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個時候,這個眼神,讓他有點慌張,似乎他心中所想所思都被她看了個通透,可她才得十二歲,為何在她身上卻出現了年齡不符的沉穩,他定了定神,問道:“還有事?”
“女兒有一事相求。”呂妍臉色不變,“我希望父親封我母親為平妻,于公可為父親分擾,于私,也讓我外公一家放心。”
呂煦一聽到她提起她外公,心裏咯噔了一下,這次派老四去隴州借錢,還真要給孟家幾分面子,這後院反正都要有一個管事的,再這樣平起平坐下去,着實容易出問題,只是這種事幾時輪到她一個小姑娘出口了,何況還是個未出閣未長大的姑子,他冷着一張臉,嚴肅的道:“嬌奴,你幾時這般放肆了,若是外人聽去,你将來還能嫁得出去!這些事哪輪得到你一個小姑子來講,可是你母親教的?”
呂妍起身跪在地上,“母親從不曾說過此事,是女兒的主意。”
“你——”
“請父親息怒,我提這樣的要求并沒有不合理,主母無德,棄我們而去,如今後院中無主母主持,亂成一團,我提議我母親,當屬私心,但也是為呂府好,我母親向來有才有貌,陪伴父親左右的,父親要的不只是一個貼心的女人,還需要一個能管事主事的人。我兄長很快便從江南回來,我這次又要參加貴人宴會,還請父親三思。”
呂煦震驚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兒,幾日不見,他對這個女兒忽然有一股陌生感,這哪是一個十二歲的姑子能說出來想得到的事?如今還會來威脅他了,他震怒的同時,又覺得這二女兒分析的對,當初娶孟氏,也是機緣巧合,她之才德卻是主母底下第一人,若不是孟家出事,也輪不到這種好事。
不過作為一家之主,也不能任子女如此放肆。他站起身來,來到呂妍面前,俯身看她,語氣冷冷的說道:“嬌奴,你很聰明,但卻不知分寸,做我呂家的女兒,若是靠着一點小聰明魯懵行事,倒不如由我親手解決,不要到将來連累家族。”
呂妍臉色不變,看向呂煦,“女兒明白,今日魯懵,還請父親成全。”
呂煦了看着她,然後直起身來,“待你兄長回來再說。”
呂妍并不追問,她行了禮,站起身來退下。
呂薇安靜的候于房外,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父親召二妹進去,卻聊了這麽久,明知道她在外面候着。
門開了,呂薇看着呂妍出來,她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呂妍的臉色,沒有任何異樣,無喜亦無怒,她有些摸不準了。往前緊走兩步,親切的拉起她的手,“二妹進去這麽久,父親可有說什麽?”
呂妍擡眸看她,沒有說話,可呂薇卻怔了一下,笑容僵在臉上,下意識的松開她的手。呂妍微微一笑,“姐姐進去吧,父親正等着呢。”
返回琉璃宛,母親孟氏帶着裁縫正在堂中候着,見呂妍回來,忙問道:“嬌奴,可是你父親喚你去前院了?”
“娘。”呂妍急走兩步來到孟氏身邊,看到一旁的裁縫,揮了揮手,碧玉帶着衆仆退了下去。然後呂妍關切的問:“娘,如今家中無主母,無人主持後院,母親可有打算?”
孟氏臉色一變,責備道:“你一個小姑子,想這些事做什麽,這種話若是被人聽了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
“娘。”呂妍臉色一肅,“娘,你能不能替我和哥哥想一想?我聽說父親有立平妻的想法,若是那人不是娘親,我同哥哥的處境可想而知,将來我及笄之時,嫁娶都由不得母親。”
孟氏一聽,心情跌入谷底,“你父親終究是要娶妻的,做不做平妻都一樣。”
“父親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娶妻了。”呂妍篤定的說。
孟氏錯愕的看着她,驚訝的問:“你怎麽知道?”
