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瞬間長大
轉眼已是深秋，今年的低溫來得特別早，夏夜本就不愛出門，這下越發賴在家裏。齊璐打了許多電話邀她出門逛街，她一應拒絕，除了平日的上課和去看媽媽，她真的沒辦法給別的事情再分出力氣了。
夏之琴最近的狀态好多了，護工告訴她，她最近很少想着跑出去了，飯和藥也都按時吃，體重也增加了不少。
“是胖了點。”夏夜伸手去捏她的臉，夏之琴連忙躲開，“不要摸，有細菌。”
“媽媽真是，知道啦。”她從包裏拿出紅色的絨線圍巾，給她一圈圈圍上，“天氣冷了，媽媽要注意保暖啊。”
“咦，漂亮。”她摸摸圍巾，竟對着她開口，“謝謝你。”
“不謝不謝，是我自己織的，好看嗎？”
“騙人。”她突然道。
夏夜驚喜道，“咦，你怎麽知道我騙人，不相信我啊。”
她有一雙看起來很巧的手，但手工一類完全手殘，也本想自己織，但等織好，估計冬天也要過去了。
“夜夜才不會織這個。”
夏夜輕笑，“媽媽真懂我。”
她又問，“看到我們家夜夜了嗎？她送我圍巾，怎麽人不來啊。”
“她忙。”夏夜伸手摸摸她的胳膊，“媽媽的外套都有些舊了，過幾天我帶你出去逛街，買新衣服好不好？”
“好哎，我還要買新鞋，新鞋子。”
難得看她興致如此之高，夏夜自然連連答應。
夏之琴大概覺得她是好人，看她如此漂亮，居然拉過她的手問，“你經常來看我，不陪男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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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猛然被擊中，淚水毫無征兆的留下，夏之琴被吓到，扔過一旁的紙巾給她，又連連後退，“別哭，別哭，你別哭，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哭了······”
“對不起，對不起。”夏夜擦了眼淚，轉身努力緩解下情緒，“對不起，吓到你了，我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她探頭看了看，“你，你為什麽哭啊。”
“分手了，”夏夜淡淡道，“我們，分手了。”
在淩星晢告訴她全部真相的那一刻，夏夜這才發現，她是真正失去了這個人。
“你對嚴正松的了解，有多少？”
淩星晢一提起叔叔的名字，她從未告訴過他的，先是滿腹疑團，而後略微一思索，後背一陣陣發涼，“你和他什麽關系？”
“猜不到嗎？”他微微一笑，但盡是苦澀和嘲諷，“我是他素未謀面的兒子。”
“當年他和我媽媽戀愛，在得知我媽媽懷孕之後，留下一筆錢和一張紙條，紙條上寫着讓我媽媽把孩子打掉，然後他消失的無影無蹤，後來我媽媽才知道，他為了自己的事業，很快又和一位富家小姐結了婚。是不是很狗血？可夏夜你知道嗎？就算他抛棄了我媽媽，就算他不要我，我也從未想過恨他。父親這個詞在我的生活裏是從未出現過的，我不了解他的一切，也就不知道怎樣去恨。”
“但媽媽去世之後，整理她的遺物時，我看到媽媽一直小心保存的一個相冊，裏面的照片都是他們，每張照片後面都有日期，每張照片上，媽媽都笑得特別美。他們相戀足足有四年，四年，我看着這個男人的臉，我在想，這個人，到底是有冷血。這樣冷血的人，我媽媽又為什麽要愛他這麽久。是在那一刻，我徹底恨上他的。”
他問夏夜對嚴正松的了解，其實真的不多，他一向不茍言笑，工作又忙，難得見到一面，後面也跟着秘書在處理工作。他和夏之琴是在一個宴會上認識的，那是夏之琴已經離婚一年多，獨自帶着夏夜，她一直覺得離婚後的自己可以找到更優秀的男人，嚴正松的出現，讓她更篤定自己的想法。
夏之琴美而自知，夏夜能想到那次宴會，她是怎樣想盡辦法給嚴正松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她是怎樣不經意提起他感興趣的話題，怎樣不偏不倚的說出自己的看法，怎樣留有餘地讓他補充，怎樣笑得含羞而動人，怎樣的姿态是疏遠又迎合，最重要的，是怎樣讓他主動約起下次見面。
驚鴻一瞥固然讓人印象深刻，但夏之琴知道，對于嚴正松這樣的男人來說，見過太多，轉眼便可抛之腦後。
