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莫末早早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等新聞裏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蝗災”這個字眼時，她倒是沒有太驚訝。相反，看到上級部門循序漸進的處理方法，她心裏反而更踏實安心了些。
從一開始好像是不經意間略提一下，再到正兒八經的播報專題訪問，直到最後将蝗災的嚴重性跟所帶來的後果向民衆們普及說明，一步接着一步，一環套着一環，讓民衆漸漸接受了這個不太美好的現實。而得知事情嚴重性的民衆雖都有些恐慌，可因為溫水煮青蛙般地接受了殘酷的現實，倒是沒雪上加霜地引起騷亂或是動蕩，甚至十分積極地配合征府工作，踴躍報名軍部分散授權給社區組織的“清蝗”行動。
“清蝗”行動的第一天，城裏每家每戶都最少派出了一人，按社區及街道組成隊伍，在戰士們的看護下出了城。
莫末作為臨時調派後勤的核查員，最忙的時期過去後，她自然也緊跟着“功成身退”回到了新兵連。大概是裝備不足的緣故，她們至今只練了些拳腳功夫，槍支什麽的連個影子都沒見過，自然也沒機會練習射擊了。也因此，她們在這次“清蝗”行動中擔任不了保镖的角色，只能被分派到各社區群衆中擔任小組長負責統計管理。
大概是為了行事方便，新兵戰士們都被分派回了各自所住的社區小隊。
“爺爺奶奶，您們咋都來了！”看到昨晚答應得好好的，說會乖乖待在家裏的兩位老人出現在濱海雅苑社區小隊的隊伍裏，莫末無奈極了。剛剛老遠就看到一臉心虛的爺爺挪啊挪的縮在了嚴叔叔身後，假裝自己不存在。如今走近一看連奶奶都在，莫末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我們又不是老得走不動了，幹啥不能出來啊！”老太太倒是沒有一絲心虛的模樣，話說得特別理直氣壯，讓人無法反駁。
人來都來了，總不能再趕回去，莫末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跟奶奶繼續争辯。
“皮皮樂樂有慧慧和琦琦看着呢。放心吧……”嚴媽也過來了，笑着圓場。
跟相熟的人寒暄了沒一會兒，前面連長就拿着喇叭喊人了。莫末顧不得多說什麽。趕緊小跑着去集合。
濱河雅苑小區裏參軍的人不少，除去進正規軍的，呆在儲備軍裏的也有好幾十。不過男兵很多都調過去開荒或是修城牆了，這次被派過來的女兵總共也就一二十個。上下午輪班一分，跟莫末站在一起的。也不過十多人，跟別的小區相比，真是少得可憐。沒辦法，濱河雅苑裏16至40歲的适齡女性。要麽是在科研機構安穩工作的研究員或技術員，要麽是吃公家飯的或在學校教書，要麽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或是家庭主婦。即使世界已經變了樣，能狠下心吃苦選擇參軍的也真心不多。
“……大家各自記好分發下去的袋子的數量。各小組組員裝滿上交後封好口由你們搬運到臨近貨車旁的空地上，也要注意做好标記和記錄……”
每個人很快就領到了一定數量的麻袋，還有記事本和一支筆。
莫末将自己負責的小組成員聚起來，每人分發了相同數量的麻袋後認真記錄下來，将大喇叭說了好幾遍的注意事項又認認真真講了一遍，就帶領大家去指定區域幹活了。
蝗蟲實在太多，甚至都不用誘捕，徒手都能捉到不少，更別提大家還帶着趁手的小工具了。
“哎呦你們真會想辦法，竟然帶了電蚊拍來，電死了撿可比活捉方便多了，效率也高，明兒我也帶一把！”手忙腳亂用網兜捉的鄰居們見莫媽他們電蚊拍一電一小片，然後蹲下将不知道是電暈了還是電死的蟲子攏一攏往麻袋裏塞就行，沒多會兒就能弄小半袋子，比拿網兜追着跑輕松多了。
