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心不足
朱大夫輕嘆一聲斟酌着道，“既然如此老夫就直說了，夫人小産的時候本就傷了身子，本來若是好好調養也不會有什麽大的問題，只是不知為何夫人竟會受寒如此嚴重。這寒氣入體對夫人的身體傷害極大，恐怕夫人今後将子嗣艱難。”
聽完朱大夫的話，莊如夢身形不由的晃了幾晃。雖然心裏早就知道答案，但是聽得朱大夫這麽說她的心還是如針紮般疼。早就打發其他人離去的趙嬷嬷，進屋後聽到這話也不由的抹起了淚。
若是真正十二歲的莊如夢，定是不能體會到後宅女子子嗣艱難的凄苦。但是嫁與李睿謙後，因為多年不曾有孕而受盡冷眼的莊如夢，卻是能體會到這件事的殘酷。她忍住眼眶裏的淚水示意趙嬷嬷拿出足量的荷包，見着朱大夫接了才開口道，“朱大夫你也說了，我娘親是可能會子嗣艱難，并不是一定不會再有子嗣。這荷包朱大夫就請拿去喝些小酒，只是今日之事我不想再有他人知曉。朱大夫也是我莊府慣用的大夫了，想來也知道莊府的規矩。”
被一個十二歲的女娃威脅了的朱大夫面上并無不悅，看着豐厚的診金他做了個輯道，“大小姐放心，這話朱某現在就爛在了肚子裏。”
等到趙嬷嬷送走了朱大夫，莊如夢整個人攤在了椅子上。在門口處目送着朱大夫離去的靈犀，急忙拿着衣衫和一雙精致的繡鞋進了屋。看着靈犀手忙腳亂的給自己穿着鞋襪，莊如夢這才發覺醒轉後自己竟一直光着一雙腳丫子。
等穿戴好了，趙嬷嬷已經吩咐完婢女去熬藥然後又進了屋。只是這次進屋的趙嬷嬷，對着莊如夢卻沒有了往日的慈愛之色，她徑直越過莊如夢就要進裏屋，莊如夢見着這樣的趙嬷嬷心裏越發自疚，“嬷嬷，你是在怨夢兒嗎？”
趙嬷嬷也不回頭看她，只是悶悶的說了一句，“你們莊府沒有一個好東西。”然後打起珠簾進了裏屋。
在一旁的靈犀見着這個情況，擔憂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開口勸慰着，“大姑娘，趙嬷嬷這是擔憂夫人才說的氣話，你可別和她一般計較。”
聽得一知半解的靈犀安慰的話語，莊如夢臉上一個勉強的笑容也撐不起來，她擔憂的看了一眼娘親的房間随之挪着步子出了屋。看着就這麽走了的大姑娘，靈犀急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朱大夫的話都在莊如夢的耳中回響，現今爹爹不在家、母親昏迷不醒、祖母又是個偏心的、再加上居心不良的三房，想着這些莊如夢既無措又害怕還夾雜着對娘親的擔憂與愧疚。
不知不覺她已經到了自己的如夢居，看着熟悉的院落莊如夢心裏繃着的弦一下斷了，她扭頭撲在靈犀的懷中忍不住痛哭起來。看着眼前的大姑娘這般，靈犀揮手讓周圍的婢女退下後任由懷中的小人兒發洩。
直到莊如夢的哭聲漸漸低了下來，靈犀才開口勸慰道，“大姑娘，今日夫人暈倒并不能全怪你。況且事已至此，你更加要養好自己的身子切勿讓親者痛仇者快。”說到最後，靈犀已隐隐有了怒氣。
聽到這話莊如夢感到慚愧起來，靈犀一個十五歲的人兒都知道這些道理，自己這活了二十幾歲光陰的人竟是一直沒有看破。是啊，不能讓親者痛仇者快。莊如夢拭去了臉上的淚水看着靈犀道，“靈犀姐姐，你快打發人去碎玉軒候着，若是母親有什麽情況都要第一時間告知與我。”
聽着大姑娘提及昏迷中的夫人，靈犀一臉擔憂的轉身安排這事去了。等到靈犀走了莊如夢也沒有吩咐人上前伺候，只一個人走進了自己的屋裏。
入目所見四周都是熟悉萬分的擺設，看着這些莊如夢忍不住質問出聲，“老天讓我莊如夢回到幼時，難道是為了讓我再一次經歷上一世的種種悲痛嗎？”
可是四周太過靜谧，沒有一個人回答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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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靈犀再次進屋的時候才發現屋裏還沒有點燈，而自家大姑娘就這麽靜坐在軟榻上。靈犀放下手中的食盒，上前用火折子點燃了屋裏的燭火後語帶不滿道，“這府裏還是咱們大老爺主事，這些個眼皮子淺的沒的作踐起咱們大姑娘。”
靈犀的聲音讓莊如夢回過神來，只聽她語氣急切的道，“娘親那邊情況如何了？”
“回大姑娘，剛剛碎玉軒傳話來夫人已經醒了。”
聽得這話莊如夢站起身來就要出去，靈犀急忙拉住了她，“我的姑奶奶，你之前可昏迷了許久。夫人專門傳話過來，讓你今晚上不必過去。夫人說，你休息好養好身體就是最大的孝心了。”
聽完靈犀的話，莊如夢也知道母親這是擔心自己。既然母親已經醒了，看來身體的其他方面已無大礙，至于子嗣一事只有從長計議了。想到這，莊如夢也就止住了步子。
一旁的靈犀本以為要好一番勸導才能讓大姑娘打消念頭，心裏早就準備了許多應對的話。可這話還沒說出，只見往日裏頗為執拗的大姑娘，竟然只聽了這幾句話就打消了念頭，這讓她倒是一下沒有适應過來。
