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 林西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回到喜宴上，發現離開的這會功夫，江姜已經被這群老同學灌了不少酒，正醉醺醺地靠在張可明的肩頭。
林西嘆了口氣，對張可明說道：“喝這麽多，你也不攔着一點。”
“你也知道，她想做的事，我怎麽都攔不住。”張可明無奈地說道，低頭用臉頰貼了貼江姜的額頭，發現有點燙，“看來她真的不行了，我先帶她回去。”
“一起走吧，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林西和張可明拖着喝多了的江姜去跟方璇告別，方璇見江姜這副樣子，也不攔着，約了下次有時間見面後就放行了。
張可明晚上也喝了酒，就由只喝了一小杯紅酒的林西開車。
林西開着江姜的車，正一絲不茍的注意路況時，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後視鏡，看到張可明細心地拿濕巾替江姜擦臉，林西的心微微觸動。
她想起以前，在那些無人的深夜裏，陪伴在喝得酩酊大醉的她身邊的，只有無比凄涼的夜色，和那毫不留情的寒風。
比起她，江姜真的很幸福。
※※※
神經衰弱的林西一向睡眠都不好，經常性失眠。
站在公寓陽臺上，淩晨五點的風有些涼，林西赤着腳，望着剛剛蘇醒的這個城市。
天邊出現了魚肚白，城市交錯的車道也開始出現了汽車的身影，在這夏天的第一抹陽光照耀大地時，這個城市也蘇醒了過來。她想起大一的那個冬天，她和簡頌迎着深夜的寒風，爬上南臨郊外的五連山，只為了看一場日出。那時候哈氣成冰，簡頌怕她冷，把身上所有的能保暖的衣物都塞給了她，自己只穿着一件及其單薄的毛衣。
林西現在回想起來，最美的恐怕不是日出，而是陪她一起看日出的那個男孩子純真的笑臉。
雖然沒睡好，但早已習慣了連軸轉的工作，這一點困乏，林西還是應付得來。畫廊進了一批新畫，林西坐在辦公室裏，拿着員工送過來的校驗單查看。負責銷售的夏米匆匆跑進來，為難的向林西報告：“經理，外面有個客人，一直跟我們壓價。”
林西問了夏米那個客人看中哪幅畫後，順手把校驗單放到桌上，起身準備出去招待客人。做他們這行的，一幅名畫動辄上萬，遇到識貨卻不爽快的顧客，被壓價也是經常有的事。只是這次，這個客人壓得價實在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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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林西親自出馬，夏米的心放了一半，她可真怕應付不來那個客人。
“我一直以為外國人都很爽快呢，沒想到也有這麽啰嗦的，我和小美她們幾個真的講不過他，小美還在外頭應付他呢……”
夏米跟在林西後頭，碎碎念着，林西的腳步停了停，問道：“他是外國人，知道是哪國嗎？”
“好像是法國……”
林西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
走到展覽走廊，遠遠就看見幾個人圍在一副色彩豔麗的油畫面前，小美的表情和剛才夏米剛過來找林西時一樣，為難的要緊。
對着小美說話的，是一個中文不大流暢的外國人，标準的法國長相。
小美看到林西過來，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輕松的笑容，忙對面前的人說：“先生，我們經理來了，具體價錢，我們經理會跟您談的。”
法國人轉過身來，林西正巧走到他們跟前，标準的八顆牙微笑，禮貌地伸出右手：“先生您好。”
※※※
紀嘉和和簡頌穿過這條燈光暗黃卻極具藝術氣息的走廊時，正巧看到前方在交談的兩人。
他們駐足在林西身後不遠處，能依稀聽出林西在用法語和一個外國人交談。
簡頌認出林西，雖然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一身修身得體的職業裝，長發挽在腦後，纖瘦的身材更顯高挑。優雅而浪漫的法語從她嘴裏說出來，帶着點特有的軟糯，聽起來很舒服。
并未發現身後站了人，林西和法國人談妥價錢，對身邊的小美和夏米說道：“小美，把這幅畫幫布裏斯先生包起來。夏米，帶着布裏斯先生去結賬。”
夏米和小美在去辦事前，用眼神提醒林西看身後，林西這才慢慢轉過身。