夏夜不知道她的媽媽費了多少力氣，終于把她也帶上場，等于把全部都攤開來：你看，我還是一個單身母親。
多了一個她，難度是會加大的，但夏之琴敢于這麽做，等于一切幾乎敲定。
于是那天見到了嚴正松，初見的日子随之複制，而後她每次見到的嚴正松，她叫他叔叔，他始終僵着一張臉，一絲多餘的表情都不肯給。
媽媽告訴她，嚴正松之前離過婚，但膝下沒有子女，他們很快就會結婚，三個人生活在一起。
夏夜點點頭，她對媽媽的□□一向不多問，全聽她的安排，只做一個幸福的小孩，幸福得選擇都沒有。
“所以，所以你會為了報複他······淩星晢，你最開始接近我，是想做什麽？”夏夜顫抖着聲音問。
“那時我很蠢，我只想讓你傷透心。嚴正松對他的親生兒子不管不問，對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女兒卻照顧有加。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要做什麽，我只是很憤怒，不知道怎麽宣洩，不知道怎樣去傷害你。”
夏夜看他，“你讓我愛上你，然後甩開我。”
“阿夜，我承認一開始是故意接近，但後來我沒有想過······”
“但你還是離開了，再一次。我得承認，你成功了，淩星晢，你的複仇成功了。”她幽幽道，“只不過，你該早點告訴我的，早點告訴我，我就不會恨你這麽多年。”
“阿夜，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還能彌補。你心裏有我，這是我要的。我只是不願再騙你······”
“那你還恨嚴正松嗎？”
淩星晢收回目光，“這些年，我一直努力去忘記這個人，他的生活怎樣，都和我無關。我想以後我們在一起了，也不需要通知他吧。”
“你不知道？”夏夜看向淩星晢，“他已經去世了。”
嚴正松的司機疲勞駕駛，車子與一輛貨車相撞，司機當場死亡，而嚴正松把夏之琴護在身下，送到醫院急救時，嚴正松沒有搶救回來，夏之琴受了重傷，醒來之後，整個人癡癡傻傻，反複念叨着夏夜的名字，而夏夜在她面前，她卻怎麽也認不出來。
夏夜從看不到媽媽和叔叔有相愛的地方，但這次災難之後，她想，或許他們之間還是有愛情的，成年人的感情生活再複雜，也有外人看不到的單純之處。
那時的夏夜，還未從淩星晢消失的打擊中回過神來，整日在宿舍失魂落魄，那日猛然聽到噩耗，身上每個細胞都在發抖，絲毫不知道該怎樣辦。以前她依賴媽媽，再來她依賴淩星晢。現在媽媽昏迷不醒，淩星晢消失不見，夏夜所有的支撐驟然倒塌。
還好有齊璐。
她看到脆弱到一碰就碎的夏夜，看到她哭着連話也說不清，擦幹她的眼淚後，從衣櫃裏拿出衣服給她，“現在，換好衣服，買最快的班機回家，帶上你全部的錢，到了之後，先去看看你媽媽，但不要停留太久，不要沉浸在悲傷裏，你叔叔去世，後續肯定還有很多事沒辦，你不懂沒關系，他一定有信賴的律師，你要認真聽他說的話，最好把他的話記下來，別哭，夏夜，記着，這特別特別重要，事關你和你媽媽今後的生活，打起精神來，知道嗎？”
齊璐雖是學舞蹈，可她家裏開公司，她爸常把她提溜到公司去學習，雖然學得不精，但該知道的差不多都全了。
回去的路上，夏夜從眼淚的洗禮中漸漸清醒過來，以後，不光是她一個人，她還要照顧好她的媽媽，照顧他們今後的生活。人總是在某個瞬間被迫長大，責任不會等你的肩膀磨砺好之後才放下來，它才不管你有沒有準備好，猛不丁的壓下，你血肉模糊，承受不起，它就一直在那裏不離開。
那時候，想念便成了一個奢侈的東西，夏夜的學業壓力，媽媽的病情加重，叔叔的遺産糾紛，他的前任妻子突然跳出來，說夏夜和他沒有血緣關系，嚴正松的錢她一分也撈不着，律師對她說，嚴先生生前的确沒有立遺囑，而且嚴先生和夏女士，并沒有法律上的婚姻關系，但是嚴先生的前妻在公司裏占有最大的股份，而且······
夏夜打斷他的話，我媽媽和叔叔，沒有法律上的婚姻關系，他們，沒結婚嗎？
律師解釋道，嚴先生和夏小姐只拍了婚紗照，沒有領結婚證，據我所知，兩人還在試婚階段。
她竟然連這個也不知道。
律師繼續道，我知道夏女士現在的身體狀況很不好，所以夏小姐很擔心以後的生活，關于這方面，夏小姐其實不必太擔心，嚴先生生前曾為自己和夏女士買了巨額的保險。
保險？
是的，他繼續道，受益人是你的名字。
