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局

第58章 他是我爸爸

一如往常，蘇知樂剛出實驗室就接到了葉旭春的電話，他脫掉身上的白大褂，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猶豫着平複心情按下了接聽。

“葉叔叔。”

“哎，知樂啊，歸零那小子有聯系你麽？”手機那邊傳來的聲音滿是滄桑，葉旭春嘆了口氣，“今天是他媽的祭日，電話也不接。”

他的擔憂從未說出口，可蘇知樂了然于心。

“葉叔叔，你放心，我今天會去找哥哥的。”

蘇知樂挂斷了電話，打開通訊錄，注視着那置頂的人，盯了許久終于按下了撥通，長長的撥通聲循環在他的耳邊，綿長不絕。

“您好，您撥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機械地女聲傳了過來，蘇知樂的心随着那挂斷的片刻瞬間提了起來，他急忙拿起一旁的白大褂回到宿舍，背起書包就離開。

每年的今天總是會下點雨，天氣霧蒙蒙的，帶着秋日的冰涼，修建在山間的各個墓碑，寄托了多少哀思。

從不喜深色的葉歸零，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肅穆莊重，他的身上被細膩的雨水全部打濕，微長的金發失去了動力耷拉在臉上，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四處一片寂靜，只有雨落在石碑上“滴答滴答”的聲音。

他靜靜地跪在墓碑前，遞上一束□□靠在碑上，這樣的葉歸零顯得落寞又孤獨。

“媽，又是一年了。”早已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他硬扯出一抹笑容，後一個側身靠在了碑上，仰頭迎接雨水的洗禮。

“我已漸漸習慣了你的離開，我害怕慢慢的我也會忘記你的樣子。媽，你為什麽離開的那麽早……”

“如果…如果你還在，或許我也不用變成如今的這幅樣子。我報複那女人的兒子，讓他在對我的愛裏受盡心理折磨，明明是…是他們的錯……”

他伸手擦盡臉上混雜的雨水和淚，想睜開眼睛卻怎麽也不能，渾身散發着落魄，像個被抛棄的孩子。

“媽…我該怎麽辦？這兩年，我看着…他變成這樣，我竟然也會心疼…我怎麽能對他心軟？媽…你教教我……”

他忍不住抽泣起來，所有的一切順着他的計劃進行，可他卻怎麽也掌控不了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感情，他又怎能對他如常？

蘇知樂，為什麽…為什麽，你偏偏是她的兒子…為什麽，我竟真的喜歡上你……

蘇知樂知道每年這天，葉歸零都會去他母親墓碑前祭拜，再回到秘密基地訓練到筋疲力盡，把所有的難受都在運動裏耗盡。

等到快九點了，蘇知樂靠在門邊快要睡着，突然氣息臨近，他警覺起來，急忙起身。

葉歸零渾身濕漉漉地滴着水，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材，他一直低垂着雙眸，注意到不遠處的人，眸光動了動，冷淡地打開了門，一句話也沒說。

他的冷漠讓蘇知樂有些不知所措，緊閉的卧室門隔絕了兩人的氣息，空蕩蕩的大廳裏靜的一根針掉落都能聽見，忽地一陣雷聲大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蘇知樂鼓足勇氣敲了敲卧室門：“哥哥，你餓了嗎？”

過了片刻，門才打開。葉歸零已換好了衣服，他直直地盯着矮他半個頭的男孩，說道：“你來幹嘛？”

“看你。”被他冰冷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蘇知樂急忙轉移話題，“哥哥，你要吃什麽嗎？”

“轟”地一聲又是一陣驚雷，閃電劃過天空，外面的雨更大了。

“魚師父。”葉歸零說完又關上了門，把蘇知樂又一次阻擋在了門外。

天已經很黑了，魚師父的糕點店在合廬的另一頭，蘇知樂看着閉上的卧室門，沉悶的天氣讓他莫名壓印，緩了緩心緒，輕輕帶上了別墅大門，撐着傘站在門口等了許久才打到了向“魚師父”糕點店出發。

終于趕上了店鋪關門前買到了小蛋糕，蘇知樂慶幸地把他藏在懷中，生怕被雨水打濕。

大雨一洩而下，他等了許久都沒有一輛出租車停下，蘇知樂撐着傘獨自走上了街道，昏暗的燈光忽閃忽閃，心裏布滿了未知的恐懼。

“噠噠噠。”

他耳邊傳來了腳步聲，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懷裏的蛋糕被握得更緊了，眼見前方拐角剛好路燈壞了，蘇知樂不自覺加快了腳步，盡量克制從腳底而起的恐慌，後面的随即而來的腳步也越來越急，巨大的身影覆蓋了他的身體。

“知樂…”

男人的聲音響起，恐懼瞬間被放大，他木楞地轉頭對上了來人的臉，亂糟糟的頭發被雨淋得更加落魄，明明曾經那麽熟悉的臉笑起來卻如此詭異陌生。

“怎麽，不認識爸爸了？”蘇同掃過這與自己有些相似的男孩，穿着富貴，湧上心頭的喜悅，雙目中一閃而過的狠厲，“爸爸這些年一直想你呢。”

“爸…爸…”