臉上本來帶着的微笑，在看到簡頌的那刻，不由得僵了僵，悄無聲息的掩飾，禮貌的笑着跟站在簡頌邊上的紀嘉和打招呼：“老板。”
紀嘉和沖她滿意的點點頭，毫不掩飾對她的誇獎：“林經理果然是我們森卡一寶，看來又促成了一樁好生意。”他拍拍簡頌的肩，得意的介紹：“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的秘密武器，得力助手，怎麽樣，親眼看到，不錯吧？”
簡頌的眼眸漸漸加深，促狹一笑：“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林西面上的笑意不變，裝作不認識簡頌，向簡頌禮貌的颔首，繼而問向紀嘉和：“老板，這位是？”
“噢，忘了介紹了，這位是瑞碩的執行總監，簡頌。”既然當了介紹的中間人，不知道簡頌和林西之前就認識的紀嘉和順便再向簡頌介紹林西，“這是森卡的經理，林西。平時我不在，大小事都是她管的。”
“簡先生，幸會。”
林西伸出手，波瀾不驚地看着簡頌。林西一直是個公私分明的人，紀嘉和和簡頌站在森卡，估計跟生意上的事有關，紀嘉和是森卡的老板，也是林西的衣食父母，她倒還不會因為碰見簡頌而失了自己和森卡的身份。禮貌又生疏，林西做的恰如其分。
簡頌和紀嘉和相識多年，也不想拂了他的面子，便伸出手，與她的手握了握。
“幸會。”
簡頌的手指帶着微薄的涼意，林西稍一碰觸，只覺身體半邊發麻。她微微垂眸，把自己的手收回來，福了福身。
“不打擾老板和簡先生，我先回去忙。”
“林經理，倒兩杯咖啡到我辦公室來，一杯加糖不加奶精，一杯什麽都不加。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說。”
紀嘉和把簡頌帶到自己辦公室，關上了門，兩個人也就随意的坐在了會客沙發上。
“你回國這麽久，這還是第一次來我的地盤，怎麽樣，不錯吧？”
“是挺不錯，不愧是南臨市最大的藝術畫廊。”
難得聽簡頌誇人，紀嘉和心裏樂滋滋：“對了，你以前不是學的美術，怎麽樣，有沒有興趣把作品拿到我這裏來？”
“這麽多年沒練手，我還是不丢這個人了。”
簡頌淺淡的說着，低頭理着自己的西服邊角，看似随意地問道：“那個林西，在你這幹了很久了？”
“有幾年了，畫廊開業之初她就來了，美術系畢業，又會一國外語，當時我一眼就看中了她。哎，她應該算是你師妹吧？”
紀嘉和依稀記得簡頌也是在南大讀的書，要讀大學的時候，紀嘉和出了國，等他回來，正巧簡頌出國，這一來二去，他們之間也隔了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過。簡頌回國這一年，瑞碩的事情剛交手，平時忙的也見不到人。
簡頌沉聲應了一聲，随後問道：“所以你幫我找的法語翻譯，就是她？”
“對啊，私器公用，你說我仗義不？你不會是對她不滿意吧？你剛才也聽到了，她法語說得多棒，人也長得出挑，保證不會給你丢人。”
簡頌輕輕一笑，話裏有話：“或許不是我對她滿不滿意，而是她不滿意。”
紀嘉和愣了愣，暫時沒聽懂簡頌的意思。
林西站在茶水間裏泡咖啡，加糖不加奶精的這杯肯定是紀嘉和的，給他泡過這麽多杯咖啡，他的口味她一向知道。而另一杯什麽都不加的苦咖啡……林西的手頓了頓，她記得以前簡頌很喜歡甜食，甜膩的有時讓林西看着都牙齒發酸。
或許她了解的并不是真正的簡頌，這一杯黑咖啡就是一個見證。
收起思緒，把泡好的兩杯咖啡放到托盤上，輕輕端起，送到紀嘉和的辦公室。
“咚咚咚。”
聽到清脆的敲門聲，紀嘉和喊了一聲“請進”，簡頌微微擡眸，見林西端着熱咖啡走進來。
“老板，簡先生，咖啡好了。”林西恭敬的将咖啡一一放置在他們的右手邊，随後拿好托盤站到一旁，“老板你說有事跟我說，是什麽事？”
“噢，就是簡總監他們那有一個度假村開發項目要談，跟法國那邊的公司有合作，我湊巧聽他說要找翻譯，我就想着你會，可以去幫幫忙。”
聽紀嘉和這麽說，林西不自覺的看了眼坐在一邊的簡頌。他悠閑的坐着，端起咖啡聞了一下，好像一點也不關心林西對這件事的看法。
清了一下嗓子，林西開口說道：“老板，法語我只是懂一點皮毛，談生意這種事，還是去找專業人士比較好，免得我到時惹出笑話，給瑞碩和森卡丢臉。”
意料之內的拒絕，簡頌彎了彎唇，嘗了一口苦澀的咖啡，味蕾很習慣這苦味，眉頭也不帶皺的。
“原來林經理是這麽不自信的人。”
他把咖啡放下來，語氣平淡，說話的時候，帶着不明深意的笑意看着林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