站在原地的莊如夢此時回過神來，想起剛剛靈犀進屋時說的話，再看了看空蕩蕩的屋子也察覺出了不對勁。自己的屋裏平時都是靈犀、妙竹、妙雪這三個一等丫鬟在跟前伺候，之前她心裏難受自是沒有注意到這些，現在聽靈犀這麽一說她才想起，自打醒轉後她根本就沒有見着妙竹、妙雪這兩人。念及此莊如夢問道，“怎麽今日就只有你一人在跟前伺候。”
靈犀一邊熟稔的将食盒裏的飯菜擺在炕桌上一邊解釋道，“這不過幾日舅老太爺家要做壽，三房那邊說妙竹、妙雪兩丫頭的針線活是極好的，這幾天天天差人來讓她倆去幫着繡要送給舅老太爺的賀禮。”
“我說呢，感情我屋裏的丫頭她三房還惦記上了。”
察覺到莊如夢話語中的不悅，靈犀心裏有些後悔，“姑娘也不必和三房較真，萬事等老爺回來自會為咱們做主……”只是說到老爺，靈犀心裏又有些不确定了，老太太一貫偏寵三房而老爺又最是孝順……
見莊如夢不吭聲，靈犀把飯菜擺好了伸手扶着她來到炕上，“姑娘先用點東西吧。”見着自家小姐用了幾口粥她才接着道，“姑娘先把身子養好才是正理，三夫人的秉性一貫如此，現今夫人身體也不大好、、只是、委屈姑娘了。”
靈犀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莊如夢還是聽懂了，她放下手中的勺子擡眼看着她，“靈犀，有道是人貴自知。當初祖父離世後，咱們莊府本就按着祖父的遺願分了家，該三叔他們那一份的可是一分不少的早就給了他們。只是祖母喜歡熱鬧，不讓三叔他們一家搬出府，可是說到底這宅邸本是我們大房的。如今三嬸娘這般步步緊逼，咱們若是一直退讓倒是會讓有些人越是嚣張。”
靈犀本就讨厭三房，聽得這話心裏對三房的厭惡又加深許多，不過她倒是沒有料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大姑娘會說出這一番話，看着莊如夢她頗有感觸的道，“大姑娘，你真的變了許多。”
聽着這話莊如夢心裏一驚，莫不是靈犀看出了什麽？莊如夢正想說些什麽來解釋，只聽得靈犀又繼續道，“三夫人還有王姨娘她們真不是個好的，害的我家姑娘小小年紀就要面對這麽些糟心事。”
見靈犀把自己的變化完全歸咎于此，莊如夢心裏松了一口氣，“靈犀，可是最近三房給你們使絆子了？”
靈犀雖有猶豫但想着剛剛自家小姐的話還是開口回道，“三夫人的性子，大姑娘不是不知。最近老爺不在府中，夫人因着小産這掌家之權老太太已經讓三夫人代管，因着三夫人管家府裏的許多人難免輕看了咱們大房。”
聽得這話，莊如夢想起上一世因着母親小産，所以祖母就把這管家大全暫時交予了三叔的那位好妻子。那段日子自己只顧着和老太太怄氣，也沒有關心府裏的這些事。上一世雖然母親把她保護得極好，但是在出嫁後看得母親越來越消瘦的身形，還有聽得下人的閑言碎語，莊如夢早就已經知道三房不是個好的。
“雖說三嬸娘是長輩，可若她自己要讨個沒臉，就怨不得我做晚輩的了。靈犀你傳話下去，咱們如夢居的人只有一個主子那就是我莊如夢。”
靈犀心裏很是暢快，“姑娘的話奴婢記住了。那妙竹、妙雪那裏？”
“既然嬸娘缺了繡娘，咱們打發幾個繡娘把她倆換回來就是。記得去的時候一定要囑咐嬸娘，我們莊府幾個繡娘還是用得起的。”
等到莊如夢用了晚膳，靈犀收拾好碗筷後就帶着繡娘去了三夫人的院子。而莊如夢在靈犀收拾碗筷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床上，她還特意叮囑了靈犀自己要好好休息不許任何人進屋打擾。等到屋裏只有她一人的時候，白日裏的一幕幕再次浮現在眼前。現在莊如夢基本上已經可以确定，自己确實是帶着記憶回到以前了，而且還是回到了自己十二歲的時候。
明白了這一點，莊如夢開始整理腦中的思緒。上一世所經歷的一切一一浮現在腦海中。最終畫面定格在雙親慘死的那一刻。想到這，莊如夢狠狠的握緊了拳頭。不管是昏迷前聽到民衆議論的話語，還是上一世發生的種種跡象，全都印證了一點，那就是她們莊府确實是因為太過富貴而讓許多人眼紅。京都裏一直流傳着一句話——十鋪七莊，說的可不就是她們莊府。自古有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莊府有着富可敵國的財富，就已經注定了會被人算計迫害。
想明白了這一點，莊如夢突然打了個冷顫。若真是這樣，那自己要面對的可就不僅僅是三房還有那些居心不良的遠親了。若想保莊府安穩，這最大的敵人竟是一直嫌國庫匮乏的當今帝王劉詢。心裏剛起了一絲惬意，上一世那些慘痛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莊如夢死死的咬住下唇，直到喉中彌漫着一股濃濃的腥甜味。再次擡眼的時候，女孩眼裏有的只是堅定之色。帝王又如何？若他要傷害愛護自己的親人，那麽我莊如夢就遇神殺神，都已經死過一遭的人了這帝王又有何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