呂妍一驚,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她想了想,圓了話:“主母蔣氏,棄我父親而去,父親這樣的狀況這樣的處境,哪還有心思娶名門閨秀,若不是名門,母親的身份也不差,又何必再娶。”
“說是這麽說。” 孟氏垂下頭去。
“娘。”
沉思了一會的孟氏擡起頭來,看着自己精雕玉琢的女兒,嘆了口氣,不為自己也得為孩子着想,若是連孩子的婚事做娘親的不得做主,若是主母心地不善,受苦受累的還是孩子們。
“娘,你同意了。”呂妍看着孟氏慈祥的面容,她試探的問。
孟氏點了點頭,接着又仔細叮囑:“這事兒你知我知,不可再讓第三人知曉,如今你大姐花容月貌,正要擇過好人家,萬一要是被貴人看中,劉氏必會上位,娘親也只當今天的談話不曾有過。”
“娘,你放心,只要你願意,女兒會幫你的。”
孟氏聽後,心中感動,卻沒有把她的話當回事,心中卻開始為自己的前程籌謀了起來。
呂研有三位兄長,一位姐姐,三位妹妹,她在女行排第二,家裏人稱她為二姑娘,她的乳名喚驕奴。
上次救了三妹呂媛後,呂媛便每日酉時前來琉璃宛學習,倆人相處的不錯。呂妍雖然只大她二個月,卻擁有前一世的記憶,所以說話做事都比較穩重,呂媛更是依賴她了。
呂媛的性格單純可愛,特別愛笑,她有一雙晶瑩漂亮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她的母親早逝,卻因為主母蔣氏唯一的兒子早夭,膝下無子,極是愛護她,所以她一直沒有受過什麽委屈,蔣氏和離時,還有曾提出帶走這孩子,呂煦卻不同意。
如今處境不同了,她卻沒有就此低落,還是保留着她那顆開朗的心,也正因為沒什麽心計,才會被奴才欺上頭來的吧。前一世呂妍自顧不睱,家裏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生活,直到後來無端端的死去,家裏人聽到消息,也只是“哦”了一聲,家中姐妹衆多,少一兩個對于父親來說,雖然沉重,卻并沒有受什麽打擊,何況她曾經是養在蔣氏膝下的,父親看到她,難免會想起蔣氏。
“姐姐,你說我練得如何了?”呂媛含笑看着呂妍。
呂妍回過神來,倆人挑了一個涼亭練琴,臨水四望,清風拂面,甚是惬意,最近孟氏較忙,沒來教兩人練琴,呂妍前一世做過魏王側妃,琴棋書畫,樣樣不只精通,還頗有才氣,所以更不用她母親親自教,于是呂媛的技藝就靠呂妍教了。
“不錯,進步不少。”
呂媛聽後,回了一個柔美的笑容,她站起身來,陪着呂妍坐在木椅上,“姐,這次梁州城來了貴人,你說大姐會不會被選上。”
呂妍笑看着她。
“姐,我覺得大姐也挺辛苦的,不管貴人會不會真的選上她,家中卻從沒有人問她願不願意。”呂媛垂下頭去,語氣帶着稚嫩:“為什麽女人的命卻不能由自己主宰。”
呂妍錯愕的看着她,真想不到最默默無聞的三妹才是大智若愚。
“這世上便是如此,大家都看重家世背景,一切嫁娶最好選擇門當戶對,不只女人的命運身不由已,便是男人在婚姻上都不由已身,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生于此便要守此之規則。”呂妍看着臉色越皺越深的呂媛,輕輕一笑:“三妹若不願,姐姐決不讓別人逼迫你的,姐姐向你保證。”
“姐。”呂媛抱住呂妍的胳膊,噌了噌。
呂妍依舊坐在涼亭中,看着呂媛帶着小丫鬟走了,她想,待母親上位後,便把呂媛身邊的小丫鬟給換掉,暫且再容忍一會。?
