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 林西蜷縮在床上，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她疲憊地睡了過去，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還是學生模樣，躲在一邊偷看簡頌寫生。那時候清風徐來，他的發梢随風浮動，認真的眼眸像聚集了這世上所有的光芒。
這是初見時他的模樣，是她愛上他的開端。
林西從夢中驚醒，黑暗填充着整個房間，她伸手按着自己的心髒，像有一塊地方被生生咬掉，恍若失去了某樣很重要的東西，空落落的。
她翻了個身，疲倦地睜着眼睛。
簡頌從國外回來的時候，她有見過他。那時她還在森卡畫廊工作，離簡頌的盛碩不過幾百米。她站在畫廊門口，看着他坐在車後座上從眼前掠過，初秋的微風如同當年一般，撩撥着她的心。
之後偶爾有碰到，全都是你不言我不語的情況，林西知道自己該恨他讨厭他，即便在心裏提醒了自己無數次，可只要見到他，什麽理智都會被抛諸腦外。所以現在的她，才會如此難受。
那一年，她到底喜歡的是哪個簡頌？
淩晨的時候，簡頌接到了葉淳一的電話。
空寂的客廳裏，簡頌頹然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對着電話那頭“喂”了一聲。
“你和林西……怎麽樣？”
“該說的，都說了。或許該給她點時間。”
簡頌捏了捏眉心，滿臉倦容，聲音比平時也啞了幾分。葉淳一聽出他的疲憊，也不再做無畏的打擾，只是又交代了一句：“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跟她簡述一下你當時的病情。”
挂了電話，簡頌站起來，往廚房走去。
燒熱的不粘鍋，新鮮的雞蛋破殼，滋滋的聲響在這個屋子裏尤為清晰。簡頌把煎好的雞蛋倒到盤子裏，這時微波爐叮的一聲，牛奶熱好了。
林西早飯吃的不多，平時都喜歡吃一份熱騰騰的煎蛋，喝一杯牛奶。簡頌今天還是如往常一般為她做好早餐，放在托盤裏端着走上樓梯，站在房門口時，卻猶豫着該不該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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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在睡，還是已經醒了？也不知昨晚她睡得好不好。
考慮再三，簡頌還是将托盤放在了門口，沒有敲門，只是慢慢地轉過身，重新下了樓。
林西躺在床上，能聽到門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她知道簡頌要去盛碩了，前幾天他有說過，今天早上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
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很多事情自然而言就會有幾分把握和知曉，林西恍然覺得，她好像和簡頌相處的已經很習慣了，這種習慣會讓她心痛，讓她迷惘。
又過了許久，大概确認簡頌已經離開，林西才從床上起來，赤着腳走到門口，輕輕握住門把開門。低頭，映入眼簾的是熱氣已經退散了一半的早餐，她平時喜歡的煎蛋和牛奶。
靠着門框蹲坐下來，林西端起溫熱的牛奶抿了一小口，熟悉的奶香萦繞在口腔裏，她卻不知為何突然酸了鼻子。
葉淳一的車停在江姜家樓下。
江姜淩晨時才睡着，靠在車裏無論怎樣都睡得不舒服，而且身邊還有個葉淳一坐着。她半夢半醒，不知夢到了什麽，忽然醒來。
轉了轉腦子，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心裏又是一肚子氣。
剛想坐直身體，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掉了下來，她擡頭看葉淳一，沒想到他也在看着自己，好像一直都在注視。
江姜擡手把外套撿起來，還給葉淳一，說道：“天亮了，我可以走了嗎？”
葉淳一接過自己脫下來給江姜蓋着的外套，沉思着，點了點頭：“我跟簡頌通過電話了，他把事情都說了，只是林西還沒辦法接受。”
“當然沒辦法接受，你知道這些有多離譜嗎？還有你把我關在車裏一晚上也很離譜。”
“江姜，你能好好勸勸林西嗎？”
“勸什麽？勸她跟簡頌和好？如果我能勸得了她，六年前她就會對簡頌死心，林西有多倔你并不知道。其實我也希望她能和簡頌好好的，但現在的問題并不是簡頌有精神病史也不是他隐瞞了她，而是林西她到底愛的是哪個簡頌。”
“本來簡頌一直想對林西保持距離，是我讓他去接近她。在陪他治療的時候，我知道他心裏一直都有林西。這世上最糊塗的事，莫過于認不清自己的感情。我希望他能過得幸福，就像你希望林西過得好一樣，我們的出發點都是一樣的。我讓你勸林西，并不是想讓你勸她立即原諒和接受簡頌，只是希望她能冷靜下來，好好地想一想過去和現在，我相信不久之後，她一定會有答案的。”
