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叫你拿就拿,哪有那麽多廢話。”白露怒斥。
小丫鬟白着一張臉,急忙退了下去。
一盆水沷下來,床上的女子冷的直打哆嗦,猛的睜開眼睛。
呂薇俯身關切的問:“好些了嗎?”
剛醒來的周梓卿睜開眼睛,就見眼前一張傾城的臉,她揉了揉,才看清這張親切的面容。
“多謝恩人救命之恩。”周梓卿剛要爬起來,呂薇按住她,“別急,你的身子骨太弱,還需靜養。”
周梓卿聽話的躺了下去,接着又擔心的問道:“恩人,您救起我的時候可還看到別的人?”
呂薇想了想,道:“還有人落水嗎?”
周梓卿臉色一白,“沒有看到其他人了嗎?”
“未曾,當時護衛看到你飄浮在秦河之上,才打撈出來的,救起來的時候,就你一個人。”
周梓卿的眼淚嘩的一下流了下來,他居然死了,他說要娶她為妻的,他說要為她手刃仇人的,可是如今卻陰陽相隔,再也見不到他了。
呂薇安靜的坐在一旁,見她傷痛欲絕,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如今你旁的別想,先養好了身子要緊,只有身子養好了,才有力氣去尋找啊。”說完,親自扶起周梓卿,拿起一個枕頭墊在她背後,給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式,然後撫了撫她的頭發,道:“你別擔心,我現在就派人去打撈。”然後向白露吩咐了一聲。
白露遣退仆人,自己也不動聲色的退了下去。
“多謝姐姐。”周梓卿忍住心中的傷痛。
呂薇待她平靜下來,語氣柔和的問道:“不知妹妹思着念着的那人是誰?”
周梓卿臉頰一紅,垂下頭去。
“妹妹不願說也沒關系的,姐姐只是好奇才問。”
“不是的。”周梓卿已紅到了脖子處,猶豫了一會,便把與宇文業相遇相知的經過說了一遍,說到最後眼淚又流了下來,短短幾天的時候,失去了兩個至親的人,接着忍不住痛哭出聲。
呂薇拿出手帕上前為她擦淚,安慰她,陪着她,一直坐到天亮。
“姐姐,真是對不起,害您耽誤了一夜。”周梓卿看了看天色,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呂薇按住她道:“妹妹這是做什麽?身子還沒有好呢。”
“姐姐,我一定要去江上看看,或許能看到他的身影。”周梓卿一邊說着一邊下了床。
呂薇怒道:“你這副樣子,又有多少能力救人,再說他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幅模樣,置自己的身子于不顧。”
周梓卿抹了把眼淚,頹唐的坐下。
“你就安安心心的養病,待身體好了才有力氣去尋,何況姐姐派了護衛四處尋找,也比你一個人亂打亂撞的好。”呂薇說完,眼睛微微一眯,把周梓卿按在了床上。
周梓卿剛躺下去,白露端來藥碗。呂薇親自端着碗,拿着勺根喂她。
一碗藥喝下,整個身子都暖洋洋的,慢慢地眼皮沉重起來,接着昏睡了過去。
呂薇起身,整了整袖口,眼神冷冷的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對白露吩咐道:“叫幾個嘴巴嚴一點的小厮把床上的人擡出去丢到秦河裏喂魚。”
“是!”
呂薇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來到底層,吩咐護衛首領:“快速前進,日落前必須趕到梁州城。”
“是!”護衛齊聲回答。
呂薇進了宇文業的房,他依舊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臉色卻恢複正常。呂薇伸手撫了撫男子的眉頭,唇角一勾,忍不住笑了起來,“還真是天助我也。”這一趟出航還真是撿到了寶,如今只要利用得好,在呂家,她呂薇也終于有了靠山,到時憑着你呂妍如何了得,也只是個未出嫁的小姑子,除了腦子聰明,未必能如她一樣嫁個好夫君,若是将來得了宇文家的寵愛,再回來控制着呂家,呂妍的末來還得她呂薇說了算。
當晚,船回到了梁州城的港口。呂薇調制出肓毒的解藥給宇文業服下,又用了療傷聖藥把宇文業身上的傷口都包紮了一遍,最後,呂薇坐在床邊,從懷中拿出手帕,放在宇文業的枕頭邊,然後從幾上的瓷瓶裏倒出一顆藥丸,就着水服下。
白露在一旁擔憂的道:“女郎,您行此險招,若是宇文公子不進城怎以辦?”