☆、借勢
? 宴會那日,孟氏拿了裁縫新制的衣裳來了呂妍的房間,她含着笑容,吩咐丫鬟為呂妍換上,非常合身,用的是上等絲綢裁制。
這次參加的不止呂妍,還有大姐呂薇、三妹呂媛,兩個十一歲的小妹就沒有參與,三人各自三套衣裳,還真是花費不少銀兩。呂煦新來乍到,花了不少銀兩交際,這一年以來,呂家節檢用度,很少這樣花費了。
“娘,父親可是帶着您去?”
孟氏臉色一暗,“你父親剛才與我們說了,帶的是劉氏,畢竟你大姐呂薇馬上就要及笄,她才是适婚的年齡,機會更大些。”
“這樣嗎!”呂妍忽然嚴肅的吩咐:“都下去吧。”
為她整理的兩位丫鬟動作一頓,卻被她的氣勢懾住,忙跪地行禮。
呂妍也不理睬她們,騰的站起身來,說道:“娘親,孩兒還有事兒,得走開一會。”
“你去哪兒?”孟氏一愣。
“去找父親。”
“不行。”孟氏站起身來,出聲制止,“這是你父親決定的,我們必須尊重你父親。”
“娘,你若不上位,我與哥哥就沒有好下場。”
孟氏灰暗的臉看着她,說不出話來。
呂妍頭也不回的往主院走去。
來到書房門口,呂妍候了一會,随從出來才帶她進去。
一進房門,空氣似乎凝固,室內的低氣壓讓人喘不過氣來,随從輕手輕腳的,生怕引火上身。呂妍擡眸看去,見父親呂煦坐在案前,雙眸淡淡的看着她。
她來尋父親,父親當然也知道她的目的,呂妍卻并沒有驚慌,她規矩的行了一禮。位上的人卻沒有出言讓她坐下,她沉靜的站在堂中央。
“父親,女兒有一事相禀。”
座位上的人沒有出聲,呂妍也并不着急,她安靜的等待着。
“你說說看。”呂煦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呂妍從袖口中掏出一個錢袋,錢袋的一角,極顯眼的繡着一只展翅翺翔的鷹。她恭敬的呈上。
呂煦不解的拿起錢袋,他盯着那只鷹仔細的瞧了瞧,然後臉色一變,不敢置信的問:“是……是四皇子——貴人送你的?”
呂妍點了點頭,“上次女兒沒說,是害怕被父親責備,畢竟私相授受……”
呂煦忙站起身來,在原地來回踱步,鎖着眉頭沉思了一會,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他三步并做兩步來到呂妍面前,把錢袋放回女兒的手中,“你先拿好,這次父親能否與貴人單獨見上一面,還得靠你了。”
“那女兒還請父親帶上我娘親,若我娘親不在,女兒怕是……”
“當然是帶着你母親去的,你現在快快回去同你母親商量,好好打扮打扮一下,唉,你若早拿出來讓我知曉,至少也得同你多做兩套好衣裳的。”
呂妍剛走出主院,便迎面遇上大姐呂薇,正帶着一群丫鬟婆子匆匆而來,估計帶孟氏去參加宴會的消息早被人傳了出去了吧。
兩人狹路相逢,呂薇雙眸微微一眯,盯着呂妍看了幾秒,然後錯身而過。
回到琉璃宛,孟氏正不安的守在堂中等着呂妍回來。見她回來,她松了口氣,上前問道:“你父親可說了什麽?”
