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 “先吃點東西吧，岳母說你晚飯沒吃幾口。”
簡頌端着馄饨轉過來，放在了林西病床上的小桌子上，聲音與以往一樣的清淡，只是略微有些疲憊沙啞。
“謝謝。”
她伸手想拿起勺子吃馄饨，但右手還在打着點滴，左手打着石膏，看書翻翻書還是可以的，但是拿起勺子吃東西，這就有點困難了。
林西用左手試了幾次，不大利索的終于拿起勺子時，一邊看不下去的簡頌從她手裏把勺子拿走：“坐着別動，我來喂你。”
林西愣了一下，看着簡頌坐到自己床邊時，有些不自在起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現在不是你逞強的時候。”簡頌的語氣不容反駁，林西擡頭呆呆地看着他，平時習慣了冷言冷語，突然的溫言軟語卻叫人十分不适應。
簡頌舀了一小只馄饨遞到林西嘴邊，林西猶豫了一下，而後把嘴張開，把馄饨吃了進去。她垂下眼眸，嚼着馄饨，熟悉的味道席卷着味蕾，鼻尖突然酸澀起來。
這個味道，林西記得很清楚。學校邊的一家老店，她曾經拉着簡頌去過。回憶的細枝末節她都記得，恍若還在昨日，只是昨日與今日，已經隔了足足六年。
“你能來看我，我很開心。你知道嗎，出事的時候，我想起了你。”她的眼眶紅了起來，聲音嗡上了一點鼻音，“那時我挺怕的，怕就這麽閉上眼睛了，怕就這樣死了，見不到家人最後一面，見不到朋友最後一面，見不到……你最後一面。”
話音落下，四周像是凝結了一般，沒有一點聲響。簡頌拿着勺子的手僵住，眼神深沉難辨的看着林西，如窗外的夜色一般幽深。
“出事前一晚，我們好像都還在争吵，其實那晚我對你說完那些話，我一直都很後悔。就好像是兩個在打牌的人打到一半，我先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亮給了你看，我喜歡你這件事，我不知你會不會笑我愚蠢，笑我傻，可是我真的覺得我挺傻的。我們兩相處這麽久，最好的狀态大概就是剛結婚的時候，一起買菜，一起吃飯，一起上下班，那時候我就在想，一直這樣也挺好的，可是後來……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你是真情，什麽時候你是假意。可是就算過去那麽難熬，出事的時候我還是很想再見你一面，我不想就這麽走了，我不舍得。”
林西低着頭，眼眶濕潤，她努力憋着淚，說了這麽一大段話。大概是真的心有餘悸，沒見到簡頌時，她還能裝作鎮定，像是對這場車禍沒有什麽感覺，只是見到了簡頌，她心底的脆弱一時間無處躲藏。有些話，她怕現在不說，以後就真的沒機會說了。就算把底牌亮出來了又能怎麽樣，她不想因為自己的自尊而讓自己後悔遺憾。
“你說我喜歡你讓你有負擔，以後……我會盡量不給你造成麻煩……”
簡頌突然說不出話來，林西這樣坦誠，叫他的心軟了好幾分。他能聽懂她每一句話的意思，也能聽出在說這些話時她的柔弱。其實他以前就懂，只是那時的他不敢去懂去明白。這一次的意外，也叫他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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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頌把手覆在林西紮着針頭的右手手背上，動作輕柔，白皙又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燈光下更顯修長。
“不會再有負擔，還有謝謝，謝謝你還活着。”
聽到這句話，林西淚眼朦胧的擡起頭望着他，抿着唇，壓抑了很久的情緒在心底蠢蠢欲動，積蓄在眼眶裏的溫熱淚水終于還是流了下來。
“簡頌，你對我，到底有沒有感情？”
簡頌最怕的就是這個問題，因為橫隔在他和她之間的那些過去讓他無法不去顧慮，可是現在他卻想正視這個問題，他怕他再退縮躲避下去，會真的失去她。
人生不會重來第二次，下輩子也太久遠，如今她就在自己面前，這足以讓他下定決心選擇面對。
簡頌擡起手，扶在林西的臉側，拇指摩挲着擦去了她臉上未幹的淚痕。他輕笑了一聲，飽含了許多複雜的心思，最後認真深沉的回答了一個字：“有。”
林西的心尖柔軟起來，就像一團甜棉花，可她還是不免想問：“那為什麽以前——”