呂薇嘴角冷笑道:“他能在水中抱着那位女子,自始至終不離不棄,便知他是一個不輕承諾之人,有血性,可以信之。”說完,站起身來,“走,回呂府。”
轉瞬之間,人去船空,只餘下宇文業一人昏睡在船上。
正午時分,宇文業睜開眼睛,一縷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他翻身坐了起來,眼睛所見之處,無一不清清楚楚。他伸出手來,看到左手小指上的疤痕,那是一次比武之中留下的,他終于明白,自己的眼睛忽然好了,他心中歡喜若狂,接着下床,手掌按在一塊柔軟的地方,他定睛一看,是一塊繡功精美的手帕,他看到巾帕的一角,繡着一個薇字,皺了皺眉頭,沉思了一會,便把手帕收入袖襄。
宇文業把整個船艙都看了個遍,未尋到半個人影,他站在船頭,看着滾滾秦河水,百思不得其解,先前救自己的姑娘不見了,如今眼睛又無端端的好了,實在可疑。
他站了許久才從船上下來。
碼頭上正有幾艘貨船,有幾個壯丁正在卸貨。
他走上前詢問了一番,才知道這裏是梁州城的碼頭,他從袖襄裏拿出手帕,看了看巾上的“薇”字,徑直往梁州城衙門走去。
宇文業從衙門裏出來,已是傍晚時分,他的心情有些複雜,獨自一人走在大街上,看着梁州城裏的繁華,想起剛才張縣令的一番話:“我只記得梁州城裏呂家呂司馬的長女名字間有一個薇字,那還是下官內人常與呂家交好,先前跟下官有提及,看這手帕上的刺繡,其繡功之精妙不是普通閨秀能做得到的,下官的小女曾經有幸看到過這位才女的繡品,贊不絕口,可是咱梁州城裏貴女圈中出了名的。”
宇文業尋了一家客棧住下,準備第二日再去呂家登門造訪。
呂妍正在整理藥材,碧玉從外面匆匆進來,然後關了房門,輕聲道:“女郎,大姑娘回來了,聽說在路上遇上了劫匪,差點送了性命,如今整個人臉色蒼白,喉嚨也說不出話來,正躺在床上,派人叫來大夫,沒有看出什麽名堂,開了一計補藥方就走了。”
呂妍臉色一變,想起幾日前父親為呂薇選的一門親事,呂薇不同意,然後擅自帶着家衛出了門,幾日都未曾回來,吓壞了呂家一衆,派了好幾波人出去尋找,卻一直沒有找到,呂家雖然心急,卻又不敢在梁州城裏弄出太大動靜,卻不想她今日忽然回來。
呂妍伏在碧玉耳邊低語了兩聲,碧玉領命去了。
第二日淩晨,天剛蒙蒙亮,碧玉喚醒呂妍,輕聲回禀:“今晚守了一夜,大姑娘是真的受了傷,一個晚上咳嗽不斷,與其貼身丫鬟說話都很吃力,連聲音都變了。不過倒是讓奴婢聽到了一個天大的消息,聽說就出去的幾日裏,已尋到了心儀之人,誓死也要嫁給他呢。”
呂妍皺着眉頭想了一會,不會吧,上一世呂薇是嫁給宇文業的,可到現在了宇文業還未曾出現,怎麽可能會愛上別人,而且誓死都要嫁給那個人,難道這一世哪裏變了,弄不好她今生與宇文業無緣?
若是這樣的話那就更好了,只要不嫁給宇文業,呂薇就翻不起什麽大浪。
呂妍正暗自揣測,沒想到呂家突然來了一位貴人登門拜訪。
☆、呂妍反擊
? 當呂妍看到這人時,臉色真是變了幾變,不知用什麽可以形容,居然來的是宇文業,上一世不是這樣的,宇文業怎麽可能會親自上門,記得那是宇文業在一次梁州貴圈的宴會上看中了呂薇,第一次來呂家,也是慕名而來的,那麽今日他來此目的是什麽呢?