呂妍含笑道:“娘親,你快快準備,呆會同我們一起去參加宴會。”
“你這說的是真的?”孟氏不敢置信的問。
“娘,你聽我的,快快準備,你若不能去,我也是不去的。”
“胡鬧,你怎麽可忤逆你父親。”
“娘,你就信我,如今大姐固然重要,你女兒也是不差的,你別擔心。”
孟氏半信半疑的聽了她的,直到一同與呂煦坐上馬車時,她才醒悟過來。
劉氏一房,臉色最是難看,臨上車時,劉氏拉着呂薇悄悄低語了幾句,最後上車的時候,呂薇又高高興興的拉着呂妍呂媛,三姐妹坐上了馬車。
前一世,參加貴人宴會,呂煦帶的是劉氏,呂薇出盡了風頭,一夜之間風扉梁州城,雖然沒有被貴人選中,卻為後來擇婿博得了一個好名聲。
來到梁州刺史大人的府上,此時門外車水馬龍,聚集了不少權貴。
呂妍三姐妹下了馬車,沒有任何官眷夫人、同齡姐妹過來搭話,可想而知呂家在梁州的處境,在此駐留了一年有餘,卻沒有容入梁州城的貴女圈,呂氏一族俨然被排擠在外,不願結交。
呂家三姐妹安靜的候在馬車旁,連帶的呂煦帶着孟氏還有二位庶出兒子也是默默無聲的候着。
忽然權貴們沸騰了起來,大家齊齊迎上一波馬車,待馬車停穩,馬車上下來一人,年紀大約六十幾歲、紅光滿面的老者,他向衆同仁抱了抱拳,寒暄兩句,接着從後面下來一位美少女,面色清秀,眉如彎月,衆丫鬟婆子擁護,光彩照人。
“那是梁州長史的幺女張姻,嫡出,甚得她父親寵愛,但凡有宴會,才俊聚集,必少不了她。”呂薇在一旁介紹。
不用呂薇介紹,呂妍也是知道的。
“上次宴會中,父親帶我去,我與她聊得甚歡。”呂薇含笑看着呂妍,頗有一股示威的意思,“若說長史也貴不到哪兒去,父親曾經還是京城的戶部侍郎呢!不過他們家有一個遠親,在京城為官,梁州城的權貴就是沖着這點來的。”
呂薇剛介紹完,梁州權貴們包括張家一起熱情的迎上另一波馬車。這次車上下來的人,雖然也是一位老者,卻面色嚴肅,看人時,三分淩厲。大家既想親近,又有些懼怕。
呂薇接着介紹:“那是梁州別駕,後面下來的乃別駕之孫女李茹是,李家卻有貴的資本,聽傳與當今的皇後李氏是遠房親戚,不過這話有些不可信,但他們家還有一位貴人,那是李家幺女嫁予了二皇子做側妃,借着這點關系,梁州人便是父親的同窗刺史大人也不敢随便得罪。”
呂妍與呂媛安靜的聽着,呂媛好奇的看着這些人。呂妍卻是最清楚的,上一世便是這兩家使盡了花招,特別是李家的這位孫女,自認長得傾國傾城,差點爬了四皇子劉卓的床,最後被四皇子身邊的一位神秘人識破,劉卓最終沒掉入圈套,卻是發了好大一場脾氣,若不是二皇子側妃吹了枕邊風,二皇子出面求情,依着劉卓的性子,這事怕不好收場。
記憶中的劉卓與其他的皇子不同,或許是從小在宮外長大的原因,他性格放達不羁,卻頗有俠義,根本不像皇子,只是後來為何還是參與了皇權的争奪?卻是呂妍想也想不明白的,包括後來連平之戰,劉卓本可以逃出生天,卻死守着他母親鄭貴妃的陵墓不願離去,然後被劉賢攻破,死于連平。
就在大家聊得熱鬧之時,忽然不知誰說了一聲,“貴人來了。”大家齊刷刷看去。
四皇子的馬車緩緩駛來。
呂家這邊也開始按捺不住了,呂煦向呂妍使了使眼色,示意要她跟着上前,與貴人套交情。呂妍額頭開始冒冷汗,她扯得謊要如何收場,她裝作沒有看見。
呂煦弄了半天,發現女兒後知後覺,心裏頗為惱怒,又不得發作,便使了孟氏過來,把呂妍叫了過去。
