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相比于“軍屬”們的喜氣洋洋，那些家中孩子入伍後當了“逃兵”，甚至怕受苦壓根兒沒報名入伍的，就感覺有些不妙了。
這些人家底厚實，若是往常，貴點兒就貴點兒，他們根本不會把那點兒錢放在眼裏。可如今，眼看着物價一步步高漲，手中的錢早不值錢了，又沒有穩當保值的投資可以經營，再多的錢握在手裏也讓人沒有安全感。
更糟的是，征府竟悄無聲息地關了大部分私營商店！這是不是意味着，以後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東西？更甚者，手裏的錢會不會在某天突然就變成沒用的廢紙？！
這一舉措着實引起了不少人的恐慌。
等坐落在全市各街道最佳位置的國貿超市似乎在一夜之間同時冒出來并開門營業，得到通知的市民們一早就近排隊進門購物，看到那些沒有軍人優惠卡就沒有購買資格的所謂“軍屬特區”商品，以及顯著的軍人優惠差價，政治嗅覺相當敏銳的京都市民立刻看懂了這些政策所暗含的導向。那些原先寵溺孩子的家長們立刻壓着嬌生慣養的孩子求爺爺告奶奶托關系讓他們進軍隊，而那些逍遙了沒多久的“逃兵”們，也被家長壓着送了回去。
若論規矩，估計哪兒都比不上紀律嚴明的軍隊。怎麽可能讓那些人想來就來，說走就走？或許真是鐵律如山，亦或許是為了确立權威，就算是那些自诩關系硬的，竟也沒得償所願！
“那個成語怎麽說來着？”最近天天在烈日下辛苦幹活，曬成一根黑炭的嚴斌随意在草地上蹲着。猛喝了半碗綠豆湯，才咂咂嘴說，“哦對，殺雞儆猴！”
“我說之前怎麽對那些‘逃兵’輕描淡寫不聞不問呢，原來後招兒在這兒擱着呢！”蘇磊原本就不白淨，如今連日來這麽一曬，更黑了。
“想要進行軍事化管理。當然得先要确定軍隊至高無上的權威了！”史逸辰跟他們也沒什麽兩樣。他雖然不用親自去和泥搬磚砌牆，可他兼顧技術員、預算員、資料員、安全員、質檢員等職位于一身，他負責的區塊兒還有一個瞭望塔要修建。比小組其他成員都要辛苦，也被曬成了黑炭頭。“不過上面也沒做絕，說是讓他們年底征兵的時候再來報名，算是給他們改過的機會了。”
“是啊。這麽一晾，估計那些人以後就該學乖了……”
如今油價貴到離譜。工地在遠郊，距離城區遠得很，又沒有公交、地鐵直達，誰都不願意費那個油錢開車過來。大家中午休息時間索性就留在工地臨時搭建的帳篷裏休息。只是，天氣炎熱，帳篷裏更是跟個蒸籠似的。人在裏面沒呆一會兒，就熱出了一身汗。別說睡午覺了，坐一會兒都受不了。
好在大家的身體早已今非昔比，在一年前要是現在的處境，可能沒一會兒就要中暑昏倒，皮膚曬傷得不成樣子，而今卻能直接在烈日下工作，只是覺得身上濕噠噠的有些不好受而已。
正式開工的時間還沒到，幾個年輕人自然不會上趕着在最熱的時候出去找罪受。大夥兒吃了中飯稍歇一歇，就成群結隊走出帳篷，鑽進了工地不遠處的小樹林。
小樹林陰涼是陰涼，可蚊蟲忒多，什麽驅蚊水都不管用，呆不幾分鐘就被咬的渾身是包，誰也不敢跑這兒來躲懶。不過他們小隊有特殊的驅蚊技巧，不知道隊長咋搗鼓出來的，綠不拉幾的植物汁液往身上一抹，就沒那麽多蚊蟲叮咬了，而且他們過來又不是躲懶的，不會呆在那兒一動不動，一直走動着，就沒那麽招蚊蟲了。
“這玩意兒看着不怎麽美觀，沒想到吃起來味道那麽好！我得多捉點兒，慧慧最近胃口好了很多，每回都能吃大半碗呢。”也不知道嚴斌是怎麽透過厚厚的草叢發現知了猴的藏身之處的，眼神一掃，蹲下身伸進草叢，手在草叢下扒拉幾下，就能捉到好幾個“膘肥體壯”的知了猴。
原本在大家印象中，捉知了猴的最佳時間是傍晚。那時候白天藏在洞裏的知了猴會在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往樹上爬，在鄉下拿着電燈一照一個準兒，每棵樹上都能逮到不少。而今年夏天卻不同往常，大概是地上的野草太多，讓它們誤以為很安全吧，很多都藏身在草叢裏，自當初一個過來躲懶的戰士發現後，大家在休息時總愛過來捉，晚上回家就是一道美味又營養的好菜，能為家裏省下不少肉錢呢！