“在下宇文業,家父宇文拓。”宇文業自報名諱。
畢竟是在京城的戶部做過事,怎以可能不認識鼎鼎有名的尚書仆射宇文拓呢,那可是連皇子們都要禮讓三分的人物。呂煦聽後,忙從座位上下來,上前向宇文業行禮告罪。
宇文業含笑扶起呂煦。
呂家去醉香樓請了廚子,又買了好酒好菜招待。
呂煦卻是整日紅光滿臉,猶如天下掉了陷餅,看着溫文爾雅的宇文業,越看越是喜歡,于是提出希望宇文業在梁州坡游玩幾日再走,想起了內宅裏的兩位待嫁女兒,更是幾番言辭,非要留下他不可,宇文業也是順了他的意留了下來。
呂妍聽完孟氏的陳述,心情極是複雜,想不到這呂薇與宇文業的姻緣是擋也擋不住啊,作為尚書仆射宇文家的二公子,即使在玄陽城也是赤手可熱的人物,何況來了梁州城呢!
呂妍伏在碧玉耳邊吩咐道:“把宇文業來梁州城的消息散布出去。”
碧玉不解的看着她,呂家好不容易留住了這麽一位貴人,為何還要把消息散布出去,弄得人盡皆知,屆時又有一大群貴女們來搶着獻媚,于呂家不是更加不利。
呂妍看了她一眼,碧玉撇了撇嘴,呂妍伸指按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呀!還不快去。”
碧玉只好聽話的去了。
宇文業在呂家呆了兩天,呂薇卻在床上躺了兩天,一直未曾出來會客,呂妍是沒興致,也懶得出來故意制造機會,倒是急壞了呂家衆人,這是要多大的造化啊。
兩天後,關于宇文家二公子來了梁州城的消息在貴圈裏炸開了鍋,各大家族争先恐後的給呂府送上了帖子。
這下子呂薇也急了,忽然一夜之間病也好了,還能下地走路了。呂妍聽完碧玉的描述,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整了整藥材,說道:“是該出去見見宇文公子了,倒要看看他這次來梁州城的目的為何!”
第二日清晨,呂妍在花園裏散步,只有碧玉陪着她,呂妍輕聲問:“打聽好了嗎?宇文公子可有外出?”
“未曾,小順子這幾日都注意着北院的動向,大姑娘也未曾去找過,宇文公司似乎也受了傷,家主還曾帶大夫過來為他治病,所以安靜的呆在北院,不怎麽外出,這個時候應該在用早膳。”
“走,我們去北院瞧瞧去。”
碧玉臉色一變,一臉猶豫,“女郎,您這樣若是被人瞧見了,若是被人傳出去了可就不得了了。”
“沒事,我自有計較。”
倆人悄悄的往北院走去,一路上躲開仆人,順利的走到了北院的側門,碧玉往裏瞧了瞧,這處地偏,沒有人來往,于是兩人輕松的走了進去。
來到北院的花園,遠遠的就見宇文業獨自坐在亭中飲酒,周圍一個仆人也沒有。呂妍想了想,吩咐道:“碧玉你留下來幫我探風,我去會一會他。”
“女郎——”
“沒事的,幫我看着點。”
呂妍從側邊閃入花園,往宇文業走去。
一襲白袍的宇文業正拿起酒樽,便看到迎面走來一位妙齡女子,傾城的容貌卻并不顯得溫馴,眉眼雖柔,眼神卻有些淩厲,一雙漆黑的眸子似能看透人心。
呂妍走進了涼亭,對宇文業行了一禮。
宇文業看着她端莊得體的舉止,雍容的神态,暗嘆:“呂府雖然落敗了,人心卻沒有散去,即便在這個小小的梁州城裏,談吐舉止也是與這梁州普通貴女不同,不知她是不是就是那位救命恩人呢?”
“小女子呂氏,在呂家姐妹間排第二,大家都喚我呂家二姑娘。”呂妍不緊不慢的說。
宇文業起身回禮,然後兩人坐下。
呂妍坐在他對面,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問道:“宇文公子不知來梁州城,所為何事?”
