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舍得
戈濤主動認錯,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殿下讓我帶走陳子骁,我照辦了,把他藏在魔界的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有煞氣,尋常魔族都不敢靠近,人類更可能被迷惑心智出現問題。”
“我只能陪着他,他以為自己要死了,不停地說話。”
“說他多喜歡寧煜大人,說他做了很多瘋狂的事情。”
“說……單相思是多麽痛苦。”
說到這裏,戈濤的聲音放輕了,也沒有那麽顫顫巍巍怕惹怒王炎景和邵何安。
戈濤的頭部微微擡起,按在地上的手指加大力氣,按出了地板破碎的聲響,呼吸急促,似乎在壓抑什麽情緒。
王炎景覺得這個模樣很熟悉。
不久前,他在渾身是血的陳子骁身上看過。
陳子骁已經受了傷,有殺傷力巨大的劍逼到眼前了,仍然沉浸在能夠死在邵何安手下的變态快樂之中,只是身體不争氣地由着生存本能出現掙紮的反應。
“戈濤。”王炎景似乎看明白了,試探地問,“你是不是有單相思的對象?”
戈濤不說話,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邵何安發了話,語氣頗為不屑,“罹遷吧?”
戈濤猛地擡起頭,“我知道我不配,我不是貴族,我沒有修煉的天賦,進王宮做侍衛都花了五十年的時間……”
王炎景抿抿唇,看了一眼邵何安。
Advertisement
邵何安倒是懂得他的想法,解釋,“魔王喜怒無常,經常換掉所有的侍衛。所以王宮将标準降低,對侍衛要求最少。五十年的話,大概是花了十年從初中畢業的水平吧。”
話說得太直白,戈濤再次垂頭喪氣發出了難受的嗚咽聲。
王炎景到底受過戈濤不少照顧,心軟,安慰了戈濤一句,“你現在也不錯啊。我哥相信你,特意把你派過來呢。”
戈濤更委屈了,“因為寧煜大人也在。”
“啊?”
“陛下說,要選一個沒什麽存在感,不會當電燈泡的跟班。”
“……”王炎景無力嘆氣:魔界是不是沒有場面話的?一個個說話這麽直,太傷自尊了吧。
“說重點。”邵何安不耐煩聽這些,“陳子骁的傷怎麽好的?”
“他想要長生不老,曾經找過一些邪門的修煉方法,到了魔界突然就明白怎麽做了,求我幫忙。”
王炎景一聽到邪門兩個字,驚了驚,“雙修嗎?”
邵何安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提前指住戈濤。
“我!”戈濤已經吼出了一個激動大聲的字,被邵何安一指又蔫了,後半句說得弱弱的,“我不會背叛陛下的。”
王炎景大概了解了戈濤和陳子骁的關系。
很簡單,倆舔狗湊一塊有了“大家都不容易”的同感,組成了“舔狗聯盟”。
不過,戈濤這麽一說,他倒是想起個三觀比較奇怪的漫畫,也有舔狗湊一塊互相安慰,把對方想成自己的男神或者女神做不和諧的事情。
“炎景。”邵何安捏一捏他的臉,“回神了。”
“哦,繼續說。”王炎景示意戈濤開口。
戈濤也不敢拒絕,繼續交代,“我以為他只是不想毀容,就幫他抓了幾個小鬼當材料。”
“然後他就變異了,變成了不正常的人類。”王炎景下了結論。
“對,我剛才想帶走他,他走到少人的地方就開始反抗了。”
王炎景猜出了結果,想給戈濤一點面子,“他這麽會賣慘,你心軟了吧?”
然而,他的旁邊還有一個實事求是、半點面子都不給的邵何安。
“心軟?是打不過。”邵何安輕哼。
“……”戈濤愣一愣,就直接哭出聲了,“我真是太沒用了!”
戈濤身材高大壯實,平時看起來也是猛男那一挂的,突然暴露出軟弱的那面并且哭得這麽慘,畫面實在是太凄涼了。
“你閉嘴!”王炎景瞪去一眼,給毫不留情揭人傷疤的邵何安臉色看。
邵何安從茶幾底下拿出了茶具和茶葉,氣定神閑開始沖泡。
“戈濤別理他,不要哭了。”王炎景轉而安慰戈濤。
戈濤估計是壓抑久了,忽的一爆發真的停不下來,眼淚鼻涕同時流着各種沒有形象。
“停啦,”王炎景遞上紙巾,腦袋被發動機一樣的哭聲擾得陣陣發疼,“你再哭,我把我哥叫來了?”