“都別走遠了，千萬不要往樹林深處去！”史逸辰吆喝一聲，見大家應了，也繼續低着頭尋覓着。家裏人都愛吃，就連原先不敢碰的莫末被他激着吃了一只後，也喜歡上了，每天都要吃上一小碗呢。
“怎麽這麽多蚱蜢啊？”
聽到蘇磊在那兒大叫，大家一驚，趕緊跑了過去。
看到早已沒了水，遍布着野草的溝裏密密麻麻都是蚱蜢，大家看得頭皮發麻，恨不得一把火把那些惡心的玩意兒都燒了。只是，連日來的幹旱并沒有給野草帶來太大的影響，不知道是每夜白霧的作用，還是它們根系紮得太深，別說枯黃了，連青黃交加都算不上，火根本就燒不起來。
“不是說在嚴重幹旱的時候可能爆發蝗災嗎？你們說，有沒有可能……”史逸辰定定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說。
大家都皺起了眉頭，各個臉上愁雲密布。他們雖不是農民，可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今年真爆發蝗災，各糧食生産基地顆粒無收，恐怕本就讓人有些無法承受的物價會上漲得更厲害。更何況，他們的戰友辛辛苦苦頂着烈日開荒，新苗才栽下，要是蝗蟲進了城，豈不是這些日子的辛苦都做了白工！
“不行。這事兒得向上級打個報告，你們先捉着，我去帳篷那兒打電話。”
等到晚上，史逸辰在家說起這事兒，原本就是退伍軍人，如今重回軍隊很快就被重用的史大伯說：“這件事兒上面早就察覺到了，只是怕引起恐慌。一直瞞着。聽說最近有不少人打了報告說這事兒。估計他們沒辦法控制事态，很快就要瞞不住了。”
“大片荒地長出的糧食還不夠它們吃嗎？應該不會跑城裏來吧？”莫末對蝗蟲沒什麽概念，只記得小時候家裏收麥子。她見村裏孩子三五成群的捉蚱蜢烤着吃，羨慕得不得了。爸爸見了就捉了給她烤，身子啥的都扔掉，就吃那四根塞牙縫都不夠的小細腿。她早已忘了蚱蜢腿的味道。卻對爸爸媽媽的笑臉和她當時心裏的滿足、得意記憶猶新。
“那可說不定，現在的世界啊。哪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見家裏人都愁眉不展，莫末也感覺心裏沉甸甸的，很不好受，連美味的炸知了猴都沒胃口繼續吃了。她以前被爸爸媽媽和愛人家人們保護得太好。生活圈子也單純，能體會到生活的不易，可卻沒親身經歷過。總有種霧裏看花的朦胧感，就算是心生感慨。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實際上卻沒辦法感同身受。可近些日子，随着接觸的人越來越多，也開始了人生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份兒工作，每天超負荷地工作，還時不時被領導指着鼻子訓罵，身體勞累，心裏也疲憊不堪，真心體會到了生活的艱辛。
而最讓莫末震撼的，卻是每周一一大早陪奶奶去超市采購的時候。因為小區傳出幾起主婦采購被搶劫的事兒，社區管理處提醒大家提高警惕，最好結伴而行，不要輕易落了單。買的東西被搶了也就算了，莫末擔心老太太不小心遇到那心性兇殘的被傷到，再加上她不像史逸辰和大伯他們上班那麽早，就主動承擔了“護送”老太太的重任。
她原本以為如今不過是物價高點兒，大家可能要節衣縮食，不像往常那樣随意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沒想到情況卻比她想象中要嚴重的多！看着主婦們拼命精打細算，米面都是算計着買，更別提肉菜了，有些人甚至買了比較便宜的玉米面準備摻着白面吃，還有用雞蛋代替肉食的。莫末吃過玉米面烙餅，粗糙幹硬又剌嗓子，偶爾嘗嘗鮮還行，當主食肯定不好受。往常很受歡迎的鮮奶區不僅貨架少存貨也不多，連買的人都寥寥無幾，估計一般家庭都承受不起這奢侈的消費了。