宇文業聽到他是呂家二姑娘,卻失了興致。沒想她開門見山就直接問他,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宇文業看對面眉清目秀的姑子,一雙澄澈的眼坦然的看着他,倒是說給她聽也無妨,思及此,便回答道:“尋找一位名字帶薇的救命恩人。”
呂妍心中一驚,臉上卻不顯,“在梁州城裏若要尋一位名字間帶薇字的人不難,不知閣下怎以就認定此人就在呂府。”
“你多慮了吧,我來呂府,只是尋個去處,此人在下還在尋找之中。二姑娘身為一位女子,私下裏來尋在下,不知意欲何為?”宇文業冷冷的看着她。
呂妍聽後,并未惱怒,語氣卻有些淩利,“當然,此事若是傳出去,何只是我的名聲有損,還會連累整個呂家,不過我認為宇文業公子沒必要計較這些,小女子前來只是關心關心而以,畢竟同在一個屋檐下,也不能如此薄情。”
宇文業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小女子略懂醫術,聽說宇文公子曾受過傷,所以今日特來拜訪。”呂妍拿出一個白色的瓶子放在石桌上,說道:“把這些藥塗于傷患處,三天後可恢複如初。”
“既然如此,為何不走正門。”
呂妍臉色變了變,這個宇文業還真是不依不撓了,非要把話挑明。呂妍忙轉移話題道:“我看宇文公子臉色,近日應該是中個毒吧,看您眼窩深處,還有點泛青,先前可是中過肓毒?”
宇文業一驚,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一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卻知道江湖失傳的肓毒,還真不容小視。
“不過毒已經解了吧,只是還有些後遺症。”呂妍繼續開口,“若不盡快根冶,從此必須依賴其中一味藥,那就是五石散。”
“五石散?”宇文業臉色一變。
“想必閣下也知道五石散的來歷,南國已明文禁止,遇此方,即須焚之,勿久留也。其藥效既能讓人飄飄欲仙上瘾,還能危害生命,最終中毒而亡。”
宇文業的臉色微暗,冷聲問道:“不知二姑娘師從何門?”
“未受師尊同意,小女子也不方便提及。不過宇文公子的毒若要清除,小女子還是有這個本事的。”
“不知二姑娘的條件是什麽?”
“宇文公子真是爽快,那麽我就直說了,小女子希望宇文公子放棄尋找這位名薇的女子即可。”
宇文業哈哈大笑起來,“唯我男子漢大丈夫,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若要違背誓言而貪生怕死,茍且的活着,又有何意義。”宇文業起身,準備拂袖而去。
“慢着。”呂妍也站起身來,從袖口中拿出一瓶碧玉色的藥放置在桌上,語氣淡淡的說:“宇文公子重情重義,我呂氏敬佩,此藥就當送宇文公子一個人情,不過我不得不提醒公子,既然給你調制了解藥,卻要留下一味藥來控制你,此人其心計不淺,希望公子好自為之。”
宇文業抱拳,目送着呂妍離去。
回到琉璃院,呂妍返回書房,執筆寫了封信,在落款處蓋上了梅花印記,然後交至碧玉,吩咐道:“即刻把信送至柳巷麻姑的手中。”
宇文業沒有放棄尋找名薇的女子,于是向刺史張大人提議要在梁州城裏辦一個梅花宴,正好梁州城西有梅花林數頃,此時開得紅火,在這個飄雪的冬季顯得隔外漂亮。
就在呂妍去信的第三日,麻姑送來一位妙齡女子,柳巷的麻姑是阿奴為呂妍留下的暗探,梁州城裏若出了什麽事,麻姑大多了如指掌,的确給呂妍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這位女子年方十六,瓜子臉,膚白如玉,溫婉可人,一雙妩媚的眼睛,濃郁的睫毛,看人時帶着楚楚可憐。
呂妍坐在主位上打量她,一襲淺紅色的衣裙襯得她曼妙多姿。呂妍點了點頭,如此佳麗,一般府中還真是難見。
“你此次前來,麻姑可跟你交代清楚?”呂妍端坐在主位上問。
女子伏身回答:“小女子花氏,拜見主子!來時麻姑已交代清楚,小女子必會盡心完成。”
“嗯。”呂妍吩咐碧玉帶她回內院。