“呆會你得尋個機會與貴人說說,父親希望能與貴人單獨見上一面。”呂煦吩咐道。
一旁的孟氏卻驚滞的看着自己的女兒,有些不知所措。
呂妍點了點頭,“一但瞅準機會,女兒絕對會為父親争取的。”
“嗯。”呂煦才放下心來。
貴人剛下馬車,卻被一幫權貴圍住,衆人擁護他往裏走去。
進了府,呂薇開始做向導,她來過不只一次,對刺史府頗為熟悉,她帶着兩位妹妹,每到一處,必會介紹一二。
呂妍安靜的聽着,呂媛卻比較好奇,不過卻也是一個少言寡語的人,大多聽着、看着。
刺史府并不算大,相比于京城的世家府第,這裏算是比較擁擠的。府中甬路相交,抄手游廊,人工湖也不大,中間一個涼亭,放眼一望,府中內院盡收眼底,此起彼伏的屋檐院落,占地面積卻不廣,來往家丁仆從,大多樸素。
府中派了專門的丫鬟婆子,領着一衆女眷往另一個方向而去。呂氏三姐妹進了府,安靜的跟随在後,一路上就聽着前面帶頭的兩家貴女聊得甚是開心。先頭呂薇說與張茵聊得來,結果兩人一照面,人家把臉轉開,當作沒看見,呂薇尴尬了好一陣。
呂妍在心中想:這世間講究門當戶對,沒有一個好的出身,人家為何要對你另眼相看、私下結交。不過這種人也有這種人的好處,不用真心付真心,各取所需,利益相護。?
☆、宴無好宴
? 入宴前,一群女眷先是進了臨水亭,這個亭子建在湖中央,可能考慮到這次宴會的特殊性,臨時搭建了一條長廊,從陸地直通亭中,也要感謝這人工湖的窄小,在這麽短短的幾天裏便完了工。
貴女們處在臨水亭,四面無任何景致遮擋。而權貴才俊卻擁着貴人坐在三樓高處,迎着風,俯視着整個臨水亭,真是一目了然,既避免了男女同宴的尴尬場面,又滿足了各權貴的美人心計。
大家都是有備而來的,貴女們進了亭,或坐或站,都有章法,三三兩兩,傾心相談,有吟詩作對,彈琴對唱,似乎好不自在的樣子。
呂薇很會應酬,轉眼間就溶入貴女圈中,與各驕驕們談天說地,相處融洽。
呂媛是一個安靜的性子,呂妍卻是小小身體裏住着一個大人的靈魂,自然也不愛噌這個熱鬧。她拉着呂媛,兩人離開臨水亭,來到走廊的石墩上坐下,坐姿也沒有特別的注意。
呂媛看着湖水裏游來游去的魚兒,問着呂妍:“姐,你說做一條魚多好啊,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呂妍輕輕一笑,嗔了她一眼,“你現在的思想真是越來越古怪了,做魚有什麽好的,說是自由其實不然,他們明明那麽愛自由,卻被關在這小小的池塘中,任人玩樂,經得起折騰的還可以長久活下去,卻也是守着這半尺天地,直到老死,經不起折騰的,也只不過成了池中的一點肥料,誰還會記得它。”
呂媛一聽,忍不住輕輕地哭了起來,“姐,為什麽做一條魚這麽可憐。”
呂妍忙拍了拍她的背,“各人都有自己的命,命好不好,都得自己把握。”
“可它們被關在這一方池水中,怎麽把握自己的命運呢?”呂媛長長的眼睫毛粘着淚珠兒。
呂妍看着這一池魚兒,愣了一會,面色沉重,緩緩地說道:“出身不是自己決定的,命卻是自己的,雖然被關在這一方天地之中,難道就沒有一絲機會游入大海麽?若是哪天下了大雨,若是大雨沖垮了池塘,它們只是欠缺一個機會。”
呂媛安靜的聽着,忘記眼眶中殘留的淚,她想了想,忽然問:“姐,會有那麽一天麽?”
