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 畫廊即将結業,這幾日員工們都忙着将畫廊裏的東西打包。林西校對着一批被低價轉手的名畫,不禁會有些可惜,總覺這變故來的太突然,原本生意興榮的畫廊就這樣關了門。
今天是最後一天,收尾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紀嘉和在酒店裏定了酒席作為散夥飯。林西提前與簡頌報備過,正巧今天簡頌也有客戶要應酬,兩個人就各自忙各自的事。
飯桌上,夏米和小美等人都淚眼朦胧,不舍得昔日的工作夥伴,林西被她們惹的眼圈也有些紅。她畢業之後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這家畫廊裏實習,做紀嘉和的助手。紀嘉和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無所事事,但林西知道他也為這家畫廊花了很大的心思,從助手到經理,林西在這裏一幹就是好幾年。怎麽說,都是有一些感情的。
最後一餐飯結束,大家也就各自回家了。最近這段時間林西都是簡頌接送的,今天也理所當然的沒有開車,她站在酒店門口準備打車回去,紀嘉和站在酒店大堂裏叫住了她。
“林西。”
林西回過頭,看到紀嘉和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大堂內明亮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卻讓他看起來有些落寞。
紀嘉和慢慢的走向林西,站到她面前後,他問:“能不能陪我走一走?”
初秋的夜風總歸是涼的,枝頭枯黃的葉子窸窸窣窣,有幾片抵擋不住秋風,悄無聲息的落下來,落在行人的肩頭。城市燈火初上,霓虹閃爍,給黑夜添了一些色彩。
林西和紀嘉和并肩走在街道旁,微微保持着一些距離。林西不知紀嘉和怎會提出要一起走走,顧念着畫廊結業,他心情也許不會好,也就答應了下來。
只是走了好一段路,紀嘉和都是沉默着。
林西衣着單薄,被冷風吹得有點瑟瑟,她突然在想這個時候的簡頌是不是還在應酬,會不會喝一點酒,有沒有想到該回家了。保持着這樣的速度又走了一會,在一個路口,紀嘉和終于停下。
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跟林西道別:“晚上吃了很多,現在散會步,才覺得舒服一點。我幫你叫車吧。”
他越是這樣故作輕松,林西就越覺得他有些刻意地在隐瞞一些事。但他們畢竟只是上下屬的關系,甚至連朋友也算不上,她也不會開口問什麽。
紀嘉和準備揚手攔車,林西想起什麽,叫住了他:“老板,等一下。我有東西要給你。”
林西從包裏拿出包裝得體的包裝盒,遞給紀嘉和:“上次你送我的那份禮物實在太貴重,這一份禮物算是我的回禮,也謝謝你這幾年對我的照顧。”
紀嘉和怔怔的看着停在半空中的林西的手,還有她手上的那份禮物,一直被隐藏起來的情緒頓時得了一個缺口,正欲滔滔不絕地往外溢出。可是他還有理智,他不想在林西面前表現出什麽,不想讓自己成為她的負擔。到這裏為止就已經很好了,他是她過去的老板,以後就只是她丈夫的朋友,也許會再見面,那也只是點頭之交便好。伸手将禮物接過,紀嘉和微微苦澀的笑着:“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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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兩個字,紀嘉和已經說不出什麽了。這些日子以來,他都能看到簡頌接送林西上下班,看到他們這麽好,他也就放心了。
馬路上車如流水,一一從身邊略過,紀嘉和看着林西的臉,想着自己終究還是要跟她說再見。默默喜歡了這麽久,總是不舍得打擾她的生活,總是想着找個合适的機會來表明心意,他越是小心翼翼,越是離她遙遠,到現在,他是真的要離她遠遠的,否則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一輛黑色轎車從街角駛過,簡毓寧随意地看着車窗外,在看到街角站着的兩個人時,眸色漸漸加深。
一閃而過的情景,簡毓寧細細思考了一會,拿出手機撥號。
每次有應酬的時候,徐亞都會充當簡頌的司機,這晚也不例外。簡頌剛應付完度假村的幾個投資人,身心疲憊,坐在車後座上閉眼養神,簡毓寧的來電叫他微微皺了眉頭。
手機響了好一會,徐亞透過後視鏡偷偷瞄了一眼簡頌,小聲提醒道:“總監,您的電話……”
“只管開車。”
簡頌沉沉發聲,随後不慌不忙地接起了電話:“姑姑,這麽晚了,什麽事?”
“小頌,你現在在哪呢?小西跟你在一起嗎?”