簡頌知道她想問什麽，但是這個他卻不能完全坦誠的告訴她，他無奈的看着林西，說道：“這些原因，以後我會告訴你。”
所以現在，還是先別問了。以後，他會找一個合适的時間，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她。
隐約感受到簡頌可能真的有一些事情無法開口，林西也不再問下去。能得到這樣的回答，她就已經很滿足了，好像之間的那些掙紮和艱澀，現在都完全不算什麽。
“別哭了，馄饨要涼了。”
簡頌喂林西吃了一半的馄饨，林西填飽了肚子，便想躺下來休息。簡頌幫她撤了病床上的小桌子，扶她躺好，掖好被子。
調了一下輸液的快慢，他坐到床邊的凳子上，等着林西入睡。
簡頌靜靜的坐着看她睡覺，這麽些天來他都已經習慣。他每晚都在她睡着的時候過來，在她要醒之前離去，能這樣靜靜地守着她，何嘗不是一種慶幸。這些日子以來的顧慮，已經完全由不得他了，他現在想承擔起林西對自己的感情，想靠近她，走近她。
葉淳一有句話沒有說錯，人啊，最不能控制的就是感情。
簡頌試過控制，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半個多小時後，林西的點滴快要見底，簡頌叫了值班的護士過來替她拔了輸液管。此時的林西已經沉沉睡着，這些天來她明顯瘦弱了好多，一張小臉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護士拿着輸液瓶走了，簡頌坐到了林西的床邊，擡起她放在被子外的右手想放進被子裏，只是看到因為長時間輸液而發青的手背時，他的心揪了一下。
默不作聲的把手放回到被子裏，他替她掖了掖被子，随後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漫長的黑夜，希望今晚會短暫一點。
清晨萬籁俱靜，秋風清冷，東邊的地平線泛起一絲絲亮光，浸潤着淺藍色的天幕。簡頌走出住院大樓，神色雖有些疲乏，但也影響不了他開始一天的工作。匆匆回家去換套衣服，便又回到了公司。
林西是被一陣喧鬧的聲音吵醒的，睜開眼，看到林川正坐在自己床邊玩着pad，一邊用手指狂按着屏幕，一邊對着吳佩如大喊着：“媽媽我又吃到一個星星了！媽媽這裏有一個怪獸，但是被我消滅了！”
吳佩如一邊用水果刀削着蘋果一邊叮囑林川：“你聲音小點，別把姐姐吵醒了。”擡頭一看，林西已經醒了，吳佩如趕緊從椅子上起來，把手裏的蘋果和水果刀放到床頭櫃上，問林西：“醒了？肚子餓不餓？”
林西搖了搖頭，看了一圈周圍，問道：“簡頌走了？”
“走了，天剛亮就回去了，我看他這幾天也消瘦了好多。”
走了，原來昨晚不是自己在做夢。林西的心安定了幾分，轉頭看向窗外那一片蔥郁的陽光，心中一片溫暖。
今天簡候雄和簡毓寧過來了一趟，看林西逐漸恢複，簡候雄心裏也放心下來，囑咐她好好照顧自己。簡毓寧倒是客客氣氣的牽了個果籃來，提起明日簡候雄的生辰，可惜林西不能到場。
林西頭次聽說簡候雄要過生日，沒有什麽準備，有些抱歉地對簡候雄說道：“爺爺對不起，我都沒給你準備什麽禮物。”
“都這麽大把年紀了，要什麽禮物，你啊，就好好的把身子養好，其他的就別想了。”
簡毓寧接嘴道：“就是可惜明天的晚宴，你來不了，到時會來好多人，可熱鬧了。”
林西無奈的笑了一下，順着簡毓寧的話說：“是有些可惜。”
她現在的身體連下床都還有些困難，更別說是去參加一個晚宴了，只是這樣也好，她本來也不是很喜歡去那種場合。
幾個人又随便說了幾句話，簡候雄和簡毓寧也就走了，吳佩如把簡毓寧帶來的果籃放到一邊，提醒林西該午睡了。
林西也确實有點困了，低頭看到不知什麽時候趴在自己床邊睡着的林川，笑了笑。
午後陽光正好。
晚間時分，吳佩如和林川到了時間也離開了醫院，只是沒過多久，簡頌就過來了。
看到簡頌開門進來，林西沖他微微一笑：“來了？”
簡頌點了點頭，看到一邊放置着的果籃，随口問道：“有人來看過你？”
“是姑姑和爺爺，”林西循着他的眼光望去，明白他是看到果籃才問的，就跟他解釋，“果籃是姑姑送過來的。”
簡頌走到林西床邊，看她今天氣色好了一點，見她又在看書，不免說道：“現在看書傷眼睛。”
他其實昨晚就想說了。
林西愣了一下，随後笑起來：“我媽把手機和電子産品都收起來了，她也說傷眼睛，這本書還是江姜偷偷給我的，我只敢在我媽走了之後才拿出來看一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