“會的,一定會。”呂妍微笑着安慰她,眼眶不知何時也湧入淚花,往事如潮水般湧出,上一世那一段毫無保留的愛情,那個讓人心痛的書呆子,最終卻是她親手葬送,攀上富貴,走上一條不歸路。
劉卓無聊的坐在軟椅中,看着臨水亭争相做作的貴女們,便是第一眼就失了興致,他左右瞥了兩眼,見各地方權貴,滿臉笑容,滿意的看着自家的女兒,他有點惱火。
忽然他無意瞥到石墩上坐着的兩位小姑子,年歲不大,最多十二三歲,身材相貌還沒完全長開,其中一個看着湖中水面的眼神,卻讓他錯愕了一會,那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子身上不曾有的表情,深沉、沉重,甚至帶點倉桑,好似經歷了不少事情,對周遭一切都看淡看透。
他認真的研究了一會,越來越對這個小姑娘産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向一旁的李林江招了招手,李林江俯首貼近。
“你說,坐在石墩上的兩位姑子是哪家權貴的嬌嬌?”
李林江擡眼看去,正好看到呂妍那眼眶含淚的模樣,他忽然一怔,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出,看着她那哀傷悔恨的眼神,心中無端端的顫了顫,被這個小姑子的一舉一動吸引。
“這個小姑子,有點特別,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的感覺,好似在哪兒見過。”
李林江依舊沒有出聲。
劉卓皺了皺眉,側頭看去,就見自己的好友正瞬也不瞬的看着臨水亭發呆,原本心情不爽的劉卓忽然來了興致,心情瞬間好了起來,不知自己的好友可是看中了亭中的哪位嬌嬌呢?
“唉。”劉卓碰了碰李林江的胳膊,“你若是看中了誰,大可告訴我,我一定會為你做主的。”說完,認真的看着李林江。
李林江被他推醒,忽然聽到他這樣的話,臉刷的一紅,收回視線的同時,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此時的呂妍卻帶着笑容正在安慰着呂媛,李林江看着那清朗的笑容,硬是愣了一會,直到劉卓不耐煩的喂了一聲,才扭過頭來,他羞紅着一張臉,語無倫次的說:“你……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我才不要。”心裏頭卻想着,若是真的有意,再等上個二三年,到那時他正好及冠。
入宴前夕,各權貴找着借口來詢問情況,圍在貴人身邊的大多是德高望重、有家世後臺的人,譬如李別駕、張長史之流。而呂煦卻被擠在了外圍,最後遺嘆的同其它低階小吏坐在一起。
劉卓皺了皺眉頭,就剛才他還真沒把哪位嬌嬌記住,快到弱冠之年,不管他走到哪兒,總有人給他打着晃子送女人,原本呆在京城已經夠煩了,還不停的被母親催促,好不容易領了份輕松差職,卻又被一群地方官吏圍繞,真是煩不勝煩。
劉卓想了想,若要在梁州城呆些時日,得把他們注意力引開才行。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的呂家二姑娘,有點小聰明,弄不好能給他想個法子。
“梁州司馬可在?”劉卓這麽一發言,衆官員齊刷刷愣住。
“在的。”呂煦耳尖,忙站起身來。衆官員讓出一條路,臉色都不太好看,從京城貶到梁州,個個有心孤立他,卻不知他走了什麽運氣,居然被貴人親自點名,莫回他還有機會返回京城,這麽一想,大家懼怕了起來,先前被貶官員,的确有返回京城為官的先例,可人家那是身世有人幫襯,哪像這呂家寒門出身。
呂煦聽到四皇子的點名,看着一衆官員那猜測不定的面孔,心情非常愉快,他快步來到貴人身邊,隔着幾步便行了一個大禮。
劉卓想了想,看向底下的大家閨秀,問:“不知哪位是司馬大人的女兒?”