隔梅花宴只差兩天了,呂妍在這兩天之間思前想後,終于想出了對付宇文業的招數,并且也囑咐花氏準備。
☆、将計就計
? 梅花宴當天,呂薇的病完全好了,只是說話的聲音卻還是沙啞的,很少在家人面前講話。
呂家衆人坐上馬車,劉氏未去,呂家女眷中由孟氏主持,家中孩子都有在列,與各世族交往,見見世面,所以年僅十三歲的四妹呂素與五妹呂萍也坐上了馬車,跟着孟氏,安安份份的不敢多言。
來到梁州城西,呂妍下了馬車,入眼是梁州城衆世族,大家早已到齊。呂薇剛下車時,一群貴女便圍了過來,有幾個玩得甚好的女子,更是關切的問了她的近況。
呂妍帶着花氏往前走去,再上去就是臺階。在梅花林右側是馬場,世家子弟及長輩便去了那兒,獨留女眷們在梅花林裏賞景。
雖說是馬場,地勢較于梅花林要高,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梅花亭裏的全景。這次到來,大家都知道是宇文公子的意思,自是不願錯失良機,各貴女嬌嬌打扮的豔麗動人,猶勝這臘梅美姿。
大家站在梅花亭裏便不想進林了,那兒既能看到宇文公子及衆子弟外,又能讓她們一目了然的賞景。
呂妍往馬場上望了一眼,就見宇文業獨自一人站在最高處往下瞧,呂妍收回目光,看向呂薇的方向,只見呂薇站在一棵梅樹下,雖沒有亭子裏清明,卻也是一個恰到好處的地方。她手中拿着一塊綿帕,捂着嘴咳嗽,帕子的一角繡着一個薇字。
呂妍傾身向花氏吩咐:“你且去梅林深處,那兒有條小道,馬場可直達梅林,看此情形,呂薇便是其要找的人,如今她拿出了手帕,呆會宇文公子見了,定會從那處下來,你且等着,一定要阻止他。”
“是。”
花氏往梅林深處走去。
宇文業瞧了瞧,顯得有些失望,他雖然沒有見過那位周氏女子,卻也還有些模糊感覺的,如今再看這亭中女子,個個俗不可耐。
他正煩躁之際,就見亭外不遠處有一位青衣身影,扶着樹,正咳嗽着,由于用力過猛,震得樹上的白雪撒落了一地,她的身上也沾了不少,雖看不清容貌,卻看到了她手中的手帕,那是與他手上一模一樣的邊角處繡着一薇字。
宇文業看到後,心中激動,立碼折身往馬場走去,這兒去梅林有一條林間小道。他心中焦急,走得匆忙,不顧衆人的訝異眼神,穿過馬場,直往梅林而去。
花氏躲在林間,見小道下來一位風流倜傥的墨袍公子,俊美的容顏,雍容的氣質,不是宇文業是誰。
她悄悄走出梅樹林,站在一棵顯眼的梅樹邊上,手中拿着帕子掩嘴咳嗽,消瘦的肩膀在這個冬雪的天氣顯得猶其單薄。
宇文業聽到咳嗽聲,忙看過去,就見一位粉衣女子背對着他扶着樹幹,咳得嚴重,他看到了女子手中的手帕,一角繡着一個薇字。
“這位姑娘,你可還好?”宇文業隔着幾步遠的距離,抱拳行禮。
花氏回身,一張粉紅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妩媚的眼睛更是含着眼淚,卻并未落下,含在眼眶,真是我見猶憐。
宇文業看到花氏,眼神呆了呆,許久才移開視線,臉燒紅一片,忙垂下頭去,“姑娘的家人不知在哪兒?嚴寒季節,姑娘着裝如此單薄,又身負病痛,怎可離開家人?獨自出行。”
花氏伸袖掩面,嘤嘤的哭了起來。
宇文業一慌,不知怎以辦好。
“小女子花氏,幾日前被呂府在秦河所救,醒來時忘卻了前程往事,不知姓啥名誰,連父母的身影也沒有了半點記憶,花姓是呂家二姑娘賜予,今日受呂家二姑娘所約,來了梅林散心,卻不小心與二姑娘走散。如今獨自一人,觸景生情,茫然無助,想起自己空白的記憶,心中難忍,舊病複發。”
宇文業看着她手中的錦帕,問道:“不知姑娘手中的錦帕可否借在下一看。”
花氏臉色一紅,猶豫了一會,然後遞了過去。
宇文業心中激動,忙接了過來,從懷中拿出手帕,兩相對比,還真是一模一樣。宇文業欣喜,一雙明亮的眸子看向花氏,“原來你就是在下要尋找的姑娘。”
花氏的臉燒紅一片,卻更加的不知所措。宇文業收起孟浪的言行舉止,解釋道:“定是那秦河水中撞到了額頭,所以才會失去記憶的,以前我走南闖北之時,就曾遇到過這樣的人。所以你不必擔心,待回到京城,我便請天下的名醫為你治療,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