葉淳一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認真，他為了簡頌和林西着想，這一點叫江姜的心有了不知名的感觸。
“還有，我把你困在車裏，其實也有私心。大概是因為簡頌的事情吧，我突然怕有一天我也會抓不住你。”
“……你從來都沒有抓住過我，不是嗎？”
江姜把頭轉向別處，掩飾着眼眸裏異樣的神情。
“葉淳一，我們只是見過幾面，也沒有過多的交流，你這樣就‘用情至深’，會不會太随便了？”
葉淳一靠到了車座椅背上，淡淡地笑了：“我只是相信第一眼的感覺罷了。”
“第一眼又能說明什麽，有些人交往了好幾年，照樣各奔東西，感情這種事，時刻就會變化。”
葉淳一轉頭看江姜，沒能看到她的正臉，但也隐約聽出了她的無奈和悵然。他面向她，模樣認真且誠懇，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知道你受過傷，也知道你不會再輕易地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但我可以跟你保證，我不會讓你難過傷心，你可以相信我的。”
“你可以拿什麽跟我保證，我又要拿什麽相信你？”
江姜說話仍舊帶着刺，但內心的柔軟卻是一點都不想表現出來，她裝作對葉淳一的承諾毫不關心，伸手向他要回自己的手機：“把手機還我，我要走了。”
葉淳一略一沉思，從身上拿出了昨晚在地上撿起的手機，放到了江姜手上。
“有什麽事情，可以找我。”
“不用了，昨晚沒有在車裏呼叫是給你面子，暫時我們還是別扯上其他的關系比較好。開鎖吧，我要下車。”
葉淳一又按了一下某個按鈕，“啪”地一聲後，江姜立即開車門出來。
雖然昨夜車裏有開着後座的窗戶透氣，但外面的空氣還是比車內的要清新的多。江姜用力地帶上車門，往路邊站了站，示意葉淳一可以走了。
葉淳一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江姜，最後還是無奈地發動車子離去。
江姜在原地站了一會，不知自己在發什麽呆。葉淳一說的話，說她沒有觸動那都是假的，畢竟她也是個女人。只是七年的感情都能一朝破碎，又何況傳說中的一見鐘情？而且葉淳一又是個優秀的人，身邊不乏投懷送抱的人，她跟那些人比起來，不過是最平凡的那一個。
她果然是不敢再輕易投入進一段新的感情裏了，因為傷的深，所以失去了敢愛的勇氣。
下了一夜的雨淩晨就停了，這一會還沒出太陽。江姜被風吹得有點冷，回過身準備回家，卻看到了前方正緩緩朝自己走來的林西。
她還穿着昨天的衣服，模樣有些狼狽，越是走近，江姜越是能看到她紅腫的眼睛。見她這樣，江姜的鼻子也酸了。
林西走到江姜面前，一路上努力忍着的情緒終于有個地方可以釋放，她緊緊地抱住江姜，嚎啕大哭。
江姜特意請假了，在家陪林西。
林西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裹着羊毛毯蜷縮在沙發上，電視在嘈雜地播着廣告，她頭痛地把腦袋埋在膝蓋裏。
江姜從廚房煮了一碗面端過來，放到茶幾上，在林西身邊坐了下來。
“一定沒吃過東西吧，先吃一點好了，不要把自己餓壞了。”
林西悶着搖搖頭，虛弱地回複道：“我沒胃口。”
“……葉淳一把事情都跟我說了，簡頌他……”江姜欲言又止，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安慰林西才好。
林西擡起頭，有點發愣：“葉醫生都告訴你了？”
“嗯，他昨晚來找我，把那些事情都說了。我也很震驚，可是現在想想，其實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只是我們都沒在意而已。那時學校裏都有傳言簡頌的性情奇怪，我們不是都沒去探究原因嗎？六年前他抛下你，後來你們結婚你跟我說他的解釋是迫不得已，我們也都沒有追問到底。”
“……在醫院的時候，他有提過有些事情沒告訴我，那時我一直都在想，我和他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真的不想再有什麽波折，所以那些事我都不願意去知道。我以為看重眼前的美好，就好了……”
“林西，現在你真的要冷靜下來把事情想清楚，你們的婚姻一開始就不簡單，現在又有了感情，我想簡頌是不會那麽容易就放手的……”
“可是我也不想就這樣放手……我等他，等了那麽久……”
林西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簡頌，一顆心本以為被困在牢不可破的圍牆裏，其實只是在等一個人而已。
她在等簡頌，等那一年站在香樟樹下不善言笑卻沖她投來一個溫和眼神的少年。
“但是我等了這麽久，現在卻不明白，我等的到底是誰。那個人是已經消失了，還是就是現在的簡頌，我真的……真的無法做出判斷。”
江姜心疼地上前摟住她，說道：“你別想這麽多了，好好地冷靜一下，很多事情，時間會給我們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