呂煦心中一喜,指了指一位穿着粉紅衣裳的少女,“這位便是臣的長女。”
劉卓皺了皺眉,那個小丫鬟沒有這麽大啊。
呂煦察覺到四皇子不滿的臉色,即刻又指向石墩處的兩位小姑娘,“還有這兩位也是臣的女兒。”
劉卓看向呂妍,他忽然哈哈一笑,難怪之前覺得這人眼熟,這麽仔細看來,還真是之前那位小丫鬟,只是如今穿着華麗,又老老實實的側面坐着,的确難以分辨。
李雙江在一旁輕咳了一聲,劉卓忙收起笑容,點了點頭:“嗯,司馬家的女兒,妍姿豔質,着實不錯。”
話音剛落,卻驚起千層浪。
張家同李家均是齊齊變色。
這邊呂妍卻并不知道那高處樓臺上的事,她陪着呂媛逗了一會兒魚,又說了幾番貼心話,倆人的感情更加的親密起來,也因着呂妍知道後頭的許多事情,對着這個只小一個月的妹妹特別的寵着,也或許是對前一世的彌補。
涼亭中,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幾位嬌嬌争吵了起來。剛才大家都玩得盡興,一會兒卻分成了兩派。
中間空出一條道,兩邊站着,為首的是張家千金張茵,李家閨秀李茹是,呂薇帶着幾個卻站在一側,兩邊勸慰。
呂妍瞥了一眼,看着怒目而視的兩位千金,扭過頭去。八字還沒有一撇,兩個就開始争風吃醋起來,難怪會有後面的爬床事件。
呂媛卻有些擔心的問:“姐,父親曾交待,貴人會在高樓上,可以看到我們,曾囑咐要大方得體端莊,可她們這樣好嗎。”
呂妍未語,她看着呂薇雖是好心相勸,可話語間讓人聽着,更似在挑撥,她知道她的這個姐姐絕不是外表看得那麽柔弱。
“衆位姐姐,何必為了小事生氣,茵姐姐的琴可是梁州出了名的,彈得極好,茹是姐姐的舞也是梁州一絕,這兒分不了高下,何不禀報刺史大人,由貴人來憑斷,如何?”呂薇聲音甜美,勸起人來也是溫柔可親。
“對啊,姐姐們,貴人還在不遠處看着呢。”人群裏不知誰說了這麽一句,卻驚醒了局中人。
呂薇不動聲色的斜瞥了一眼,原來是她身側穿紫衣裳的閨秀。
張茵與李茹是忽然醒覺,不由的往不遠處的樓臺瞥了一眼。這個時刻,不知是誰把站在亭邊沿的呂薇給擠了一下,接着聽到驚呼一聲,呂薇應聲落入了水。
呂妍本來沒打算注意那邊的,聽到呂薇的驚呼聲,她忙擡起頭來,就見呂薇不悉水性的在池中沉浮,一雙藕臂亂揮,拍打着水面,而亭中的女子大多不習水性,守在亭子裏大聲驚呼。
呂妍二話不說,跳入池中,游近呂薇身邊,還沒有撈住她的人,身子就被她胡亂拉扯的手抓了個正着。呂妍真是忘了自己還只得十二歲,在上一世,她是在十八那年被人迫害,不得不學會游泳的。
轉瞬之間,她被呂薇拉入了池水中,兩人糾纏中沉入了池底。
就在這朦胧模糊之間,呂妍看到了一個身影,一個上一世到死都沒能忘記的身影,她想她終是來了另一個世界,尋到了他。?