花氏聽後,再也忍不住哭出聲,然後順勢往前一傾,倒在了宇文業的懷裏。
宇文業伸手拍了拍花氏的背,然後詢問道:“不知你傷在哪兒,我瞧瞧看。”
花氏眼神一閃,想不到這宇文業還真是一個多疑的人。她捂着額頭,“我也不知道,醒來的時候,只知道這兒非常疼痛,幸好二姑娘懂醫術,為我冶好了頭痛病,卻落下一個咳嗽的毛病,聲音也沙啞了。”
難怪她說話的聲音與之先前不同,原來是這樣。宇文業上下打量了兩眼後,安慰了幾聲,才帶着花氏往梅亭走去。
半路遇上呂妍,宇文業心中疑惑頓起,看了看懷中之人已經平靜了下來,才不動聲色的推開花氏,整了整衣袍,回身對花氏道:“我與二姑娘還有些話要談,你且在此候一候。”說完,眼神看向呂妍。
呂妍淡淡的掃了一眼,便跟上宇文業的腳步,來到梅林中。
“二姑娘好計謀,你知道在下正在尋找一位名字中帶薇字的女子,便尋了這麽一位姑娘來投我所好。”
“不愧是宇文家的人,天生最愛犯疑心病。不錯,我早就知道你要找的女子就是花氏,但我未曾向你挑明,是因為我并不知道宇文公子的品性,不願這麽輕意的把她交予你。要知道花氏在秦河水中吃了不少苦,如今又失憶,甚是可憐,這幾日相處,我已把她當姐姐看待,她的安危才是我要考慮的,所以那次我冒着有毀清譽的危險,不得不見上你一面,就想當面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或是借機而來的殺手。”
宇文業臉色一變,劍眉下一雙冷眸看着她,并不太相信她的話。
“不過,經那次後,我便明了,宇文公子行事光明磊落,實為大丈夫也,如今把花氏交予你,我也放心了,再說姐姐如今失憶,我也不知道姐姐身份,還真只有宇文公子有這個能力為姐姐尋醫問藥,尋找親人。”
呂妍一邊說着一邊悄悄打量着宇文業的神情,話說完,宇文業在原地踱了幾步,側頭看向呂妍,“我能相信你的話嗎?”
呂妍忍不住笑道:“宇文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不必帶走姐姐,我呂家是落泊了,但多養一張嘴的銀子還是有的,就不勞公子操心了。”
宇文業看着呂妍,許久,贊嘆道:“呂家有你二姑娘,興旺在即。”
呂妍回了一禮。看着宇文業的背影越走越遠,呂妍勾起一抹笑容,呂薇,上一世的仇這一世的恨,一并了結了。
宇文公子尋到了自己的恩人,呂煦非常高興,暗地裏聽呂妍說這位花氏原本姓周,因為救命之恩的緣故,與她交好。
雖沒能把自己的大女兒嫁入宇文家,這個結果還算是安慰的,特別是看着周氏那依賴的眼神,呂煦更是安心了。
因為周氏是呂家所救,宇文業一時半會也便沒有離開呂家,準備五日後舉宴辭行,帶上周氏返回京城。這事落定,氣壞了梁州城許多待嫁姑子,特別是呂薇。
呂妍遣了小順子去打叫,回來時抿着嘴笑,聽說呂薇去前院尋父親,把自己的經歷細說了一遍,結果被父親責備了一頓,還吩咐劉氏派嬷嬷把人給架了回去,要嚴加看管,不能再出什麽纰漏。
呂薇一向聰明,卻不想這一次卻這麽急躁,就算她是真的,也失了先機。即使呂薇是真的,也不會再有人相信,何況周氏是呂家所救,呂家自己揭發自己欺騙宇文家嗎?所以父親不會去的,只能将錯就錯,看在呂家的救命之恩的份上,宇文家在朝中幫襯一二,呂家也受益匪淺,呂薇想了想,也跟着笑了起來。
轉眼四天過去,第五天清晨,呂妍洗漱完畢,小順子匆匆趕來,“不好了,女郎。”
呂妍坐在花廳裏品着茶,聽到小順子的話,皺了皺眉,“有話慢慢講。”
小順子忙行了一禮,接着說道:”女郎,不好了,大姑娘昨夜出事了,聽說半夜與宇文公子私相授受,被家主抓個正着,如今正在堂前罰跪,宇文公子也在堂前求情。”
“什麽?”呂妍起身,“走,去前院。”
☆、歷史的結局
? 到了前院,遠遠的就聽到劉氏的哭聲,待呂妍近身,劉氏拉住她,“二姑娘,求求您了,如今家主也只聽您的,一定要救救你姐姐啊。”
呂妍伸出手來,心中惱燥,瞥了她一眼,往堂前走去。
