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屋裏漆黑一片,沒有燈光點綴,厚實的窗簾将外界的光線也隔絕開來,于是也沒有了所謂的星光。
這是一個毫不浪漫的夜晚,沉重的心情也不适合浪漫。
然而餘田田伸手環住陳爍,感覺到他慢慢地把頭擱在了她的肩上,這一刻,心頭竟然也滋生出了一種細微朦胧的浪漫。
陳爍啞着聲音開口問她:“會唱歌嗎,餘田田?”
她頓了頓,點點頭,“會。”
“會唱什麽?”
“會唱……”她躊躇片刻,索性不說歌名,兀自哼唱起來。
密閉的空間裏,她的聲音是這個狹窄世界裏的唯一星光。
黑夜,你獨自面對多少的夢魇,我不了解。
但我知道藍天終究會出現,暴雨的終點是一片草原。
看着你偶爾清醒偶爾睡,偶爾沮喪掉下淚。
你的痛我永遠無法體會,但我明白,我的心和你同一邊。
歌是她喜歡的歌,卻并非有意挑中了這一首,然而唱着唱着,才發現歌詞如此應景。
她唱着“你的痛我不能代替一點,但我多想時間能走得快一些”,“最寂寞是痛找不到語言,但我希望我的歌到你心裏面”。
那個聲音有一些小小的顫抖,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氣息不穩。
黑暗裏,她察覺到陳爍慢慢地握住了她冰涼的手,他的臉還輕輕地貼在她的右肩上,灼熱的呼吸穿過微微開阖的衣領,抵達她的肌膚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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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顫抖得越來越厲害,最後終于停下來了,再也沒有了聲音。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低沉暗啞,輕聲叫着她的名字:“餘田田。”
她應聲,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那只溫熱修長的手慢慢地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帶到了他的心房之外,隔着幾層厚重的衣服也能感受到胸腔裏那顆跳動的心髒。
一下一下,極為沉穩有力,好像雨水充沛的夏日裏一場滾滾驚雷。
“這裏。”他呢喃着,閉上眼睛湊近了些,嘴唇貼在了她的脖子上。
“嗯?”餘田田渾身都在微微顫抖,唯有腦子裏一片清涼,仿佛冰雪世界一般。
她來不及多想,來不及竊喜,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與他雙唇相貼的那一小片肌膚之上,癢癢的,麻麻的,還帶着莫名的悸動,很快蔓延到全身上下各個角落。
陳爍用力地将她的手心按壓在自己的心髒之上。
他說:“歌在這裏。”
“……”
片刻的停頓。
“人也在這裏。”
好像并沒有想象中的狂喜,也沒有心跳加速仿佛要沖破身體的感覺,她呆呆地坐在原地,只是慢慢地感覺到眼眶有一點濕潤。
這世界上關于愛情最奇妙之處大概就在于,每一個人生來只與血濃于水的親人有所牽絆,但因為愛情,心底會多出一個人。
從此刮風下雨,陰晴圓缺,都多出一個牽挂的縫隙,而你源源不斷地把充沛的感情填補進去,換來的是內心平靜的充實與喜悅。
她不是年少輕狂的小姑娘了,不會青澀地追求隔壁班的清秀少年,也不會捧着心髒紅着臉大叫“我喜歡你”。
所以她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裏,抱着那個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喜歡上的陳醫生,閉上眼睛輕輕地笑了。
她說:“真好。”
“好什麽?”他的唇微微離開她的脖子,含糊不清地問道。
她卻又不說話了,只是反手把他抱得更緊了些。
到底好什麽好呢?
好的是,她一直希望他可以過得很好,好到足夠愉悅喜樂,彌補過去所受到的傷害。而今,在他說出那句話以後,她才終于放下心來,踏實了。
因為對他好的那個任務,從今以後大概可以交給她了。
她會讓他過得很好很好。
她會用小小的羽翼保護着他,給他屬于她的小幸福。
***
空調的溫度充斥着整個房間,于是屋子裏暖洋洋的,令人心生懶意。
餘田田率先醒來,動了動脖子,發現手臂被什麽沉甸甸的東西壓住了,動彈不得。
她微微側頭,發現自己和陳爍就這麽橫七豎八地躺在柔軟的布藝沙發上睡了一晚,他還沒醒,安安穩穩地枕在了她的手臂上,睡得踏實。
餘田田仔仔細細地近距離瞧着他,目不轉睛。
睫毛很長很密,覆蓋在眼睑處像一把小小的刷子。
胡茬好像長出來了一點,下巴上微微泛着青色,她忍不住湊近了些,想用臉去蹭蹭。
一下。
癢癢的。
兩下。
很有趣。
三下——
“餘田田。”
頭頂忽如其來的聲音吓她一大跳,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外挪,在險些跌下沙發之際,聲音的主人伸手撈住了她。
陳爍把她拉回來,卻并沒有松手,而是把她拉到了身上,她在上,他在下……姿态很是暧昧。
餘田田慢慢地紅了臉,小聲說:“放我下去。”
“現在知道害羞了?”他漫不經心地說,聲音裏還帶着将醒未醒的睡意朦胧,唇角卻微微翹起,“剛才偷偷親我的時候怎麽不知羞?”
“誰,誰偷偷親你了?!”她大驚失色,這帽子扣得太大了!
“你啊!”陳爍理直氣壯,“這裏,這裏,還有這裏。”
他騰出一只手在下巴上戳戳點點,煞有介事,“你還想耍賴不成?”
餘田田臉紅,詞窮,半晌才嗫嚅着說:“摸,摸摸胡茬而已,哪裏就是親了?”
