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 市醫院的醫生辦公室，葉淳一仔仔細細的将簡頌的身體報告看完，合上這幾頁檢查報告，他對坐在自己對面的簡頌說道：“還是和以前一樣，并沒有什麽問題。”
簡頌聽了，卻有着自己的思考，動了動有些幹澀而發疼的嗓子眼，他說：“那個試驗，大概要擱一擱了。”
葉淳一正在報告上簽字，聽他這樣沒頭沒腦的說話，握在手裏的黑色簽字筆倏地停住。他擡頭看簡頌，明白過來後，用一種即是意料之內又是意料之外的眼神看着他，過了一會，他才慢慢說道：“看來你已經有了答案了。”
簡頌唇邊的笑容有些缥缈虛無，墨黑的眸子裏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左心室上，說道：“我沒有答案，只是這裏有了變化。”
他的心，在這段時間以來，開始有了始料未及的變化，而這樣的變化卻叫他迷惘和憂慮。
“面對林西時，有時我自己說的話做的事，過後想想才會覺得不可思議，我竟會那樣說那樣做，甚至會産生一種那不是我的錯覺。”
葉淳一把自己名字的最後一筆寫完，放下簽字筆：“你的病，複發的幾率其實都是因人而異。你的身體沒問題，你自己也說了，是你的心有了變化，所以我想不用我說什麽，你自己應該知道這是為什麽。”
簡頌慢慢的放下自己的手，無力的垂下來，唇邊的笑意蒼白而無奈：“人一旦有了感情，很多事情就會變得複雜。”
只是一會的功夫，外頭又下起了小雨。一場秋雨一場寒，簡頌坐在車裏失神地望着車窗外飄飄灑灑的細雨絲，微蹙着眉頭，陷入沉思。
林西，當年那個總在畫室外面探頭探腦的女孩，會慌張失措，會面紅羞澀，而他卻不知她究竟是和另一個簡頌之間發生了什麽，不知他們之間的喜與樂，也不知他們是如何從陌生走向熟稔，相知相識相戀。所以他現在無法讓自己的感情任其發展，那個人是林西，不是普通人，若是以後林西知道當年的真相，她該如何去接受。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暴雨來的總是那麽猝不及防，整個城市似乎都因此而慌亂，一時間沒有了往日的節奏。路邊登時積了水，豆大的雨點落下來，砸出一個個水坑，濺起水花來。
簡頌突然咳嗽了起來，太陽穴突突發疼，極其短暫的咳了幾聲後，他順了順氣，嘴唇有些許的發白，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這被大雨沖刷的城市。
大概是着涼了吧，昨晚起就覺得嗓子不舒服。
沒了工作，難得清閑下來的林西在廚房裏忙了很久，冰箱裏還有上次買的雞腿和檸檬，林西準備做一道檸檬胡椒煎雞排當午餐。雞腿去骨，用刀背把肉拍松，做成雞排。檸檬切片，碼在容器底部，撒上胡椒和少許的鹽，在加入雞腿肉的時候，她才想起，這道菜的腌制，起碼也要六個小時。
最近的忘性好像有點大，看來午餐是吃不了煎雞排了。林西把雞腿肉和檸檬在容器裏放好，封上保鮮膜，放到冰箱裏冷藏，之後用開水泡了一碗泡面。
客廳裏的液晶電視在放一部老電影，《重慶森林》。林西在泡泡面的時候，聽到背景音樂，是電影裏的插曲，聽到這首歌，她就會想起電影裏，新來的阿菲站在快餐店櫃臺前一邊做事一邊搖頭晃腦，也會想起巡警663過來買一杯咖啡，阿菲想告訴他，他的前女友來這放了一封信，而他卻讓她把收音機的聲音關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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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電影林西看了很多遍，王家衛總喜歡用暧昧的光影，來表達出這個城市的孤獨。這些角色中，林西更喜歡林青霞扮演的金發女子。假發，墨鏡，雨衣，缺乏安全感的重重僞裝，在重慶大廈睡醒之後的清晨，一顆子彈，幹淨利落。
這些年她一個人過的時候，她總會被這電影的畫面打動，孤獨的人，頻率總會相同。
她端起泡面走向客廳，打算再看一遍時，家裏的門突然開了。
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下雨了，房子裏都暗沉了下來，林西竟然一點都沒發覺。簡頌開門進來，肩頭和發梢都還沾着一些水珠，表情淡淡的，面容有些發白。
林西本以為他這個點不會回來，在看到他的時候，一時間有點發愣。
簡頌在玄關處換了鞋，往林西這邊看了一眼，便看到她放在茶幾上的泡面碗，眉頭有些不悅的皺起來：“中午吃這個？”