蘇知樂沒想到居然還能看到他，兒時的恐懼一襲而上，他曾逃避無數次自己生父的話題，他來合廬後認識的所有人都以為他的爸爸已經死了，包括葉歸零。

可是，他知道他還在。從記事起，只要每次喝完酒，爸爸的脾氣怎麽也控制不住，無數次，他親眼目睹自己的母親被狠狠打的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身上全是淤青傷痕，伴随他童年的只有母親的哭聲和父親的打罵聲。

慢慢地，他開始有主張了，懂得幫媽媽反抗，卻因力量的懸殊，一次次被關在地下室，迎接着他的是那無窮盡的黑暗，也是從此之後，他變的怕黑。

後來，他發現爸爸總躲在房間裏吸食白色的粉末，他知道那是白洛因，違禁毒品。終于，在葉旭春的幫助下，他被抓進了戒毒所，也順利和媽媽離婚。

如今，再見之時，他對自己的爸爸，沒有一絲久別重逢的懷念，湧上心頭的唯有無盡的恐懼，他怎麽會出來？自己又該怎麽辦？懷裏的蛋糕裹得更緊了。

“我可找了你好久呢，終于看到你一個人獨自出來，才有機會跟你說話。”他的聲音淡淡地，好似普通父親對孩子的寒暄，蘇知樂手裏的傘向他那邊微微側了一下，試圖給他擋住一些雨水，蘇同往前走了一步，蘇知樂吓得往後一退，被立馬抓住了手腕，他的聲音帶着些不解，“孩子，你怎麽怕爸爸呢？”

“我......”蘇同的力氣很大，蘇知樂的手腕處傳來一陣疼痛，定是被捏的發紅了。

“我看你在那葉家當少爺很不錯啊，穿的都不一樣了，怎麽就不知道孝敬一下爸爸呢，真是讓我失望。”黑暗中他像是地獄來的修羅帶着索命的呼喚，蘇知樂身體有些癱軟，想到葉歸零還在基地等着自己的糕點，胸腔裏不由湧起一抹勇氣，硬撐着疲憊的身子。

“爸...我沒有錢。”自從來到葉家後，雖然每個月葉旭春都會給自己打零花錢，可是他知道那不是他的，所以除了正常的用度，剩餘的錢都存在尤曉顏那裏，等畢業後開始工作，他會把所有的錢都還給葉家，畢竟那不是他的。

“臭小子，你別騙我了。”他的臉色突然變了，雨還在下，一陣閃電劈過，蘇知樂正對上他那兇惡的目光，“當初，你跟葉旭春那狗東西聯合整老子，這筆賬我跟你慢慢算。”

“放...放開我！”

蘇知樂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用力甩開他的手臂，卻怎麽也沒辦法，手上的傘直直掉落在地，傾盆而下的雨水流進了他的衣領裏，寒冷刺骨。

“呵。”他拽着蘇知樂向前走，傘就這麽掉落在地，任憑他怎麽呼喊，蘇同一點也沒有放開，滿滿的威脅，“你說我現在拿你去跟你媽要錢，她會給多少？”

“為什麽...爸...你的眼裏只有錢？”蘇知樂曾經無數次想自己的父親為什麽不給自己半分的父愛？葉旭春雖然嚴肅可對葉歸零的愛從不是假的，他有時候真的很羨慕。

“啪”地一聲，蘇同的耳光直接打到他的臉上，他因過度緊張本就沒站穩，直接摔到在地，撞在道路邊的石階之上，瞬間疼痛席卷全身。

蘇知樂知道自己是不能跟他走，地下室的無窮黑暗他早就受夠，不，他要反抗。他用蓄力集中在拳頭上，瞬間揮出直擊他的肚子，蘇同痛呼一聲，蘇知樂見狀立即逃跑。

今夜的雨一直未停，街道上沒有什麽車輛，奔跑在雨中的人，想哭但是他不敢，所有力氣他必須用來逃脫，身後追逐的男人辱罵聲在雨聲中逝去。

紅藍色的警燈閃爍不停，蘇知樂仿佛看到了希望，向不遠處沖去，大喊着，終于引起了那邊的注意。

警官急忙迎了上去，打量着來人的身份，疑問道：“發生什麽了？”

蘇知樂慌忙向不遠處的人影指道，蘇同見狀拔腿就跑，漸漸消失在夜幕裏。他一晚上提起的心瞬間放下，一時間竟沒站穩，直接坐到了地上的水坑裏，護在懷裏的蛋糕依舊保持着最初的模樣。

警官見狀把他扶到了車上，打開了車內的燈，眼前的男孩看起來似乎還在上學，卻這麽晚出現在大雨裏，不由擔心道：“剛才怎麽了？”

“我...被打劫了...”蘇知樂依舊驚魂未定，劇烈運動後的還在大口喘着呼吸，“他...是我爸爸...”

“什麽？”警官似乎不可置信聽到的事情，靜靜地聽着眼前的男孩講述了自己的過去，将所有的一切記錄下來，“你說的我都清楚了，我這邊會繼續調查你父親目前情況，你最近也記得保護好自己。”

“謝謝。”蘇知樂全身都感受到的痛楚讓他想要就這麽睡過去，可是手中的蛋糕在提醒着自己他今天的目的是什麽，揉了揉太陽穴，開口道，“能不能麻煩您幫我送到我住的地方？我打不到車。”

他覺得今天自己真的有夠狼狽的，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當警車停到基地門口的時候，他下車注意到別墅早已熄滅的燈光，輕輕地打開了門，摸索着打開了燈，猶豫着來到二樓，就要敲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