“那我也要摸。”陳爍認真地把她擱在懷裏,低頭去她臉上上蹭啊蹭的。
餘田田一咯咯笑,一邊滾到了沙發的另一頭,“我沒胡子!你蹭什麽蹭啊!走開!”
“我不管啊,沒胡子我蹭汗毛也行!”某人死皮賴臉地又擠了過來,愣是不放過她。
大清早的,餘田田沒有想到會有如此溫馨的打打鬧鬧,哪怕誰都不曾開口說過一句喜歡,他們卻像默契十足的戀人一樣,自然而然做着這樣親密的舉動。
她忽然不掙紮了,認認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怎麽了?”陳爍問。
“你心情好點了嗎?”
他語塞,半天才捏捏她的臉,“你讓我親一個我心情就好了。”
餘田田又咯咯笑起來,一邊推開他,一邊說:“我是矜持的姑娘,矜持的姑娘是不會同意這種流氓要求的。”
陳爍嘟嘟囔囔地假裝不高興,卻也沒有真的親下去,反而松了手。
他看着餘田田害羞地跑開,心裏并沒有半點不開心。
她如此生動美好地閃耀在他的視線裏,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只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餘田田是真害羞了,在浴室裏對着鏡子看了半天,一會兒覺得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一會兒又覺得這就是談戀愛嗎?從來沒談過戀愛的人,怎麽直接跨越了追求或者被追求的過程,就直接在一起了呢?
她打理好自己,走進客廳看着陳爍,認真地說:“陳醫生,我要回家了。”
陳爍第一個不滿意的是她對他的稱呼……怎麽還是陳醫生啊?
第二才回過神來,“為什麽要回家?”
餘田田嚴肅地說:“我發現我們倆跨越了追求和被追求這個過程,這不科學。”
“……”陳爍一頭霧水,“所以呢?”
“所以,你必須追我。”她宣布。
陳爍眼睜睜地看着餘田田踏出大門,也心急火燎地跟着追了出去,“喂,餘田田,那昨天晚上今天早上算什麽啊?”
“算預告啊!”餘田田很認真,“每一個女孩子都有被追求的權利,你要是追都不追我就跟了你,那我多吃虧啊?我又沒談過戀愛,也沒享受過被男孩子認認真真追求一場的樂趣,你要是連這點回憶都不給我,那我老了,孩子問我怎麽和你在一起的,我該怎麽說啊?”
她臉蛋微紅,說完這話就甩着馬尾飛快地跑了。
陳爍一個人站在門口傻了眼。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連和他以後有孩子這種話都能說出來,她這不是死心塌地地打算跟着他嗎?
還要追?
用得着追?
陳爍很郁悶,黑着臉又喊:“跑什麽跑啊?外面冷,我開車送你啊!”
餘田田的聲音從電梯裏傳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也沒追到我,我幹嘛要讓你開車送我啊?不要!我自己走!”
郁悶的陳醫生黑着臉回了屋,思來想去,坐在了電腦前,打開了浏覽器。
打開百度知道,他特別不開心地在空方框裏輸入關鍵詞:“怎麽追女生?”
搜索結果立即顯示出來一大堆。
随随便便打開一個。
一樓:“送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不信她不感動。”
——這是元謀人還是山頂洞人啊?什麽年頭了還送花?
二樓:“燭光晚餐,深情表白,配上高顏值和好聲線,這招屢試不爽。”
——俗俗俗!他哪裏做得出這麽肉麻的事情啊?逼格不适合。
三樓說送昂貴首飾,四樓說送巧克力,五樓說每天下班去公司樓下等她,六樓說幫她把電視收看費電費水費全部交了,這是要承包她的表現……
這都什麽跟什麽?
就在陳爍嫌棄地打算關閉網頁時,忽然看見了最後一條——
“其實讓女人死心塌地跟着你就一個制勝法寶,生米煮成熟飯呗!”
他一下子樂了,忍不住移動鼠标,怒贊!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追女生這個情節,一下子想起了之前老陳和我的一件事。
當時和他剛在一起,我有天忽然埋怨:居然這麽容易就跟你在一起了,都沒有享受到被追的樂趣!
老陳:可是都在一起了啊→_→
我:不開心,不開心不開心不開心。
他思索片刻,對我說:那我追你。
我:啊?(傻眼)
當然他具體也沒再說下去,然而隔天就開始約讀書時代的女同學出門吃飯,一約就是一下午,并且在短信裏告訴了我,他們除了吃飯居然還逛街。
可想而知我心裏@#¥%……
兩天之後,他頂着寒風跑到我家樓下,我下了樓,看見他背着一個背包,圍着一條米色的圍巾。
在附近繞了幾圈之後,他送我回到樓下,忽然把圍巾圍在原本就圍了圍巾的我脖子上(= =)。
我說:幹嘛?
他小聲說:想送給你的圍巾,女同學出主意說讓我戴在脖子上,等你下來了就替你圍好,結果你居然已經圍了一條……她坑我!
我一邊笑,一邊被他塞了只背包到懷裏。
回家以後打開一看,裏面有一大袋暖寶寶,有很萌的烏龜暖手袋,可愛的保溫杯,好幾雙毛巾襪,護手霜唇膏還有一大堆保暖用品,我簡直驚呆了。
然後是他的短信,很簡單的一句:你怕冷,我記得。
後來我才知道,他請女同學吃飯逛街,都是為了請她幫忙物色女孩子會喜歡的顏色與花式。
他說:你不是要我追你嗎?我追,追一輩子。
當時我很感動,但還是說:那不是一輩子都不能在一起了?
他呆呆地說:是哦?那,那還是追半輩子,下半輩子在一起好了。
一不小心就說了這麽多,也就是忽然想起來了這個事情:)。
然後才發覺其實老陳也挺暖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