“這可不是一般的電蚊拍，是我們家幾個孩子搗鼓出來的……”老太太一臉得意，覺得自家寶貝乖孫就是厲害，随便搗鼓出來的東西都這麽有用，讓人羨慕得不行。
“聽說你們家逸辰、小斌都是華大畢業的？怪不得吶，都是人才啊。……您看到時候能不能幫我家的也改一改？”
“那當然沒問題了，都是相熟的鄰居，這點兒小事兒算啥啊，我孫子樂意着呢~”
也許是幾人聊天的聲音太大，亦或是莫嚴兩家效率高出別人一大截引起了巡查小隊的注意，等莫末将裝滿并封了口的麻袋扛到貨車前再返回時，就見一位巡查戰士正拉着奶奶詢問什麽。
莫末倒是想駐足聽一聽，可不遠處有人吆喝着“裝滿了一袋子”“麻袋用完了”，她只能小跑着過去再分發記錄，然後任勞任怨地扛着還在袋中掙紮蠕動的蟲子去集中押運的地點。
等她來回好幾趟處理完，巡查小隊已經離開了，莫末見狀一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留意着四散的隊員們，一面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問媽媽：“媽，剛巡查小隊過來問啥呢？”
“電蚊拍的事兒，還試用了下，看樣子挺感興趣，估計很快就會上報批量生産了。”莫媽總算是克服了對這些密密麻麻蟲子的恐懼，臉色恢複了正常，跟女兒說話的時候，還不忘一電蚊拍利落地拍下去，電暈電死一地的蟲子。
“嗯。”莫末了然地點了點頭，囑咐媽媽別太拼，注意适度休息補充下水分，就去別處忙了。家裏人向來低調，剛剛奶奶那麽張揚的炫耀實在反常，估計是史逸辰特意囑咐她那麽做的。如今見已經達到了目的，她也就不用多操心了。
改良版電蚊拍的殺傷力那麽大，既能給研發者史逸辰、嚴斌、蘇冉和秦澤他們帶來實際好處，又能幫“清蝗”行動提高效率，這麽一舉多得的好事兒，何樂而不為呢？
“啊！”
莫末下意識往驚叫聲處跑去。一看是一條花蛇，顧不得害怕，随手撿了一根幹樹枝就去打，等巡查小隊匆匆趕來時，那蛇已經鑽入草叢中不見了蹤影。
“咋了？出啥事兒了？”
“末末沒事兒吧？”
莫末深呼吸了好幾次，反應過來後吓得有些懵的腦子總算是恢複了正常運轉，僵着臉聲音有些喑啞哽塞地說：“沒事兒。只是一條蛇。已經趕走了。”
“那就好，大家都多注意腳下，不要往太偏的地方去……”
等狂跳的心也漸漸平穩下來。莫末沖擔心看着自己的媽媽他們笑了笑，開始繼續忙活。
這一忙活就是一上午，即使大家來之前都做好了堪稱萬全的準備——遮陽帽帶着，長袖長褲長筒膠鞋穿着。連社區發的驅蚊藥草汁都認認真真抹了一遍——可等到中午回到家的時候，一個個依然灰頭土臉。精疲力盡。
好在上面體諒，實行了輪班制，辛苦了一上午的衆人下午就可以好好在家休息一下了。
回到家之後，莫末顧不得去嚴家把兒子接回家。先去陽臺端了一盆曬得熱乎乎的水進了浴室。雖然因為水量有限的緣故，不能痛痛快快沖洗，可用濕毛巾好好擦一擦也舒服得很。戴着軍帽忙活了一上午。汗出了一遍又一遍，幾乎都要捂臭了。好在她如今是跟男孩子沒什麽兩樣的短碎發，擠一點點洗發露用洗澡剩下的小半盆洗一洗沖一沖就行了。
換上清爽的短袖短褲頂着一頭濕發出來，莫末有種自己總算是活過來了的感覺。
“我去樓下把皮皮樂樂接回來啊！”跟長輩們打了聲招呼，莫末就踩着涼拖下了樓。
沒一會兒，她就跟蘇琦（蘇冉最小的妹妹）一人抱着一個穿着紅肚兜和紙尿褲的小胖子上樓了。蘇琦是莫末認識的人中最宅的一個，如非必要，她幾乎能很長時間不出門。蘇冉兄弟姐妹幾個雖沒有明說，可大家都能看出來，蘇琦就算沒有自閉症，也應該有些社交障礙，見她真的不喜歡出門，也不喜歡見外人，大家也不逼她，就由着她呆在家裏。