“我在車裏,她晚上公司有飯局,現在應該也在回家的路上。”
“這樣啊……我剛才在街上看到一個人跟小西長得好像,看她跟身邊的男人這麽親近,我還以為是你們倆呢……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簡毓寧三言兩語,卻把想表達的意思都表達的很清楚,林西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很親近。簡頌把手杵在窗邊,手指微微摩挲着下唇,沉思起了什麽。
林西回到家的時候,沒想到簡頌已經回來了。
燈光朦胧的客廳裏,簡頌坐在皮質沙發上半杵着頭看書,花灰色的線衫使他看上去沉穩又安靜,另一只手扶着書籍,眉眼低垂而認真。
林西站在原地癡癡的看着這幅畫面,怕自己的一個動作就将他驚擾。
簡頌翻閱了一紙書頁,将頁碼記下後,合上了書本,端坐起來,看向一直站着不動的林西,漆黑的眼睛深邃幽靜,沉沉的望不到底。
“為什麽一直站在那?”
他的聲音裏交雜着一絲疲乏,微微沙啞,卻叫林西聽着心裏動了動。
“……我怕打擾你看書。”
這時候也只能實話實說了。
簡頌勾了勾唇,找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坐好,有意無意的問她:“這麽晚才回來,為什麽不叫我去接你?”
林西拖着拖鞋走到客廳,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回答道:“我怕你還在應酬,就打車回來了。”
“晚上女孩子一個人坐車不安全,就算我沒辦法接你,我也會讓別人去接你。以後不要打車了。”
簡頌慢慢說着,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示意林西坐過來:“過來坐這邊。”
雖然不大明白簡頌想做什麽,林西還是聽話的從單人沙發上起來,走了幾步,坐到了簡頌身邊。
他晚上大概是喝了一點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氣,但混合着衣物的清香,叫林西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動起來。這心跳聲猶如打鼓一般,林西刻意放輕呼吸,就怕被簡頌聽出什麽。
“明天開始,是不是就不用去畫廊上班了?”
“嗯,今天大家都已經吃了散夥飯。”
“有想過要找別的工作嗎?”
“暫時還沒去找,我并不是很急,想先休息一段時間。”
“其實不用工作也可以的,我還養得起你。”
簡頌淡淡地說着,林西晃了晃神,下意識的閉了閉眼,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麽話來,只得微微臉紅。
嗓子有些不大舒服,簡頌重新翻開書本,一邊找尋着自己剛才看的那一頁,一邊對林西說:“能不能給我倒一杯水。”
“……好。”
林西起身走去廚房,半路回頭看了一眼,簡頌已經恢複了剛才姿勢繼續看書。她收收心神,繼續往廚房走。
家裏沒有熱水,只有冰箱裏有冰鎮的礦泉水。想到這幾天天氣轉涼,大晚上的喝冰水容易拉肚子,林西用熱水壺接了一點自來水來燒熱。在等水開的時間裏,林西半靠在流理臺前,熱水壺裏的水咕嚕咕嚕冒着聲響,像是這個夜晚唯一的聲音。
過了幾分鐘,熱水壺的按鈕跳掉,林西拿了一個玻璃杯,倒了半杯開水,放在托盤上端到客廳。
只是在這簡短的幾分鐘裏,簡頌已經睡着了。他靠着沙發閉着眼睛,橘色的燈光落在他臉上,溫和安詳。林西輕輕地走過去,将托盤放到茶幾上,然後半蹲在簡頌面前,及其小聲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簡頌。”
他沒有回應,林西想他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林西小心翼翼地把簡頌手裏拿着的書拿過來,放到一邊,然後起來回房間拿了條毯子,輕輕的蓋在簡頌身上。
此情此景,讓林西想起她第一次見到簡頌。
那時的她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他,沒有想到這随意的一眼就叫她動了心。他在湖邊的亭子裏坐着畫畫,她躲在遠處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畫累了,靠着亭柱子睡着了。
林西這才有膽子上前仔細的看着他,安靜的睡顏,只是眉間還有一些褶皺,好似睡得并不安心,又好似夢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林西看的久了,再看一看畫板上的畫,右下角的簽名是:簡頌。
簡頌,這是她在學校經常聽到的名字,教授上課用的範本就是簡頌的畫。林西以前經常在想,擁有這樣一個名字的人究竟是長什麽樣的呢,原來他長得這麽好看,就算身上帶着清淡的疏離感,可她就是很想去接近他。
後來林西經常偷偷地在畫室外面偷看他,看他一個人沉默的畫畫,時而凝眉思索,時而豁然開朗,她覺得他的世界好像很孤單,孤單到只有他一個人。
就是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有一次林西再次去畫室偷看簡頌時,卻發現簡頌沒有在畫室裏,失落的她轉身回去,沒料到撞到了別人。
林西一直都記得那個時候簡頌微笑着看着驚慌失措的她,溫和的眉眼裏看不到往日孤獨和落寞的神采。若說平日裏看到的簡頌猶如清冷的月光,那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簡頌,就如冬日裏最溫暖的豔陽,如此截然不同。
林西重新坐到簡頌身邊,看着睡夢中的他,微微一笑。現在的簡頌還是像清冷的月光,可是她卻對這清冷的月光愈發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