戈濤瞬間停下了。
“呼,這都什麽事啊。”王炎景嘀咕着。
邵何安還在補刀,“這叫沒有存在感?做電燈泡特別亮。”
王炎景實在是累了,罵人都沒有什麽力氣,“你別說話。”
他的聲音虛虛弱弱的,邵何安當然吃這一套,回個笑柔聲答,“好。”
“寧煜大人。”戈濤很會把握機會,看到邵何安的心情不錯就撲通撲通開始磕頭,“求您殺了陳子骁吧。”
王炎景也投去期待的眼神,“不殺也把他抓回來啊。他用了邪門的修煉辦法,要是開始危害世界怎麽辦?”
“跟我有關系嗎?”邵何安反問。
王炎景倒是無法反駁,咬咬牙,開始強詞奪理,“沒!跟我有關系!你不願意就算了。”
邵何安立馬改口,“我錯了。”
王炎景哼了一聲,“所以呢?”
“我現在去。”邵何安無奈,“等我回來。”
“沒問題,我幫你泡茶。”王炎景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主動攬下泡茶的活兒。
邵何安起身,一瞬就消失了。
“這樣的話,節目組要換人啊。”王炎景自顧自地想着,“到時候可能會換劇本……那我還要不要準備?”
“殿下,醒茶的時間太短了。”戈濤弱弱提醒。
“你懂這個?過來泡。”
王炎景愉快地把活丢過去,走到窗邊,看一看外面的天空。
他只是随便望一望遠處,想伸個懶腰休息下而已,沒想到正好看到了詭異的景象——天空中出現了黑霧,層層疊疊堆積着,直至把太陽遮掩。
“戈濤快看!”王炎景趕緊回頭問,“這是怎麽回事……嗯?你怎麽回來了?”
邵何安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的後面,肅然說,“陳子骁和一群厲鬼結盟了,我動手就是宣戰,罹遷不會同意的。”
“陳子骁這麽厲害?鬼的話……要不要通知鬼差?”
“通知啦。”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炎景殿下,你的視線能不能再廣一點,不要只是盯着老公看啊。”
王炎景望了過去,在漆黑的角落辨認出了融入其中、幾乎是渾然一體的那個鬼差。
“是你長得不顯眼。”王炎景不客氣地怼回去。
鬼差啧了一聲,沒跟他計較接着說正事,“我們辦事很正規的,我要寫報告,送到上面等領導意見,等到批條下來才能夠動手。”
王炎景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要多久?”
“順利的話,十天半個月就行了。”
“不順利呢?”
“這就說不好了。那些厲鬼有的存在上千年了,資料難找,又琢磨出各種亂七八糟的辦法來修煉,魂魄不完整。複雜程度跟你們人類說的沒指紋沒頭發被燒毀差不多吧。”
王炎景嘆氣,“完了。”
“別怕。”邵何安十分順手地樓了,“我會保護你。”
“保護個頭啊,我要跟他演對手戲,而且是有打架情節的對手戲!”
邵何安失笑,“你還在想着那個節目?”
“我憑本事接的節目,為什麽不能想?”
“能,我錯了。”邵何安還是一副任他罵的樣子。
王炎景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但實在停不下來——發脾氣有人受着,錯的永遠不是自己,随便說一句就能把鍋甩開,太爽了。
“啧,我不是來吃狗糧的,辦完手續再跟你們聯系。”鬼差卻是受不了他們的互動,說完就跑。
原來在泡茶的戈濤不知道什麽時候跪在那裏了,痛哭流涕,“我對不起陛下!”
“跟我哥有什麽關系啊。”王炎景想不到這事麻煩到邵何安都搞不定,對戈濤的耐心少了,不客氣地吐槽,“他根本不在乎。”
戈濤被他一說,委委屈屈以頭搶地。
“停!你沒事幹的話就去找陳子骁,想辦法把他勸回來。你好歹算他的恩人,他說不定一高興就聽了呢?”王炎景徹底煩了,提了一個死馬當活馬醫的主意。
他想打發人,戈濤卻理解成了委以重任,瞬間有了精神,“屬下領命!”
“……”王炎景看着戈濤興奮的背影,心情複雜。
邵何安替他說了想說的話,“他靠不住。我讓節目組換掉陳子骁。”
王炎景看去一眼,忽然發現邵何安的白襯衫染了點灰塵,不顯眼,卻是一種風塵仆仆趕過路的證明。
另一頭,茶幾上有怎麽也沒泡好的茶水。
他連泡茶都做不好,白跑一趟的邵何安依然想着幫他。
“不了。”王炎景此刻只想讓邵何安坐下,“坐下來吧。”
邵何安皺眉,“真不換?”
“真的,這次換掉,下次他也有辦法殺回來,何必呢。”王炎景揚起笑,扯一扯邵何安的衣角,“喝點茶休息一下吧。”
他的動作輕輕的,倒是把邵何安倏然拉近了。
邵何安順勢抱住了他。
王炎景靠過去,陷入那個溫暖的懷抱輕聲說:
“我不怕,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