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節
雪柔道:“那鐘觀主發了瘋,很難應付。到處都是毒蛇。南宮大爺,咱們得快想法上去幫手。”
南宮勳道:“不急,勤兒總不至于如此無用。你且在這裏坐一坐,我再潛下去找找那石蟹和淚血劍,找到之後就帶你出去。”
“南宮……”江雪柔還要喚他,可只聽“撲通”一聲,他早已潛下水去了,心想此人為薛少清所害,一心報仇居然到了如此地步,也真可憐了,又想:端陽方才講到江湖之外還有容身之處,雖然不知是否可行,但總之丫丫長大後決不能過這樣荒唐危險的生活。
想着,她輕輕地搖了搖女兒,卻不由得渾身都僵住了:那個小小的身軀雖然還是溫暖的,但是已經沒有了呼吸!
江雪柔還不能相信,顫抖着手捧起孩子的臉,喚了聲:“丫丫!”可是孩子頸間脈搏全無,想來是方才在水中窒息太久,已經無救了。
“不……不……”她撕心裂肺地呼喊,把孩子放在膝上想要控出水來,“丫丫,丫丫,你不要丢下娘啊!”然而半點用處也沒有,想在那深潭之中,連她都幾乎溺死,何況一個周歲嬰兒呢?
江雪柔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感覺那柔軟的軀體漸漸變冷,她就緊緊抱着要使之重新溫暖起來——這個孩子是她全部的所有,是她一生愛恨、一世糊塗所留下的唯一美好,是她要逃出去、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她還想看着這孩子長到五歲、十歲、十五歲,穿裙子,戴發簪,嫁一個她自己選的、永遠對她好的人,然後生孩子、養孫子,生命平凡的幸福一直輪回繼續下去……
可是……可是……
“把孩子還給我!”她朝着黑暗啞聲嚎啕,“求求你,把孩子還給我!”
沒有人應她,老天爺也忘記了她。
只有鱷魚在一步一步地爬上岸來。然而她了無生趣,根本不去理會,只抱着孩子的屍體幹嚎。
“把孩子還給我!把孩子還給我啊!”
“嘭嘭”兩聲響,是南宮勳又躍出了水面來,把上岸的鱷魚又打下水去:“薛夫人,出了什麽事?”
江雪柔聽不見問,也不曉得答,只還是聲聲慘厲:“把孩子還給我!把孩子還給我!”
南宮勳聽了這個,也就猜出大概了,想要伸手試試孩子的狀況,但江雪柔就像瘋了一樣,死抱着不放手。南宮勳知道,到了這時候即使看了也于事無補,索性也就不多事,安慰道:“這樣的險惡世事,孩子去了倒也好。”
“不!不!”江雪柔跳起來搖着頭,“我要我的孩子!我要他們把孩子還給我——你把孩子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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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勳見她這副模樣,竟然是瘋了,下面不知還要作出什麽失常之事,惟恐她在這危機四伏的地方再添變亂,伸手一戳,将她點倒:“薛夫人還是休息休息,待我尋到了淚血劍,就同你一起出去——你節哀順便把。”說完,又潛水而去。
江雪柔也就僵直地躺在岩石上,覺得自己好像也變成了一具屍體,寒意從肌膚透進心裏,又從心裏散布回肌膚,五髒六腑仿佛全在哭泣顫抖,卻流不出一滴眼淚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總恐怕長于兩個時辰,江雪柔的穴道早就自行解開了,可她卻不想移動分毫,寧願睡死在這裏到地府去照顧女兒,但連自盡的力氣也沒有。南宮勳上下十數次,除了間或踢走鱷魚外,對她不聞不問,好像世界上除了淚血劍之外,再無其他。
江雪柔的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能夠看見那些面目猙獰的鱷魚在水邊虎視眈眈。其中一條眼睛正朝着江雪柔,仿佛與她對視,她就無聲地請求:咬死我吧,我不想活了。
那鱷魚竟然真的爬了過來,可卻不是向着江雪柔,而是張口去咬丫丫的屍體。江雪柔怎麽能夠容忍,“騰”地跳了起來。“禽獸!禽獸!”她朝鱷魚的頭上狠狠踩落。
她悲痛已極,神志失常,每一腳下去,都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任那鱷魚一身鐵甲,竟也被她踩得腦漿崩裂而死。江雪柔還不甘心,又踢了兩腳,血腥味把水中的鱷魚都引上來了。