“因為一個人在家，就随便吃點。”不知為何，林西竟有種人贓俱獲的尴尬，簡頌不經意的一聲輕咳，叫她緊張了起來。
“你怎麽了，不舒服？”
“沒什麽，咳嗽而已。”簡頌一邊走向客廳，一邊把西服外套脫下，挂到沙發靠背上，液晶電視裏的光影變化，投射在客廳裏，陰陰沉沉。
簡頌坐到沙發上，對着電視看了一眼，問她道：“在看電影？”
“電影頻道自己播的。”林西覺得光線太暗，就走到一邊開了燈，整個房子瞬間就明亮了起來。
“你現在回來，公司不忙嗎？”
簡頌靠着沙發微微閉眼，好似很是疲憊。林西沒聽到他的回應，但是看着他這個樣子，心裏不禁有些擔心。
他看起來，好像并不舒服。林西走到茶幾邊收了泡面，又問他：“是不是不舒服？吃過飯了嗎？沒有的話，我去廚房煮面。”
“不用了。”簡頌發聲，帶着幾分刻意的疏遠，“你不用管我。”
他從沙發上起身，不緊不慢地走上樓梯，沒有回頭的意思。
林西竟有些失措，留在原地，看着他越來越遠的身影，許久之後才自嘲的笑起來。她好像把有些事情當做理所當然了，以為關系緩和，原來那也只是她的幻覺。
簡頌仍舊是簡頌，她也仍舊是林西。
林西重新坐回到沙發上，邊看電影邊吃泡面，電影這時也已經接近尾聲，離開了一年的阿菲回來了，重新給巡警畫了一張飛機票。林西的心裏突然苦澀起來，她也想要這樣一張失而複得的機票，一份失而複得的感情。
窗外的暴雨此刻還未停歇，今年的雨水總是特別足，下雨是常有的事。簡頌檢查了一下房間的窗戶是否關好，然後把窗簾拉上，本就沒有開燈的房間，此刻更是昏暗一片。
他緩緩走到床邊坐下，低垂着頭，重新陷入沉思。
晚些時候，林西接到江姜的電話，說是張可明要結婚了。林西放心不下江姜一個人在酒吧喝酒，決定出門去找她。
簡頌的房門緊閉，林西換了身衣服出來站在他門口，猶豫了一下，動手輕輕敲了敲門：“我有事出去，大概晚上不會回來了。”
沒得到什麽回應，林西也就不再過多的停留，上次簡頌說希望他們可以是互相詢問在哪裏的關系，但是當她主動告訴他自己的去向，他卻又沒有任何反應。
原來反複無常并不只是用來形容女人。
簡頌聽到外頭汽車引擎的聲音，這才起身走向窗邊，掀起窗簾往外看，看着林西的紅色汽車緩緩離去，最終消失在視線裏。
滂沱大雨，玻璃窗上落滿雨珠，整個世界變得模糊起來，再看不真切。
林西在酒吧裏找了一大圈，終于在酒吧的一個角落裏找到已經喝得神志不清的江姜。
“江姜？江姜，別喝了，我帶你回去。”
林西推了推江姜的手臂，順便把她攥在手裏的酒瓶子抽出來，這兒魚龍混雜，一個女孩子在這喝成這樣，江姜也是夠有膽子的。
此刻的江姜睜眼看到是林西，淚眼婆娑的抱住她，林西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林西……他為什麽這麽殘忍……他真的要結婚了……”
“江姜你先別哭，我們先回家去。”林西盡力安撫着江姜，她知道江姜這段時間來心裏一直都不好受，但是再難受，江姜都沒有在面上表露出來，現在知道張可明要結婚了，大概是真的讓她難以接受吧。
費了好大的力，林西才把醉醺醺的江姜拖出酒吧，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被留在了身後，外面的空氣比酒吧裏面要清新的多。
林西扶着江姜往自己停在路邊的車走去，沒走幾步，江姜突然傻笑起來，一把推開林西，往路中央跑去。
林西穿着高跟鞋，被江姜這麽一推，一時沒站穩摔到了一邊，右腳扭了一下，隐隐作痛。
晚間的大雨又冰又涼，猶如冰點落下，江姜站在路中央張開雙手迎接雨水，又哭又笑。前方有車燈閃爍，喇叭刺耳，眼看就要往江姜撞過來，林西吓得趕緊從地上站起來想去拉江姜回來，當沒想到從人群中沖出一個人，猛地把江姜拉到了一邊。
開過來的汽車呼嘯而過，濺起無數水花。
險，真的好險。
林西驀地回憶起過往種種，心裏有若幹情緒湧上來，她顧不得腳踝的疼痛，快步走到江姜面前，用力的抓住她的肩膀，紅着眼圈問她：“你就這麽想死嗎？為了那樣一個男人？你忘了以前我像你這個樣子的時候，你對我說了什麽？為什麽你要變成你最讨厭的那個樣子！江姜，你清醒一點，張可明不适合你，他不要你了，你還有你自己！”
林西接近咆哮着，情緒有些失控，她看到江姜這個樣子，忍不住會想起六年前的自己，那個日夜買醉、似瘋未瘋的自己。一旦做了感情的弱者，任何傷痛都要自己來背負，任何結果都要學會自己來承擔，因為她就是感情的弱者。
“林西，你冷靜一點。”
林西這才發現，剛才突然出現救下江姜的，是葉淳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