呂煦看到呂妍進來,聲音如雷的說:“你別給這個逆女求情,想我呂家在梁州城裏多艱難,如今又攤上這樣的事,我呂家哪還有臉面呆在梁州城,這是要逼着為父辭官嗎?”說完,背過身去。
一邊的宇文業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看了看地上的呂薇,說道:“司馬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還請周氏出來一會。”
呂煦的臉色一變,看向宇文業,然後怒斥地上的呂薇:“想你清白之身,卻落個如此下場,你要為父哪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說完,嘆了兩聲,“宇文公子,既然要見周氏,容本官派人喚她出來。”
前堂安靜下來,只剩下呂薇跪在地上嘤嘤的哭泣,宇文業見了,臉色變了幾變,最後還是上前向呂煦求情,“此事是誤會,還望司馬大人三思。”
呂煦聽後,無奈的嘆了幾口氣,叫人把呂薇扶了起來。
周氏來了,身子骨柔弱,遠遠的就聽到咳嗽聲。
宇文業見了,露出擔憂之色。
周氏來到堂前行了一禮。
宇文業說道:“周氏失憶,卻是從秦河水中撈出,手中又有繡着薇字的手帕,原本我以為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可昨日呂家大姑娘說她也有一塊繡着薇字的手帕,而且還能說出與在下同甘共苦的經歷,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要如何證明兩人的身份?”
周氏聽後,媚眼含淚看向宇文業,有些賭氣的道:“公子若不信,不如我們各自繡上薇字,由公子定奪,如何?”
宇文業聽後,眼前一亮,這倒是一個好法子,便遣人拿來繡具。
一夥人坐于堂前靜等兩人刺繡。兩人都是好功夫,沒多久便相繼繡好。宇文業拿在手中,左右對比,發現兩塊手帕繡的是一模一樣,根本分不出真假。
這下要如何分辯?
這時呂薇跪下身來,挪向宇文業腳邊,伏了一禮,含着淚花兒道:“與公子在一起的時光,是微兒此生最難忘的,那段日子,與公子相依相伴,薇兒早已心有所屬,若公子不嫌棄,薇兒願與周姐姐共侍一夫,和和睦睦常伴夫君左右。”
不待宇文業發話,呂煦站起身來,嚴厲批評道:“薇兒怎可以不顧名聲?讓我呂家如何見人?”
“父親,女兒在外與宇文公子逃亡的時候,早已委身于他,就算宇文公子不要我,我此生也不會再嫁了。”呂薇絕決的說。
宇文業聽後,慚愧不以,看了看呂薇又看了看周氏,最後決定納兩位女子為妾室,今日宴畢,一同返回京城。
呂妍回到琉璃院,看完整場戲,心情有些複雜,想不到這一世,呂薇還是跟了宇文業,雖然只是個妾。想起上一世,呂薇是梁州城的第一才女、美人,遇上宇文業,迷得他神魂颠倒,最後不顧宇文大人的反對,硬是娶了呂薇為平妻,好在這一世只是一個妾,只是不知呂薇出去的那幾天,怎麽就遇上了宇文業,還陰差陽錯的救了他一命,反而促成了這對姻緣。
宇文業在呂府舉宴,梁州城世族都來了,宴會上,宇文公子納了呂薇與周氏為妾,雙喜臨門。
宴會結束,第二天便是呂薇辭行的日子,從此跟着宇文業生活在玄陽城。
入夜,呂妍坐在花廳裏等着,碧玉守在一旁勸道:“女郎,大姑娘應該不會來了,何不進去歇息。”
“她會來的。”
果然,話音剛落,呂薇帶着丫鬟婆子進了琉璃院。呂妍整了整衣裳,坐在軟榻上等着她。
一身紅衣的呂薇婀娜的走來,看到呂妍,眼睛微微一眯,似笑非笑的道:“想不到我呂薇也會有今日吧,妹妹,你看如何?這身衣裳可好看?”
呂妍淡淡的看了一眼,道:“還行,可惜只能夜裏穿穿,正宴上卻不行。”
呂薇聽後,臉色白了白,厲目看她,“那又如何,如今我已經是宇文家的人了,呂府将來還得倚仗着我周旋,妹妹将來及笄,姐姐會給妹妹安排個好的親事的,你別着急。”
“那倒不用了,我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