“走開!走開!我不讓你們傷害丫丫!”她抱起女兒的屍體。
然而鱷魚身子雖然笨重,行動速度卻絲毫不緩,十幾條巨獸頃刻就爬到了跟前。江雪柔朝後躲避,又看到岩石縫裏爬出許多石蟹來。她雖然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卻想:假如把丫丫埋葬于此,這些毒物猛獸總不免要毀壞她的身子,我一定要給她找個安息之所才行。
當下,她就抱着孩子胡亂朝着岸上的某個方向走去。
石蟹島位于太湖之中,這洞窟深遠或許處于湖底,但潭水卻應和太湖水相連。江雪柔順着水走,見那水潭越來越窄成為河流,河流又越來越淺成為小溪,鱷魚是不能生存了,但石蟹依舊橫行路上。
她又繼續向前走,那小溪也消失了,兩邊的石壁漸漸靠攏,狹窄的走道只容一人通過,後來,頭頂也撞倒了岩石,只能抱着丫丫匍匐而行,她還害怕碰傷了女兒,處處護着,結果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過了窄洞之後,她聽見嘩嘩之聲,尋聲而去,卻不見水,只有陡峭向上的道路。她也不多想,自朝前走,一直走出了約摸一裏地,忽又一線刺目的光輝射來,竟然已經到了內湖邊的樹林裏。
她驚訝地四下裏看看,鳥語陣陣,花香幽幽,這世界根本就不知道地下的生死相搏。她輕輕地搖着女兒道:“丫丫,就在這裏好不好?娘也陪你……”
屍體自然不會說話,然而她就好像聽見了回答一半,微微露出了笑容,溫柔地把女兒放下,就用雙手在地上刨土。沒多時,挖成了一個小小的墓穴,而她的手指也已經血肉模糊了。
她就把女兒放進墓穴中,理了理那柔軟的頭發,就好像從每夜睡前一樣,最後看了一眼,一捧捧把土蓋上。到那小臉終于被掩埋時,她的眼淚才淌了下來。
“丫丫,我的丫丫……”她伏在墳前泣不成聲。
可是驀然聽背後有人喊:“在那裏!”是白三娘的手下來到了。
他們向來是發現老大失蹤,所以四裏尋找闖入之人,這時個個兵刃出鞘,氣勢洶洶把江雪柔包圍:“我們老大怎麽了?快說!”
江雪柔無心與他們争鬥,但是惱火別人打擾丫丫死後安寧,冷然站起了身,渾身已經滿是殺意。
十二連環水寨的人也分明地感受到了,心裏都有了些懼怕,但依然圍着她不放。
江雪柔雙拳當胸,連架勢也不拉,縱身飛起一腳就把一個黑面漢子踢翻,同時兩拳左右擊出,再打倒兩人,聞聽背後利器之聲,她卻連頭也不會,振臂拔地縱起,一腳踏在那人頂門之上。
十二連環水寨的人見她出手這樣利落狠毒,相互交換一個眼色,大吼一聲,七八人一起攻了上來。江雪柔兩眼通紅,足尖于地上一挑,拾起了一個敵人的彎刀,也厲喝一聲拼殺起來。
她的武功本來就在這些水寇之上,一時發狠,愈加無人能擋,登時又殺傷了三四人。餘下的一看情形不妙,調頭疾跑,但江雪柔殺得神志不清,想也不想就提刀跟在後面追。不多時,又砍倒了兩人。僥幸不死的哪裏見過這樣的女魔頭,一邊沒命地奔逃,一邊大聲呼救。樹林外的同伴有被引進來的,大多命喪江雪柔的刀下。
追殺一陣,出了樹林,十二連環水寨的人四散逃竄。江雪柔眼界驟然開闊,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應該回去守着丫丫的墳墓,然而早已記不得來時的方向。
她就踉踉跄跄在湖邊的亂石灘上走,口中喃喃呼道:“丫丫,你不要怕,娘就來陪你了……就來了……”
“雪柔!”模糊地,看到正前方有個人影朝自己奔來。
是誰呀?誰?她停下來看。
一襲青衫,手握寶劍,豔麗的春陽下如此潇灑倜傥。
薛少白!居然是薛少白!江雪柔死死地瞪着他。
薛少白到了跟前:“雪柔,人呢?鐘觀主,白三娘,還有丫丫呢?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江雪柔看着他笑:“薛少白,你好啊,你現在還來做什麽?”
“斷情劍!”薛少白晃一晃手裏的利器,“我帶了劍來換丫丫,可是水寨大廳裏沒有人……”
“你拿斷情劍來換丫丫?”江雪柔爆發出一連串凄厲的狂笑,“少白,你究竟要演戲演到什麽時候?我都不知道你幾時是真心,幾時是演戲……你告訴我,這一回,你想要什麽呢?你說啊……”
薛少白被她這副模樣吓住了:“雪柔……我……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