不出任何差錯。”
黎管家瞪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的話,反而問道:“可有把貴客安排妥當?”
“黎管家,您放心,我們去錦瑟院的途中,妙玉妙真便領了下人前來迎接,絕對安排得妥妥當當。”
“那就好。今日你們可得仔細了,聽說貴客長途跋涉,味口不太好,菜品都得清淡爽口,什麽菜配什麽料可都要精細些。”
“是。”廚房衆人忙應承,接着又是緊張的忙碌着。
錦瑟宛,呂妍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孟氏,玉簪螺髻,依舊素雅,淺色藍鍛錦衣襯得她氣色不錯,眉眼含笑,眼神慈祥,這麽看着,孟氏似與以前不同了,不只是穿着打扮,就是這份匆容安靜的氣質,頗有一股大世家的韻味。
呂妍伸手握住孟氏的手,眼眶裏淚光閃現,深切的喚的了一聲:“娘,女兒想死您了。”
孟氏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眼眶都紅了,然後用手拍了拍呂妍的手背,“你安然無恙我便放心了,那日你說要去祈山,沒想到一走便是半年之久,這麽多個日夜以來,我總是半夜醒來,後悔當初讓你小小年紀出門。你兄長這樣,我便忍了,可你還是個姑娘家,怎可讓你出去尋藥?”
“娘!”呂妍說不出話來,原本有許許多多要說的話,可是卻不知從何說起,如今看到她能過得這麽好,終于放下心來。
“嬌奴,讓你受苦了。”
呂妍慢慢平靜下來,她看到孟氏眼尾的幾根皺紋,眼眶又熱了,才半年的時候,她的娘親怎麽就添了皺紋了。“娘,以後在呂府當中當屬您最大,您如今是當家主母,大可放開了去,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劉姨娘與秦姨娘可有尋您麻煩?”
“劉氏如今安份多了,那時你走了,我正身體不适,卧躺病榻,府中中饋由劉氏管理,她向來是一個記仇的性子,難免苛刻了一些,只是如今都過去了,這些事便也不必講了。”
“娘,你怎可以放過她?她居然敢苛刻娘親,娘親,您不能再這樣了,您如今可是呂家主母,若再這番仁慈,那娘親這主母就毫無威性可言,将來您要如何管理後院?”
孟氏看着呂妍嚴肅的一張臉,輕輕一笑,刮了刮呂妍的鼻子,“母親自是不會再像以前那番軟弱,以前母親不管那時名不正言不順,如今我得了皇上的诰命,即便是把妾室發賣出去,都無人敢說半分,也正因為這樣,如今的劉氏猶如驚弓之鳥,生怕我向她下手,于我而說,若能震懾又何必起幹戈?如今你父親已經成為三品大官,将來呂府必會再進來其他妾室,我做為主母怎可意氣用事,家宅安寧,才是主母平衡之道,這些呀,待你将來成為王妃便會清楚了。”
“說起來,你若當上了王妃,言形舉止可要謹慎了,如今梁王殿下寵着,你應該懂得感恩,可不能恃寵而驕,做為王爺可是有很多人看着的,還有史官記載着你們的言形舉止,更不能逾越,将來府中再入了側妃、姬妾,你也将行平衡之術,不要一味的記恨沖動,只有後宅安寧了,梁王殿下才有精力在前庭應酬。這才是一位好的妻子,于內夫妻和睦,于外又能博得一個好名聲。”
孟氏語重心長的說完,呂妍撇了撇嘴,她從沒有想過會管理這梁王府的後宅,她一心只想着做劉卓的幕僚,守在外宅出謀策劃,至于後宅的事,倒也可以尋個側妃掌管,只要是不出什麽幺蛾子,她呂妍才沒有這個精力去過問。
至于劉卓将來還會不會寵着她,她從來沒有擔憂過,因為她從來就沒有奢求過,尋到劉卓這位性格剛毅的大丈夫,便沒有想着他會有寵着她的時候,他們明明是兩個完全不同性格人,而且她呂妍還是他最不喜歡的那種性格,只待将來劉卓發現了她的真面目後,能念及舊情,給她一個幕僚的一席之位,做一對相敬如嫔的夫妻,也便心滿意足了。
☆、食色……
? “娘,您別擔心,我會注意的。”
孟氏欣慰的看着她,“嬌奴要及笄了,如今跟梁王殿下又有婚約,母女相娶的日子越來越少,娘真的舍不得,多想再留你一年。”
“要不我同梁王殿下說說,等我十六再成婚也不遲。”
“萬萬使不得,怎可推遲婚事?不吉利的,再說那吉日可是欽天監受帝命選出的,可不能出半點差錯。”
“娘,那怎麽辦,我也舍不得離開你,要不我成婚後,同殿下商量回娘家住上一兩年再回梁王府。”
孟氏忙擺手,見呂妍眯眼含笑,就知道她是故意這麽說的,伸手拂開呂妍的額前劉海,佯做生氣道:“就知道你尋娘親開心,還沒嫁出去就心心念着梁王府了。”
“娘。”呂妍臉一紅。
“說起來嬌奴要及笄了,你三妹呂媛也快了,待過些時日,我便把她接回來,如今呂家不同了,媛兒雖有頑疾,尋一個老實本份的小戶人家做正妻,也是不成問題的。”
說起呂媛,呂妍心中愧疚,是她替自己擋了那一劫,這一切都是出自呂薇之手,如果孟氏不再糾結劉氏之錯,那呂薇所犯的錯誤她是決不會放過的,兩世之怨,怎可一筆帶過?
“三妹性子向來溫婉,我定會為她尋得一個心疼她的夫君,家世如何暫且不論,有我這個姐姐便行了,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
“娘,哥哥可有來信?”呂妍一臉期待的問,自上次去了離城便一直沒有了消息,後來呂妍去信給阿奴要她幫忙尋找卻一直是音信全無,若不是她如今還只得十四歲,又有婚約在身,必會親自去離城尋兄。
孟氏臉色一暗,勉強說道:“你兄長說好會在你及笄時回來,我想他定會回來的。”
呂妍心下一沉,想起兩年前離別時的場景,哥哥真的會回來嗎?
到黃昏,呂家派了管家過來接,孟氏才依依不舍的回去,呂妍不能相送,只能坐在床上看着孟氏遠去的背景,忽然覺得這兩年過得太快,還來不及承歡雙親膝下,便已長大成人。
過了幾日,呂妍開始下地行走,肩上的傷口結痂了,裏面奇癢難耐,所以她在錦瑟宛裏亂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妙玉妙真陪着她,主仆三人在花園裏走走停停,真是無聊。有好幾日了,劉卓都沒有來錦瑟宛,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走,我們去明德堂轉轉。”
妙玉妙真臉色微變,妙玉說道:“禦醫說了,女郎散步不宜走太遠。”
呂妍皺了皺眉頭,她受傷的這段時間就是禦醫說不能這樣不能那樣,她已經煩悶極了,再說她受傷的是肩膀,又不是雙腿,為什麽不可以多走走路,再呆在那個房間她也要發黴了。
“去明德堂。”呂妍依舊說道。
妙玉無奈,妙真卻眼都急紅了,說道:“女郎,不可。”
“嗯?”呂妍側頭看着她倆,“可是有事瞞着我?”
妙玉妙真齊齊跪下,“女郎,您還是別去了。”
呂妍更覺奇怪,“有什麽便說。”呂妍嚴肅起來還是挺有威嚴的,雖然聲音稚嫩了一點。
妙玉妙真對看了一眼,妙玉先開口:“府中來了一位嬌嬌,聽下人們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