後來聊起這事兒，奶奶說家裏有年前兌換的大批糧食，還有空房間做暖房種菜，所以負擔才不那麽重。而那些原先就沒有地的人家，一直買着吃，以前的營生不好做了沒掙什麽錢，物價又這麽高，可能也沒什麽條件造暖房自己種菜吃，不省着能咋辦？總不能一時痛快把存款揮霍一空，等沒錢了去大街上要飯吧？
後來見到嚴家叔叔阿姨那幹勁兒，莫末更是感嘆不已。即使嚴斌進了正規軍，家裏也很有些存款，可嚴爸嚴媽卻沒有絲毫松懈，依然辛苦地維持着那個小小的建築隊，新招了不少四五十歲的伯伯們重新組成隊伍，不止接造暖房的活兒，連給人家大建築公司搬磚扛水泥的外包業務都做，大熱天的竟連周末都沒休息過！
每當遇到嚴叔叔一身汗回家，莫末就暗自慶幸史逸辰早早勸爸爸進了武館。如若不然，家裏啥關系都沒有，爸爸年齡又過了四十，怎麽可能那麽容易進軍隊，還一進去就做了教官！她不是覺得嚴叔叔這樣不好，他看着雖然辛苦，可精神頭卻很好，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強壯魁梧，沒什麽可指摘的。可到底親疏有別，莫末敬佩嚴叔叔，卻不想爸爸這麽辛苦！
做教官多好，每天教導新兵，自己也是勤練不辍，身手一天比一天好，就算拉練時也是風吹日曬的，可到底比扛水泥輕松，而且受人尊敬，工資待遇也好。
沒撐多久，蝗災的事兒就瞞不住了。最早引起大家注意的，當然還是相對來說比較自由的網絡。
京都是大城市，要是上面有意隐瞞，住在中心城區的市民當然無從查覺。可一般小城市或是緊鄰農田的縣城就不一樣了。如今全國各個城市都在如火如荼地建造城牆，別說參與建設的新兵了，就是一般居民稍稍往郊區走一走，都能察覺到蝗蟲的泛濫。更何況各縣城中遷入的農民還心心念念着自家的田地，就算被三令五申不許輕易出城，可他們只要想出去，總能找到機會。
于是，越來越多的人說起蝗災，上傳網絡的相關圖片和視頻也數不勝數，相關部門技術人員就算加班加點也都删不及。
“所以，就幹脆公布了？”莫末面不改色地捏起一只炸得噴香的知了猴扔進嘴裏，一邊慢慢嚼着品味口中鮮美的滋味，一邊說道。
“完全沒辦法控制，除了公布也沒別的法子啊！”蘇冉一臉疲憊，他一個月前被特招進了信息技術部，幾乎天天熬夜加班，可是累得夠嗆。好在全國範圍內的網絡架構已經搭建完成，最忙的時候算是過去了，他終于能歇口氣了。
“聽說最近派出好多飛機到處撒藥，希望能起一點作用吧。”
“沒用的。”蘇冉比一般人知道的多，搖着頭嘆息說，“只能滅殺一些小甲蟲，對蝗蟲作用不大，聽說那玩意兒還進化出了抗藥性。”
“那咋辦啊？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它們禍害莊稼吧？”
“當然不能眼睜睜看着啊，說是要發揮咱們國家人多的優勢，號召全民攜手對抗，估計這兩天就要出臺通知了……”
“徒手捉啊！”想到圖片和視頻裏那密密麻麻的蟲子，幾個女孩兒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真要是出了通知，她們也不會輕易退縮就是了。當兵的遵從軍令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在生存危機面前，不管是女人還是孩子，作為人類的一份子，任何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ps：感謝黃家小五的平安符和冰雪櫻兒的打賞(づ￣3￣)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