雖看着嬌嬌弱弱的，可實際上蘇琦是個很能幹的女孩兒。做家務、煮飯、照料暖房裏的蔬菜，甚至是偶爾幫莫末照看孩子，她做起來總是有條不紊，誰也不能否認她對家庭的巨大貢獻。
“還用得着跟我們客氣嗎？你哥哥姐姐們中午都不回家，一個人開夥怪麻煩的，就擱這兒吃吧！”用請幫忙抱樂樂回家的借口把蘇琦“騙”來後，莫末哪會輕易放她離開？雖都是相熟的朋友，可人家也沒義務幫她帶孩子，請吃頓飯感謝感謝已經算是很不見外了。
蘇琦掙脫不了，只能留了下來。好在家裏都沒拿她當外人，也沒有過分客氣地跟她聊天或是給她夾菜，讓原本有些不自在的她很快就放松了下來。
“半上午的時候，我跟慧慧姐聽到了槍聲。我趕緊給大哥打電話說了這事兒，他沒一會兒就查到了，說是有一夥小偷趁社區沒什麽人過來偷竊，被巡查隊發現了，那些人不顧警告逃跑，慌不擇路之下還劫持了在樓下遛彎兒的老人，巡查隊就開了槍。”被問起上午有沒有出什麽事兒，蘇琦原原本本将自己知道的說了一遍。
“那些殺千刀的混賬，有手有腳的不去為國家盡一份力，竟然這時候都想鑽空子幹壞事兒！”老一輩的思想覺悟比較高，別說參與“清蝗”行動有錢拿了，就算是沒有，他們也願意貢獻自己一份力量。爺爺聽說有年輕人這時候還想趁亂鑽空子，當即就氣紅了臉，要不是怕吓着孩子們，估計都要拍桌子了。
“沒出人命吧？”莫末卻沒覺得太奇怪，這世上寧願铤而走險都不願意踏踏實實生活的人太多了。說實話，如今要不是國家反應得快并及時采取了對策，她都不敢想象現在的世界會烏煙瘴氣成什麽樣兒！
“應該沒有，老遠都能聽到他們中氣十足的嚎叫聲，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莫末這段時間累得夠嗆，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午，自然不願意出門找罪受。跟蘇琦帶着兩個孩子在兒童房軟墊上午睡了一個多小時後，叫了剛睡醒的何慧上來，三人湊在一塊兒度過了一個悠閑自在的下午。
晚上史逸辰他們回來，果然聽說被上級叫去談話了。
史逸辰、嚴斌、蘇冉和秦澤作為研發者，不僅各自被記了功，每人還得到一筆獎勵，雖說不是太多吧，可好歹也夠家裏人每個月多吃幾頓肉的，大家都挺滿足。
“光我看見的貨車就來回跑了很多趟，一趟就是幾十麻袋，你們知道收那麽多蝗蟲幹嘛嗎？不會是加工成食品售賣吧？”莫末沒有親手捉，可來來回回也扛了不少麻袋，如今想起那密密麻麻蠕動着的蟲子就惡心，想到有一天她可能會不得不吃用那些蟲子加工成的食物，頓時感覺一陣反胃。
“聽說新建的幾個養殖場投入使用了，蝗蟲應該是喂雞的吧？”
“喂雞？确實是個不錯的主意！”無肉不歡的蘇煥（蘇冉的大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有些懷念地說，“好想吃炖雞啊！”
“想吃就去買一只呗，咱又不是吃不起！”
蘇煥連連搖頭，一只雞都頂家裏一星期的口糧了，她可舍不得買。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眼睛一亮，期待地問：“哥，要不咱在家裏養幾只？如今蟲子多，不怕它們餓着，也喝不了多少水。”
“衛生問題不好處理吧？”莫末聽了也是心中一動，只是想到那難聞的味道，叽叽咕咕的噪音，終究還是打消了心中的想法。倒是可以養在小區分到的地裏，可連蔬菜都有那不自覺的偷偷摘，養雞的話還不連籠子都被提走？
“也是，天氣這麽熱，咱小區又限水，衛生的問題确實不好解決。算了，還是多捉些知了猴解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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