☆、中計
? 當李林江托起兩個溺水的人時,看到呂妍,他有瞬間的疑惑。
呂薇已完全昏了過去。呂妍卻是清醒的,透了兩口氣,她回過神來,雙眸卻直勾勾的看住李林江,倆人貼得很緊,呂妍忍不住喚了一聲:“元生,是你嗎?”
李林江一驚,看着這張尚未長開的小臉,單純中又透着一股成熟,可她是怎麽知道他的小名的?
岸上擠滿了人,呂煦扶着孟氏,焦急的看着水面。而各官員的心卻直往下沉,這兩位可是貴人叨念的人啊。
這次落水事件,總要尋出兇手的,大家都知道,在貴人眼皮子底下出事。
張家仆人陸續跳入水中,呂妍倆姐妹被人救了起來,接着被婆子帶走,送入內府休息。
岸上,李林江一身濕衣獨自站着,望着呂妍消失的方向發呆,他剛才聽到了她的呼喚,這樣純粹帶着眷念的呼喚卻從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口中出來,他聽後,心卻莫名的痛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他與她認識有好多年了,似乎他們曾經彼此深愛。
“喂,大才子,該醒了,英雄救美結束。”劉卓推了他一把。
李林江回過神來,聽到好友調侃的話,臉刷的一下紅了。
劉卓摸了摸下巴,“你今日非常奇怪,又在衆目睽睽之下,施展獨門絕技,生怕這梁州城還不夠亂麽!”
就因為呂氏兩位閨秀落水的事情,這宴會也熱鬧不起來了,若是先前,梁州城的官員大多不會在意,只要不是張長史、李別駕的孩子,呂家算不得什麽,可如今因為貴人的關注,這落水的意義又不同了。
刺史夫人鄭氏應刺史大人的要求,來到後院的貴女圈中,開始審理此案。
外間各官員守在堂中,陪着貴人飲宴,個個安份守已,再不敢上前自薦家中的閨女,之前本想宴間派各位閨秀出來表演,再由貴人評出高低,如今再沒有一人敢提。
前一世的确是這樣的,呂薇便是在這次宴會中出盡風頭,她的驚鴻舞壓過李家嬌嬌,琴藝上又壓過張家閨秀,成了梁州城的才女,風頭之盛,也成了後面擇婿的資本。
呂妍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梅花賬頂發呆,一旁的呂媛卻抹了一把眼淚,語不成句的說:“姐,你從來不會游水,你怎麽……你怎麽就跳下去了呢?”
呂妍拍了拍她的小手,她露出一個笑容,安慰她:“姐不是沒出事麽!看到大姐落水,一時心急,顧不上這麽多了。”
“說的好,呂氏名門,姐妹情深。”鄭氏邊說着邊從外面走了進來。
呂妍姐妹忙起身行禮。
鄭氏三十歲不到,皮膚白皙,眉眼溫柔,看着呂氏姐妹,含笑的受了禮,便過來扶着呂妍坐下,“你多歇會兒,受苦了吧!孩子。想不到呂氏門風剛正,生出的女兒,也是情深意重,難得。”
呂妍又想站起來道謝,鄭氏按住她,“我知道你們呂家的處境,卻不想還是被人陷害,如今作案之人已查出,乃鐘氏所為,我已做了相應的恁罰,你看如何?”
鐘家乃梁州城首富,也是梁州城最有名的大善人,其德行在百姓之間流傳,呂妍認識鐘家小女,那時她正站在張茵的身側。
“不知姐姐可還好?”呂妍問。
鄭氏嘆了口氣,“人是沒有事兒了,就是受了驚吓,甚是可憐,這麽溫柔可親的姑娘,聽說當時還在亭中勸人,最明事理,卻不想……”
呂妍聽後站起身來,“我們姐妹既然沒事,還請夫人手下留情,畢竟鐘氏年幼無知,經此一事,怕也受驚不少。”
鄭氏看着呂妍的言行舉止,心中贊嘆,這呂家二姑娘比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